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贵卿(女尊)》 第1章 阮家有男初长成 [热浪肆意翻腾,灼得人喉咙干涸。 他迫切地想要一缕清凉,却不知该如何行事。 “云虜,还不快去衣服侍?!” 有人厉喝了一声。 嘶地一声,紧裹着身体的衣裳被撕开。 阮云大惊失色,连忙想要遮住。 高高在上的女子却不容他躲闪……] 小厮绿莺轻步进入暖阁,点亮青雀铜灯,见自家小郎竟然没起,便打算唤醒,撩开百花帐后,他却愣了一瞬: 锦被中的少年青丝凌乱、粉面薄汗,原本就娇美的容颜更加惑人了。 唇瓣被咬出了艳色,长睫还在轻颤,似是魇住了? “小郎,小郎……”绿莺连忙轻唤。 少年浑身一颤,僵了一阵,才慢慢睁开眼。 “小郎是做噩梦了?”见他水色的眸子里满是惶惑,绿莺原本就轻的声音放得更柔了。 阮云抿着唇攥紧了被子。 “别怕,只梦而已。”绿莺连忙安慰,“虜待会儿就让厨房炖安神汤。” 劝慰没起到效果,锦被里的少年反倒捂脸痛哭起来。 小厮顿时慌了:“虜马上请去医师!” “不要!”阮云立马抓住了他的手,声音含羞带耻,“这事儿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绿莺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重新找条小裤过来。”他咬了咬唇,还是把这话说了出来。 小厮脸色白了一瞬,连忙低头进内室,又很快拿了东西出来低声表忠心:“虜一定把东西处理好。” “……到底是犯了《男诫》,我一会儿去向爹爹请罚。”阮云知道这事儿瞒不过。 作为阮家这代唯一的男儿,他被母亲娇宠着养大,也被父亲严厉地管教着,他的一举一动父亲都是看在眼里的。 况且,男儿性荡,极易行差踏错,他也不想像那些越轨的男儿那般落入贱籍人人唾弃,自小也是严格要求自己的。 从三岁起,他便开始读《男诫》、《男四书》,这些年一直克己守礼,想要做一个让母亲骄傲的优秀男儿,不曾想还是犯了《男诫》。 果真是男儿性荡!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洗漱过后,用衣领将微突的喉结遮好,就迈步去往正院。 男儿讲究德容言功,往日他定是要在漂亮的脸蛋上再修饰一番才罢,今日却是素面朝天。 正院。 成氏作为阮家主夫,要服侍妻主上早朝,早在五更天就起来了。 他送走妻主后就开始处理府内事物。 “……东院的刘氏和梁氏昨儿傍晚为着几匹料子动了手。”管家躬身禀报。 成氏皱眉:“没有一点儿体统,每人赏二十板子!” 正要进门的阮云浑身一紧,紧跟着的绿莺更是脸色苍白。 “小郎过来了……”小厮看着他的打扮,热切的笑容微变,打帘子的动作却没有停。 爹爹的贴身侍从都看了过来,那目光里的惊讶让他越发地无地自容。 “孩儿给爹爹请安。”即便心中懊悔忐忑,他依旧保持大家男儿该有的仪态。 少年被养得极好,才十六岁就容貌丰美、姿仪端雅,成氏向来是自豪的,往日见到他心情都要愉悦几分,现在看到如此打扮,眸色沉了下去:“说吧,犯了何事?” “孩儿想……单独向父亲请罪……”。他跪在垫子上再次下拜。 单独请罪?犯了什么错,连他的贴身侍从都不能说? 成氏有了不好的猜测,挥手打发了室内的侍从:“说吧。” “……孩儿,孩儿,犯了《男诫》第十条。”阮云被羞得哭了出来,“请父亲责罚。” 成氏霍地起身:“做了这等丑事,还有脸哭!” 狠厉地责骂像重锤狠狠地击穿了他的心防,整个人更是哭的不能自己:“请父亲狠狠责罚!” “去内室拿家法板子来。”成氏压下眼底的情绪。 听到板子,阮云浑身一颤,他自小乖顺,即便父亲管教严厉,也多是罚跪,哪里挨过板子? 但他曾看到母亲用板子把二姐罚到痛哭流涕的场景,那之后他做了三晚上的噩梦。 现在,板子要打到他身上了,叫他如何不怕? 可他犯了这样的错,确实该重罚! 放在主院内室的自然不是什么狠厉的物件,而是根一尺长一寸宽的青竹板子,只伤皮肉,不坏筋骨。 阮云却不懂那么多,只觉得手上的板子格外狰狞。 但再怕都要挨,这是他该受的。 “……请父亲教训。”他抑制住颤抖,双手奉上竹板。 成氏接过竹板,点了点身边的绣凳:“去衣。” 去……衣? 阮云面上血色褪尽:自七岁搬到西厢起,父亲就要求他在卧室外不准露出脖子以下的部位,这是必须守的男德。 《男则》也说,严密的衣饰是男儿的脸面。 而现在,父亲要求他把脸面扒下来。 他想要为自己求情,喉咙却有些发涩:做了这种羞人的事,哪还有什么面子! 闭眼解开了腰带,所有颜面都被剥落了下来。 成氏仔细了他的身体,目光停留在耷拉着的罪物上:“手有没有弄?” 阮云一震:“孩儿万万不敢!” 那处白皙顺服,确实是未曾触碰的样子,成氏心中微松:还好,没有进一步放纵欲.望。 男儿性荡,只要幼时满足温饱,少年便有冲动,极易越轨犯错,因此便有男儿楷模写下《男诫》一书,其中重点约束了欲.望一事。 因违背本性,原本许多爱子的母亲不太瞧得上《男诫》一书,但几百年后,人们发现习了《男诫》的男儿越轨少了,得病的少了,甚至寿命都长了不少,因此此书便成了高门男儿必学的功课。 成氏是过来人,看多了放纵堕落的男子,知道他们最后人人喊打的下场,越发清楚这事儿放纵不得。 “爹爹,你一定要相信孩儿。”阮云怕得浑身打颤,“孩儿虽然没能控制反应,却也知道廉耻,万不敢自弄那物……” 他生怕父亲会罚那东西,连忙哀求辩解。 竹板点了点绣凳:“撑着。” 阮云松了口气,连忙撑好,等反应过来自己的姿势,脸色瞬间通红。 很快,他就顾不得那些了。 成氏铁了心要给他教训,挥手就用了十分力气。 阮云知道会很痛,但不知道会这么痛,板子一次次砸下,似乎要把那么打烂了。 