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师尊总想要他命》 第1章 重生与疯子 太行山云涛仙阁,乃当今仙盟第一宗门。 象征罪罚的蛟龙腾云四方柱,众仙云聚,本是热闹的大会,却沉闷压抑。 白衣少年被押上了云台,全场犹如深幽的海底,暗藏着波涛汹涌,甚至角落中胆子小的紧紧拽着身侧华服,像只鹌鹑般缩着脑袋。高位者长袍仙然,锐利眸光掠过跪倒在地的少年。 那一眼好像凑巧从他身上而过,并没有停留。 “师尊!弟子没有做,弟子不认!您信我...唔” 高喊凄语戛然而止,少年双眼陡睁,因为禁言术,千言万语被生生扼在喉咙说不出。他卑微又无助地想要上前,身上缚仙绳却紧紧禁锢。 同时,如霜般的语调响彻整座大会—— “行刑。” 朦胧泪雾间,是极具厌恶的目光,白衣少年口中蓦地吐大口鲜血来,最终他以捏碎金丹代价冲破禁制,向上座矜贵冷眼的男子喊道:“我也是您徒弟!”身体剧痛比不上心头半分,清泪潸然而下,沾湿了那苍白无血色的脸庞。 然而,那人看都不看一眼。 漠然如待个陌生人。 白衣少年失神仰望着男子,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仿佛成了一潭死水,身体力气全被抽干。而上方密密麻麻雷电聚集,是四方柱用来处罚穷凶极恶之徒所用极刑。 他不过是,误伤了那个人。 这个男人对他从来不屑,自己明明知道的,他师尊是一个怎样残忍的人。 躺在坚硬岩石地面的白衣少年抖了抖,唇角却勾起抹弧度,溢满绝望的笑声伴随着漫天紫雷落下—— 冷寂的屋子突兀传出异响,裹着被褥落在床边的小孩不知是因疼醒,还是惊醒,呼吸急促。 整整十年。 悦宁溪接受了穿越的事实,却怎样也摆脱不了这奇怪的梦。 他下意识看向四周,昏暗的竹屋,简朴的家具,未关紧的窗,隐约可见外面的竹林。 都说梦境是先兆,梦里辱骂以及厌恶鄙夷目光,都好似亲临其境。他不清楚怎么重生在此,自己又为何还带着前世记忆...难不成是过桥太匆忙,忘记喝孟婆汤了? 唯一知道,这里与他之前的世界完全不同,弱肉强食才是这里的生态。 刚醒来时悦宁溪极度恐慌,他上辈子不说风流倜傥,也算得上眉清目秀的社会青年,一朝穿越,成了襁褓婴孩不说,似乎还是个极不讨人喜的孤儿。 至于为什么不讨喜。 自有意识以来,悦宁溪眼前只有三人,其中两人对他都没好脸色,甚至会在单独照顾他时偷懒,时常给他随意丢在一边,然后就忘记。 又譬如得知出生那天,整个小竹峰上下都被血洗了遍,与他有关的人都不在了。 而这一切,都是他那个便宜师尊动的手。 穿成婴孩不说,还摊上这么个疯子师尊,你说说,要这重生有何用! 屋外脚步逐渐清晰,悦宁溪正准备起来,就听到外面传来谈话。 “...诶慕师姐你去掌事那要到东西了吗?”“就这?充其量不过两碗,打发叫花子呢?” 两道声音很相似,前者柔和些,后者清冽,这两人就是平日照顾他的云诗云意,是对双胞胎姊妹。至于她们口中慕师姐慕雅琴,是这竹峰管事的,对悦宁溪特别照顾。 他能活到现在,除了命硬,还要归功于她。 听到慕雅琴吩咐两人去厨房熬点粥,悦宁溪眉头微微蹙起,其实那东西说是粥,不过是带着几粒米的浊水,他小时候吃过很多次,这东西基本没啥味道。 再难吃也没有命重要,曾经襁褓中的他饿了许久才得来这碗,慕雅琴看他喝急的模样,眼眶有些发红,哑着声音道:“你也想活着对吗?” 谁不想活。 后来他长大,无法填饱肚子,某天慕雅琴突然带了食物回来,那时候悦宁溪见到吃的,他笑得一脸灿烂,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就像是会说话似得。 得知慕雅琴典当了灵器,藏不住事的云诗十分诧异。 “仙阁灵器都是上好的,去换这些不是很亏,而且你向来宝贝得很都不允许别人碰的,怎么...” 旁边的云意扯了她一下,还朝她摇了摇头,明显是明白什么。慕雅琴却笑着说:“东西再宝贵,也没命重要。况且那本是散云仙子的东西,用在她儿子上,有何不对。” 听得不远处竹床的悦宁溪心里一阵复杂。 于是每天过着吃完一顿没下顿,悦宁溪不止一次想,还不如穿成那些书里的反派呢。 起码吃穿不愁。 因此他迫切想长大,立志要挣很多很多的钱!! 如今他安然到十岁,可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最近云意跟云诗只吃一顿,而又得去看那负责各峰物资掌事脸色,想来是竹峰已拿不出换物的东西了。 很快,有人来喊他了,然后敲门声也响起。 “来了。”悦宁溪回过神来,迅速穿好衣物,打开门,朝门口对他如此快的行动诧异的慕雅琴道:“慕姐姐,我有件事跟你说。” 慕雅琴回过神,而后道:“好,吃完饭先。” 悦宁溪个子比同龄的孩童要瘦弱,然心智有时却比云意云诗还沉稳,甚至这两年来不知从哪学来些手工小玩意,拿去能卖些钱,云意云诗她们也在这几年里对他改观了不少,慕雅琴对他时不时蹦出些点子,早已见怪不怪了。 竹峰位置靠后山,鲜有人来,大片土地看着也挺浪费的,悦宁溪前些日子察看过,若能开拓两块地来种些蔬菜,也不用整日愁吃。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慕雅琴被送来太行山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世家小姐,对种植一窍不通,只靠云意云诗有这方面意识,远远不够。 三大一小看着面前空旷的土地,齐齐叹了口气。 慕雅琴说:“要不我们请人来帮忙吧。” 悦宁溪也正有此意,他还没开口,就看到慕雅琴掏出一块色泽红亮的玉佩,似打算拿这块去当。 这怎么行! 悦宁溪按住道:“不行!慕姐姐家族徽章,怎能随意典当。” 云意云诗也不赞同,慕雅琴却叹气道:“可竹峰已经没有可卖的东西了...” 她与平日的语气不同,有些颓败,悦宁溪感觉好像自己做了什么罪恶滔天的事。可他还是将慕雅琴的玉佩推回去,开口道:“我来想办法。” 见慕雅琴还不肯收回去,悦宁溪一用力,将那枚玉佩强塞回去。 其实他也有块玉佩,从他出生就戴着,冬暖夏凉,悦宁溪很是喜爱的。 但同时他也知道,慕雅琴她们过得有多难,不仅受峰外人白眼,如今身上连一件拿得出手的首饰都没有,他万万不能再让她连家族的东西都拿出去典当。 悦宁溪怕慕雅琴还不同意,小心翼翼地揪住她的袖口,轻轻摇曳,道:“相信我好吗?” 尽管穿着粗糙衣衫,可悦宁溪五官生得精致漂亮,尤其是那双眸子,仿佛对生活生活充满热烈,格外亮眼。可爱的小动作能让人升起无限的怜爱,令在场三人动容。 慕雅琴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又看着悦宁溪,眼前恍惚了下,仿若看到当初握她手的女子,顿时清明了不少,她缓缓垂下眼,“好...” 悦宁溪在心底挥泪告别自己的节操后,望向面前的这片土地,已经在想着种些什么东西好。一旁的三人看着他一脸开心也没阻止。 后山。 仙阁群山中最渺小的存在,像是后院一角,山里许多灵兽,常有弟子跑来这地方修炼,离小竹峰也很近。慕雅琴从不限制他自由,只叮嘱他千万不要暴露名字,所以偶尔他也会装作入门的弟子做起买卖。 近日来那些人好像都在讨论什么试炼任务,悦宁溪前世看过小说,知晓有些宗门会派些弟子下山做任务,而这些任务有钱拿,比他这编织小玩意得到酬劳要多的多。 回到竹苑,见到庭院正收东西的慕雅琴,他沉吟片刻,走近人前,嗓音微哑却清晰道:“慕姐姐知道弟子试炼吗?” 慕雅琴先是一愣,摸着他的头回道:“凡参加者都想在仙阁试炼展现自己多年努力,自然知道。” 尽管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悦宁溪捕捉到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落寞。这些年,他从云意云诗那得知,慕雅琴原有更好的未来,却自荐来照顾他,甘愿躲在这枯燥的小竹峰。 悦宁溪开口前,慕雅琴却突然转身,淡淡道:“去洗手,吃饭。” 然而这件事悦宁溪并没有放弃,趁慕雅琴去摘菜时,偷偷去跟云诗打听。云意嘴比较毒,他可不想去触霉头,相反云诗简单多了。 果然,云诗脱口而出:“疯了么!竹峰的人不能参加试炼。” “为什么不能?”悦宁溪皱着好看的眉,月牙弧度也稍稍收敛。 云诗刚要说什么,身后就传来云意的声音。 “因为你。” 悦宁溪回头,不解看向走来的云意,原以为她会训斥自己呢,没想到会接话,一时忘记问下去。云意倏地指向隔着远远的群山,含着讽意道:“你母亲她犯了错,连累他人,包括你,我们。” 云诗急急喝道:“云意!” 悦宁溪看着她,没说话。 他那没见过的娘原是前阁主大弟子,曾被称为传奇女子,却爱上魔族,受万人唾弃生下他后便撒手人寰,因此他也不受待见,这就是为何他明明是那位阁主之徒,但被遗弃在这小小竹峰的缘故。 云意目光凉薄,继续道:“慕雅琴是因你母亲对她有恩,并不是她心善。” 悦宁溪唇瓣翕动,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其实他就是想着若能参加,或许能改善竹峰的生活,多攒点路费,将来离开她们三人也能今后生活无虑。 这事被她们告诉慕雅琴,慕雅琴担心他会闯祸,只能给他讲仙阁的事。如今仙阁实力强悍无比,无人敢放肆,前任阁主在任就在仙门中很有威望,可真正令其他仙门臣服,是当任阁主。 就连弟子试炼也因他而该变,直言每一名弟子都需有颗上进的心,成为仙阁未来与在修真界的基石,所以强者为尊,弱者淘汰,成为仙阁的规矩。 说穿了,就是用此方法激励弟子们向上爬。 这固然可使弟子精进,可却也有很大的隐患,万一将来仙阁弟子都慕强,而失去原本修炼初心,变成冷漠无情的人怎么办? 悦宁溪对此不买账撇嘴时,慕雅琴轻柔的像夏夜微风的嗓音又响起,同时又多了丝崇拜,“曾经你母亲也不被看好,可她却做到了,后来散云仙子名号远扬,许多人都倾慕你母亲而来呢。” 散云仙子...这名号有点耳熟。 “仙尊最初还打不过仙子呢,可惜后来发生太多事了,也变了太多人…..”说着说着,慕雅琴语气不知怎样染上少许悲伤。 “那他为何会收我为徒?” 悦宁溪眼眸微转,问出了一直存在心头的疑问。 慕雅琴缓摇了摇头。 关于这点,仙阁众人都想不明白。 不会因当年他娘压一头,想出一口恶气吧?!悦宁溪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面对慕雅琴再三强调,他心想那种疯子,傻子才会去招惹。 不等悦宁溪敷衍,慕雅琴忽然又道:“天妄仙尊虽名义上你是师尊,可终归没拜师之礼,在外你不可放肆,知道吗?” 这话瞬间将悦宁溪思绪拉回来,他后知后觉还问了句谁? “天妄仙尊啊,你师尊。” 悦宁溪猛地抬头。 空气仿佛被剥夺了般,伴随着一股阴嗖嗖的穿堂风,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听错了吧? 君奉雪...不知为何脑里突然闯入了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悦宁溪重生在这具身体前,最后看到那本小说的男二! 这不是那本打着甜宠文,实际开挂狗血文里那个将在刚满18岁的徒弟一剑杀掉的师尊? 【慕雅琴:等你长大,你要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悦宁溪:不,我不想。】 [竖耳兔头]开文啦~这本是旧文,整理的时候,增添了一些灵感,[让我康康]希望大家能喜欢~[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重生与疯子 第2章 悲惨的首徒 《为爱而生》这本小说是部不温不火的网络万人迷文。小说中有个特牛的修真大门派,恰好又有个以超强修为碾压众人,一呼百应的天妄仙尊,他生性冷漠,修习无情道,听到这是不是很熟悉? 废话,千篇一律的人设有什么好想的。 天妄仙尊遇到此生命定之人,他的小徒弟,这本小说的主角——叶初淮。 人如其名,姣玉清清。 所有人都很喜欢他,包括天妄--君奉雪。在这篇小说里,君奉雪是修为高深的守界人,是妖魔邪祟克星。两百年前阻止北冥魔族暴乱,而被称为正道曙光人物,但其人却十分狂傲,冷酷无情,自诩天妄,意指他做何事,老天何敢妄言。 