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瞬间泄开,躲避瘟疫般的形成一个真空区。
中间只有女人和他们二人。
各色目光在三人之间流转,支松学听到有人在用气音询问他们是谁。
“面生,新来的?”
“谁知道。”
“……又多两个替死鬼,嗬嗬嗬,我先走了,太恶心。”
……
女人死死盯着支松学,她趴伏下来,像一只四肢动物开始在地面爬行,披头散发,一只眼睛被发丝遮挡,仍旧挡不住怨毒目光。
她爬了几步,眼神开始变得温和,羔羊一样,温和、无辜、值得信赖,“求求你们救救我吧,我也不想死,我没办法。现在这个世道,人难道不应该为自己做打算吗?”
她望着支松学,望着东门烦,企图从两人任何一人中看到赞同或怜悯。
然而并没有,支松学视线没有看他,神色始终平静。东门烦站在他身后,双手搭在前者肩膀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他的瞳孔微微发散,本就深的颜色显得更加渊沉。
他盯着她,眼神似乎比她更加怨毒。
不要看他!
不要祈求他!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女人无法移开目光,她即将要跌进那双幽深如潭水的瞳孔,这无关感情,而是人类对未知最初始的恐惧。宛如面对一片密林,四周密密匝匝响起“蚂蝗雨”,她起满了鸡皮疙瘩。
她的肢体生了根,拔不开逃不掉。她看到那汪潭水开始流淌,肉蜡融化,一只眼球顺着流下来,垂到面容清冷的青年肩头。
青年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身后那张脸,扭曲的像个漩涡,吞噬着接近的一切,仿佛它天生缺乏某些东西,只有无穷尽的吞噬才得以满足。
她好想叫。
*
“啊——!!”
一声刺耳尖叫响彻整个酒店,服务员匆匆踩着松动木地板赶来,看到的只有一个神情癫狂,跪地不起的女人。
“客人,您怎么了,有没有问题?”
她询问着,将上前搀扶之际,身后的房门突然打开了,一个脖子歪斜的男人站在里面,他发出一阵“嗬嗬嗬”的声响,像是气管里堵着什么东西。
“这是我的爱人。”他说。
“啊……”服务员不明所以,“您两位没什么事吧?”
“嗬嗬嗬,”他这次是在笑,古怪的堵塞感愈发明显,“没关系,没关系,她做了噩梦。请把她交给我吧,我和我爱人永远在一起。”
服务员被再三要求离开,只好答应。
她走到楼梯口,最后一次回头看到房门关闭时的一丝光线,影子被投射出来,一个脖子歪歪的男人和……一口箱子。
奇怪。
*
土大款又一次敲响了401的门。
东门烦打开门,扬眉,“稀客,就不请你进了吧,天色也不早了。”
他挡住门,不欢迎之意显而易见。
“什么话这是。”土大款眼中飞快闪过一丝鄙夷,一只手挡住门,另一只手在脖子下一捞,一条金光闪闪指头粗的链子就掉了出来。
他把链子往东门烦手里塞,脸上尽是谄媚之意。
对方却不以为意,手掌一翻,金链子哗啦啦掉在木地板上,响到隔壁有人注意,蹑手蹑脚爬在门缝偷窥。
“老弟,你这可不仁义。”
土大款低头瞧了瞧,面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青。一副气急模样。
丢掉的哪是链子,分明是土大款的面子。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狐狸精也不图钱,就图色,一对狗男男!