原先还能抓着凳子强忍,慢慢地就抑制不住哭声了:“爹爹,不敢了,孩儿再也不敢了……”。 到底是从小带大的孩子,看他如此痛哭难免心软,但想起那些越轨男子的下场,他又狠下了心。 无边的疼痛,没有数目的板子,这场惩罚像是没有尽头。 再的的求饶也唤不起一丝怜惜,父亲似乎真的要打死他! 阮云这下子是打心底里怕了:“孩儿真的知错了……”。 门外的老厮听着声音不对,连忙拍门:“云哥儿历来懂事,一定会记住这次教训的,主夫且饶他一次吧。” 成氏见他满眼惶恐,知他是真正怕了,才放下板子,俯身给他细细擦掉鬓角冷汗。 阮云浑身打颤,却不敢躲避。 成氏又给他理齐头发,穿好衣衫,系好腰封,恢复成锦绣公子的模样。 三哥儿痛得脸色雪白,却挺直了身子不敢乱了仪态:“谢父亲教训,孩儿再不敢犯了。” “去小佛堂念经静静心。”成氏满意点头后又下达了后续的处罚。 阮云自是诚心领罚,强忍了痛疼端着仪态一步步挪到了小佛堂。 阮家有两处禁地:一是宗祠;一是佛堂,女子反省在宗祠,男儿反省在佛堂。 和宗祠一样,佛堂也修得庄严肃穆,四周一片寂静。 幼时,他怕极了这里,因而一直乖顺,长成了人人称颂的大家公子。 而今却还是犯了难堪错误。 忍痛跪在了佛前,闭眼一遍遍念起了《心经》: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许是温经起到了作用,他的心渐渐静了下来。 “……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念着念着,那些难堪似乎也远离而去。 “小郎,小郎!”莺奴拖着步子在外轻呼。 他缓缓睁开眼,视线由模糊到清晰,整个世界都变得澄明了些:“何事?” “响午了,主夫让送些粥食过来。” 很快,一碗薄粥,一盘素葵就从门洞中递了进来。 他早膳本就未用,米油的清香瞬间唤醒了他腹中的饥饿。 虽独处静室,无人见到,他还是保持仪态细嚼慢咽地用完了粥食。 抽搐的胃部被安抚,却没有多少饱意。 犯错被罚还有饭食,他已经由衷感激,哪还敢期待更多。 将碗筷轻轻放下:“替我多谢父亲记挂。” 绿莺走后,他又扶着墙一步步挪到桌旁,用冷茶漱了口、净了手,又才跪倒蒲团上默默念经。 太阳偏西,天色渐暗,阮府各房亮起了灯火。 正院已经备好了丰盛的饭菜,只待忙了一天的家主归来。 良久,有小厮快步跑来禀报:“家主到前院了。” 成氏连忙整理仪容,带着随从一同迎接。 “侍儿见过妻主。”成氏见面先屈膝。 礼还没行完,就被阮姝扶了起来:“不是说了要随意些吗?” “妻主孕育三女,又日日在外奔波,侍在家做不好表率,实在愧对妻主。”成氏满眼愧疚,恨不得妻主别那么温柔。 阮姝听出了不对:“可是哪个孩儿不听话了?” 成氏看了眼四周随侍的仆从。 她挥手让所有人退了下去,有才拉着他的手:“说出来,我帮你狠狠地罚!” “……是云哥儿。” “怎会?”阮姝极其惊讶,“哥儿向来乖巧懂事……”。 成氏咬唇,有些难以启齿:“他污了里衣,犯了《男戒》。” “哥儿长大了啊。”阮姝了然。 《男戒》对男子浴望之事管的极严,只因男儿性荡,又自制力薄弱,稍稍放松管制就容易堕落。 “哥儿从小自理守戒。”阮姝安抚他道,“此次应是初成人,控制不住自身,你也别太严厉了。” 成氏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知,只是男儿向来轻荡,必须要在他心里种下畏惧,才不至于犯下大错。” 阮姝心中生出怜意:“苦了卿卿了。” 她养着个哥哥,又收了三个滕侍,自然知道男儿的本性,便越发觉得她家夫郎品行可贵。 “妻主不怪我罚了哥儿便好。”成氏心中温软。 阮姝却有些担心:“伤得重吗?” “责了几十板子,关到佛堂了。”成氏说着也生出了几分担忧。 阮姝吓了一跳:“哥儿被养得娇嫩,哪能受得住?” 她说着就直接走向了佛堂。 成氏心中一紧,快步跟了上去。 到了佛堂门口,阮姝的步子就慢了下来,等成氏到了才清咳两声。 母亲! 是母亲的声音!昏昏沉沉的三哥儿瞬间醒神。 母亲知道他犯的错了?懊恼和痛悔像蚂蚁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三哥儿,你知道错了吗?”阮姝端着声音问道。 佛堂内,他捂着嘴试图将痛哭的声音压下:“孩儿给母亲丢脸了。” 还打算端架子的阮姝一下子慌了神,忙打开门走了进去。 佛堂如豆的灯光照的孩子极其瘦弱,阮姝又想起了他刚生下来时轻飘飘的重量,忙过去将他抱起:“没事儿了,这是本性,怪不到你身上。” 母亲温暖的怀抱、温柔的声音,让他整个人都脆弱了起来,哭得越发伤心了。 “下来!”成氏声音严厉,“你母亲累了一天了,你还让她劳累!” 阮云一惊,连忙下地,身后的疼痛让他险些倒地,还是母亲扶了一把才勉强站稳。 阮姝想说不累,但终究不好扫夫郎的面子,只轻声道:“你爹爹嘴硬心软免了接下来的责罚,你也要好好记住这次教训,知道吗?” 阮云满脸期待地看向父亲,见他僵硬地点了点头,才彻底放下心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阮家有男初长成 第2章 初闻选秀 晚膳结束,阮姝仍旧不放心,对着阮云道:“今夜不回西厢了,就在罩房住下吧。” 这间罩房和主院卧室只有两墙之隔,是阮云小时候住惯了的。 他隐约记得偶尔半夜梦醒,会碰到母亲帮他掖被子,那是一种格外安全的感觉。 看到没有变动的陈设,他彻底放松下来,嗅着枕上荞麦的清香,渐渐陷入了沉睡。 迷蒙中,有人掀开了被子,轻轻褪下了他的里裤。 他想要起身,但令人安心的气息和疲惫的身子让他睁不开眼。 “孩子教训了就教训了,怎么能不上药呢。”女子压低了声音。 “虜过于严厉了,请妻主降罚。” 