那时候叶初淮在修真界还没有名气,可能主角光环太亮了,冰一样的君奉雪都被他所感化,并将前者收作徒弟。 之后仙阁有大力支持与铺路,叶初淮在修仙这条道路越走越顺,也结交了许多天资聪慧的人,幸福而充实地在修炼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然而,和主角叶初淮同岁,亦同门的首徒就可谓是悲催到家了。 他一出生就被人戳着脊梁骨,君奉雪更对他不闻不问,在此备受冷落的环境下,性子也特别脆弱。 十岁生辰那天偷偷离开小竹峰,他见到了那位未曾见过的师尊。君奉雪只是看他一眼丢了块喂鱼的饲料给他,无情地离开了,但对于从小到大渴望关怀的少年来说,这是命运的邂逅。 后来少年用尽全力想得到师尊的称赞与关注,在吃了很多苦逼成了多才多艺,能力出众的仙阁弟子,也终于引起君奉雪注意。可好景不长,十六岁那年仙门试炼,望着当众被承认的叶初淮,少年眼中希望支离破碎。 他性格忧郁自卑,而相反叶初淮疏朗聪慧,两人一对比,如沙石与翡翠,所有人更喜欢叶初淮,更愿跟后者呆在一起,少年因此愈发沉默,但他没有将此事怪罪和善的叶初淮,尽心尽责做师兄的本分。 直到,被叶初淮夺走了唯一的信仰….. 虽然那信仰,从来都不屑于他。 少年也在他十八岁生辰那日,被他一心追随的师尊以极刑处决,落得个身消魂散。而这,仅仅是因为他怀疑叶初淮下毒谋害君奉雪,失手伤了那个在他师尊心尖上的人。 当然,主角是被冤枉的,真凶是叶初淮的恩人,好像叫什么医圣。那人想借此除掉君奉雪,让叶初淮成为云涛仙阁的下任主人,不过被发现,首徒倒霉成了替死鬼。 其实,只要叶初淮开口,君奉雪只怕眼都不眨一下,就能将云涛仙阁给出去,毕竟天妄仙尊疼爱他是有目共睹的。 君奉雪在查清事情后,将罪魁祸首捅个透心凉,也没有对当初包庇凶手的叶初淮有过一丝责备,至于这个从未被在意的首徒,也不过是偶然被提起,淡淡说了句:“他命不好。” 倒是叶初淮醒后特别自责,但在众人的安慰下,没过多久便也忘了潜心修炼去,到此小说方到进入中期... 说来也奇怪,他想不起当初为什么会看这种类型的,还有当时论区都在喊着‘万人迷’,那究竟是谁?这也没出现多少女性角色,叶初淮身边更是连一名女性角色都没看见。 哼!又是噱头。 悦宁溪原本想着挣大钱,可如今,不出意外的话,他压根来不及享受世界。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因为种种迹象表明了,他就是穿到那个无人关爱,还被冤枉斩首的首徒身上啊!!!! 后颈突然凉飕飕的,悦宁溪感觉下一秒就会被天雷汇聚的光刃斩断似得。 其实,君奉雪不一定会想起他,只要他不出现,总不会突然一剑送他前往极乐世界吧?!但为了杜绝任何后患,悦宁溪毅然决定缠着慕雅琴再教自己防身术,同时加快离开这鬼地方的脚步。 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无权不可怕,钱是万万不能没有的! 自从得知穿越结局,悦宁溪简直掉进钱眼子里,无论多小赚钱机会他都会做。 他长得好看,见人甜言蜜语,这些年有不少来后山的弟子相熟,尤其这两年里,靠平日做的手工或代写土味情书,帮忙跑腿攒下不少。 正好前些日子有位弟子账还没结清,他传音说这几日要巡逻,要悦宁溪过来拿,错过了对方就要离开仙阁历练了,偏偏那笔交易不少,若不要感觉都对不起熬通宵那几天。 迟疑是有的,以悦宁溪多年看小说的经验来看,私自跑出新手村并不理智,可转念一想,原书遇上那冷血师尊是前几年,现在他都快十三....何况这是逃命本钱。 这样的安慰起到了作用,加之那弟子自知拖欠,说会给补偿,看在这点上,几乎让悦宁溪那点顾虑消失无影,于是他踩着欢快步伐哒哒就下峰去。 如果不是穿到了这惨死炮灰,他倒是挺乐意呆在这有吃地方睡的小竹峰一辈子不出去。 这悲催的命运让他独扛起了大旗,那些雕镂繁华,富丽堂皇的地方极有可能是危险地带,绝对不能踏入半分!悦宁溪路上东躲西藏倒是躲过不少人,总算来到约定的地方。 那弟子说将灵石放在庭院内石亭,悦宁溪望了一圈,这里远远不如那琉璃华丽楼阁,庭院萧索,红黄枫叶树外凉亭一座,就连石桌与他在小竹峰相同材质,故而,他愈发觉得这地方鲜有人来,一时放松了戒备。 也没有发现不远有两道身影正向他靠近。 正当悦宁溪站在石桌仰望着亭梁,打算将东西拿下来—— “本君的地方,何时这般松散。” 这一声犹如地狱恶鬼般的低语,悦宁溪蓦地全身寒毛竖立,下一秒,他就被一股蛮横凶悍的劲风直接掀飞,摔到在坚硬的青石板上。 一声惨叫后,悦宁溪准备爬起来,骤起威势又压过来,须臾,就听轻微的拖曳声缓缓而来,蔓延的霜意令他如惊弓之鸟抬头,正好高大身影走到跟前,阴影下冰眸如刀刃般冷冽向他射来。 明明秋意温和的天,此刻悦宁溪却感到冷得牙齿直打颤,冷得窒息。 面前人身量极高,风肆意扬起了身前墨发,眉眼冷淡,秾丽的容貌侵略性十足,即冷峻又绝世。 两道视线相交之际,恰逢不远处凉亭沉重一响,什么东西掉落下来,重重地砸在砖瓦石混合地面上,裹着的黑布滚开来,十几颗灵石像调皮的跳蚤一颗颗向外蹦去。 凉亭内,手停在半空的玄衣劲装男子鬓角微汗,瞥了一眼满地的灵石,又看向僵硬得像一座石雕的悦宁溪,那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担忧。 冷峻男子状似无情的唇抿了下。 眼前这位蓝色华贵衣袍堪堪披在肩上,墨发如丝随意束在后,不正是避之不及的天妄仙尊! 悦宁溪瞳眸震颤,想逃可腿不听使唤,只能睁大眼眸盯着身前的人。 “在皓雪庭还敢偷东西?” 君奉雪淡淡颔首,他手指微动,四周剑意顿化,霸道灵力生生拽起地上的悦宁溪,目光落在那张脸上。长睫微垂盖住了冰眸的三分之一,悦宁溪额角却冷汗滴落,嗫嚅道:“我...我...” 君奉雪紧盯他一会,似想到什么,眉宇轻微皱起。 像物件般被提着审视,这感觉说不上舒服,但悦宁溪此刻满脑子都是警报,他不明白,书里不是说君奉雪喜欢华丽,越显出金贵的地方,他越喜欢待的吗?这里看起来就像荒废的院子一样,他来这里做什么! 忽然,君奉雪微俯下身,白玉般的手指靠近他,等察觉时,那泛着冷霜的指尖离他瞳眸大约一寸,霜意顺着指尖蔓延来来,侵蚀着整颗眼球,悦宁溪连眼不敢眨,警铃直接炸开“杀人灭口!” “仙尊!” 身后陌生男子声音让君奉雪动作一顿。 就在悦宁溪还未松口气时,对方却慢慢将指尖往上移,到达眉心位置,清冽抿成直线的唇微微翕动:“原来是你。” 君奉雪眼眸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他审视般扫过明明害怕却一声不吭的少年。 当年小竹峰匆匆一面,他以为即便不管,这小家伙也活不久,甚至当时还说笑般开口:“本君倒要看看,是否如师姐取这名字寓意般,活下去。” .... 君奉雪越是盯着他,悦宁溪就越慌,就怕对方忽然来一句:“活得够久了,可以宰了。” 想到炮灰的命,悦宁溪老泪纵横,原书哪怕十三岁隐瞒身份,直到试炼成为仙阁弟子,君奉雪态度也是很冷漠,根本不感兴趣。 现在什么情况?放松敌人警惕,然后手起刀落,干净完结他之生命么?! 四周剑意陡散,悦宁溪身体先一步跌落地面,膝盖就像被什么东西打了下。 就在他下意识抱住前方那大长腿时,一只宽厚的大手扣住他手臂,悦宁溪视线往上,黑溜溜的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俊颜,眨了眨两下。 正好撞见君奉雪垂眸扫来,悦宁溪顿时面如死灰,忽然手臂被人很用力捏着,那只宽而冷的手掌卡着他臂弯,甩向后方。 被身后陌生男子接住,悦宁溪没来得及道谢,只见君奉雪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拿出帕子擦了擦,随后丢在地上,轻飘飘的帕子盖住了某颗灵石。下一刻,那只看起来很贵的金丝黑蟒靴“轻轻”踩在上面,啪嗒微响,靴下火焰燃起,转眼间,阵风拂过,什么都没剩。 君奉雪头也不回道:“送回去。” 悦宁溪先是愣住,随着那颗宝贝灵石飘逝后,他的表情逐渐从怔然转为心痛。 妈/的,他通宵的幸苦费! 在他恨得牙痒痒的时候,君奉雪轻飘飘地来了句:“竹峰看管不力,该罚。” 【悦宁溪:我待生活如初恋,生活却老要对我下狠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悲惨的首徒 第3章 美人唤师尊 “不是的!” 悦宁溪想都没想就要上前,而陌生男子却抓住他的手腕,用了些许蛮力,硬生生将他控制在原地。 一想到从小听到血洗竹峰的事,悦宁溪哪管得了那么多,直接喊道:“慕姐姐她们没有错,是我,是我贪玩想要...想要...”他咬了咬牙,“是我想要看看师尊。” 空气仿佛凝滞了般。 男子刚想捂住他的嘴,君奉雪却转过身来,眼眸微眯道:“你,说什么?” 他的眼瞳与常人不同,是几近玻璃那种透明,被凝视时有种无尽的冷意,可不知为何,悦宁溪却明确感知到一种愕然的情绪,尽管十分淡。 他浑身僵硬,由男子在身后托住他,恐惧来自面前人的气势,是藏在灵魂中都会胆颤的。他强行忍住藏在衣袖的手发抖,不敢露出异样。 “地上这些...” 君奉雪扫了眼那打颤的腿,眉头微挑,示意男子放开他。悦宁溪勉强站稳脚步后,想都没想接上:“是见面礼!攒了好久呢。” 君奉雪眯了眯眼。 他脸颊气鼓鼓浮起红光,实际心里已经在骂街了。 这破地方?居然是天妄仙尊睡!觉!地!方?!谁来告诉他,堂堂修真界的老大、仙阁之主怎会住在这种萧瑟的地方!!!! 而他主动送上门!!! 一方阁,香炉云烟如画,古朴案几摆放着精致的几盘点心与白玉茶盏。 悦宁溪偷偷地瞄了眼从进门就死盯着他的君奉雪,紧张地咽了咽喉咙,又不着痕迹地平移了下位置。 然而,几乎是身体挪动到哪,目光就跟到哪,简直令他如坐针毡。 堂堂仙阁之首,断是不会做出入室杀人这举动....的吧?!悦宁溪突然想起在原书中有一段话: “小竹峰位置向北望着便是皓雪庭,故而悦宁溪时常站在竹峰上眺望着那个萧索的方向….” 如今他恨不得掐死几分钟前的自己。 活该。 君奉雪忽道:“在看哪?” 悦宁溪一激灵,抬头发现对面目光早从他身上挪开,落在桌上的点心。 方才他在想事情,看的也是这个方向,悦宁溪恍然,内心忐忑不安,这人不会以为他很想吃这些东西吧?! 他嘴张了张,蓦见冰眸不知何时又直勾勾盯着自己,刹那间心又凉透了。 “……” 君奉雪手肘随意搭在扶手,托着鬓角处,轻轻吐出两字:“无趣。” 悦宁溪脸色猛变。 书中君奉雪第二次见到原身时,也是说了句‘无趣’,后来就对原身愈发厌恶起来。 明明错过那么多,还是奔着死亡结局而去啊!悦宁溪欲哭无泪,求生本能还是让他扯动着唇角,嫣然一笑。 可以往对师姐师兄们无往不利的‘武器’却惨遭滑铁卢。君奉雪依旧面无表情,在那足以融化冰川的温意笑靥中,冷冷地道:“慕雅琴与你说过我?” 悦宁溪点头,似想到什么又摇起头。 说是,会被治非议仙尊之罪,说不是,那他之前的谎言不攻自破。 太难了。 君奉雪在他来回犹豫间沉下脸。 悦宁溪忍住心里的脏话,任由如冰刀般的视线一寸一寸地凌迟着他的脸,仿佛要将他脸上的笑容割开,而他还要克制住不断抽搐的嘴角,佯装什么都不懂与之对视。 您老什么都对,求放他回家呀!! 君奉雪眸光如雪,专注得像野外雄狮盯着踏入自己地界的猎物,悦宁溪感觉唇边肌肉愈来愈僵,就听到君奉雪唤了一声。 “楚云湛。” 刚刚接住没让他摔地上的玄衣俊颜男子立即上前,毕恭毕敬道:“属下在。” “出去。” 楚云湛一怔,极快地看了眼君奉雪,确认自己是否听岔了,片刻,他才反应过来,作揖朝屋外走去,关门时微微瞥了眼满脸假笑的悦宁溪,担忧尽露无疑。 不要走啊!不要留他一人面对这可怕的魔鬼!!可惜那道嘎吱阖上的门无情地打碎悦宁溪希望。 须臾,君奉雪身体微微向后仰,神情也似倦了,姿势不说慵懒,却与外界所传的冷酷端正的仙尊有所出入。 然而,往往这种人心最狠,冷不丁就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悦宁溪手指下意识攥紧腿上布料,只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他不找事,不代表别人不会。 下一刻,君奉雪自嘲般地嗤笑:“松涧纷相悦,溪喧若趋敌。” 书里悦宁溪这名字是散云仙子咽气之前提起的,而名字对于天妄仙尊却如同禁忌般,因此君奉雪更不喜欢原身。 