汴京城里的蝉鸣,像是永不停歇的鼓点,敲打着午后的慵懒时光。
整个京城,依旧沉浸在歌舞升平的繁华旧梦之中,浑然不觉千里之外的北国雪原上,一场足以倾覆天地的惊雷,已然炸响。
而此刻的武安侯府,正准备着一场与国事无关,却同样声势浩大的出行。
次日午后,当街面上暑气最盛之时,武安侯府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一队队身披苏氏钢甲、腰悬破阵枪的亲卫,如两道铁灰色的洪流,自门内涌出,肃然列于巷道两侧。阳光照在他们精良的甲胄上,反射出森然的冷光,让周围聒噪的蝉鸣都仿佛为之一滞。
紧接着,一顶由八人抬着的巨大檐轿被稳稳地抬了出来,轿身以紫檀为骨,四面垂着天青色的纱幔,虽不显奢华,那股沉凝厚重的气度却远非寻常王公贵胄可比。
“哎哟,快看!是武安侯府的车驾!”巷口卖炊饼的王二嫂,顾不得擦拭手上的面粉,踮着脚尖,满眼艳羡地朝里张望。
“何止是车驾!你没瞧见那阵仗吗?”旁边一个摇着蒲扇的闲汉咂了咂嘴,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敬畏,“前后开道的,都是侯爷的亲卫,我听说啊,今日是侯爷亲自陪着夫人和刚出生的小侯爷,回柳家省亲!”
“我的老天爷!亲自陪着回娘家?这……这柳家祖坟是冒了多大的青烟啊!”
议论声中,苏哲一身宝蓝色的常服,亲手扶着怀抱婴儿的柳月卿,登上了那顶八抬大轿。随着薛六一声沉稳的“起轿”,整个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柳府的方向行去。
这消息,仿佛长了翅膀,比侯府的车驾跑得更快。不过半个时辰,整个柳府门口已是人满为患。左邻右舍,凡是沾亲带故的,全都涌了出来,将本就不宽敞的巷子堵得水泄不通。
柳府门前,柳父柳母换上了压箱底的最好衣裳,在门口急得团团转,一会儿嫌洒扫的下人动作太慢,一会儿又整理自己有些褶皱的衣角,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当那钢铁洪流般的仪仗出现在巷口,八抬大轿缓缓停在门前时,整条巷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轿帘掀开,苏哲率先走出,他没有理会周围山呼海啸般的目光,而是转身,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将柳月卿小心翼翼地扶下轿来。
“爹,娘。”柳月卿抱着襁褓中的儿子,声音带着喜悦。
“哎,哎!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柳母激动得热泪盈眶,想上前去抱外孙,却又被苏哲身上那股无形的威势慑住,一时间手足无措。
“岳父,岳母,不必多礼。”苏哲脸上挂着温和谦逊的笑容,对着二老微微躬身,行了半个晚辈礼,“月卿与孩儿都想家了,今日冒昧,叨扰二老了。”
晚宴之上,柳家大排筵宴,几乎倾尽了所有。菜品或许不如侯府的精致,但那份热闹与喜庆,却是许久未有。
席间,柳月卿的小舅子,年方二十二的柳泽溪,他今日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襕衫,却依旧掩不住那份年轻人的局促与紧张。他端着酒杯,在自己的座位上磨蹭了半天,最终在妻子鼓励的眼神下,才鼓足了毕生的勇气,深吸一口气,走到了苏哲面前。
“姐……姐夫!”柳泽溪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您、您如今可是咱们大宋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小弟……小弟才疏学浅,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要不,给您表演个胸口碎大石助助兴?”
他这话一出口,满堂皆静,连柳父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哲却被他这副憨直又紧张的模样给逗乐了,他摆了摆手,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停,打住!可不敢让你这么秀。你这要是把腰给闪了,回头姐姐还不得找我算账?”
“秀?”柳泽溪一愣,没听懂这个词。
“再说了,我这人不好这口。你这属于无效助兴,知道吗?”苏哲忍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变得亲和起来,“来,坐下,咱们聊点实在的,比如,你的人生规划什么的。”
“人生规划?”柳泽溪更懵了,但见姐夫并无怪罪之意,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连忙依言坐下。
这几句谁也听不懂的俏皮话,瞬间化解了柳泽溪的尴尬,也让原本拘谨无比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柳月卿嗔怪地白了丈夫一眼,眉梢眼角却全是温柔的笑意。
酒过三巡,柳泽溪再次鼓起勇气,端起酒杯,这一次,他的言语总算流利了许多。
“姐夫!小弟……敬您一杯!”他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壮着胆子说道,“姐夫如今是国之柱石,为国为民,小弟……也、也想为国效力,不求封侯拜相,只求能为大宋出份力,光宗耀祖……”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然也知道自己这番话有些痴心妄想。
苏哲看了一眼满脸期盼的小舅子,又转头看了看柳月卿眼中那抹不易察觉的鼓励与希冀。他微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玉杯,动作不带一丝烟火气,语气更是云淡风轻,仿佛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一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嗯,有上进心是好事。”他随口说道,“我想想……这样吧,我前些日子听人说道过,江南两淮盐务,近来事务繁忙,正好缺个押司的实缺。位子虽只是个从九品,但管着沿线的几个盐场,是个安稳又能历练人的好去处。”
他顿了顿,像是做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决定。
“明日,我让吏部拟个文书,你收拾一下行装,准备去上任吧。”
“轰!”
苏哲这番话,如同一道天雷,在柳泽溪的脑海中炸响!
柳父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尤不自知。
江南两淮盐务押司!
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天下闻名的肥缺!是大宋朝财赋的重地!
苏哲竟如此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安排了?
柳父立马出声道:“贤婿,你不用听他胡说,我们柳家的生意还需要他来打点呢。”
柳泽溪急忙道:“爹...可是我确实想当官,其实我都想明白了,到时我一定不给姐夫添麻烦。我知道姐夫官那么大,不可授人于把柄,若是我出了差池,不会连累道姐夫,我这个人不贪财,但就是想过一过...给百姓办事的滋味。”
听柳泽溪话里的急刹车,苏哲不由莞尔道:“好一句给百姓办事,就凭这个想法,没得说,姐夫挺你。”
柳月卿担心问道:“夫君,还是....”
苏哲示意无妨,江南之地虽然远,但是凭他的名声,大多数人是不会为难柳泽溪的。
苏哲道:“爹,我觉得没什么担心的,您看这样,若是泽溪愿意,那么就先当几年官,若是你要他回来,那么过几年有了官场经历也是好的。”
至于江南官场那边,我会托人前去说一声的。
听了苏哲这么一说,柳公子顿时心花怒放道:“谢谢姐夫,我一定不给姐夫惹事,一定守规矩。”
听了柳泽溪这么一说,柳父、柳母都有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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