阮姝拍着他的手轻叹:“我知道你也爱重他,只是想这皮外伤让哥儿多疼几天记住教训。” “生于这世间,男儿尤其不易。”成氏的声音哽咽,“虜只是想他前路顺畅。” “有道是‘响鼓不用重锤’,以哥儿的品性定是记住教训了。”安抚好成氏后,阮姝又拿出药膏轻轻涂抹起来。 虽然未伤筋骨,但那处放了一天,实在肿的厉害,轻轻一碰就是巨痛。 阮云咬着枕角,闭着眼任由泪水打湿了枕巾。 …… 第二日,阮云身后便松快了些。 向母亲、父亲问安,被留下来用了膳,才带着父亲赐的药慢慢走回西厢。 这一天,他都不敢坐实了,疼得心烦了便翻出《男戒》开始誊抄了起来。 写字是分不得心的,很快他便忘记身后的痛楚,全身心沉入进去。 他是母亲辛苦生出来的孩子,是父亲精心教养着长大的孩子,他要成为优秀的男儿,不让母父丢脸。 从窗棂透进来的光将书桌前影子慢慢拉长,又渐渐缩短。 “三弟!”清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阮云的眼神瞬间亮了:“二姐怎么回来了?!” 二姐儿递给他一包温热的荷香酥:“听说父亲罚你了?现在怎么样?” 阮云的面颊瞬间通红,却还是低声道:“父亲罚的不重,没有大碍的。” 和姐姐们受过的罚相比,他受的实在算不上什么,哪有脸皮诉苦。 “你是男儿,不同我们女子,本就该娇养的,父亲还那么严苛。”二姐儿随口抱怨。 阮云不由辩解:“父亲也是为了我好……”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乖孩子,我不说了。”二姐儿用糕点堵住了他的嘴。 阮云却不放心,咽下糕点问道:“今儿不是散学的日子,二姐怎么回来了?” 二姐儿僵了一瞬,又若无其事道:“我向夫子请了假的,你别管。” 他看着更不放心,但二姐儿不听他说,快步跑了出去。 正要去追,小厮儿又来禀报:“兰儿在门外求见,说是代大娘子来问候。” “快请他进来。”他忙漱了口,整理好仪容。 兰儿是大娘子的侍童,因是男儿没被带入国子学侍候,却还是经常在两边传话。 他进来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被绿莺扶起来,才温声道:“大娘子听说小郎受了罚,很是担心,只是课业缠身,暂时回不来,想问问小郎现在身体可好,有什么喜欢吃的玩的?” 阮云脸色羞红,却是认真答了:“只是皮肉伤,不碍事的,我喜欢的家里东西都有,……。” “另外,代我赔个不是。”他愧疚地垂下了头,“明明正是备考的关键时期,还劳大姐为我牵挂。” 兰儿笑道:“科考虽然重要,但小郎是大娘子的胞弟,在她心里也是一样重要的。” …… 又过了两日,他身后的伤渐渐好全了,就被母亲叫到了前院。 “小郎,你现在也大了,对未来有什么想法吗?”阮姝将她拉到身边。 “听母亲安排。”他温顺道。 阮姝笑道:“按我本心,是想把你留在家里的,你两个姐姐也愿意照拂你终生,但男子慕女,多数都想要个妻主,你的想法呢?” 留家…… 妻主! 他万万没想到,母亲竟然原意让他选。 母亲不舍得他,他自然也舍不得母亲和家人。 只是,男儿生来就是要赘人的。 想想住在东厢的大伯父,也是克己守礼了几十年,前年却克制不住越了轨,险些献身给门房的老嬷嬷,被母亲狠狠行了一顿家法,真是面子里子都没有了。 他原先相信自己能克制,当那日犯戒之后就不敢肯定了。 今后若真的越了轨,当着未来侄女们的面被姐姐狠罚一顿,那还不如死了好。 他一时下不定决心。 “不急,还有时间,慢慢考虑。” 时间不急不慢地前行,他的选择却陷入了停滞:又想留家守着亲人,又想有个妻主管束。 直到他收到了闺友的帖子:“朝云寻到妻主了?!” 怎么原先没听到信儿?他立马回帖应了闺友的聚会邀请。 次日,他挑了件剪裁得体的衣裳,挽好头发,换了双轻便的山水纹绣鞋,才启程去往李府。 马车停在李府的侧门,由绿莺的搀扶着下了车,在李府小厮的引领下从花园进入内院。 内院已经聚了三个少年郎,都是他相熟之人。 互相寒暄之后,他不由问出了最关切的问题:“怎么突然就定了亲了?” “也不是突然……”李小郎脸色嫣红,吞吞吐吐道,“我去岁就已成人,最开始还能忍,今年春天越发躁动了,父亲就说干脆找个妻主管束我。” 他们因为母父交好、年龄相近才成了闺友,一提这个话题,所有人都有了感触。 “你们呢?也在相看了吧?是哪户人家?”李小郎又看向他们三人。 刘家郎君红着脸道:“我父亲打算试探一下舅舅。” “咦,我记得你舅舅家只有个小表妹吧?”旁边的男儿取笑道。 刘郎君轻推了一下他:“男大三抱金砖,我过去正好照顾表妹,让她全心科举!” 他说完,王家大郎也开口了:“父亲想让我进诚郡王府……” “郡王府?!”刘郎的声音骤然放大。 王郎君连忙给他递了杯茶:“快小声些,郡王已有正卿,父亲的谋划便是成功了,也顶多就是个小侍。” “小侍怎么了?那可是皇家!”刘郎君顺从地压低了声音,情绪却还是分外激动。 皇家…… 阮云的心也砰砰跳了起来:“伯父能让你入皇家?” “父亲倒是没有那能力。”王郎君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母亲说今年陛下极有可能要选秀,成年的王姬自然也要赐人。” 是了,王郎的母亲在礼部任职,这种消息确实能提前知道。 “阿云,以你的品貌怕也是要搏一搏吧?”王郎揶揄地轻笑。 阮云口舌有些发干:“要看母亲的打算。” 陛下要选秀! 他的血液似乎都热了起来。 虽然已经过了五年,他却记得陛下于东郊祭拜天地的那日。 他跟着父亲跪在人群的后面,只看到了高贵的玄色衣角,却记住了那威压天下的煊赫气势。 那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若能成为她的虜侍……。 