而读过原书的他,恰好知道这一点。 屋里安静得都听得见外头那簇簇而飘的枫叶声,君奉雪清浅的眼波微动,忽道:“不吃吗?” 尽管君奉雪语调平静,可眼神明显并不陌生,是之前拿手指快要戳他时那种幽光,悦宁溪扫过茶几精致糕点,心道:现在吃,他真有可能会被噎死….你信不信。 眼前点心好似穿肠毒/药,正扬着死亡的旗帜,悦宁溪这痛苦犹豫的模样落入对面的人眼里,成功让周围气压低至风雨欲来的感觉。 “吃不下不如送到小竹峰...” 闻言悦宁溪用最快的速度拿到点心,一口塞入嘴里,本以为会被噎死,没想到舌尖一触即化,看起来有些干巴的糕点,竟然如此好吃。 呜呜呜,只可惜是坏人威胁他吃….若是平日有这么好吃的点心,他绝对会表演什么叫饿狼捕食。 书中说过天妄仙尊阴晴不定的,一不高兴就拿人开刀,果真没错。悦宁溪颤着手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还装出很高兴地道:“好吃!” 嗐...生活如此艰难,吃个东西还得营业。 他没有得到回应,正踌躇着要不要再拿一块装装样子,然无意间一瞥,君奉雪冰冷脸庞,看不出一丝情感波动,但刀锋般的视线明显落在他手上,寒意蓦地爬上悦宁溪背脊,他当即被吓得不敢乱动。 果然有诈! 是想骗他吃糕点,然后以偷吃的名义抹杀他,好歹毒的计谋! “手怎么回事?” 就在悦宁溪内心嚎叫时,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他脑袋空白一瞬,随即才迟疑道:“...翻土的时候不小心伤到的。” 那时候土地种植刚有起色,记不起那一夜雷雨交加,慕雅琴她们忙着拿东西遮掩,夜里黑,他跌倒手直接按在翘起的锄头,险些手就不保了,后来在侧掌跟掌心留下一条疤。 君奉雪似乎没多大的反应,“谁给他们胆子,让你做这些杂活。” 悦宁溪:“……” 你给的。 同时他也奇怪,这君奉雪似乎知道翻土,可堂堂天妄仙尊,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怎会知道这件事……好恨没认真看小说的自己。 “不会说话,舌头割了算。” 在他还没想好怎么说时,前方嗓音冰冷似寒潭,响在悦宁溪耳边,吓得直接将手里绿豆糕都掉了。 而君奉雪也只是冷漠地望着他,那双犹如千年玄冰般刺骨的眼眸仿佛两把利剑将他钉在椅子上,从头到尾的冷。 糟糕….身体动不了。 悦宁溪刚刚就在纳闷,为何要将他带来一方阁?曾有猜想过,也许这只是单纯的好奇故人之子。 然,并不是。 是他…是他不小心做了某件事引起了他的兴趣!! 大危机! 尽管书中并没有说起,但或许十三岁的原身也跟他现在一样,也曾被这君奉雪考验过的?! 寂静的空气似被冰雪覆盖住,令人呼吸有些喘不上来。 君奉雪眼睫微阖,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点着扶手,凛冽的威压却仿佛催促着悦宁溪。 一阵细微的风吹进来,后背那微微的湿意有些发凉,悦宁溪如梦初醒般抬头看向君奉雪,舔/了/舔发干的嘴皮子,他听到自己哑声道:“师尊。” 话出口一刹那,悦宁溪就后悔了。 君奉雪从头到尾可没在乎他是他徒弟啊!!书中甚至还让人今后与其他人同样唤仙尊。再怎么回答,也不该喊他。 还不如自己主动脖子一抹,好求个全尸! 悦宁溪心中万马奔腾,当他鼓起勇气朝人瞥去,表情空白一瞬:大哥,是死是活给个反应啊,您这副快睡着是怎么回事??? 等会… 原书中里的君奉雪被叶初淮吸引,是因为主角乐观爱笑的性格。那….这么想….悦宁溪放在膝盖的手微微蜷缩,下一刻,身体骨碌从圈椅上起身,走到端坐在高位上的君奉雪跟前,心一横,扑通跪下,脑袋兀自趴到君奉雪腿上。 他抬头天真地仰望他,软声软语道:“美人师尊。” “…….” 君奉雪眉尖一动。 啊啊啊!!这辈子的寿命就到这了…..悦宁溪笑颜灿烂,内心快水淹金山了。 【悦宁溪:破地方...仙阁是要倒闭了吗? 君奉雪:??? 】 “松涧纷相悦,溪喧若趋敌。” 出自明.王世贞《游摄山栖霞寺颇得泉石之胜因访明征君僧绍故址读江令诸篇遂效其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美人唤师尊 第4章 活阎王笑了 他竟然活下来。 那日那句“美人师尊”后,悦宁溪以为彻底死定了,就连君奉雪那双伏藏在冰川下的眸子有一瞬间都划开裂缝。 君奉雪眼神怪异,没多说一句话,许久之后,淡漠的脸庞浮起嫌弃,径直唤来了那位楚云湛带他回小竹峰。 慕雅琴她们以为他跑后山,直到看到身后不远一身黑衣的楚云湛,三人如临大敌。悦宁溪第一次见到温柔的慕雅琴神情凝重森冷,将他扯过去护在身后,云意云诗则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而一脸尴尬的楚云湛却开口说:“五天后,天妄仙尊要召见小公子。” 直至人离开,悦宁溪都能感受到慕雅琴轻颤的身子,他说不出所以然,总觉得她们的表情中即有高兴,也有害怕….又有迷惘,总之很复杂。 但总归他性命暂时保住了。 屋里,悦宁溪透过盤长纹窗棂格看天空,脑袋放空了一会,片刻,凄惶地叹了口气,心道:“小竹峰上太安逸了,以为安然度过十三岁致命剧情点就行….人算不如天算,这下好了人财两失。” 事到如今,跑路费攒不齐还被惦记上,若一走了之...慕雅琴她们难逃一劫。 当然,悦宁溪也不想傻乎乎地等死,在此之前要利用一切,既让那个便宜师尊不会杀自己,又不会因他牵连无辜,如何做到不引人注意呢,这事就棘手了。 想到未来可能要与那疯子师尊虚与委蛇,悦宁溪这一身鸡皮疙瘩骤起。 他的节操到底要丢到什么程度。 门口有两道身影停在那不动,看着悦宁溪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云意朝里头指了指脑袋道:“你确定他这里没事?” 慕雅琴忧心却也无奈,望着沉浸在自己世界中没有发现她们的悦宁溪,眼神决然,“若能得到仙尊庇护,他也可以活下去。” 云诗没有说话,睨了眼屋内颓然的少年,旋即扭头迈进门槛,“吃饭了。” * 仙阁主殿,除非是重要的阁内事宜,否则众弟子都不可私自接近。 此时高位上,谪仙风采的君奉雪目光正淡淡地瞥向躬身作揖的慕雅琴身后,片刻后,对方漫不经心抬了抬手。 按理说,悦宁溪也没做什么事,可不知道为何,当君奉雪眼神从他身上扫过时,悦宁溪却明确捕捉到一种警告的意味。 一切都按照流程般,悦宁溪心知躲不过,一板一眼前行拜师礼,得知今日是拜师礼,他穿着最新的衣服了,可在主殿上,与其他人比起来都显得格格不入。 普普通通的发带飘扬在墨发里,唇红齿白,小小脑袋俯地,再起身。 悦宁溪抬头的瞬间,君奉雪单手支着左腮轻搁在手背,如天赐般容颜上眉峰微起,唇边扬起一抹浅笑,直接将他吓得魂飞魄散。 妈呀!活阎王笑了?! 蕴含着一股冷风过江气息轻易盖过整座主殿—— “今日起,悦宁溪将是仙阁少主。” 继弟子试炼规则后,这是君奉雪在云涛仙阁颁布的第二条阁令。此时此刻,比起受人瞩目,悦宁溪更害怕高位者的不按理出牌。 一场拜师礼下来,悦宁溪整个人恍惚,犹如游魂般走出主峰。 慕雅琴震惊也不小,她原以为天妄仙尊是心血来潮召见悦宁溪,拜师什么也许只是借口,想当初哪怕生活那般艰苦,她都不想求前者,就是因为她清楚,被记住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走了挺远,慕雅琴站在鹅卵小路,侧身看向悦宁溪,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在她眼中,悦宁溪同样看到忧心忡忡的自己,也猜到对方想说什么。 “慕姐姐,” 悦宁溪敛眉低眸,瞥了眼慕雅琴那双纤长又布满伤痕的手克制不住的颤抖,他犹豫了片刻,正身握住,眉眼柔和说道:“师尊这么疼我当然会没事。” ...才怪。 书中的师尊根本没承认过原身!但的确说过他是仙阁少主的话,这也成了他最后被定罪加重刑法的理由。 如此想,果然还是奔着斩首结局去。 与君奉雪见面,悦宁溪感觉自己就像猫爪下的老鼠,被玩小命还不保。 诚然也不是没有好事,至少小竹峰比之前好得不知多少倍,仙阁负责物资长老还亲自来,也不会对他视而不见,态度毕恭毕敬。 难怪无论古今,那么多人都想要往高处爬。然而好日子总是短暂,当楚云湛出现时,悦宁溪就知道,该来还是会来。 庭院凉亭,君奉雪正坐,这次衣袍好好穿在身上,手里转着玉笛,不知在想什么。 迎着那明丽枫叶,颇有几分世外高人,仙风道骨的韵味。 然而这一切都是表象。 楚云湛仍旧抱剑站在不远,明明君奉雪被誉为第一人,要论排场,这一人...也好像没装到哪去。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敢说的,悦宁溪低眉顺目,等候发落。然而君奉雪托着下巴散漫打量了他一眼,随即兴致索然撇开眼,“胖了。” 可那语气与神情仿佛**裸在说:“哟嚯猪崽长大了。”差不多的话语。 悦宁溪眼尾微颤,赶忙挂起职业笑容,恭维道:“可师尊却愈发玉树临风,就算天上也未必有您这般风姿卓越。” 他张口就来,不远处的楚云湛背影忽然一颤,竟偷偷扭头看向他,那眼神仿佛充满对无知者的崇拜。 悦宁溪从穿越就在小竹峰,也无从得知天妄仙尊是护界泰山,只要有他在的一天,云涛仙阁便能屹立仙宗之巅,魔族也不敢对人间有任何侵犯,就算是当初北冥余孽,也因君奉雪的震慑之威不敢轻易妄动。 故而,还没人敢这般夸得如此直白。 君奉雪冷哼道:“连胆子也肥了不少。” 这话并没有波澜。 这些日子,悦宁溪发现师徒俩相处气氛紧张正常,可不管多冒昧,甚至有时在作死边缘试探,君奉雪也没有想杀他的冲动。相反,他装作胆怯,回答的问题越俗套,君奉雪的脸色便会阴沉下来,变得可怕至极。 这或许跟书中剧情有关,他命不该在此时绝,那不如趁此机会,好好改善两人的关系。 话是这么说,其实悦宁溪也怕自己一步错了命就没了。 “跟来。” 君奉雪没怪罪他,而是转头看了他一眼,说完也没顾上他跟没跟上,径直转身大步向前迈去。 又逃过一劫。 果然,这个便宜师尊就是喜欢被人夸与单刀直入的性格! 可等三人来到一处峰谷后,悦宁溪面上血色尽褪。 这里号称是云涛仙阁最美景象,谷内奇花异草多得数不胜数,常年春意盎然如同仙境,最重要的是,里头有天妄仙尊悉心栽培的灵兽,故而整个修真界称为最想观光的圣地,可至今却无人能有幸让君奉雪邀约至此。 看着面前那刻着龙腾纹的石碑,悦宁溪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身后的楚云湛上前,语气不乏焦虑道:“少主还未修习,贸然进入飓风谷,怕是会...”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负手驻足的君奉雪不耐打断:“有本君陪着,怕什么危险?” 最危险的人就是你这家伙!! 君奉雪似有所感,侧眸睨向悦宁溪,声音微冷,“不愿去?” 明眼人都读懂对方眼底的危险,悦宁溪赶紧往前走了一步,勉强笑着回道:“能与师尊一起,弟子欣喜至极。” 这人最讨厌做事磨磨蹭蹭,难不成他还能拒绝不成。 “那走吧。” 君奉雪兀自走进谷内,悦宁溪欲哭无泪也踏入飓风谷,刚踏入,谷中罡气震动不止,还未结丹的他顿感四周气势磅礴。 这飓风谷果如原书所描写般,半空道道炫目的七彩琉璃照映在花簇中,风声夹杂着犹如天籁海韵般的….鸟声以及……兽鸣!!! 悦宁溪紧紧跟着前面高大身影,时刻防备着来自各方的危险,整个人都处于紧绷的状态。此时君奉雪身子陡僵,缓缓侧过身来,那黑羽般的墨发散落在华贵衣袍上,流泻如丝,如同那泼墨画般。 他长睫下目光落在被攥在脏兮兮手指缝中的发丝,冷漠道:“做什么?” 呃….. 悦宁溪瞳孔震颤几瞬,猛地放开手, 方才他走着走着,忽然背后有什么东西摸上后腰,情急之下,手就冲人抓了上去,但此刻,悦宁溪只觉得方才攥过发丝的指腹异常刺痛,唇瓣翕动几番,被冰眸轻轻扫来,立即吓得他后退两步。 他这是作死么,鬼迷心窍了,竟敢抓天妄仙尊的头发。 沉默让现场气氛更加的微妙-- 望着君奉雪投来的死亡凝视,悦宁溪有些语无伦次道:“我我我...师、师尊的头发好像海浪。” 丝如墨,柔如云。 本来阴测测盯着他的君奉雪闻言,一时间神情怔然,然后居然甩了甩衣袖,不着痕迹拂去大半罡气。 