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宁溪醒来后,意识还有些昏沉,可他却捉住身旁的人。
被捉住的“人”动作一顿,“我先给你看看。”
叶初淮半强硬将他按捺在回去后,手指探向悦宁溪腕间,灵力顺着经脉进入,与他本人的感觉一样,像炎热夏日吹来一阵爽凉的风,就连有时经脉隐隐作疼之疾也感觉到安抚。
方才震荡太过异样,尽管魂识没损害,悦宁溪还是缓了好久,他看着熟悉的叶初淮,问道:“怎么回事?刚刚...”
“梦蝶突然反应,我没来得及通知你,就被强行驱离,回溯十分奇怪,我从未遇见过这般真实。若猜不错,这应该是玄天镜...”
这时门被推开,楚云湛急匆匆进来,看他脸色两人皆以为君奉雪那边发生变故,悦宁溪立即起身,从偏阁回到主阁,推门而入,就看到君奉雪坐了起来。
他仿若无事般,左掌下两指揉着太阳穴,缓解刚刚醒来的刺眼的光芒。
就知道君奉雪没那么简单,修真界第一人,怎会因为这点事就….悦宁溪准备像往常上前时,忽然寒意侵袭,突如其来的威压让人每个毛孔抗拒颤栗着。
他声音仿佛被扼住在喉间般,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而扼住这一切正是靠在床头,从左手指缝中,露出那双冰冷的视线。
随着君奉雪慢慢抬起头,那双冰川寒石般的眸子也从墨发中射来。
“谁允许你们来此的?”
这声音仿佛被冰川覆盖,瞬间冻住了悦宁溪那热切的心。
叶初淮露出诧异表情,随后似是反应过来,忙道:“仙尊刚苏醒,意识受刺激,辟邪珠正好有稳定心神之效,不如由我先替仙尊看看。”
听到这话,君奉雪面色不动,微微蹙眉:“辟邪珠?”
叶初淮作揖告退,返回去拿辟邪珠,楚云湛只能先送他出去。
很快,阁内只剩两人,君奉雪掀开身上的被褥,脚刚踩下,又一阵眩晕,就在这停滞瞬间,一双手搀住了他,“您不能乱动….”
君奉雪乜斜了眼攥住手臂的手,脸蓦地一沉,动作一甩,悦宁溪整个人没有防备地甩开了数步,酿跄了几下才稳住。
“你,”君奉雪眸色沉冷,“为何出现在这?”
正好楚云湛匆匆回来,看了眼低垂着头的悦宁溪,走到君奉雪身边,行礼道:“仙尊这几日昏迷,叶公子被少主带进来,一方阁禁制似乎没拦...”
那厢还在解释什么,悦宁溪却盯着微微发麻的手心,心克制不住颤栗起来。
“本君可不记得什么少主?”
听到君奉雪的声音,悦宁溪蓦地抬头,愣愣看着那双陌生的眼眸。
片刻后,他似反应过来。
此刻君奉雪全然没有熟悉的半点影子,同样的面容,说的话也不像以往那般温和,甚至像是锋芒刺背的冰刃!
这下连同楚云湛也是愣住了,还一副搞不清楚状况,憨直解释这一切由来。
“荒唐!”
刚苏醒的君奉雪情绪十分躁郁,伴着暗哑的声调朝着不远处的人道:“本君怎可能放任这种人继任仙阁。”
悦宁溪整个耳膜嗡嗡直响,楚云湛终于意识到事情严重性,难以置信道:“您忘记少主了?”
君奉雪没理会楚云湛,眼眸锁定悦宁溪,毫无掩饰的厌恶令悦宁溪心中传来一阵阵隐痛。
“师尊....”
悦宁溪被动走了半步,可还未踩下,只觉冷风扑面,眼前几道剑气正停在他面门前,刺骨寒意刺痛了他的眼瞳,逼着他后退。
“活腻了?”那双冰眸视蝼蚁般朝他冷冷一扫,说得极淡。
如同初见般,不!比之无情。
悦宁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出尘玉容,此时眼神露出一抹鄙蔑。
“或许你想试试哑巴的滋味....”
尖刻的话从那薄唇流出,嗓音低沉有磁性,跟那时候问他要什么礼物一样,可为什么?满眼杀意却是向着他!
悦宁溪呼吸滞了滞。
君奉雪坐在床边。
阁内风雪侵袭,悦宁溪知道,那是他师尊的剑意。
他手势轻抬,好似随意拨弄空气。
四周的空气越来越少,悦宁溪明白了。
君奉雪是认真的。
他真的有可能动手…..不是他师尊忘了什么,是他忘记君奉雪的恐怖….是他忘了他们之间的相处本就不该这般的和睦。
是他刻意忽略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然而在悦宁溪仓皇后退时,君奉雪冰眸无意间落在他的手腕,忽地厉声道:“站住!”
君奉雪猛地起身,可没迈出两步,他一手捂着心口,单膝跪在床边,猝然间一股浓浓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充满整间屋子。
“仙尊!”