他心尖发颤,咬着唇不敢再想下去。 回府之后,他的心绪才勉强平静下来。 …… “云儿怎么了?”晚膳过后,阮姝关切道,“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 他不想在母亲面前失了男儿的矜持,可他事关选秀,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儿听王郎君说……陛下今年可能要选秀?”他咬了咬唇,还是问了出来。 选秀?! 成氏不愉的神色瞬间没了:“妻主,真的吗?” 阮姝看了一眼夫郎,又看了一眼幼子:“确实如此……”。 “妻主怎么不早说?”成氏惊喜道。 她端起清茶细品了一口:“云儿又不打算参选,何必提。” 不打算参选?! 俩人的神色瞬间变了。 半晌,阮云从震惊中醒神,忙用眼神向父亲求助。 “妻主,这是多好的机会啊?”成氏踱到她身后,给她慢慢的揉肩,“我们云儿品貌不凡,又不是没有机会,怎么不能搏一搏呢?” 搏一搏? 阮姝看着满眼期盼的幼子:“你也这么想?” 看着神色严肃的母亲,他知道这个问题不能随意。 “陛下执掌天下,哪儿男儿能不仰慕?”他跪到母亲膝前,“孩儿自然也不例外。” 仰慕? 幼子跪在她脚边,姿态如同以往一样柔顺,可眼神却亮得让人不忍拒绝。 “我本想留你在家,或是给你找个富商做妻主,让你一生都富贵安稳。”阮姝看着他声音平稳无波:“这两条路,你都不想走吗?” 留家这条路,他不想割舍,可这一个月的思量,和每日清晨的艰难克制,让他清楚:自己不可能真正做到冰清玉洁。 强留在家,怕是会做出什么丑事,若真带累了母亲的名声,那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男儿总是要赘人的……”他低头不敢看母亲的眼睛,要赘就赘给尊贵的女人。” 终究是……儿大不中留。 强扭的瓜不会甜,她为儿子筹谋再多,也抵不过孩子自己的意愿。 只是,皇家侍儿岂是那么好当的。 “和普通夫侍不同,入了皇室就是男子孕育子嗣,你可清楚?”阮姝看着他略显单薄的身形道。 孕育子嗣! 阮云身子颤了一下,不只是害怕,还有激动。 孕育生命一直是女子的天赋权柄,也是天下男儿灵魂最深处的渴望。 因为孩子诞生于母体,所以孩子所有的成就和荣耀也归属于自身和母亲,这是女人能传承姓氏和产业的根本原因。 无数男子都有一种无法说出口的怨,怨上天独爱女子,怨自己不是女子。 阮云此前只隐约听说过皇室有所不同,但从来不敢深想:“男儿也能孕育子嗣?!” 成氏知道大概,但还是不自主地放轻了动作。 “你当那是好事?”阮姝蹙眉,“违背天理的事,是有代价的!” 成氏在她身后轻推了一下:“妻主,别吓唬孩子。” “吓唬?女子生产尚有损耗,何况男儿?”见两人俱有期待,她的声音冷了下来。 从来温和的母亲骤然冷脸,让阮云的心尖颤了一下,几乎就要改口了。 “孩儿知道母亲的孕育之苦。”想到自己让母亲所受的孕育之苦,他的神色越发孺慕,“孩儿想要更贴近母亲。” 阮姝心软了一瞬,抚着幼子的脸颊道:“女子生产有地母、人祖护佑,尚算平顺,男儿生产那是闯鬼门关,云儿,母亲不希望你受那种苦……。” 看着母亲担忧的神色,他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只是,本性向往的事情,压是压不住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初闻选秀 第3章 如琢如磨 “ [“殿前何人?”御座上的女人神色淡漠。 有声音回道:“是吏部之子。” “这种小官之男,也妄图侍奉陛下?”无数嘲笑声挤入他的耳朵。 阮云凄惶地抬头看向上首。 高高在上的帝王声音鄙夷:“姿色尚可,可惜是个荡夫。” 荡夫! 荡夫…… 无数声音在他耳边重复。 他想要反驳,却被一双大手撕开了下裳,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那处。 “果然是个荡夫!” “不是,我不是!”他拼命地大喊。] “不是……”锦被中的男儿满头热汗。 绿莺连忙轻唤:“小郎,别睡了快醒醒!” 有上一次挨板子的教训,他生怕小郎再犯男诫。 阮云睁开眼,茶色的眸子里还残存着迷茫。 “小郎,又魇住了?”绿莺倒了一杯温茶递给他。 他垂下眸子,长长的眼睫遮住神情:是魇住了吗?是吧? 他狠狠地掐住腿根:陛下怎么还不选秀?他快维持不住男儿的贞洁了。 他需要一个妻主狠狠管束,但他仰慕的只有那威严的陛下。 …… 在无数少男的期盼中,选秀的圣旨终于在上巳节发了出来。 春风吹过大莘的土地,各州郡都开始百花争艳。 阮云的脸上也终于浮现出了笑容。 “母亲,选秀需要哪些准备?”他迫不及待地在晚膳前询问。 阮姝轻叹一声:“高官贵戚家的儿郎已经在宣传贤德的美名了,我们阮家没那资本,为母只能给你请一个宫中出来的麽麽,教你宫规。” “宫中的麽麽?!”他眼神亮了。 “要听话,认真学,知道吗?”知道他懂事,阮姝还是叮嘱了一句。 少年连连点头保证,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怎么会不认真? “辛苦妻主了。”成氏躬着身子将温度适宜的茶杯举至齐眉高度。 阮姝接过茶杯,将他扶起:“不必如此。” 看着举案齐眉的父亲,少男咬着唇有些羡慕。 举案齐眉向来是主夫对妻主表达尊敬的方式,而他即便能入宫,也只是傧侍小星罢了。 据说如今的君后是陛下的表哥,她们从小青梅竹马,感情非比寻常。 阮云摇摇头,让自己不要想那么多。 第二日。 他早早起床,将发髻绾地纹丝不乱,戴好禁步预备着给麽麽留个好影响。 早膳过后,又过了一个时辰,成氏才将他叫到正院:“这是赵麽麽,这两个月,就是他教你宫规礼仪,快来拜见。” “虜家阮云见过麽麽,麽麽万福。”