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嫁妆,于盈盈从徐家带走的东西不多。
丈夫徐清霁虽然占了个嫡出三公子的名号,但毕竟不是从嫡母肚子里出来的,他的俸禄就够两个人吃用,别的还要从公中支使。
于盈盈看着妆台上被收拾出来的一盘珠钗首饰,眼泪又止不住流了出来。
这些都是徐清霁用从小攒的月银,给她添置的。
丫鬟芙蓉在一旁劝说,“娘子,这些首饰是姑爷送的,为什么不带走呢?”
于盈盈还没说话,门外就传来一记冷哼,是婆母严夫人派来的心腹兰嬷嬷。
“小丫头年纪轻,心思却坏,三郎才多少月银,这些还不都是府中库银,夫人说了,一律不准带走。”
芙蓉脸色涨红,想要争执几句,于盈盈却抬手阻止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住了两年多的屋子。
墙面在他们新婚时才粉过,至今还很新,屋子里的所有家具,都是徐清霁按照她的喜好安放的,那嵌螺钿架子床,更是承载着两人许多甜蜜回忆。
可是……与她执棋谈笑的人却不在了。
于盈盈转过身往外走,泪流了满面。
兰嬷嬷在她身后嘀咕,“真是浪的很,连三年都守不住……”
仆人们把箱笼搬到马车上,二嫂赵冰清在门口等她,婆母刻薄,妯娌两个前后脚嫁进来,关系很不错。
赵冰清擦着眼泪对于盈盈说,“弟妹,你不要听那起子小人嚼舌根,圣上已然说了,可以只守三十六日,你还如此年轻,早日归家也没有错处。”
去年六月徐清霁出事,之后没多久,就有礼部官员上书,道如今正是战后修养民生的时候,守孝时日太长,不如以日易月。
圣上答应了,所以于盈盈本来要为丈夫守三十六个月,改为了三十六日。
但于盈盈还是守满了一年,才在爹娘的百般催促下决定归家。
她低下眉眼,虽是伤心憔悴,也有一股牡丹泣露的韵味,“嫂子,是我无福,跟三郎无法长相守,今后望你珍重身体。”
赵冰清也不容易,至今摸不到中馈不说还日日被婆母磋磨。
“嗯,弟妹,你也珍重。”赵冰清扶于盈盈上了马车,看着她娇艳的脸,心里叹息。
一个如此容色的寡妇,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
马车晃晃悠悠出发了。
于盈盈又流了一回眼泪,这是她嫁过来第二回出门。
第一次是新婚燕尔的时候,徐清霁也偷偷带她出来玩耍过,在马车里他偷亲她的脸颊,那温热的触觉似乎还在昨日,却已是再无可能了。
芙蓉想逗她开心,转移着话题,“老爷夫人早就盼着娘子了,现在肯定在门口等着,不知道小郎君和二娘子是不是还没起身呢。”
“肯定起来了,澄哥儿和袅姐儿都大了。”
想到家里人,于盈盈总算止住了眼泪,她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热闹的街市,心里也隐隐有了期盼。
她也差不多有一年多没见过爹娘和弟妹了。
不知道爹娘身子怎么样,弟妹长高了没有。
突然间,外面起了喧哗,随即马车旁响起了一串略重的马蹄声,于盈盈掀开车帘看去,着一袭织金圆领红袍的男人就挑着眉看着她。
“于娘子,怎的不收本王送来的贺礼?”
于盈盈讨厌死萧宁渊了,知道她今天回家,送了她一尊红珊瑚,婆母看到了,气得又让她站了两刻钟。
她板着脸说,“晋王爷,臣妇为丈夫守节,不宜收什么贺礼,男女有别,王爷还是不要再让臣妇招惹闲话。”
她说着就要放下车帘,萧宁渊“唉”了一声,用剑柄挑起了车帘,被她一顿训斥也不生气,反而笑着说,“你现在守寡,本王也是鳏夫,不正合适?”
脸皮怎么会这么厚!
于盈盈瞪了他一眼,芙蓉抢过车帘,重重地放下了。
萧宁渊没再冒犯,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美人嗔怒,恰似风拂牡丹,亦别有一番风味。
萧宁渊还没走,哒哒的马蹄声在耳旁格外恼人,于盈盈趴在小几上,撑着下巴想今后该怎么办。
三年前,萧宁渊就看中了她,想要纳她为妾,于盈盈不想做妾,徐清霁为了她,去春风楼和萧宁渊争执了一番,让萧宁渊丢了脸,她才能嫁进徐家。
可也因此,婆母认为她沾花惹草,对她多有为难。
跟徐清霁成婚的这两年里,萧宁渊没有再来招惹过她,徐清霁说,他忙着与春风楼的各位姑娘们眉来眼去,想必是忘了她。
可谁知道,徐清霁刚去世两个月,萧宁渊就又来了。
他甚至找上她爹娘,说这次他要娶她为妻。
婆母听说后又对她一顿冷嘲热讽。
于盈盈不明白萧宁渊看上她哪儿了,之前也就罢了,她现在是个寡妇,他竟还想娶她,是想让她被皇家折磨死吗?
