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楠木牌子,就是你通过了初选的凭证。”
宫男等他整理好衣衫后,将牌子和一份验身记录递给他,“收拾好行礼,就引导宫男去储秀宫吧。”
看到验身记录上的内容,阮云身上刚刚退下的热度,再次烧了起来。
他不敢多看,慌乱地将两样东西收好,拍了拍脸颊,感觉热度退了些,才迈步离开。
刚出房间,又一个高门贵男被叫了进去。
……
绿莺等在马车旁边,见他过来,忙问:“小郎,如何?”
“侥幸过了初选。”想到刚刚的检查,他的身子险些又热了起来。
绿莺顿时喜笑颜开:“恭喜小郎!”
“只是初选而已。”阮云余光看了看左右,忙打断他的话,“把行礼拿来,我要入宫准备复选了,你先回家报喜吧。”
绿莺忙拿出提前收拾好的行礼:“祝小郎此行一帆风顺,前程似锦!”
阮云便是再想装严肃,此时也不由露出了笑意。
不敢耽搁,他拿了行礼,就快步走向皇宫的侧门,引路宫男就在宫门处。
“把你的身份牌子和验身记录交上来。”男官按例道。
身份牌子也就算了,验身记录……。
阮云面色绯红,却不得不拿出袖中的牌子和记录。
男官核查过后,确认没有问题了才收好验身记录,将牌子还给他:“进去吧,跟着引路宫男的脚步。不要东张西望、不要交头接耳。”
“……虏明白。”阮云福身,入内之前,他再次看向了男官收起来的那张纸。
他想把它要回来,但显然不可能。
咬了咬唇,他还是迈入进入了宫门。
“请各位小主跟上虏的步伐。”引路宫男对着众人行了半礼道。
阮云对着先到的王小郎微微颔首后,打了招呼就忙跟上宫男的脚步。
随着宫道深入,花香渐渐袭来,初夏的御花园姹紫嫣红,各种奇花异卉看得人身心愉悦。
阮云不敢有片刻停留,跟着宫男到达储秀宫才罢。
储秀宫,是后宫六主宫之一,内里殿阁繁复、气势不凡。但即便如此,要装下三百多秀男依旧不宽松。
尚宫局的掌事麽麽向旁边的中宫大长秋请示如何安排。
“按照上次的惯例,按秀男们的身份安排住处吧。”
大长秋的扫了一圈在场的秀男,目光没在满脸笑意的沈如星身上停留,只看向几个特别出众的男儿,对着掌事麽麽道,“把复选的名单给我一份。”
麽麽自然是双手奉上。
大长秋也没多留,记住了那几个出众男儿的出身便带着人离开了。
他一走,在场的很多秀男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虽然君后贤名远播,但大家都想侍奉一个妻主,又都是男儿,知道男儿好忌度的本性,下意识便有几分提防。
掌事麽麽弯着腰,等大长秋走远了,才直起身子,对着众秀男道:“现在按照你们家世排队。”
家世这种事情,有人想看母亲的职位,有的想跟着家族里品级最高的姨母、姥姥走,还有人觉得自己是千年世家的男儿理当在前。
个个都觉得自己该站前排,但到底都学过《男德》,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都互相谦让着。
阮云的母亲是寒门出身,才壮年就跻身六部已是不易,但在这里官职终究不显眼,他很自觉地走到中后排,留出场地让贵男们表现自己的‘谦和’。
角落里,有宫男记录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虽然住处还没安排妥当,但筛选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半炷香过后,贵男们终于‘谦让’出了默契,有志一同地让承恩伯府的沈如星、太傅之孙方若钕(nv 女)、大司农的幼子管惜弱、江阴程家之男程望圣站第一排。
阮云原本对同届秀男了解很少,此时也记住了几人。
选出了领头的,后面就容易了。
剩下的秀男直接按照母辈的品级占位,所有人的身份顿时一目了然。
掌事麽麽很快就安排好了秀男的们的住处:前排的贵男们一人一间,中排的高官之子两人一间,后排的小官之男四人一间。
阮母的品级不高,但身为京官,又在六部,让阮云成功住上了两人间。
看着被宫人殷勤奉承的贵男们,他压下了心中的羡慕,自己提着包袱铺床叠被。
在这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待选秀男,没有小厮服侍,必须要自力更生。
“阿云,你安置好了吗?”王小郎安置好后,就跑过来找阮云。
阮云打起精神出去迎接:“安置好了,你那边呢?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啦。”王小郎笑道,“管教麽麽提前给我训练过。”
两人相视一笑,俱都放心不少。
“……听说复选要筛掉一半。”王小郎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留下。”
只留一半?
阮云也不由提起了心,但他还是安慰道:“你家里不是已经走通郡王府的门路了吗?”
“宫里赐的,和不明不白地用小轿抬进去终究不一样。”说到这里,王小郎也生出了忧虑。
也是,宫里赐的,再怎么说也是在尚宫局留了档,宗人府都会记上一笔;用小轿抬进去,将来想要生孩子要孕果都是一道坎。
毕竟,孕果要宫中赏赐才能有。
王小郎尚且觉得前途不定,阮云就更是如此了。
在家里,母亲和姐姐们总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但真进了复选,才发现这些高门秀男都不差。
他是下定了决心要进宫,可能不能留下,从来不由他说了算。
储秀宫和紫宸宫虽然同属皇宫,却像是隔出了银河般的距离,如何才能靠近陛下?