他小步上前,恭敬福身。 赵麽麽用挑剔的目光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勉强点头:“还算是有规矩。” 成氏又忙送上脩束。 随着大选的圣旨下达,宫中出来的麽麽都成了抢手货,阮家之所以能请动这个麽麽靠得就是舍得银子。 就这,愿不愿意当这个‘先生’,还要看麽麽心情。 好在赵麽麽比较满意阮云的容貌仪态。 一切就绪,阮云就开始了宫规的学习生涯。 最开始是跪拜、福礼,然后是坐卧行走,一举一动都有严格的规范。 这些规范既表达了恭顺,又展现了美丽娴静,阮云一看就爱上了:“求麽麽教我!” “那就散开头发,跪下吧。”赵麽麽抬手抽掉了他的发簪。 被精心保养的乌发如瀑布垂落,阮云有些不适:“麽麽,为何?” 珍贵的发簪和广袖锦缎衣裳一样,都是身份的象征,只有犯了错的男儿才会断袖弃钗请罪。 “现在,上身拜伏下去。”赵麽麽没解释,只淡淡地命令。 跪拜之礼,阮云是会的。 他并拢双腿,置囤于足,下身不动,以手加额,深深拜了下去。 手心贴在地面,一副全然臣服的姿态。 但,他立刻就发觉了不对,披散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散开在身旁。 “你自己觉得合格吗?”教鞭不轻不重地点在他的肩上。 阮云的眼睫颤了颤:“……不合格。” “那就继续练!” 起身、跪下,下拜,他放慢了了动作,极力保持上身平稳。 跪得膝盖发疼时,头发总算不想瀑布垂落了,但还是算不算配合。 “算了,让教鞭来教你吧。”赵麽麽在旁边悠闲地吃了茶点,才提着教鞭走过来。 阮云心中微紧,却不敢反驳,下拜之时只能更加用心。 …… 傍晚,阮云才被绿莺扶回西厢。 成氏已经吩咐提前准备好了热水,他满身热汗自然要泡。 衣衫一脱,绿莺的眼眶就红了:原本优美白皙的身体遍布红痕,膝盖更是变成了青紫色。 “小郎,一定要练吗?”在帮忙上药时,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阮云却没看身体上的伤,满是憧憬地看着虚空:“那可是陛下啊……。” 只要能入宫侍奉,这点苦算什么? 又这样一点点地磨了三日,他跪拜下伏之时头发终于纹丝不乱了。 但这还没结束,光端庄还不行,还需得美。 宫傧和臣子不一样,是用身体取悦陛下的男儿,首要的就是美。 所以,既要端庄优雅,又要款款动人。 听到这个要求,阮云是什么痛也顾不得了,只全心吸收麽麽的教导,晚上都恨不得点灯熬油地练习。 等他练了四五日,麽麽才悠悠道:“其实美不美,不光看身形、动作,还看神情、意态。” 神情、意态? “跪拜之前,上位者还能看到你的神情,但伏下之后,你只能用你的躯体表现意态。” 阮云似懂非懂:“用身体表现意态?” “有时候,身体比脸还要诚实。”赵麽麽提点道,“你想表现出什么样子,心要先进入状态。”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想要表现得美,先要相信自己很美?” 接下来,又是漫长的练习。 他先学会了放,又被教鞭教着一点点学会了收。 “不错,总算美得不轻浮了。”赵麽麽点头结束了跪拜之礼的练习。 接下来,就是福身、行走、坐卧。 每一个动作,他都要练成最美的效果,然后再将其刻进骨子里。 等宫规仪态将完了,赵麽麽才同意他的请求,说起后宫之事。 “如今后宫之中,除了君后,只有五十一个卿傧。” 他放低了声音,“其中有三个主位,分别是育有二皇女和六皇男的梁淑卿、育有五皇女的鲁贤卿、育有二皇男、七皇男以及十一皇女的甘傧。” 他们都生育了皇嗣,超脱了普通男儿,得到了大部分女子才有的荣耀。 阮云听得心情澎湃,情不自禁地抚上了小腹:他能得陛下眷顾,生育皇嗣吗? 但一切美好的愿景,都要先从入宫开。 第4章 初选 “小郎,桃花阁新来了一批珍珠首饰,”绿莺快步跑来,“很多待选秀男都在抢呢!” 都在抢,阮云的心跳了一下。 他刚起身,想到自己的私房银子又收住步子,压下心中的不甘道:“能流出来的有什么好东西,让他们抢吧。” 皇城的商人都是有背景、有眼色的人,真正的好东西早就送到高门贵戚家里去了,哪会拿出来卖。 他便是花了大价钱抢到了,选秀时也比不上高门大户的男儿,何必落得个攀比的名声? “还是先继续练习男红吧。”他放平心态,又继续坐在了织机前。 《男德》有言:男儿心燥、手拙,需得勤练男红方能补足一二。 他以前不爱男红,幼时挨了爹爹几次手板才完全学会,只有在给母亲、姐姐们绣荷包得到夸奖时,才能得到几分满足感。 如今,他却日夜钻研,只希望能在选秀前练得更好。 只有德容言功样样优秀的男儿才有资格侍奉陛下,麽麽说他容貌、仪态已经过关,现在该练得是男红了。 虽是临阵磨枪,但也不得不磨了。 “小弟,看二姐给你带什么来了!”清亮的声音从远处靠近。 阮云转身就见他二姐不走正路,直接跨过护栏跳进亭子,惊喜顿时变成了惊吓:“护栏这么高……” “看看,喜不喜欢?”二娘子阮玏直接用礼物打断了他的话。 阮云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莹白圆润的珍珠簪子被暗褐色的盒子和绒垫衬得越发润泽。 这样的珠宝,戴着定能将人衬托得更加娇憨可人。 哪个男儿能不喜欢? 旁边的绿莺已经喜上眉梢了:“正说小郎该有一副珍珠头面,二小姐就买了……”。 “别的男儿该有的,我阮玏(le乐)的弟弟也该有!”她说着将盒子塞到阮云手上,“来戴上二姐看看。” 二姐虽然不着调,可她一直记着他。 阮云心中温软,接过簪子,让绿莺插入发髻。 莹白的珍珠在乌发中越发显眼,和他莹白的肌肤相映成趣。 “好!”二小姐忍不住抚掌大赞,又仔细欣赏了一番弟弟的容颜才叹道,“这样的神卿仙子,那个女子能不爱?” 阮云被夸得满脸霞色,嗔怪道:“二姐!” “是二姐的错……”阮玏笑着作揖。 姐弟俩又笑闹了一阵,直到家主身边的随从过来给二小姐传话,说晚上检查功课,阮玏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功课……。 阮云用羡慕的目光送走二姐,坐回织机旁,继续自己的‘功课’。 姐姐们的前途在经济文章、在科举朝堂,而他的前途只能系在未来的妻主身上,他希望妻主是那个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 …… 在众人的期盼中,选秀的日子终于到了。 在夜色最浓黑的时候,阮云就在小厮儿的服侍下起床了。 细致打扮,全身没有一丝不妥后,他才戴好禁步,不急不缓地走向正院。 正院灯火通明,阮姝和成氏早就等着了。 阮云跪在地上对着母、父深深下拜:“孩儿给母亲、父亲请安。” 每个动作都是那么端庄雅致,成氏看得连连点头。 “我们都安好,快起来。”阮姝弯腰扶他起身。 阮云搀着母亲的手缓缓起身:“谢母亲。” “今日选秀有信心吗?”成氏忍不住问了出来。 阮姝斜了他一眼,拍着阮云的手道:“选不上,母亲养你一辈子。” 一辈子……。 阮云心中酸软,虽然想要妻主,想要进宫,听到这话,心也安定了下来,不管怎样,他还有家,还有后盾。 和其他如同泼出去的水一样赘出去的男儿相比,他何其幸运。 只是,他贪心不足。 “该教的,麽麽都教你了,我也没有其它叮嘱的,只一句——平安就好。”临行前,阮姝没再多说。 阮云愧疚地再行了一礼,才由两个姐姐送着离开。 “谁在那里?!”刚出正院,阮玏突然看向右侧的花丛。 通房刘小爹怯懦地露出了半个身子:“虏,就是想送送小郎。” 阮玏目光复杂,没再多言。 府里孩子的父亲名义上都是成氏,但也只有大小姐阮玠的生父确定是成氏。阮玏和阮云出生前,府里就已经纳了几个小侍了。 所以,阮玏和阮云的生父也有可能是通房小爹。 在大莘,除了皇室,所有孩子都是母亲生的,自然都是嫡女、嫡男,亲生父亲是谁并不重要。 娘子们自然是不在意那些,她们是母亲生的,只要这一点确认,她们就完全无所谓,但当了父亲的男人总是在意血脉。 这也是阮云想要进宫,而不能言明的的原因之一。母亲待他很好,可父亲严厉的管教之时看他的目光总有几分复杂难言。 这是男人天性里的魔咒,他们不能生子,所以越发在乎。 但皇室不一样,那里有孕果,改造后,他们能得到属于女人的荣耀——孕育。 “我放了些枣泥糕在车里,虽然选秀前不方便吃喝,但还是要垫垫肚子。”上车前,阮玏有些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阮玠等她们说完了才递上小荷包道:“我打听了一下,宫里规矩严,检查的麽麽都不能收打赏,但带上还是有备无患。” “谢谢姐姐。”阮云收下后,又对着两位姐姐福身后才上车。 女男有别,她们即使作为亲姐姐,这时也不好再送。 马车在朦胧的光线中启程了,阮云放下帘子后,拿起糕点小口的吃了起来。 干吃有些噎,但他也不敢喝水。 吃了两块,就唤起了食欲,但他不敢再吃。 又仔细漱了口,让绿莺检查了确实没有碎屑残留才安心。 阮府住在城西,离皇宫不算近,等慢悠悠的马车到达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小郎,到了。”赶车的麽麽提醒。 掀开帘子,他就看到了汉白玉广场上已有数百鲜衣少年。 只一眼,阮云就提起了心:都是官家男儿,粗粗看去,各个不差,他能在这里面脱颖而出吗? “阿云,这里!”人群中的王小郎对着他招手。 阮云按下复杂的心思,回了一个笑容,才在绿莺的搀扶下下车。 看到他的面容,不少男儿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你是哪家的男儿?”刚和王小郎汇合,就有一个气盛的华服男儿走了过来。 听到他的语气,王小郎有些不忿,阮云却软声回了:“我是吏部主事之子——阮云,敢问您是哪家出身?” 吏部主事? 他这话一出,很多人就放松了神色。 “我家小郎是承恩伯府的少爷!”男子身边的小厮道。 承恩伯?皇后的母家——沈家? 阮云心中一凛,脸色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微微福身:“原来是沈少爷。” 见他跟面团一样,沈如星也觉得没意思,转头就离开了。 “承恩伯家的郎君居然也会参选。”等他走远了,王小郎忍不住低声道。 是啊,沈家连出两代后宫之主,已是荣宠至极,沈家的郎君若是有心仪的妻主,直接请求赐婚都行,但他偏偏来参加选秀了。 阮云又想到了赵麽麽说的后宫格局:如今中宫无女。 不过,这事儿暂时和他无关,他要先过选秀这关。 太阳从东边升起时,初选正式开始了。 阮云和王小郎先跟着宫男的引导来到尚宫局登记的男官面前。 男官运笔不停:“名字?” “虏是吏部主事之男——阮云……”他说着就递出了母亲手写的身贴。 小吏接过身贴,找出他在礼部存档的庚贴对比了一下,确定了是一个人,才点头记档,给他发了一个身份牌子。 接下来就是初选了,秀男几十个一批排好,由眼利的老麽麽挑出太胖的、太瘦的、太矮的,一下子就去了近半。 接着,是更隐秘的检查。 秀男们排好队,挨个儿进入遮挡严实的房间里接受检查。 这个检查就没那么快了,从里面出来的人有的满脸艳红,有的神色沮丧,更有甚者满脸板痕、掩面哭泣。 啪!又是一个秀男被打了脸。 所有秀男的脸色大变,便是高门贵郎也不由提起了心。 “吏部主事阮姝之子阮云入内验身!”宫男高唱道。 