马车缓缓地行驶,萧宁渊□□的汗血宝马委屈地跟在一旁,踏着小碎步。
于家住在城南,这一片住着的都是普通百姓,于父虽任六品户部主事,但月银实在少,妻子出身百年世家谢氏,但不过是旁支中的旁支,还是庶出,也没多少嫁妆。
就这处一进的宅子,还是掏空了家底买下的。
穿过锦带桥,就能看见于家的大门,于盈盈从另一边掀起车帘,贪婪地欣赏路边熟悉的景色。
桥头这颗足有两人合抱粗的大槐树,每年春天都会结满雪白的槐花,娘叫小厮剪了来炸,味道很不错。
路边这家书院,因为便宜,每年都会招很多学生,在家里都能听见朗朗书声,澄哥儿五岁起就在这里读书。
……
一草一木,都是她熟悉的。
比起规矩重、冷清的徐家,于盈盈还是更喜欢家里的温馨闲适,所以不用守三年,除了对徐清霁有些愧疚之外,于盈盈心里是高兴的。
爹娘不会因为她守寡,而对她处处不满。
于盈盈眼中不知不觉蓄起了一点泪水,余光里,忽然多出一方锦帕。
萧宁渊不知何时又绕到了这一侧,手里握着帕子,低头嫌弃地看着她,“徐三郎有什么好的,你要为他哭多久?跟了本王,保管日日都叫你笑。”
要是哭,那也只会是在床上。
于盈盈才不许别人践踏徐清霁,没接他的帕子,冷着脸说,“晋王爷,我家三郎有多好,你是不知的,跟你也没关系。”
萧宁渊笑,“是啊,你以后也跟他没关系了。”
他才不信于盈盈不会二嫁。
就算京中她的追求者这么多,萧宁渊也相信,他是最有实力的那一个!
论权、论钱、论貌,还有谁能比他更甚?
于盈盈气结,她发现无论她怎么说萧宁渊,这人就是不动气,脸上全是对她的势在必得,也不知自信是从哪儿来的。
她哼了一声,放下帘子。
眼看就要到于家门口,萧宁渊还是很懂礼数的,他今日没带礼物,不好登门拜访于家二老,就停下了马。
于盈盈松了口气,只道终于要把这尊瘟神请走了。
却不料萧宁渊忽然又挑起帘子,将一张烫金帖子扔进她怀里,笑容肆意,“于娘子,三日后曲水池畔颂雅楼,本王等你来赏荷。”
他一夹马腹,带着随从跑远了,飞驰的马匹还吓哭了路边的小孩。
于盈盈真想把怀里的帖子给扔了,想了想,把它塞到坐垫下,谁也发现不了。
她当然是不会去赏荷的,萧宁渊一看就揣着坏心思。
马车在于家门口停下,芙蓉伺候她下车,脚凳刚放好,一个少年就跑过来,挤开芙蓉要扶她,“阿姐!快下来!我们等你好久了!”
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是她的弟弟,单名一个澄字。
澄哥儿十三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比上次见面又高了一大截,就是还未变声,声音还是清脆的。
于盈盈唤了他一声,于澄眼圈就红了。
走出几步,于澄在耳边对她说,“爹娘和袅袅在家里,怕人说你闲话,就让我先出来接你。”
附近住着的邻居,知道于盈盈丧夫之后,没少议论她,要是知道她今天回来,肯定又要来看热闹。
就比如此刻,就有听见动静好奇凑过来的。
“盈盈啊,你咋回来了,徐家没说什么吧?”邻家大婶挎着菜篮子,眼神直往于盈盈身上瞟。
于澄嗤了一声,“吴婶,你还在这儿呢,你家春生早上在私塾打架了,你还不回去看看。”
吴婶脸色一变,怒气冲冲地回家收拾儿子去了。
于盈盈感动于澄对她的维护,也劝他,“你没在学堂打架吧?千万不要这样,夫子会生气的。”
于澄果断地摇了摇头,“我当然不会了,我最听阿姐的话了。”
反正那些说阿姐闲话的,都被他揍得服服帖帖了。
芙蓉留下来指挥仆人们搬箱笼,姐弟二人一起走进门内。
于家剩下的人都站在庭院里等她。
于盈盈的娘第一个扑上来,抱着她哭,“儿啊,你受苦了……”
于盈盈本来没想哭,被她娘搂进怀里,顿时眼泪就决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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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一下书里主要的四个男人和一只鬼
一号:晋王萧宁渊 盈盈的颜粉转真爱粉
二号:表哥谢邈 盈盈的毒唯
三号:大理寺少卿杨璋 应该属于路人转真爱粉?
四号:寒松 盈盈的生命粉
鬼:亡夫徐清霁 阴魂不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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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寡妇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