他绷直了脊背:如今只能时时留意、处处仔细了。
要表现出最优秀、最驯服的一面,以期留下。
当天,麽麽没有给秀男们培训,却当着所有人的面赶走了三个吵架的秀男。
所有秀男顿时被镇住了,便是高门贵男们也都低下了头颅,言行之间温驯了不少。
第二日,管教麽麽开始教习宫规。
虽然不少秀男已经学过,但也有不人家里没请到宫里的麽麽,只能抓住机会拼命学习。
掌事麽麽说:考核过后就不用练习这一项了。
住单间的贵男们很快就通过了,不少学过的也纷纷过去考核。
阮云咬了咬唇,决定还是跟着管教麽麽继续练习。
不停地跪、拜、福身虽然辛苦,但他需要这个表现机会。
因为,他发现管教麽麽也是考核人员之一。
青砖广场上,他双手放于胸前,腰背挺直,端端正正地跪着,过了两柱香的时间都还纹丝不动。
“练过?”管教麽麽走到他身前问道。
阮云微抬脖颈,露出姣好的面容:“回麽麽的话,虏家里请了老师,学了一点。”
看着不只是学了一点。
“为何不去考核?”管教麽麽端详着他的容颜。
“老师说,宫规礼仪不只是约束人的行为举止;还是要让人正心诚意、心怀敬畏。”阮云不急不缓道,“虏身份卑下,有幸进入复选,只有如此才能表达敬畏。”
好一个驯顺的男儿!
管教麽麽在他的德行、规矩两项打了高分。
……
十天过后,不管秀男们学好没,都开始宫规礼仪的考核。
先是背宫规,再是一个个上前行礼。
有底子的秀男还好,没念过书、没学过规矩的男儿就惨了,十天时间根本不够用。
他们夜以继日地练习,最好的也只是拿到‘优良中差’中的‘良’,大多只得了个‘中’的考评,至于‘差’的,就直接被送出宫了。
听到他们崩溃的哭声,很多秀男都心有戚戚。
接着就是男红考核。
《男德》有言:男儿以贞静为要。
如何体现贞静?自然要看他们男红功夫如何。
要把比发丝还细的丝麻织成布、缂成图、绣出花要的不只是一点耐心,必须从小就静心练习。
从男红的好坏,就能看出他们是不是真的贞静。
在这一项上面,阮云没有太大的把握,他只能压下所有的思绪,全神贯注地开始考核。
他的速度一般,达不到‘三日断五匹’的效果,好在也没有落后大部队:织出来的布经纬均匀,缂出来的丝平整亮丽、绣出来的花,也被麽麽赞了一句‘不错’。
虽然不知道麽麽的打分,但他清楚,这一关算是过了。
这几关磨下来,秀男就只剩下两百人了。
“明日梁淑卿、鲁贤卿、甘傧,会过来复选,你们做好准备。”掌事男官宣布过后,就给他们放了半天的假。
梁淑卿、鲁贤卿、甘傧。
所有秀男都在心里咀嚼着这三个名字:他们是记在皇家金册上的卿傧,是后宫的主位,是生育了皇嗣的男人。
也是有圣宠的人。
是他们必须要仰望的男人。
即便是出身最高贵的男儿,面对这三人也不敢放肆。
当日,储秀宫内没有任何事端。
这夜,许多秀男都失眠了,阮云也背了很多遍宫规才进入梦乡。
第二日,天不亮,阮云就醒了,因为原本同寝的国子司业之男已经淘汰,他的动作倒是没那么小心了。
点亮宫灯,洗漱过后,穿好青色衣裳,对着铜镜细细地描了一双温婉的柳叶眉,又化了一个含蓄清丽的妆容。
侧身看了看,确认没有问题了,才走出房门。
此时,天色微亮。
掌事男官就已经立在正殿前,等待秀男们集合了。
自然没人敢耽搁,阮云也没有和王小郎多交谈,只是笑着互相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所有秀男们就这样端庄地站在广场上,等待即将到来的主位们。
从天色微亮,等到天色大亮,又等到太阳升起,所有秀男们都双腿双腿酸软了,才听到一声高唱:“甘傧到!”
所有秀男顿时端正容色,齐齐下跪拜伏。
阮云跪在道旁,不敢抬头,却闻到了华丽撵车上的香风。
场中一片针落可闻,他余光看到对面的贵男们也低低地伏着。
这就是傧位主子的威仪。
哪怕都知道甘傧是宫男出身,但现在他能左右他们的命运。
轿撵停在了正殿前,甘傧扶着小栗的手下来,却没有急着进殿:“本宫就在这里等两位哥哥。”
在秀男们看来,他是高高在上的主位。
可他清楚,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
陛下虽还幸他,却没有半分怜惜,他哪敢轻狂放纵?
还是用了上一本番外的恶趣味人设[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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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小琹同学、小本本、南汐寒笙的营养液[橙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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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复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