阮云脸色发白,却强撑着仪态走了进去。 砰地一声,身后的门被死死关住了。 “去衣。”老麽麽没有客气。 赵麽麽给他说过这个流程,但他一直不敢细想。 总要过这一遭的! 他狠了很心,解开衣带。 男儿身子贵重,平时都是裹得严严实实的,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袒露于人前。 老麽麽把他像物件一样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才道:“肌肤白皙,无疤无痕,体态匀称,无异味,可。” 验身公公记档后,看着他的小腹以下:“弄过吗?” 他脸上瞬间嫣红:“回麽麽的话,侍儿自小家教严格,不敢私自……”。 那羞人的话,他都说不出口。 看着那春晓之花般的容色,麽麽笑得有些勉强了,他戴上手套直接动手。 阮云浑身一颤∶这是要……?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席卷全身,那处生了变化,恐惧涌上心头,逼得他直接红了眼眶∶“不要……”。 “验身而已,请小郎勿要躲闪!” …… “……,是处男。”验身麽麽在档案处记下。 他被羞得浑身轻颤,听得这话也又生出了几分隐秘的喜意。 初选这是过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初选 第5章 复选 “这个楠木牌子,就是你通过了初选的凭证。” 宫男等他整理好衣衫后,将牌子和一份验身记录递给他,“收拾好行礼,就引导宫男去储秀宫吧。” 看到验身记录上的内容,阮云身上刚刚退下的热度,再次烧了起来。 他不敢多看,慌乱地将两样东西收好,拍了拍脸颊,感觉热度退了些,才迈步离开。 刚出房间,又一个高门贵男被叫了进去。 …… 绿莺等在马车旁边,见他过来,忙问:“小郎,如何?” “侥幸过了初选。”想到刚刚的检查,他的身子险些又热了起来。 绿莺顿时喜笑颜开:“恭喜小郎!” “只是初选而已。”阮云余光看了看左右,忙打断他的话,“把行礼拿来,我要入宫准备复选了,你先回家报喜吧。” 绿莺忙拿出提前收拾好的行礼:“祝小郎此行一帆风顺,前程似锦!” 阮云便是再想装严肃,此时也不由露出了笑意。 不敢耽搁,他拿了行礼,就快步走向皇宫的侧门,引路宫男就在宫门处。 “把你的身份牌子和验身记录交上来。”男官按例道。 身份牌子也就算了,验身记录……。 阮云面色绯红,却不得不拿出袖中的牌子和记录。 男官核查过后,确认没有问题了才收好验身记录,将牌子还给他:“进去吧,跟着引路宫男的脚步。不要东张西望、不要交头接耳。” “……虏明白。”阮云福身,入内之前,他再次看向了男官收起来的那张纸。 他想把它要回来,但显然不可能。 咬了咬唇,他还是迈入进入了宫门。 “请各位小主跟上虏的步伐。”引路宫男对着众人行了半礼道。 阮云对着先到的王小郎微微颔首后,打了招呼就忙跟上宫男的脚步。 随着宫道深入,花香渐渐袭来,初夏的御花园姹紫嫣红,各种奇花异卉看得人身心愉悦。 阮云不敢有片刻停留,跟着宫男到达储秀宫才罢。 储秀宫,是后宫六主宫之一,内里殿阁繁复、气势不凡。但即便如此,要装下三百多秀男依旧不宽松。 尚宫局的掌事麽麽向旁边的中宫大长秋请示如何安排。 “按照上次的惯例,按秀男们的身份安排住处吧。” 大长秋的扫了一圈在场的秀男,目光没在满脸笑意的沈如星身上停留,只看向几个特别出众的男儿,对着掌事麽麽道,“把复选的名单给我一份。” 麽麽自然是双手奉上。 大长秋也没多留,记住了那几个出众男儿的出身便带着人离开了。 他一走,在场的很多秀男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虽然君后贤名远播,但大家都想侍奉一个妻主,又都是男儿,知道男儿好忌度的本性,下意识便有几分提防。 掌事麽麽弯着腰,等大长秋走远了,才直起身子,对着众秀男道:“现在按照你们家世排队。” 家世这种事情,有人想看母亲的职位,有的想跟着家族里品级最高的姨母、姥姥走,还有人觉得自己是千年世家的男儿理当在前。 个个都觉得自己该站前排,但到底都学过《男德》,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都互相谦让着。 阮云的母亲是寒门出身,才壮年就跻身六部已是不易,但在这里官职终究不显眼,他很自觉地走到中后排,留出场地让贵男们表现自己的‘谦和’。 角落里,有宫男记录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虽然住处还没安排妥当,但筛选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半炷香过后,贵男们终于‘谦让’出了默契,有志一同地让承恩伯府的沈如星、太傅之孙方若钕(nv 女)、大司农的幼子管惜弱、江阴程家之男程望圣站第一排。 阮云原本对同届秀男了解很少,此时也记住了几人。 选出了领头的,后面就容易了。 剩下的秀男直接按照母辈的品级占位,所有人的身份顿时一目了然。 掌事麽麽很快就安排好了秀男的们的住处:前排的贵男们一人一间,中排的高官之子两人一间,后排的小官之男四人一间。 阮母的品级不高,但身为京官,又在六部,让阮云成功住上了两人间。 看着被宫人殷勤奉承的贵男们,他压下了心中的羡慕,自己提着包袱铺床叠被。 在这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待选秀男,没有小厮服侍,必须要自力更生。 “阿云,你安置好了吗?”王小郎安置好后,就跑过来找阮云。 阮云打起精神出去迎接:“安置好了,你那边呢?