那股压抑的气息散去后,悦宁溪带着几分怀疑瞄了眼君奉雪脸庞,却不想心脏又一阵紧缩。 那削薄的唇边居然勾勒出一抹柔和来。 这张容颜,哪怕昙花一现的笑意,都足以让身边百花失色... 遑论这令人垂涎三尺,犹如非洲豹般健美的身材,尽管不想承认,这要是放在那个世界,就是行走的荷尔蒙。 男生梦想得到的身材啊! 可恶,被比下去。 如今他这副豆芽身板,尚不知要长到何时才能拥有这样的大长腿,悦宁溪心碎了。 倏地,身后有什么动静。 悦宁溪蓦地望去,却没发现,等他回头时,君奉雪早背过身去,继续往前走了,他只好抓紧脚步跟上去。 不知走了多久,君奉雪脚步又停,悦宁溪从身后探出脑袋来,发现此刻他们正站在一处明净如镜的湖泊岸边。 澄澈的湖水被风轻轻拽起一阵阵涟漪,波光粼粼,岸边丛丛争相夺取的花冠摇曳,在水光波澜下,花蕾中似乎有什么金闪闪的星光浮动可见。 悦宁溪被这奇光异彩一下子吸引住了。 湖泊盖住整个山谷中央,湖边的草木也漂浮着灵气,似飘舞的精灵在花草上嬉闹。 等会?!是他看走眼了么,怎么觉得对岸花丛有什么动静?这时身后又响起那奇怪的窸窸窣窣声音,悦宁溪看向身旁,君奉雪一眼不眨盯着湖面,仿佛湖中有什么值得入迷的东西。 有君奉雪在,应不会闯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正当悦宁溪自我安慰时,腿部挠痒让他微愣,下意识低眸,乍见一条比他的小胳膊还粗的藤条正环在他左腿上。 还没来得及大喊出声,转瞬间悦宁溪就被藤条缠住,整个人拔地而起,倒悬在半空。 这就是他不愿进来的原因!!! 飓风谷虽为奇观,但这里面的奇花异草都是成精的霸王花,凡是修为不到家者进入到这谷中,皆会成为谷中这些灵植的饲料! “啊啊~救、救命啊。” 悦宁溪被藤蔓甩得头晕目眩,好不难受,边费力地想将腿部那根藤蔓扯开,边向岸上石雕般的君奉雪发出求救。 只是他没等来君奉雪的救援,倒先将藤蔓激怒般,那根紧紧缠着他的藤蔓在空中甩了两圈,骤然将他向上抛了出去,紧接着,一朵艳丽无比的花冠冲天而起,花蕾张开似血盆大口向悦宁溪扑来,藤蔓不满猎物被花冠盯上,数根藤条朝他抢来。 噗的一声水花击打巨响。 在两者精怪的斗争中悦宁溪成了无辜的牺牲者,小小身子如凋零的残叶从空中直坠如湖泊中,溅起巨大水花。 咕噜噜地被灌了几口湖水,悦宁溪四肢挣扎着扑腾着,“救….救命….”眼眶、鼻腔中涌入的湖水让他恐慌,不会凫水的他更感到绝望,性命的威胁让他一下子忘却对某人的畏惧,大喊着“师尊”。 然而他期待的目光在望向岸边之时,悦宁溪整个人呆滞住了。 冷。 宛如看待死物般的冷漠视线,令他恍惚。 手脚渐渐无力,如负千斤般慢慢沉入水中,透过水光那人犹如上位者,对他这低贱者的无视。 这个男人,不会救他。 随着这个残酷而现实的想法,湖下的悦宁溪也似乎被什么东西缠绕住,一下子将他拉入黑暗。 君奉雪这混蛋! 【悦宁溪:老子要是以这种方式去阴间报道,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活阎王笑了 第5章 善变的师尊 慕雅琴一整天心神不宁,在看到被楚云湛抱回来的悦宁溪,连忙跑了过来,正好云意云诗也出来,就见全身湿透的悦宁溪被放下来,整个人都在哆嗦。 悦宁溪鼻腔心口仿佛被灼烧过,火辣辣的,甚至被湖底被东西缠住的绝望都记忆犹新,他不想表现那么软弱,可走没两步,人就昏了过去。 慕雅琴半揽着着虚弱狼狈的悦宁溪,楚云湛同情地看了眼悦宁溪,道:“仙尊带他进飓风谷了。” 慕雅琴大怒:“宁溪甚至还没接触仙阁功课,怎能让他进去!” 云意云诗瞧着情况不对,忙着将悦宁溪带回屋内去,临近屋听到慕雅琴怔怔然道:“想杀他何必这么麻烦?” 楚云湛怔怔出神,他知道慕雅琴关心则乱,所以他并不会将此事说出去,何况出了这样的事,他也有责任。明知这么多年,仙尊一直放不下心里的芥蒂,还让两人独处。 但是... 回想起不久前飓风谷外,君奉雪脸色阴森密布,半身华贵衣裳湿漉漉地滴着水。 “仙尊...” 楚云湛都还没反应过来,被拎着的少年就被扔进他怀里。君奉雪看都没看他怀里半昏迷的人一眼,与他擦身而过时留下命令。 “从明日起,由你教他修炼事宜。” 他跟了君奉雪这么多年,头回听到将他派遣给他人的命令。 仙尊当真想杀悦宁溪吗?或许连他都不知道。 楚云湛前脚刚走,悦宁溪就醒来,稚嫩的脸上肉眼可见的怵然,慕雅琴将他额前的湿发拨开,不停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然而悦宁溪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躲在被褥中,身子不停地打颤。 慕雅琴三人以为这情况很快会恢复,可过了几日,悦宁溪状态依旧不见好,明明风寒都过去了,这也导致楚云湛来竹峰都没得到好脸色过。 其实,悦宁溪那日醒来后就缓了许多,可他脑海却总浮现那冷酷的背影,闭眼想要平息心中火,然而一想到那双几近死寂的冰眸,就始终无法熄灭。 亏他之前觉得此人并没有书里那般冷血,原来一切,都是为了麻痹他。 狠毒冷血的家伙。 悦宁溪又装病了几日,就在他奇怪那边怎么没动静时,外面一阵兵荒马乱。 不消时,木门被咣当一声撞开,云意匆匆来到他的床边,将发懵的悦宁溪捞起,口中嚷嚷着:“都什么时候了,还睡?” 悦宁溪仓皇之下任由她摆弄,简单套上外衣后又被风风火火拽了出去。 但她并不是往前院,而是后山。 没等悦宁溪问情况,就听云意边跑边说:“小竹峰被仙尊座下弟子包围,云诗跟慕师姐正在想办法拦人,你快跟我离开。” 悦宁溪终于知道为何云意如此惊慌了。 他忙不迭问道:“那你们怎么办?” 不是吧?他不过装病推脱,这就这般不容他?悦宁溪这会缓过来,第一时间想到那冷血师尊可是血洗过竹峰一次的人,想来多来几次又何妨。 他正想挣脱开云意的手,身后破风而至,竹叶四飞,蓦地一声巨响,剑气在面前划下深深一道横沟。 悦宁溪愣住。 云意手下意识攥紧他手臂,看着前方一身玄衣的楚云湛身法飘逸出现。 向来寂寥的小竹峰,此刻门庭若市,身穿统一服饰的仙阁弟子分排两列,有男有女双手作揖行礼,这阵仗堪比万人簇拥的一派之首出行啊!悦宁溪脸上刚有点血色,此时又白得几近透明。 这….阵仗有点大? 两列弟子整齐划一侧身站定,空出中间三人宽道,楚云湛走了上前,朝悦宁溪看来。 见人齐刷刷跟着楚云湛看来,悦宁溪赶紧正了正身,谁知,玄衣随着步伐缓缓走至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楚云湛单膝跪在地上。 “今日起,少主住行皆由这些人负责,而属下则当任您的剑术指导。” 小竹峰三人:“……” 悦宁溪:“…..” 明明那时候还见死不救,何况让这些身手不凡的弟子在竹峰做杂役,也就君奉雪想得出来,只怕目的不纯吧。 慕雅琴走近悦宁溪身旁,一言不发,却用行动告诉他,不要害怕,她会保护自己。悦宁溪凝视着院前跪倒的人,僵着脸许久,这才有了动作。 “楚师兄请起。” 哪怕他再不愿,也不能不顾慕雅琴云意云诗,当众拂了他师尊的面子。 悦宁溪伸手去扶楚云湛,却见楚云湛低垂着头,声音沉亮:“您是天妄仙尊弟子,亦是仙阁少主,无论谁都不敢与少主您以师兄弟相称,还望您谨言,不然属下只能前往言堂受罚。” 他的这段话也相当是在警告在场的所有人,小竹峰上三人纷纷变了脸色。 悦宁溪眉梢微沉。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他要在他人监控下过日子。 皓雪庭。 君奉雪身披白蓝相间华袍,站在簌簌作响的枫叶下,他伸出手,指骨分明的手如玉,指间夹着一片枫叶细细摩挲着,背影格外孤寂。 身后不远处,楚云湛黑衣墨发仿佛是融入夜幕之中,半响,他现身道:“少主这些时日勤苦,学得东西也快,想来少主他还是很喜欢您的。” “你倒是会为他说话。” 一声意味不明冷笑,君奉雪忽然转过身来,眸子在夜色下异常疏冷,他道:“留他性命是应那两人之求,若有天他走上那条路,谁也保不了他。” 楚云湛愣住,旋即低下头不敢与之逾矩多言。 萧条静默的庭院中,风声交错,君奉雪将手中的叶子丢下脚边,转向一方阁走去。 “银峰谷方面多加留意,近日魔族动作似乎多了些,具体情况派人到九渊河看下。” 楚云湛作拱道:“是。那既然医圣还在寻找治疗的丹药,是否将试炼推迟...” “不必。” “明白。我这就准备通知各宗。” 楚云湛转身就要离开,但刚走一步,就听到身后动静。 他立马走到君奉雪身后,刚要找寻随身携带的丹药,君奉雪就抬手制止,一抹红色也映入他眼帘里。 楚云湛目光落在君奉雪掌心的鲜血,神色惊异不定。 “你的病症...” “近日心绪有些乱了。” 君奉雪开口,顿了顿又道:“无妨,我会坚持到一切尘埃落定。” 最后四字仿佛带着幽然的执念。 楚云湛沉下脸,几分自责道:“是我不好。” “若有一日,”君奉雪并未责备,而是道:“真走到头,你会阻止我吗?” “不会。属下永远不会。” 满院的枫色寂寥,这世上有太多遗憾,为了那点执念,哪怕坚持数百年都不放弃。可一旦认清事实,梦的泡沫被戳破,哪还有什么可以坚持的呢。 * 新来弟子都对他无动于衷,甚至有意无意隔开云意云诗她们,这让他很不满。楚云湛倒挺不错,甚至都与竹峰他们打成一片,从最初的敌对到如今他还会替他们出面,这让竹峰四人对他有所改观。 但,对于楚云湛时不时提起君奉雪这件事,悦宁溪真的敬谢不敏,就在对方知晓他苦恼的源头后,居然提议他主动跟君奉雪说。 “……” 悦宁溪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在旁端来茶水的慕雅琴都忍不住嘴角抽搐起来。 这是想让他直接死么。 “师尊哪有那么好说话….”悦宁溪神情像葉掉的大白菜,抱着木剑靠着竹身。 谁知,楚云湛却追着道:“仙尊嘴上不说,其实很疼少主您的,昨日还念叨着修炼结束后召见您,不如现在过去?” 轰隆一声,巨雷当空劈。 悦宁溪心绝望想着:“要不,还是重新投胎比较轻松吧,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飓风谷的事,楚云湛来他身边的时就解释清楚,那日将他拖住湖水中央是镇压水兽--闭月,是只特殊灵能的生物,除了君奉雪无人知晓它到底长什么样子。 这种生物会散发出常人难以察觉的威压,只对那些精怪与成精的灵植有用。平日在湖底沉睡,那日他们到后谷内灵植似乎都出现躁动,故而闭月是在救他。 就跟野兽将猎物拖进自己领地,让其他野兽不敢进攻同个意思。 可,那时的眼神悦宁溪不可能看错。那种冷到骨髓里的寒,君奉雪是真的想借手杀了他。 至于为何后来又要救他,或许是怕遭受非议?又或者是他命不该在此时绝,具体他想了几天都没想明白,干脆放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到了。” 出神间,楚云湛清朗嗓音打断了他,悦宁溪抬头望去,见那三字牌匾,心里喟叹为何小竹峰与皓雪庭不是隔座山呢,这样他就可以晚一点见到君奉雪了。 越过庭院石板路,踏阶而上,楚云湛朝阁内恭敬喊道:“仙尊,少主到了。” 然而,里头一片寂静。 二人面面相觑,正当楚云湛打算敲门时,身后突然被拉了一下,他扭头看向拽住他的悦宁溪。 “要不,“悦宁溪眼神闪烁,“还是不打扰师尊了...” 这时门又忽然开了。 昏暗的楼阁里,纱幔倒悬,弥漫着一股莫名的沉压。 悦宁溪后面的话还卡在嗓子眼,楚云湛却笑着侧过身,边推着他边道:“看,仙尊在等着您呢。” “你会在这里吧?” 悦宁溪脚下愣是不愿向前走,他眼不眨地看着微笑的楚云湛,却听后者似宽慰他道:“属下就在门外,而且这皓雪庭没有危险,有仙尊在,无人敢闯,也不会伤害到少主。” 对我来说最大的危险就是君奉雪好不!悦宁溪觉得楚云湛是不是理解错了?书中关于君奉雪的事迹,他都能倒背如流。 少年便是修真界难得的天才,何况他随身的本命仙器——正神,那可是连魔君都败下阵的法器。以君奉雪仙门第一实力,谁会担心有人对他不利,倒不如先担心担心他这回能否活着走出这扇门。 悦宁溪面如土色,身子甚至都要缩回去,可下一刻就被楚云湛拽着向前。 他还暖心劝道:“仙尊见到你,想必会很欢喜的。” 悦宁溪:“啥?” 说话间,后背被轻轻一推。悦宁溪回过神就被推进三交满天星图案门里,口中那句“你没事吧”还没说出,回首只见楚云湛朝他挥了挥手,然后砰的一下,大门被他轻轻关上。 “……” 吾命休矣! 悦宁溪刚扑过去,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阁内静谧沉沉,他瘦弱身子紧靠在门上,在心底问候了楚云湛百遍。良久之后,他鼓起勇气,朝着那硬木浮雕罩走去,蹑手蹑脚,跟做贼似得躲在浮雕罩张望几番。 要说这修真界大佬的居室,简直简洁得过分。 云涛仙阁的楼阁宫殿都是金碧辉煌,书中所描绘的金漆雕龙,琉璃屋檐,仿佛九天仙境般磅礴浩然,他一直以为只有小竹峰看起来穷得响叮当呢。 呃...是清雅。 四周无装饰的白墙,空荡荡的不像是一阁之主所居住的地方,除了那奇怪浮雕罩的大床…… 这床极大,又放在房子正中也是惹眼,周身玄色纱幔垂落在地,悦宁溪正放轻脚步走近,忽然,他瞳孔一顿。 大床后别有心思,墙上有幅被白色纱幔挂起来遮住的的巨大画像,不知是不是被施了法术,明明白纱很薄,悦宁溪却看不清,依稀辨认出那是个人。 哦吼...他好像发现了该死的秘密。 看着那幅画像,悦宁溪心脏却传来剧烈的悸动,说不清那是种什么的感觉,但好疼...像是被烈火焚烧般灼痛。 下一瞬,他察觉背后熟悉霜意,勉强清醒后腿一软,坐在地上。 身后窸窸窣窣声音,那是衣裳互相摩挲的声响,随着“嗒”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地了。 悦宁溪急急回头,浮雕床玄幔无风自扬,刹那间,冷峻的容颜骤然现出。君奉雪随意穿着,白皙修长的双手搭在有力的腹间,长腿一条半支起,整个人舒适得半卧在矮榻闭目休憩。 顺着视线,悦宁溪看到不小心掉落地面的腰带,他偷摸抬手抽了两下自己的脸颊,暗暗长吁口气。 嘿,自己吓自己。 方才险些暴毙,这会冷静下来,悦宁溪看着面前的人,神情很是微妙的...难看。 为….为什么有床不睡,偏要睡在这里?! 矮榻位置在浮雕床后背,先入为主,以为玄幔里面躺着君奉雪,后来又被白纱画像吸引注意力,悦宁溪压根没想到这里还有人。 此刻的君奉雪剑眉舒缓,睫毛在脸上投射出一片阴影,整张脸看起来很平静,如古希腊俊美的神像。 悦宁溪无语扶额一手,不知怎么,大概美色误人,他大着胆子上前,目光重新落在塌上之人,轻声呢喃道:“睡着了倒没那么可怕…” 矮榻上的人微微一动,悦宁溪立马抿紧嘴,紧张盯着君奉雪一动不动,盯了会,发现矮榻上的人气息平稳,似乎没有醒来的迹象。同时他脑中却闪过那时候冷漠的神情,垂落在身侧的手掌赫然一握。 要不要趁机给他一拳呢?机会多难得,若是他醒着,打也打不过。 熊熊烈火在眸底燃起,悦宁溪越想越气,拳头慢慢举起,即将落下时,又猛地停下动作。 ...万一打醒了,他怎么解释对方变成熊猫眼。 悦宁溪正要放下心中屠刀时,忽然眼皮跳动了下,他缓缓挪开拳头,赫然撞进下方一双如澜流转的冷眸。 眸子的主人此刻带着少许惺忪,正注视着那高举起的拳头。 【悦宁溪:迟早会被这主仆害死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善变的师尊 第6章 老年痴呆症 当朦胧褪去,可怖威压溢出,凝望的目光也逐渐如冰刺射来,悦宁溪呼吸停了几瞬,拳头一下子松开,强作镇定换了方向盖住那双冷眸。 没事哒没事哒没事....哒。 颤抖的手心有点痒,悦宁溪小心翼翼挪开手掌,在触及到那正睁着的眼眸瞬间,又给盖上了。 “.....”悦宁溪深吸口气,死嘴竟哼出记忆里熟悉的歌谣,“我的小阿公,你呀快快睡,月光左耳走,人儿陪右守~” 轻糯声音从悦宁溪口中传出,双方各自一怔。君奉雪薄唇微妙颤了下,悦宁溪自然注意到,暗骂自己蠢爆同时也想着补救,就听到耳边响起低哑嗓音:“…什么曲子?” 悦宁溪嗫嚅道:“家乡小曲。” 他说的都是些啥呀! 出生就在的竹峰,哪来的家乡?!悦宁溪咽了下喉咙,以缓慢速度松手后退,待那张淡漠的容颜重新出现时,他朝君奉雪笑得一脸如晨般的灿烂,“刚刚见师尊睡得不安稳,正想唱点小曲安神呢。” 君奉雪:“…..” 他抬手搭在软塌背,优雅且缓慢地坐起身来,声音中夹杂着刚睡醒的沙哑,却意外的好听,“找为师何事?” 不是您让来的么! 此时君奉雪正抬起修长手指,墨发顺着他指缝滑落,浑身散发着与平日不一样的慵懒气息。悦宁溪又看得出神,乍闻又一遍声音,如梦初醒般回道:“...不是师尊说今日要见我么?” 君奉雪撩发动作微顿。 半响,悦宁溪眼角微抽道:“您、不会是忘了吧?” 谁料对方镇定自若道:“你记错了。” 悦宁溪:“……” 这人脸皮咋这么厚?明明是自个忘记,还回得如此义正言辞!话说君奉雪究竟几岁了,修真界不以岁数的,百岁甚至千岁都有,按照书中说法,百年前人魔大战,君奉雪才过而立之年,就老年痴呆了?! 这些并不重要。接连被吓了几次,差点忘记来干嘛,正好君奉雪似乎没那么不近人情,或许事情能成。 想到此,悦宁溪忽然跪下,道:“请师尊收回成命。” “什么?” “竹峰太多人,弟子、喜静,习惯慕姐姐跟云意云诗三人就好...” 悦宁溪越说越小声,君奉雪眼眸轻轻瞥来。 对于仙阁众人来说,别说天妄仙尊的恩赐,就算是惩罚,也是不可能忤逆的。仙阁人多眼杂,只会看地位行事,悦宁溪竟为了这可笑理由,也不知说傻还是另有目的,总之在君奉雪眼中,就是—— 烂泥扶不上墙。 偏偏悦宁溪不知所谓。 君奉雪眼眸陡沉,抬手挥袖,悦宁溪就被一阵风扔到外门去,在他被丢走后,门扉紧紧关上。 楚云湛刚回身,正好接住半空哀叫的悦宁溪,他困惑来回看了看,道:“事情没成?” 成了毛啊!前一刻人还挺好说话,说翻脸就翻脸,悦宁溪下定决心,再也不要相信楚云湛的鬼话了。 最终他惹得君奉雪生气,小竹峰人也没撤走。 时光荏苒,悦宁溪修炼两年多,剑术强了不少,毕竟教他之人是云涛仙阁除了君奉雪外最厉害的人。 书中的楚云湛,与君奉雪两人亦仆亦友,整个仙阁中只听后者命令,悦宁溪记得文中还隐晦写到楚云湛似乎暗恋他娘,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对他诸多照顾吧。 当然!不像某些人冷血。 这君奉雪也不知发什么神经,小时候对他不闻不问,之前又想杀他,如今三天两头召见他,害他每回提心吊胆,结果对方只是在春意盎然的庭院中悠闲发呆。 离谱的是,每次都挑辛苦一天回去躺的时候。 到皓雪庭时天边都黯淡下去,悦宁溪忍着脾气,走到一方阁前,恭恭敬敬作揖道:“拜见师尊。” 室内寂静了会,之后君奉雪沉沉的声音响起:“进来。” 悦宁溪看了眼楚云湛,然后又看向无人推开的门扉,须臾他抬脚迈上台阶,门再次打开。 好个自动门。 悦宁溪一进去,身后门就被劲气给关上,室内没有光,只靠窗户清辉洒进来,之前的浮雕屏不见了,视线直接落在不远处矮榻上,那道身影正侧卧在上。 君奉雪的声音幽幽响起,“过来。” 悦宁溪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提步走近。而君奉雪神情淡淡,甚至有几分索然无趣,轻瞥了他一眼道:“坐。” 坐哪?悦宁溪极快扫了眼矮榻,又掠过那张诡异的浮雕床,僵硬着四肢走近君奉雪,可没等他走近矮榻,君奉雪懒懒开口:“坐地上。” 悦宁溪:“...” 还好还好,师尊还是正常的。 地上甚至还可以离煞神远些,悦宁溪毫无负担拂开衣摆,席地而坐,等他坐下后,却见前方矮榻的人蹙眉沉默。 这叫他来又不说话是几个意思? 在这静默的空气中,悦宁溪内心抓耳挠腮,等了一会,见人还是没开口的意思,他不屈意志在熊熊燃烧,实在憋不住,朝君奉雪展露笑靥。 “昨晚弟子梦见师尊了。” 高傲的君奉雪终于有了点反应,快阖上的眼眸缓缓抬起,向他瞥过来。 悦宁溪笑盈盈道:“梦见师尊教我剑术,还夸我进步快。” 谁知,君奉雪兴趣缺缺闭上眼,回了两字。 “烂梦。” 呵呵,您可真会说话。悦宁溪觉得还是安安静静呆着吧,至少不会被气死。 事实上,梦里君奉雪提着剑想杀他,吓得他在梦里跑了许久,隔天眼下青黑,慕雅琴还以为是他修行累着了。 银盘高挂,微风习习,簇簇作响,倒也没初见那般萧条。 悦宁溪百般无聊,透过窗外盯着那颗枫叶数着,数着数着,跟前突然响起玉盘碰撞声。他低下头看去,发现是一盘绿豆糕,以及一盏飘着香气的茶。 矮榻上君奉雪手势微动,手里多出了白玉瓷茶盏,刚靠近唇边,还没碰到,就听到屋内另一人道:“弟子想要师尊那杯,可以吗?” “为何?”君奉雪抬眸望去。 悦宁溪脸上闪过一瞬纠结,但仍不死心道:“那茶盏弟子很喜欢,茶香也不一样。” 君奉雪没开口,目光灼灼凝视他不动。 而悦宁溪也不害怕,这倔强的模样,与当年试炼绝不认输,他师姐宁线衣简直如出一辙。 事实上,悦宁溪却在想:“好端端,糕点又是茶水,明明可以用一种茶,偏偏要准备两盏?”见人缄默,悦宁溪愈发觉得面前这杯茶就是夺命毒药,否则至于这时候让他过来,就为了喝茶吃点心啊。 不管如何,今夜他是不会喝面前的茶。 忽然劲风一送,悦宁溪还没反应,那白玉瓷茶杯直愣愣送到他面前。 这倒真是骑虎难下。 这茶是非喝不可么?按照之前不该是不喝就渴着?可在君奉雪的目光下,悦宁溪只能伸手端起那“求来的”茶。 茶盖轻轻抚动着茶叶,待那茶的纷香涌入鼻腔之中,慢慢凑近杯沿边轻轻抿了一口。 这皓雪庭来过多次,茶倒是每回都不同,可从来没像这回的茶深得他心。 “很好喝。” 悦宁溪抬起头,眼瞳流露水光看向君奉雪,“这茶色浅,入口清冽洌却是很甘甜...唔..就像冬日初雪。” 在他说出这话时,却没注意到君奉雪俊容难掩愕然。 他道:“你,喜欢这茶?” 不知为何,平日低沉的嗓音竟听出一丝涩然,尽管不明其意,悦宁溪还是慢慢地点了下头。 然而很快手里一空,是被强行夺走。 空空如也的双手让他不知所措,正好君奉雪绷着脸道:“若将心思专注于修行,也不至于今时还未结丹。” 这翻脸比翻书还快,对于进嘴的东西,他心跟嘴比真金还真好么。 回去路上,听闻室内发生的事后,楚云湛也露出惊讶的神色,“少主你也喜欢?这是你师尊最喜爱的茶叶,整个修真界只有靠西边雪峰山谷有,十分珍贵呢,虽然他不爱喝...” 悦宁溪捕捉到华点,抬头问道:“不爱喝为什么说是最喜爱的?” “...因为是很重要的人喜欢的东西。”楚云湛神色闪过一瞬复杂,在悦宁溪探究时,又恢复如初,莞尔道:“少主早些休息,这几日还要麻烦你多跑几趟。” 这个人,不会跟白纱画像有关吧? 悦宁溪不敢去触碰君奉逆鳞,但总得满足心底的好奇,尤其是发现仙阁许多人是记得散云仙子,甚至某些还受过恩,但在她最需要时候,却无人站出来帮忙。 他频繁打听换来楚云湛提醒他千万不要在君奉雪面前提起他娘亲的事,这一切似乎跟后者夜里总不得眠有关。 趁再次被临时召见,悦宁溪最终忍不住问清缘由。楚云湛听后一愣,笑道:“少主没做错事,最近仙尊有很多事要处理,夜里又经常被梦魇困扰。” so?悦宁溪不懂修为如此高的,怎还会被梦魇所困,再则多大岁数的人了,是小孩子嘛,需要人哄睡觉。 倒是楚云湛口中的事情,这可是云涛仙阁一大盛典,年年都有人挤破脑袋想要进来,若能通过试炼成为仙阁弟子,那将是家族荣耀,普通人一辈子不愁吃穿。 这也是书中主角出现的时候。 有了主角,君奉雪应该不会再盯着他。悦宁溪也打定注意趁此机会离开,无论是生是死,是下毒还是刺杀,都与他无关,总之不再出现这两人面前。 悦宁溪思忖了片刻,这段时间还是尽量别出什么岔子吧,就当是哄哄老人。 矮榻对面多出张扶手椅,看样子是为他准备的,或许是见过他毫无形象坐在地上,觉得有碍仙阁形象。可明明此时他应该在小竹峰惬意躺在窝里睡觉,而不是坐在这等着。 他可没有看着男人睡觉的癖好! 君奉雪半卧在矮榻中,蓝白宽袖垂地,手支在后脑勺,另一只搭在腹间上,整个人说不上的惬意。仿佛察觉投射而来的幽怨,君奉雪微侧过脸,道:“唱吧。” 悦宁溪思绪一下子拽回,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唱什么?” “那首家乡小曲。” 悦宁溪:“……” 他想起来了,那时胡诌的话语,居然被这人记了去。等等...难不成君奉雪以为曲子名字就叫“家乡小曲”?悦宁溪心虚地别开目光,声音低低道:“….弟子忘记怎么唱了。” 你当我是清乐坊歌姬么!!!说唱就唱!人家好歹有回本拿,我唱是白工!谁要唱! “忘了?” 君奉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正了正脑袋,放在腰腹上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语速缓慢陈叔着:“前些日子仙阁揪出几名藏匿在人界的魔族。” 