肚腹里污言秽语说了千百遍,面上仍旧一团和气,土大款马上笑呵呵起来,探头从东门烦遮挡不住的缝隙里往外看。
东门烦拧眉,眼中不快将要溢出来,举起手打算拧上面前这颗头,却被身后人叫住。
“进来。”
他偃旗息鼓,后退一步,让土大款进去了。
“哎哎哎,叨扰,叨扰。”土大款立刻挤过去,顺手带上门,隔绝外界打探的视线。
支松学就在桌边,手边摆着遗像,端坐模样,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注视着,无端端生了几分诡异。
401是单人床,桌边只配备了一张椅子,另一处沙发被东门烦占据,土大款无处可坐,难耐地来回换着脚站立。
“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支松学抬眼看他。
土大款乐呵呵,暗讽道:“没事就来不得了?难怪那位不给开门,不晓得的恐怕以为有什么猫腻呢。”
“不巧啊,打扰了我们雅性。”东门烦面朝窗户,身子半斜靠着扶手。一只眼珠却挤在眼角紧盯着他,那种被野兽审视的感觉又如潮水般覆没全身。
“啪。”
支松学甩了本书到东门烦身上,“闭嘴,再胡言乱语撕了你的嘴。”
后者举手表示抱歉。
他缓缓看向土大款:“至于你……你大可以有事说事。”
土大款目光游离,确切地说他并没有什么急迫问题,只是照例刷下存在感,最好趁机躲过夜晚的守棺选拔。现在一想到那口棺材他就头皮发麻,胃里更是一阵翻江倒海。
他还知道青年昨夜单独去看过棺材,青年大抵也会像看遗像般,用平静的眼神凝视着棺内的一切。
他又是一阵作呕,简直和蛆虫无异,要不是在恶泉,要不是在恶泉……
“……”支松学睫毛微颤。恶意,他感受到了恶意,虚无又尖锐,刺过来时近乎具象化成了针,顺着针的尽头,一根飘渺的线连接在土大款身上。
他手指不受控地动起来,撮空理线。
然而那条线却飞快地拖着针虚化在空中,直至下次恶意升起,它都不会再出现了。
一切动作仅发生在一瞬间,支松学垂下手时,土大款才想好托词。
“那对夫妻,”他清清嗓,“丈夫是大学老师,妻子初中老师,两个人看似是一对恩爱眷侣,实际上貌合神离。男的在大学里一直有引诱女大学生,据我所知有好多人被他暗示主动献身。”
东门烦啪地一声合上书,“死不足惜。”
支松学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丈夫不是个东西,妻子也不见得是什么好鸟,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她甚至更加恶劣。初中生,真年轻啊。”土大款感慨,“我初中的时候就辍学了,辍学以后吃了多少苦才混成这样——”
支松学:“TD。”
“……行。”土大款换了个站姿,“借口补习将初中生带回家供自己丈夫□□猥亵。如果不是邻居举报夫妻二人在家开设补习班,学校突击检查,恐怕两个人就得手了。”
“不仅如此,他们二人的储藏间里还有手持锯,大量工业盐,绳索,塑料薄膜。”
分尸。
两个字眼浮现在脑海,支松学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心。
“体面的家庭,体面的工作。”他问,“稳定地像永远不会脱轨的轨道,又为什么要铤而走险。”
他眼中透露出茫然。
东门烦低笑一声,起身凑近,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气息在彼此间交换,“疑惑什么,想他们为什么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人时常全盘否定,”支松学垂着眉眼,“前几十年的道路通常被一夕之间推翻,坚持的理念脆弱的形如玻璃盏。如果承受过教育,又为何违背伦理三观。”
如果不遵循诺言,又何必许下承诺。
如果注定走向破灭,又为何不扼杀于摇篮。
他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落在脸颊上,东门烦用拇指轻抚。空乏的心脏终于活过来,它要泵血,一个名为可怜可爱的鬼魂自其中逃逸,是以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喊叫着这两个字词。
可怜。可爱。
可怜。可爱。
……
支松学打开他的手,东门烦却像没眼力见的臭狗,又粘上来。
他将青年的手握在掌中,举至脸旁,冰冷的掌背贴在肌肤上,“人心中的野兽从未安寝。有人穿上皮囊,有人脱下皮囊,里面赤/条条回以最真切的内心。”
“就像出/轨,享受一时的刺激、背德。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人格的背弃。”
出/轨。
支松学眼皮跳了跳,他预感到什么,抽回手。
果不其然,下一秒面前这人立刻开始讨巧,“我就不一样,我皮囊漂亮。做丈夫安分守己,做小三大放异彩。”
支松学:“……你其实根本没有道德吧?你知道道德两个字怎么写吗?”他哼笑,“别人做三,自甘下贱。自己做三,倾城之恋。”
存在感渐弱的土大款冷不丁发言,“我看他挺享受的。”
别给他爽到了。
支松学抬起眼,却见东门烦如他所说,眉梢上扬,双眼愉悦地眯起,薄薄眼皮间夹着点蓝盈盈的瞳孔,唇角带笑,无不透露出餍足。恐怕巴不得支松学再踩他几脚。
不推荐3,推荐东门ing【大拇指】【大拇指】
ps:对陌生人,身边人都要抱有一定的警惕性,安全第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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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撮空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