楚云湛此时也顾不得其他,急忙搀住君奉雪,目光落在指缝间滴落在地的血液时,原本气恼的神色顿时变了。
鲜血滴滴答答落在洁净的地面,汇聚成小滩血泊,悦宁溪担心想要上前,可脚步却无法动弹。
他的师尊,在拒绝他的靠近。
恍惚间,听见楚云湛急促呼喊,悦宁溪定神望去,瞳孔骤缩,方才还对他充满敌意的君奉雪此刻昏倒在了楚云湛怀中。
兜兜转转,他们的关系还是回到了最初。
他的师尊忘了他,又好像没有忘,至少记得他这张脸,这张刻在脑海中令他厌恶的脸。
这种状况为什么不早点来?!他试探了那么多次,偏偏在接受的时候,老天又给他开了一个玩笑。
那日赶来的叶初淮唤醒君奉雪,后者醒来时似乎记起了他的来历,紧接着,不假思索下的命令。
“老老实实地待在你那地方,”君奉雪眼神极淡,声音平稳,“再出现本君面前,我就杀了你。”
悦宁溪被囚禁在小竹峰,任何人不得探视,
如原书一样。
可笑的是,那日叶初淮也在,他师尊一方面是对他的厌恶无法掩饰,或许又看穿他心里害怕,竟将叶初淮留在皓雪庭。
这几日慕雅琴在打探消息,也知道叶初淮得到君奉雪的赏识,贵为仙阁宾客,被邀请到仙阁招待贵宾的楼阁当中去。
熟悉的剧情,来得真慢,可就在他猝不及防下发生了。
悦宁溪莫名想笑,可又不知该笑什么。
那棵古木旁,阵阵清风吹过,拂起悦宁溪鬓角碎发,似乎连这沙沙作响的古树都知悉他心口郁气,找不到任何的宣泄口,又好像空荡荡的。
上方陡然飘落叶子,悦宁溪无意识地伸出手,日光对着那脉路分明的叶子,似乎回到那一晚,他手上动作一顿,缓缓放开那片叶子。
“至于这么颓丧吗?”
过了很久,树下来人了。云意本就是个急躁的人,见悦宁溪“顾影自怜”的背影,气得不打一处来,果断爬上树,一把揪出悦宁溪前襟,可下一刻,恨铁不成钢的神色却成了惊讶,“你、你在做什么?”
悦宁溪身旁有许多落叶,每片玉壶流光炫舞化成一叶翠绿的玉晶,他也丝毫不在意被揪住的衣襟,声调也微微提高:“我灵力恢复如初了!”
想象中黯然神伤情况都没出现,青年脸庞欣喜也不似作假,云意原本想安慰的话卡在嗓子眼,力道不禁一松,他颇无奈道:“搞了半天,你在弄这个?”
“不然呢?”悦宁溪耸了耸肩,反问道:“哭?哭能解决问题的话,要警...修炼有何用。”
远方云雾山峦,悦宁溪抬头看了眼,字句清晰道:“师尊的遗忘症发生很奇怪,怕是救我所伤,亦或是那时梦术强制驱除的缘故,导致唯独忘了我。”
“你想让仙尊记起来?”云意道。
他的语气有些赞同,悦宁溪自然也知道,如今君奉雪如此厌恶他,想要接近难如登天,遑论恢复记忆。
悦宁溪语气泄露些许无奈,“办法还在想。”
重明曾说过他能医治,只是那时候他不知道这术叫做噬心印。这次的事恐怕也跟那时候一样,上次重明用了神力护住他心脉,而他的师尊无法,受到禁制的反噬造成的,但结果是一样的。
悦宁溪脑子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可这过程就是有点点难受。
果然人一旦拥有,失去便会十分介怀。
或许,他一开始就该坚守本心。
悦宁溪片刻失神,直到云意连喊几声将他思绪唤了回来,他才傻傻地问道:“啥?什么兽?”
云意难得没有多说什么,又重复了一遍:“南境传闻有一兽,可治各种遗忘症状,不知道是真是假。”
悦宁溪沉吟片刻,一抹恍然从脸上闪过,“等等,数月前南境发生灵兽伤人,部分被伤及者都出现记忆偏差。”
那份书信里也记着南境灵兽雀鸦,状似乌鸦可做补汤,加以百年灵果可治愈某些疑难忘却症。会不会跟这件事有关?当初就该问清楚哪些人伤人的灵兽是什么,悦宁溪有些懊恼不已。
他索性拍了拍衣衫起身,朝身旁云意道:“叶初淮还在仙阁吧?”
云意却道:“你连小竹峰都出不出,问这做什么?”
悦宁溪思索了片刻,食指摇了摇。
*
“那人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药?”
“属下解释这么多回也不差这两回,少主确是您带大的,心法,剑术都是您亲力亲为,连少主之位都是您广召仙门见证亲自…..”
别致风雅的庭院,君奉雪手里白玉茶盏搁置在桌,不耐睨了眼还在喋喋不休的楚云湛。
良久,他起身道:“你觉得我会信自己将一个半魔之身的叛徒之子悉心照料?”
“可您昏迷,就是因为救他。”楚云湛抓耳挠腮,面露焦灼,一把拽住欲离开的君奉雪,“您还记得么?那时候属下也是这样抓着您,可您还是甩开冲进灵力漩涡,为的就是您口中叛徒之子!”
君奉雪侧首怒目相视,半响,他以灵力震开臂弯上的手,冷漠道:“本君看你是疯了。”
为了救厌恶之人不惜以身犯险?!
君奉雪脑海中闪过一张恣意狂妄的脸,嘲笑地望着他,仿佛在嗤笑他也有这么一天。
可在隐蔽的角落,模糊笑脸倏地闪过,带着亲近的呼唤“师尊”。
君奉雪晃了下头,手捂着发疼的前额,眉头拧得死紧,那股子烦躁又浮上心头。
为何会总出现在他脑海,为何会觉得明明没有失去记忆,可却好像哪里空了,犹如一块军步图被挖去了最重要的那部分,越努力想越想不起来。
【悦宁溪:家人们,谁懂啊,一下子要我走,一下子要站住,有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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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