他闭着眼,只有薄唇微动着,悦宁溪瞧着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君奉雪,歪了下头,然后就听到对方继续道:“他们也说不清楚,所以为师亲自让他们回忆起来。” 明明是如此平淡的语调,可听在悦宁溪耳里,就成了阴森森地警告。他咽了咽口水,正巧那原本阖上的眼帘此刻半睁,君奉雪眸底寒意瞬间让悦宁溪背后激出一片冷汗。 “记忆嘛,为师有的是办法。” 【悦宁溪:我的家乡来自远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老年痴呆症 第7章 失眠的仙尊 堂堂仙尊居然逼良为娼!!悦宁溪想都没想改口道:“弟子突然又想起来怎么唱了!” 他脸上含笑,心底流着泪。 就这样被奴隶半天,直到楚云湛走进来打断那曲声缭绕到干巴巴地朗诵者歌词的音调,这才惊奇发现气息平缓的君奉雪,在前者的示意下,如行尸走肉般僵着脸的悦宁溪走出一方阁。 等两人离开皓雪庭,楚云湛诧异道:“仙尊很喜欢少主的曲子。” 谢谢,他并不想要这殊荣。 悦宁溪回头望了眼皓雪庭,本来觉得修行者不睡觉几天,也不会有事吧,可观君奉雪的状态,十分之熟悉,像极之前刚穿越成婴孩的他,即便克制不住本能,但夜里一点风吹草动都会睁开眼。 睡觉本该是最放松的,唔….他稍稍有些理解了点,可君奉雪那么强,在害怕什么呢? “少主?” 悦宁溪回神望去,楚云湛却蹲下身子,似斟酌了一下,才道:“仙尊并不是真讨厌少主。云湛知晓这番话逾越了,皓雪庭禁制乃仙尊所设,我想那时禁制能开,也是因为仙尊认可您的。” “还请你不要对仙尊那般拘谨,好好用心看看。” 自与楚云湛熟了后,悦宁溪便威胁他不用对自己用尊称,可这回对方却语气郑重。 悦宁溪盯着楚云湛半响,突然伸手在他脑门弹了一下,他双手环胸,一副‘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的模样道:“别动不动就跪,不然我今后就不让慕姐姐准备你饭菜了。” 尽管他是穿越而来,可随着时间推移,心底有了不同感触,可身边的人都与他同样,都有血有肉。上辈子他是孤儿,这辈子一睁开眼倒也没多伤感,不过说不好奇是假的。 悦宁溪忽道:“竹峰生活拮据,慕姐姐能进出仙阁换东西,是你在背后帮忙的吧。你为何要帮我?因为我娘?” 峰上皎洁的月光流照,楚云湛茫然摸着额头的手顿住,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回道:“仙尊与仙子将孤苦无依的我带回仙阁,仙尊更待我如亲兄弟,此恩云湛铭记在心。” 难怪君奉雪对楚云湛很是宽容,就连进出皓雪庭都是自由。 无论书中,还是悦宁溪接触,楚云湛为人都是那种重情重义之人,作为朋友想必是极好的。 迈进竹苑前,悦宁溪回首见楚云湛俊秀长相在月色投下一片阴影。 “有些事少主也不必在意。” “过去已过去,你的母亲是个了不起的女子,当年风华绝代自有不少的追慕者,我恰好跟仙尊身边能与之交谈几分而已。” 楚云湛眼中只有坦然,想来也知道仙阁传闻,悦宁溪迟疑问道:“那师尊..也喜欢我娘吗?” 许是他问得太直白了,楚云湛没反应过来,因为背着月光,悦宁溪看不透他此刻的脸上的表情。 “喜欢吗?” 因爱生恨,恨她爱上不该爱上的人,看着有她一半血缘的人害死她,故而对那人也产生厌恶。 内阁那幅画是“她”吗?这若放在女频小说中,不是妥妥爱而不得替人养儿子的男配么。 唉...难怪病得不轻。 悦宁溪头顶笼罩一片阴影,他抬头看去,只见楚云湛仿佛失去言语力气,强忍着脸颊肌肉的抽搐,道:“这又是哪里来的传闻?” 悦宁溪:“……” 可有时君奉雪看他的目光,尽管隐藏很好,偶尔还是会闪过一瞬阴鸷,像是恨不得掐死他这个人。 楚云湛不知想到什么,正色道:“你师尊对你娘绝非是男女之间的情谊,这一点毋庸置疑。修真界传言就是唬弄人的,况且你觉得以你师尊性格,若是真如此,你还会出生吗?” 这理由...竟让人无从反驳。 悦宁溪想了想,着实无法想象君奉雪在背后守着心上人与他人你侬我侬的情景,按照他师尊性格,只怕会一剑抹了对方脖子吧。 他晃了晃头想将那凶残画面赶出去,原书中确实没说君奉雪喜欢宁线衣,可如此,他对原身为何没有半分念及旧情?悦宁溪心里好奇,直到最后,楚云湛也没说那个人是谁,只是笑着说他小小年纪别打听这些。 许是受那些话影响,与楚云湛别过后,这夜悦宁溪睡得并不安稳。 * 如今悦宁溪满十六,慕雅琴好几次明里暗里劝说他接触阁内事物。 然而,悦宁溪却清楚君奉雪喜爱不过表面,只要叶初淮一来,他这个仙阁少主怎样都得让位。日子一天天过,他心底也说不上滋味,倒不是嫉妒,就是觉得难道相处这么久,真会因一人否定存在吗? 悦宁溪不安似乎也被身边人察觉,等他发现时,慕雅琴竟与楚云湛合谋,不知二人在说了什么,他便宜师尊居然亲自教他剑术,召见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皓雪庭内,悦宁溪穿着白衣劲装,高束的墨发跟随摆动,像刚入门朝气蓬勃的小弟子。他轻车熟路,见到了在枫叶下的君奉雪,笑容先一步熟练扬起道:“师尊。” 淡漠的一声“嗯”后,君奉雪转过身来。 他神情没见多欢迎也没之前疏离。这些年,悦宁溪从躲在旁人身后,硬拉都不肯来要威胁,如今态度也愈来愈随意。 “呃…您要是不喜那我走就是。”悦宁溪表情看不出要走,反而来到石桌前撩摆坐下,端起早已备好的热茶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两下,假装品茗。 不是他不怕君奉雪,而是相比这段时间慕雅琴,他更愿意呆在皓雪庭了。 君奉雪冷眸微眯,故作嫌弃道:“吵。” 悦宁溪边喝着边嘟哝着:“我就说了一句话…” “什么?” “什么也没。” 悦宁溪老实闭上嘴,望了望四周,没发现楚云湛,不由想到昨日,因楚云湛那句‘天赋不错’,君奉雪竟与他对练,在狠狠将他按在地上摩擦后,还特轻蔑打量了一会,满脸只差没写上‘就这’,事后还说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云湛眼光退步了。” 想起那件事,悦宁溪后腰下方就疼了,不过楚云湛也没好过,被下令陪他绕着小竹峰跑,美其名强身健体。 所以,这是在躲着他? 话说回来,君奉雪虽讨厌,可不得不说,对方是认真教他,悦宁溪有时候也会恍惚,他们或许是对正常的师徒.... 红亮的茶水倒映着悦宁溪眼睫,他注视一会,抬头看向与他相对而坐的人。 君奉雪脸上表情淡淡,眼眸却盯着那棵枫叶,思绪也早不知跑到哪里去。 说起这树,整个仙阁的树木都遵循着大自然法则,春茂秋落,可这皓雪庭枫叶树,却四季如常。悦宁溪想了想,开口道:“长老说万物皆有它命数,师尊用灵力维持它不觉得辛苦?” 听到此话,君奉雪目光从树挪到他身上,看了眼,又毫无波澜回到那树。 好哒,该闭嘴了。 又过了会,君奉雪冰眸扭转,罕见迟疑一番,微颔首道:“你可想参加弟子试炼?” 悦宁溪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心想是哪个环节出错?之前他是因为参加就能拿钱,如今生活得到解决,竹峰那两块地也变成四块,他并不想走上书中老路,徒增风险。 君奉雪见他踌躇,嗓音略微低沉道:“不想就别勉强。” 悦宁溪心头咯噔了下。 但很快,他明白过来君奉雪为何如此问,这个时候不就是主角跟随熟人拜访,被君奉雪发现的潜能吗?悦宁溪稍微思忖,便急急回道:“弟子试炼广招贤能,若是师尊想多收弟子,弟子并无异议的。” 思来想去,无非就是君奉雪找不到借口,拿他给主角试炼。 仔细想想,叶初淮并未报名仙阁入门考核,又是跟着熟人来,搞不好他们早见过,君奉雪瞧上人家天赋,为了师出有名破例让叶初淮参加,只为当着众人的面展现天赋以免非议,合情合理。 他可不觉得君奉雪是真的在意他这个徒弟。 这个回答很满意,想必君奉雪也会很欣喜,悦宁溪都忍不住在心底夸自己机敏。 谁知,君奉雪先是一愣,然后用‘你脑子瓦特了’看白痴眼神瞪着他,道:“为师何时说过要收徒?丢人一个就够了,为师还想能清静过日子。” 悦宁溪:“……” 这话有本事等主角出现你说!方才的语气分明就是一副‘要想来个二胎,问老大同不同意’,这会倒成他自作多情?!就算如此!也不至于看白痴一样看他吧。 他是长得丢人,还是不够努力丢人? 君奉雪也不负他望,嘴毫不留情道:“楚云湛说你处事过于老成,整日想些有的没的,吃不好睡不着,是缺少与同龄人走近,为师看只是吃的东西都堵在那颗脑袋上了...” 他薄唇一张一合,带着几分嫌弃,可又好像并没有那么令人厌烦。 但同时,悦宁溪不敢置信楚云湛究竟在背后说了多少这种话,哪时见他吃饭不积极,睡觉不早睡?! 见他愣住的样子,君奉雪也没再说话,只是眉间川字都给拧出来。 悦宁溪还没说什么,君奉雪蓦地起身,绣着金丝云纹的宽袖一挥,一柄雪白灵剑陡现,被他攥在掌中。 霎时,皓雪庭剑意泠然。 悦宁溪脸色兀变,唰地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开,边大喊道:“师尊..这皓雪庭景色如此美,师尊不觉得在这里不宜做某些事吗...” 气氛静默。 【君奉雪:谁是爱而不得替人养儿子的男配?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失眠的仙尊 第8章 失忆的神兽 实在想不通他哪里得罪了他,悦宁溪自树后探出脑袋,弱弱地喊了句“师尊”。 别杀他呀。 这也没到十八岁生辰呢。 君奉雪深呼吸口气,手腕微转,将那柄剑横在身前,颔首示意悦宁溪上前,“给你的。” 那剑身雪白,长短合适,无论是剑本身,还是刻着属于仙阁的精致繁纹,都看得出来是一把极好的灵剑,此时扔到悦宁溪怀里,竟与他灵力共鸣,微微闪着光色。 用剑高手楚云湛曾说,一柄合适的剑会在遇见主人时,便能相互感应,施展招式,亦会事半功倍,发挥出惊人的伤害。 悦宁溪犹豫挪动脚上前,走没几步那把剑就被丢过来,他看着手中的剑,半响,才看向君奉雪,似在确认道:“这是给我的?” 书中并无这个情节,也就说这是真正意义上给他的。 悦宁溪这一刻心里从未有过的感觉,比发现体内有灵力更加奇妙。 他眼里跃动着光芒,不知是否错觉,君奉雪眉眼也似柔了许多,道:“此剑无名,你自个取。” 取剑名?悦宁溪握紧这柄剑,凝视着上面淡淡色泽。 慢慢扯开一个神采飞扬的笑容。 悦宁溪握住剑柄,微微用力拔出半寸,亮白的剑刃犹如流水转动,他低声道:“谢谢师尊,此剑就叫山前吧。” 山前必有路。 他觉得这名字很好,可等了会,却没发现君奉雪动静,蓦地抬头,看见他师尊君奉雪愕然失色,卓然而立的身子有一瞬间的颤抖。 “...师尊?”悦宁溪担心走近了几步。 不知他那句话触动了开关,君奉雪猛地抬眸,随即背过身去,略微冷硬道:“下去罚抄门规五十遍。” “啊?” 待悦宁溪被赶出皓雪庭后,君奉雪的耳畔依旧嗡嗡作响,他下意识松开从刚刚就紧攥着的手心,鲜血一滴一滴从袖中滴落。 楚云湛出现时,君奉雪除了脸色泛白外,掌心的伤口已经自愈了。 他急急上前想要搀扶,“又发作了?” 君奉雪抬起手,眸底煞气隐隐,声音也低了下来。 “..无事。” * 被莫名其妙赶出皓雪庭后,悦宁溪茫然走到半路,才发现该生气,在丢脸与丢命之间反复横跳后,最终只敢握着剑鞘乱砍路边野草,想到抄烂于心的经文,他恨不得抡起这柄剑在君奉雪脑袋上打几下。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声音从背后响起,悦宁溪猛地回头,正好一团黑色的东西从他眼前极快溜过去。 可那小东西聪明得很,转眼间便又无了踪影,悦宁溪追上去又刹下脚步,屏息凝神,目光掠过四周无异样的草木,少顷,他敛回气息,高声道:“难道我看错了?” 悦宁溪假意离开,这时草丛中有了动静,几不可闻,刚走了几步的他嘴角微微勾起,下一刻身疾如风劈开那灌木,冲着那得意地笑道:“看你往哪儿跑...” 簇簇翠叶,山前剑颤了几下,发出低鸣。 有些灵剑在感受到危险时,就会以这种方式提醒主人,从前楚云湛重点之重说过,如果遇到剑发出低鸣不是战意强,就是他所面临的危险或许会要了他的命。 