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啦。”王小郎笑道,“管教麽麽提前给我训练过。” 两人相视一笑,俱都放心不少。 “……听说复选要筛掉一半。”王小郎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留下。” 只留一半? 阮云也不由提起了心,但他还是安慰道:“你家里不是已经走通郡王府的门路了吗?” “宫里赐的,和不明不白地用小轿抬进去终究不一样。”说到这里,王小郎也生出了忧虑。 也是,宫里赐的,再怎么说也是在尚宫局留了档,宗人府都会记上一笔;用小轿抬进去,将来想要生孩子要孕果都是一道坎。 毕竟,孕果要宫中赏赐才能有。 王小郎尚且觉得前途不定,阮云就更是如此了。 在家里,母亲和姐姐们总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但真进了复选,才发现这些高门秀男都不差。 他是下定了决心要进宫,可能不能留下,从来不由他说了算。 储秀宫和紫宸宫虽然同属皇宫,却像是隔出了银河般的距离,如何才能靠近陛下? 他绷直了脊背:如今只能时时留意、处处仔细了。 要表现出最优秀、最驯服的一面,以期留下。 当天,麽麽没有给秀男们培训,却当着所有人的面赶走了三个吵架的秀男。 所有秀男顿时被镇住了,便是高门贵男们也都低下了头颅,言行之间温驯了不少。 第二日,管教麽麽开始教习宫规。 虽然不少秀男已经学过,但也有不人家里没请到宫里的麽麽,只能抓住机会拼命学习。 掌事麽麽说:考核过后就不用练习这一项了。 住单间的贵男们很快就通过了,不少学过的也纷纷过去考核。 阮云咬了咬唇,决定还是跟着管教麽麽继续练习。 不停地跪、拜、福身虽然辛苦,但他需要这个表现机会。 因为,他发现管教麽麽也是考核人员之一。 青砖广场上,他双手放于胸前,腰背挺直,端端正正地跪着,过了两柱香的时间都还纹丝不动。 “练过?”管教麽麽走到他身前问道。 阮云微抬脖颈,露出姣好的面容:“回麽麽的话,虏家里请了老师,学了一点。” 看着不只是学了一点。 “为何不去考核?”管教麽麽端详着他的容颜。 “老师说,宫规礼仪不只是约束人的行为举止;还是要让人正心诚意、心怀敬畏。”阮云不急不缓道,“虏身份卑下,有幸进入复选,只有如此才能表达敬畏。” 好一个驯顺的男儿! 管教麽麽在他的德行、规矩两项打了高分。 …… 十天过后,不管秀男们学好没,都开始宫规礼仪的考核。 先是背宫规,再是一个个上前行礼。 有底子的秀男还好,没念过书、没学过规矩的男儿就惨了,十天时间根本不够用。 他们夜以继日地练习,最好的也只是拿到‘优良中差’中的‘良’,大多只得了个‘中’的考评,至于‘差’的,就直接被送出宫了。 听到他们崩溃的哭声,很多秀男都心有戚戚。 接着就是男红考核。 《男德》有言:男儿以贞静为要。 如何体现贞静?自然要看他们男红功夫如何。 要把比发丝还细的丝麻织成布、缂成图、绣出花要的不只是一点耐心,必须从小就静心练习。 从男红的好坏,就能看出他们是不是真的贞静。 在这一项上面,阮云没有太大的把握,他只能压下所有的思绪,全神贯注地开始考核。 他的速度一般,达不到‘三日断五匹’的效果,好在也没有落后大部队:织出来的布经纬均匀,缂出来的丝平整亮丽、绣出来的花,也被麽麽赞了一句‘不错’。 虽然不知道麽麽的打分,但他清楚,这一关算是过了。 这几关磨下来,秀男就只剩下两百人了。 “明日梁淑卿、鲁贤卿、甘傧,会过来复选,你们做好准备。”掌事男官宣布过后,就给他们放了半天的假。 梁淑卿、鲁贤卿、甘傧。 所有秀男都在心里咀嚼着这三个名字:他们是记在皇家金册上的卿傧,是后宫的主位,是生育了皇嗣的男人。 也是有圣宠的人。 是他们必须要仰望的男人。 即便是出身最高贵的男儿,面对这三人也不敢放肆。 当日,储秀宫内没有任何事端。 这夜,许多秀男都失眠了,阮云也背了很多遍宫规才进入梦乡。 第二日,天不亮,阮云就醒了,因为原本同寝的国子司业之男已经淘汰,他的动作倒是没那么小心了。 点亮宫灯,洗漱过后,穿好青色衣裳,对着铜镜细细地描了一双温婉的柳叶眉,又化了一个含蓄清丽的妆容。 侧身看了看,确认没有问题了,才走出房门。 此时,天色微亮。 掌事男官就已经立在正殿前,等待秀男们集合了。 自然没人敢耽搁,阮云也没有和王小郎多交谈,只是笑着互相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所有秀男们就这样端庄地站在广场上,等待即将到来的主位们。 从天色微亮,等到天色大亮,又等到太阳升起,所有秀男们都双腿双腿酸软了,才听到一声高唱:“甘傧到!” 所有秀男顿时端正容色,齐齐下跪拜伏。 阮云跪在道旁,不敢抬头,却闻到了华丽撵车上的香风。 场中一片针落可闻,他余光看到对面的贵男们也低低地伏着。 这就是傧位主子的威仪。 哪怕都知道甘傧是宫男出身,但现在他能左右他们的命运。 轿撵停在了正殿前,甘傧扶着小栗的手下来,却没有急着进殿:“本宫就在这里等两位哥哥。” 在秀男们看来,他是高高在上的主位。 可他清楚,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 陛下虽还幸他,却没有半分怜惜,他哪敢轻狂放纵? 还是用了上一本番外的恶趣味人设[笑哭] 谢谢silenced大天使的手榴弹[爱心眼] 谢谢小琹同学、小本本、南汐寒笙的营养液[橙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复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