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沈宗年的车驶入谭家半山别墅时。庭院里的地灯已经亮起。晕开一圈圈温暖的光晕。
他停好车。却没有立刻下去。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目光透过车窗。落在灯火通明的别墅主体建筑上。
谭又明下午给他打电话。语气有些犹豫。说父母想请他回家吃顿便饭。
这顿“便饭”意味着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自从谭又明摊牌后。这是谭父谭母第一次主动邀请他。态度不明。意图难测。
沈宗年并不畏惧面对。他只是……不想让谭又明为难。
副驾驶的门被从外面拉开。谭又明探进头来。脸上带着些许紧张和期待。
“到了怎么不进去？我爸刚才还问起你呢。”
沈宗年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很自然地牵起谭又明的手。
谭又明的手指有些凉。微微汗湿。
“紧张？”沈宗年低声问。捏了捏他的掌心。
“有点。”谭又明老实承认。反手紧紧握住他。“不知道我爸我妈到底怎么想的……”
“别怕。”沈宗年语气平静。“有我在。”
他的镇定仿佛有传染力。谭又明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两人并肩朝别墅大门走去。
佣人开门迎接。接过沈宗年带来的礼物。
走进客厅。谭父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谭母则在摆放餐具。听到动静。两人同时抬起头。
气氛有瞬间的凝滞。
谭父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没什么表情。又低下头继续看报纸。
谭母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挤出一点笑容。
“宗年来了。快坐。饭菜马上就好。”
语气还算温和。但带着明显的疏离和客套。
“谭叔。谭姨。”沈宗年礼貌地打招呼。姿态不卑不亢。
谭又明拉着他在沙发坐下。试图活跃气氛。
“爸。妈。宗年带了你们喜欢的茶叶和补品。”
谭母嗯了一声。没接话。转身进了厨房。
谭父放下报纸。看向沈宗年。目光锐利。
“公司最近怎么样？听说前阵子董事会不太平静。”
一上来就是公事。带着审视的意味。
“已经处理好了。劳谭叔挂心。”沈宗年回答得滴水不漏。语气恭敬却并不卑微。
“嗯。”谭父点了点头。没再追问。转而问道。“城东那个项目。又明说进展不错？”
“是。初步协议已经签了。后续细节在跟进。”沈宗年看了一眼谭又明。“又明在这次谈判中表现得很出色。”
他不动声色地将功劳推给了谭又明。
谭父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眼神微动。没说什么。
这时谭母招呼大家吃饭。
餐厅里。长方形的餐桌铺着洁白的桌布。菜肴精致。气氛却依旧有些沉闷。
四人落座。大部分时间只有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
谭母偶尔会给谭又明夹菜。叮嘱他多吃点。却始终没有看沈宗年一眼。
谭父则偶尔问沈宗年几句商业上的事情。话题始终围绕着工作和家族事务。绝口不提其他。
这种刻意的回避和冷淡。比直接的反对更让人难受。
谭又明吃得有些食不知味。几次想开口把话题引开。都被沈宗年在桌下轻轻按住了手。
沈宗年始终从容。对谭父的问题对答如流。态度恭敬。对谭母的忽视也坦然处之。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或尴尬。
直到晚餐接近尾声。
谭母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目光终于第一次。正式地落在了沈宗年身上。
她的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刻意回避。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沉重和探究的情绪。
“宗年。”她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沈宗年放下餐具。坐直身体。迎上她的目光。“谭姨您说。”
谭母看着他。看了很久。像是要透过他那张平静无波的脸。看到他内心深处。
餐厅里安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
谭又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母亲。又看看沈宗年。
终于。谭母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斟酌了许久。
“又明他……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从小被我们宠坏了。没什么定性。做事也常常凭一时冲动。”
谭又明想反驳。被沈宗年用眼神制止。
沈宗年安静地听着。目光沉静。
谭母继续说道。“我们不是不开明的父母。但是……你们两个男人……这条路太难走了。”
她顿了顿。眼圈微微发红。
“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们只是希望他以后能过得顺遂一点。安稳一点。不用承受那么多异样的眼光和非议……”
她的声音哽咽了。说不下去。
谭父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妻子的后背。目光也看向沈宗年。带着同样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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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年。你是个好孩子。能力出众。我们也一直把你当自家孩子看待。”谭父的声音低沉。“但是这件事……你们真的想清楚了吗？这不是一时意气。将来要面对的压力。远比你们想象的大。”
所有的铺垫。所有的回避。在这一刻都指向了同一个核心——担忧。不认同。以及作为父母最本能的保护欲。
谭又明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
“爸！妈！我们不是一时冲动！我……”
“又明。”沈宗年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他也站起身。却没有看谭又明。而是面向谭父谭母。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宗年直起身。目光坦然地看着谭父谭母。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冷冽。只有一片澄澈的真诚和……恳切。
“谭叔。谭姨。”他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我明白二老的担忧。也感激你们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和栽培。”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知道。我和又明在一起。会让你们失望。会让你们担心。这条路或许确实不好走。外面的风言风语。生意场上的潜在影响……这些我都想过。”
他的目光转向谭又明。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温柔和爱意。
“但是。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失去他更难以承受。”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无法向你们承诺一条毫无荆棘的坦途。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只要我沈宗年在一天。就会尽我所能。护他周全。让他快乐。”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谭父谭母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请你们……给我一个机会。也给我们一个机会。”
说完。他再次深深鞠躬。姿态放得极低。却带着一种无法撼动的坚持。
餐厅里一片寂静。
谭母怔怔地看着沈宗年。看着他挺拔却微微弯曲的脊背。看着他眼底那片赤诚和决绝。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
谭父紧绷的脸色也微微松动。他看着沈宗年。又看了看眼圈发红。紧紧盯着沈宗年的儿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里。有无奈。有挣扎。但似乎……也多了一丝妥协和松动。
谭又明走到沈宗年身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与他并肩站在一起。
他看向父母。眼神同样坚定。
“爸。妈。这就是我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