他下意识想后退,与此同时一条黑蛇穿过灌木,迎面扑来,柔软的蛇身,顺着他手臂蜿蜒爬上。 蛇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他的脖颈,悦宁溪剑气一震,手一甩,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黑蛇削成两半,蛇身落入草丛中。 但下一秒,又飞出数十条五彩斑斓的蛇。 它们似被控制了,很有组织攻击死角,很快剑被缠住,吐着蛇信的蛇也朝手臂爬来,悦宁溪眼皮跳动一下,下意识扔掉山前剑,翻身滚开。 就在此时,他就被一个冲力灌在树身。 一阵劲风扬起乌发,一名黑缎缠目,额纹诡异又极其俊美的男子出现眼前。那双强而有力的手臂正将悦宁溪怼在树干前,下压,尽管桎梏并不在脖颈,可仍能让人感到少许窒息。 男子披散在肩的黑发吹得飘向脸颊上,线条明朗的轮廓,充满着邪气。 悦宁溪心头一突,他坐在地上,看着这个陌生男子,双手悄悄攥住地上的草屑,同时冷声呵道:“你是谁?” 男子反问道:“汝又是谁?” 第一次遇到在别人地盘还这么嚣张的(君奉雪除外),悦宁溪瞬间来了兴趣,感觉到胸前挤压的手臂越来越重,他强作镇定道:“我可以当做没见过你。” 就听男子嗤笑一声,忽然低下头,俯身凑到他肩颈上,像动物般嗅来嗅去。 靠,有变态。 悦宁溪深吸了口气,放在身侧的手陡然伸出,不远处落在地上的山前剑一颤,随即飞了过来。 剑刃是直冲男子而来。 然而,男子仿佛后背长了眼睛,陡然松开手,往后滑,随即靠在另一棵树,困倦似得打了个哈欠,悦宁溪起身剑指他,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再弱也不可能察觉不到气息,遑论眼前男子方才靠那么近。 修真界宗门都会有入山结界,恰逢最近太多人想加入仙阁,他师尊闲麻烦,干脆关闭结界几日,有仙阁有天妄仙尊坐镇,哪个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敢上门找茬。 没想到,还真有。 好死不死,悦宁溪遇见了。 利剑在手里又发出剑鸣,在剑尖快要碰到男子时,四周响起了方才听到的窸窣声,悦宁溪蓦地看去,发现他早已被密密麻麻的蛇包围。 此人两指拨开悦宁溪的剑,被黑缎裹着的双目似漫不经心由上到脚打量了几眼,道:“不动手?莫非被吾帅气长相迷倒了?抱歉啦,吾更喜欢软萌可爱的女子。” 男子额纹是金色的,看不出是某种封印还是特征,笑容肆意而张扬,有着不同邪魔被发现后的从容,一时间悦宁溪也分辨不出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况且这男子给他的感觉也很微妙。 只见男子抬手打了一个响指,口中呢喃低语:“唉真麻烦。” 说着两指捏住了黑缎一边,稍稍往上扯,鹰隼般的眼眸透着寒厉,倏地直视过来。瞳眸诡纹散发一阵白芒过后,见悦宁溪怔愣的神情,异族男子耸了下肩,似是很无聊道:“好好,睡个觉就行。” 只是他还没走出一步,剑光划来。 男子险险避开,抬头赫然雪白的灵剑微微靠近了些,旁侧金灿灿的锁链趁机将他全身捆了个正着,而锁链的一头恰好牵在面前少年手中。 异族男子:“…….” 悦宁溪面无表情对视。 男子微挣了下身子,看向悦宁溪道:“….汝记得刚才的事?” 悦宁溪拽着灵链用了力,不顾对方愕然道:“我又不是鱼,当然记得。” 男子闻言微微变脸。 “你不说,我这就带你去见那仙阁的主人....” 悦宁溪没注意到,准备将捆住的人带回去,这时风声带动树叶沙沙作响,异族男子忽然大笑—— “哈哈哈….” “笑什么?”悦宁溪拧眉。 看来对方还是个精神很美丽的变态。 男子缓缓止住笑声,唇角轻蔑翘着,他伸手攥下眼前的黑缎,那双异色眼眸彻底露了出来,古怪的纹路也蔓延到眼周。 灵链随着一声暴喝,啪的一下子断开,悦宁溪猝不及防被震得出一米外,还没反应,男子就来到眼前。 他半蹲下身,用那低缓的声调道:“立场变了,想留命吾问什么汝答什么,懂?” 悦宁溪果断地点了下头,“我说。” 男子似被噎了下。 少顷,他克制抽搐的眼尾,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太行山--云涛仙阁的小竹峰。” “云涛仙阁是什么地方?” 你大爷的,闯人家地盘,连地方都不知道?!三岁儿童都知道第一宗门,此人莫非是哪个被封印几千年邪魔,刚跑了出来?悦宁溪就被惊出一身冷汗。 可老话说得好,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低头好过白丧命,这人若真要杀他,就不会浪费时间了。 悦宁溪缓了下语气:“前辈可以放了我没?” “唔….嘶~好像真的没听过?那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不知。” 悦宁溪忍住暴走的拳头,后槽牙死死咬着。 “那算了。”男子无所谓地耸了下肩。 见人似乎是想要离开,悦宁溪眼底欣喜还未浮现,突然高大的身影逼近他,一只大掌直接捏起不到他胸口的悦宁溪脸颊。 男子将他头颅抬起左右审视起来,悦宁溪艰难出声道:“前、前辈?” 男子纳罕道:“奇也怪也。” 悦宁溪不明所以。 俊美面庞离悦宁溪不到半寸,脸颊被掌箍,对方像是发现了稀有的玩具般。他目光灼灼道:“居然见到能抵抗吾瞳术的人类。” 一听此话,悦宁溪几乎绝望。 果然是老妖怪。 谁知身体蓦地一松,悦宁溪酿跄了几步后站稳,随即错愕看向男子。 对方背向落日,晚霞的光辉在照在他身上好似渡了层金光。 男子缓缓道:“看在汝有趣份上,吾饶一命。” 悦宁溪先是一诧,“没..条件?” “放心,”男子轻笑出声,“不是让汝干烧杀掠夺的坏事。” 悦宁溪瞬间欲哭无泪。 “下次见面,记住吾名重明。” 男子轻轻话语拂过耳畔,轻旋转身,一阵刺眼的金光过后,徒留悦宁溪出神地盯着那空无一人的方向。 半响,清风带来一声长啸: “靠!” 连续几日,悦宁溪找寻了许多关于妖兽的书籍,终于找到点蛛丝马迹。 可不该如此的。 他趴在杂乱的书案,宣纸上勉强看得出是只鸟的图案。这两日他重新梳理记忆里关于原书的剧情,当初叶初淮随身携带的辟邪珠就是重明神兽眼瞳。 传闻神兽之眼可发动强力光束攻击,能穿透一切迷雾并造成伤害,包括邪魔,辟邪珠的名字也由此而来。 一般来说,神兽可遇不可求,有也只存在唯一,若辟邪珠是真的,那前日出现并挟持他的老妖怪说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都不好好按剧情走呢….呃不对,按剧情走他不得挂了?!不可以!悦宁溪直起腰猛摇着头,目光落在宣纸上,又是重重一叹。 门口的楚云湛与慕雅琴面面相觑,须臾,楚云湛进屋来到了书案前。 “少主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烦心事?有的,一大堆呢。 “我在想修行之路如此枯燥,为何还有那么多人想要放弃一切追求,师尊那么强,是否也曾放弃过什么?” 不可否认,悦宁溪存在试探的意味。 楚云湛静默了会,才道:“仙尊的强来自他心性坚韧,就算那些掌门来,也不一定能在仙尊手撑过百招。” 这在说平时,君奉雪已经很留情了么。 可悦宁溪想快些,万一到时候情况不对,他还有得跑。 想想上次见面的不愉快,以及遇到那只老妖怪,悦宁溪表情一下子怵然起来。 自那后他就常做噩梦,梦见被逼得做些杀人放火的勾当,最后被他师尊大义灭亲。悦宁溪空有少主名头,仙阁事物都插不上手,甚至比长老还闲,真出事也没人觉得可惜。 一想到此事,心情更烦。 算算时间,主角也该到仙阁了。 【悦宁溪:怎么遇到不是疯子就是变态,难道没正常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失忆的神兽 第9章 师尊很难哄 听说是各路宗门也派遣重要人前来,君奉雪忙了数日都没合眼,悦宁溪还没高兴,就接到召见他的消息,这其中悦宁溪不用猜都知道是楚云湛。 而君奉雪也像是完全忘记那日的不愉快。 这个季节百花齐放,百灵庭是个闲情逸致的赏花景点,悦宁溪莫名其妙跟着前来赏花。 长长的寻杖栏杆,简洁的莲花望柱头美观且雅致,莲花池中有不少鱼儿在嬉戏,时不时跃出,好不欢快。悦宁溪与楚云湛并肩而行,低头视线盯着前方一动一摇的淡蓝鹤纹衣摆,心不在焉地数着步伐。 谁料,鹤纹倏地停下。 “呃….师尊?” 悦宁溪后面的话未出口,身体本能后仰,捂着被撞得发红的鼻尖困惑看向他师尊,余光往旁,发现楚云湛早有眼力见停下。 前方君奉雪侧过脸,在楚云湛与他之间睃了一眼,语气平淡地道:“上来。” 悦宁溪:“???” 而楚云湛反应极快,迅速往后退了几步。 悦宁溪看着闪出残影的楚云湛,咽了咽口水,“...我走在后头也行。” “仙阁少主岂能在人后。”君奉雪略微冷意的响起,“还是说,有其他缘由?” “怎么会呢。” 这下,悦宁溪一个箭步闪上前,“师尊请。” 他面上和悦,心底早问候这阴晴不定的师尊几遍了,正想着该如此打破这静谧,偷偷往旁瞥去。 他竟只到他师尊的肩头!? 这两年身体素质也慢慢赶上来,可早前却听闻君奉雪跟他年纪的时候,身形修长挺拔,吸引了无数迷妹的青睐,不少人还倒追到云涛仙阁呢。 反观他,不久前还被人捏着脸颊呢。 沉默游廊,悦宁溪略显低落的情绪落在他人眼中,倒真的成了不愿同行的表现。君奉雪皱起眉道:“之前你跟楚云湛同出同入的?” 悦宁溪一愣。 “小竹峰的人也是?”君奉雪继续说。 君奉雪连头都不转直视前方,摸不清其用意,悦宁溪只能朝身后的楚云湛使眼色。 师尊他又怎么了? 没等他接收楚云湛翻译信息,身旁气压逐渐沉下去,只听君奉雪冷嗤一声,居然听出几分不愉。 然后,君奉雪就道:“跟本君就那么不情愿?” 雕花石柱廊道,清风徐徐,落花飞扬。 悦宁溪刚想狡辩,目光不经意瞥见君奉雪锦绣云肩沾了片花瓣,未及多想,他下意识伸手而去。 甫一接近,君奉雪似有所感也扭回头。狭长冷淡的眸子仿佛要将人吸进去,瞬间让垫着脚尖的悦宁溪僵住,他眨了眨两下眼睛。 而来自指尖的温意,令他内心一片绝望。 悦宁溪猛地缩回手,整个人不知所措,可游廊就那么大,很快后腰就抵在了坚硬的石栏边。 君奉雪眼都不眨一下,悦宁溪心如死灰,支支吾吾道:“那个...花...” 见君奉雪偏头视线挪移到肩上,悦宁溪还想解释,忽然,一阵风就将那片艳红的花瓣随意丢落,然后先悦宁溪一步往前走了过去。 身后的楚云湛瞧见这一幕,特别作死的来了句:“少主真贴心,知道仙尊喜好干净整洁。” 求你别说话了,好么。 悦宁溪看了眼远去的背影,有些后悔方才的冲动,片刻后,脚步赶紧跟上去。 花坛争相斗艳,柳树凉亭里的悦宁溪却无心欣赏,刚刚贸然之举,他担心会让某人找了理由处罚他,就算没有,怕也会不客气讽刺他两句。 可左等右等,君奉雪竟一句话也没提,甚至...有些和颜悦色。 上次这活阎王笑后,就将他扔进飓风谷,此回也不知会发生什么,这叫人如何安心。 侍女将精致的点心与茶水端上来后就退下,君奉雪望着那不远处湖泊,淡淡地道:“近日可有好好修习为师给你心法?” 这话看似随意,实则试探他把柄。 悦宁溪正要开口,然而余光却瞄见正拼命使眼色的楚云湛,他不由一顿。与此同时,君奉雪似后脑勺长了眼睛,忽然沉声道:“派你去不是纵容他成天玩闹,本君看,这仙阁第一剑客很快就该换人了。” “属下知错。” 身后楚云湛表面俯首,背地略微哀怨地看了悦宁溪一眼。悦宁溪同情之余又觉得好笑,反应过来时已当着君奉雪的面笑出声。 然后,君奉雪原本瞧着心情尚可的面色微顿后,轻飘回了句:“这花坛枝叶太盛,正好磨练你的剑术。” 悦宁溪与楚云湛面面相觑,不知对方说的磨练者是谁,就在悦宁溪准备起身时,君奉雪的视线却看向楚云湛。 这下,楚云湛神色越发幽怨。 怎么感觉仙尊对他越来越不耐烦了?! 别看君奉雪这样,语气却听不出半点真心想要责罚的样子。悦宁溪重新坐回,心里却对这两人的主仆情羡慕不已。 “为不给师尊丢脸,弟子岂敢懈怠。”悦宁溪扬起灿烂的笑容,朝石亭凭栏那边的男子开口,“今日赏花就别为这些小事烦心,师尊。” 后半句说得有些心虚,君奉雪冷峻的脸上面无表情,丝毫没因为他的主动示好而感化。 没风度的家伙。 悦宁溪心里腹诽一句,觉得君奉雪赏花是假,偏偏在他没有准备抽查,摆明找事。他坐在了离最远的石凳,刚低下头,风吹起他脸颊的发,一片艳色就旋转落在桌面,他没在意,抬手轻轻拂去。 此时君奉雪眼神轻轻瞥来,看不出情绪的脸色似有困惑,“快及冠了,怎还是这么矮?” 悦宁溪嘴角一颤,喉间的话及时刹车。许久未见,君奉雪战斗力依旧稳定,在他男人的自尊心被狠狠插上一剑。更过分的时,身后楚云湛也撇过头,双肩微微颤抖着。 说好的战友呢! “呵呵,”悦宁溪说话从仿佛从齿缝发出来般,“长得慢!” 他骨骼不发达怪谁?!悦宁溪在心里默念几遍清心咒,好不容易压下火气,君奉雪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尴尬之余,就听见对方轻描淡写道:“不见长个,倒往横向发展。” 噗...身后某位终于忍不住了。 悦宁溪面无表情剜了眼楚云湛,对方立即抬头望天,假装无事发生。 或许察觉到锋芒,楚云湛挺直腰杆将余下的笑给憋回肚子,道:“少主身体比一般同龄弱了些,好在这些年仙尊栽培,相信今后少主不负众望。” 君奉雪幽幽道:“希望不长成个胖子就好了。” 他似是成心的,冷峻脸庞竟一副前路堪忧的神情。 这就嫌弃他吃得多了?也不知是谁,每回见面都大把大把东西端来,吃饱了都要威胁他塞些回去,做这些的时候怎么不担心他长成大胖子?! 再则,他哪里胖了!瞧瞧,标准的宽肩细腰好么!遇见的弟子都觉得他玉树临风,俊俏郎。 悦宁溪不想理会这两人,径直端起被推到近处的白玉茶盏,猛饮一口,不解气又拿起玉盘精致的糕点,当着君奉雪挑起的眉峰,狠狠吞了下去。 可下一刻,他愣住了。 凉亭凭栏上处,君奉雪冷峻眉眼此刻稍显柔意,左手支撑住侧腮,唇边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整个人慵懒且……风情万种。 “师尊你该多笑笑的。” 悦宁溪咽下嘴里残留,心里话也脱口而出。 君奉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气为师,自然会笑。” 他要收回那句话,这人玷污了风情万种。 不解风情才是! 悦宁溪化悲愤为食欲,温热的流体滑下喉咙,平日沁人心神的茶,这时却什么也感觉不到,反而心口忽然一滞。 咦?吞咽太猛了?! 悦宁溪动作突然顿住,旁边的楚云湛奇怪问道:“是茶水太烫了吗?” 君奉雪头也没回道:“娇生惯养,这茶都准备好...” 耳边嗡嗡作响,两人的声音似乎从很远传来,悦宁溪胸腔仿佛有团烈火焚烧着,心脏越跳越快,腹部也好似被什么东西疯狂挤压,剧痛渐渐深袭。 清脆的声音在石亭突兀响起。 两道视线不约而同看来,下一刻,君奉雪平淡无波澜的冰眸猝然睁大。 坐在石凳的悦宁溪摇摇欲坠,颤着手紧捂着嘴,汩汩不断的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流出,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茫然眨巴了两眼,半响,抬头视线寻到他师尊望去,猩红在胸前晕染开来,红得刺眼。 他为什么会突然流血? 悦宁溪想问,可那刹间被争先恐后涌上来的血污堵住。他看着平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君奉雪脸色陡变,因为用力,唇瓣也不自觉地颤抖了几下。 他想,定是看错了,君奉雪怎会有如此奇怪的神情。 惊惶到什么程度呢...连原本斜靠在颊边的手从什么时候僵在半空了,仿佛被点穴般动弹不得。 担心他吗?悦宁溪想不是的。 因为....还不快点救他! 就连楚云湛都知道跑过来扶住他后仰的身体,可他师尊却一动不动,满嘴的污血让他无法说什么话,不然他定要骂几声。 悦宁溪失去意识前一刻,他仿佛看见那抹身影闪到眼前,有什么东西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坠到脸上。 是、他想多了吧….. 他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悦宁溪:士可杀不可辱....壮士,饶命啊!(滑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师尊很难哄 第10章 十年换安然 昏迷不知多久,悦宁溪费力地睁开眼,却发现身体异样。他不是与师尊喝茶赏花么?然后莫名其妙吐血... 下一刻悦宁溪灵魂被什么东西大力扯过去。 熟悉的窗棂前,静躺在摇椅上的女子,她双手叠放隆起的腹间,轻轻抚摸着。那头乌黑的秀发垂至身后,发尾用一根青色的发带轻轻绑着,朦胧的脸庞在月色下格外美,像极了精灵。 这梦很快醒来,悦宁溪睁眼就瞧见一方阁相似的玄色的床幔,缓了许久,才发现他此时所在不就是一方阁侧室。慕雅琴正跪在床边,他刚睁开,又有一人出现。 楚云湛急急问道:“少主你可算醒来。” 悦宁溪失神般地眨了眨眼,刚想起身来,胸口微滞,像被火焚烧过一般,疼得他下意识捂着自己的心口,捏在胸前攥紧内衫的指骨几近发白。又听见一向冷静的慕雅琴失措朝楚云湛喊道:“怎么他还疼起来?” 楚云湛也慌了起来,道:“你看着我去找仙尊。” 人还未转身,一阵劲风冲进来,熟悉蓝白云袍身影映入被汗水模糊的视野中,将床边的人都震开。 君奉雪没有说话,冰凉掌心贴上他心口,须臾,甘泉般灵力慢慢流入,缓解了悦宁溪痛楚。 “不是醒来就没事了吗?” 下一刻,门口有陌生声音说话:“仙尊息怒,少主体质特殊,苦桑花是诱因,若不能引导他体内另一股力量,两两对抗,五脏六腑自是承受不住。” 这声音听着意外冷静。悦宁溪第一次见有人在面对君奉雪怒意时如此平静,他视线下意识看去,可惜被玄幔遮得严严实实,视野也因汗水模糊。 君奉雪拂袍坐在床边,沉脸朝门外。 “本君要的是结果。” 任谁都听出这低哑中蕴含暴风雨欲来预兆。 灵力撤离后,悦宁溪感觉又开始发烫,这灼人的热浪仿佛透过皮肤传来,要将全身水分都蒸发才甘心。 忽然,腕间感到一圈束缚,黑色丝线凝聚了灵力。 那人自门口隔空探向悦宁溪的灵脉,缓缓开口,“此法或许要委屈贵阁少主。” 君奉雪眸光犹如并锥子般射向门外之人,道:“说。” 充满肃杀之气的语调让旁人都哆嗦的程度,但门外的医修却淡定回道:“与其灵力相近之人,双修。” “本君看你是活腻了...” 君奉雪蓦地沉下脸,他准备起身却忽然顿住,顺着力道,他低眸看向外袍上出现的手,目光微凝。 床榻上悦宁溪攥着他绣着卷云纹宽袖,唇色惨淡,气若游丝。 君奉雪深呼吸两下,厉声道:“出去。” 楚云湛便拉着慕雅琴离开室内,阁外脚步声亦离开,室内一下子安静。 冷汗沾湿的发丝黏在脸颊,悦宁溪惨白的嘴唇被咬得有些破皮了,其实方才两人说什么他听不是很清楚,但却感受到身边人的情绪,他弱弱开口:“...师尊为什么要生气?” 这般生气,险些让人怀疑,高高在上又冷血无情的君奉雪,怎会在意小小的弟子?! 谈话里他知道自己中毒了,苦桑花...书中提过的魔界毒花,说毒不厉害也是,只要及时解毒并不会危机性命,但后遗症却不小,会让人一段时间无法动用灵力,任何灵气东西入体都会引发剧痛,甚至无法下药疗愈。 君奉雪这次倒是没损他几句,眉宇下冰眸紧紧地望着他,悦宁溪以为他会这么无动于衷看着他疼的时候,床边的人抬起宽袖,凝指缓缓贴近他的额头,眼珠清浅透亮,对悦宁溪道:“睡吧。” 喂!他都快痛昏了,这哄小孩的语气怎么回事?!可在柔和白芒下悦宁溪眼皮愈渐疲倦,缓缓合上。 失去意识前,悦宁溪脑海无数道声音告诉自己别睡,不知君奉雪会不会管自己,万一真死了怎么办? 在少年气息稳下来后,君奉雪手指挪移,伸向那白色锦缎的衣带。床上悦宁溪唇色雪白,那相似的眉眼紧紧闭着,好似回到那时候。 偏室里,缓缓落下结界。 君奉雪垂眸看着床上恢复气血的少年,也没在意藏在袖袍下微颤的手掌,转身离开偏室。或许这就是惩罚吧。 门口楚云湛见人出来,马上迎上去:“您...用十年修为强行平衡两股力量,这般,少主虽无性命之忧,可您的病...” 君奉雪额角竟沁出细汗,这般疼痛他却面无表情。 他抬眸望向竹峰方向后,道:“送他回去吧。” 说完,便拖曳着衣袍走向一方阁消失。 * 熟悉的竹屋里,不知又过了多久,悦宁溪满头冷汗被惊醒。此时,一道熟悉又诡异的男声也在屋内响起。 “几日不见,汝就将自己整成这副鬼样子。” 悦宁溪猛地扭头,隔着黑缎相视半响,他眨了眨两下眼皮,忽然抱着胸前被褥翻了个身,闭上双目。 幻觉幻觉都是幻觉。 正把玩耳侧小辫子的重明脸色僵了下,随即哭笑不得地看着这幼稚的行为,大步一跨,朝竹床走去。 “还装睡?” 他伸手将悦宁溪盖住脑袋的被子硬生生扯下,对着还闭眼的悦宁溪眉峰一挑,俯下身阴森森道:“仔细一看,肤白貌美像个小姑娘...再不睁眼,吾就强了你。” 此话一出,悦宁溪极快睁眼,满头黑线与近在迟尺的俊容对上眼,对方又将身子探近些,他都能感受到那灼热的气息缭绕在脸上。 悦宁溪藏在被褥下的拳头青筋暴起,无语道:“你眼神出问题了?” 尽管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可那软绵绵的声音还是暴露他的虚弱。 不知怎么,飘到耳里变成似情人之间的呢喃。 两人同时一怔。悦宁溪撑着无力的手臂,想要推开重明坐起来,而手掌未触碰到后者,重明霍然离开竹床。 他随意坐在窗棂边,乌皮靴豪迈搭上一旁凳子,道:“汝下次还敢无视吾否。” 悦宁溪靠在床头,唇角无力抿紧道:“说话能简单些吗?叫我不要喊前辈,那你也别汝啊吾的。” 话说硬气,可他双手却紧紧抱着怀中被褥,生怕给谁抢了去。 悦宁溪心下奇怪,这精神比起睡着前竟好了不少。他刚想催动灵力,不远处的男人抬眼看来。 “劝你别动,否则引发压下的禁制,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 重明黑缎下的眼睛微动。他本来可以不管的,可不知怎么想起那日,少年持剑张扬的模样,好像日后没了有趣的“玩具”有点可惜,等他反应过来时,就渡了灵力给他。 不过,他也发现件更有趣的事。 重明唇含浅笑道:“算来汝..你欠了我两条命了,那该拿什么回报呢?” 悦宁溪震惊道:“你好不要脸喔。” 他话刚出,眼角火光掠至。 竹床忽然多出了个黑漆漆的窟窿。悦宁溪胸口微微起伏,缓缓抬眼向窗棂看去,正好重明将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下。 对着敢怒不敢言的悦宁溪,重明似笑非笑道:“禁制反噬,若真气爆裂啧啧...就会跟炮竹一样”说着,他口中还配了声“砰”的炸花火声。 悦宁溪:“…..” 可重明还在继续:“下咒之人可真恶毒,若渡气时发现,待你灵力充沛那日,便是死期。” 云涛仙阁纪律分明,外人无法潜藏,而这阁内想让他死的人,好像就那么一个。 可君奉雪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么? 悦宁溪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尽管不清楚缘由,但他也不是那种小白,谁说一句就信。 他话音落下,重明静静地看着他,“你可以不信,对我也没有损失。” 重明如果想威胁自己,用不着捏造救命恩人这茬,以他能随意出入不被发现的能为,他是无法抵抗的。倒是他睡着前明明记得是在一方阁,醒来却在小竹峰,伤势未愈就被丢回来,慕雅琴她们也不见人影。 明明这里是他生活了几年的小窝,这一刻悦宁溪却觉得有些安静得可怕。 悦宁溪散着的发丝垂下,重明看不见他的神情,却能感到呼吸起伏些许快。 “其实要以前的我,两三下就给你治好了。”重明正常的时候,声音天生有种像旭日般的温暖。 悦宁溪声音沉闷,“之前我师尊给我渡灵,我感到疼痛,为何你不会?” 重明似不屑道:“人类岂能与神灵相提并论。” 若他真是神兽重明,的确可以如此说,可问题是,他是吗? 悦宁溪道:“这禁制你能解决?” “能啊。”重明唇角笑意加深,“若你帮我,我还能保证你活到老。” 悦宁溪眼下似乎也没别的办法,连医圣都束手无策,何况他的确在丹田位置觉察到重明身上那股安定躁动的气息。 虽是求人,重明表现十分自若,这么直接摊牌无疑是将自己弱点供出去,之前他还在犹豫,可如今看,悦宁溪这小孩在这里,似乎也不那么受欢迎,倒不如... 重明属于强者的威压无意识张开,似看不见的触角包裹着整间竹屋。 黑绸缎飘动了几下,重明身躯前倾,笑意愈发明显,带着诱骗的意味道:“就连结丹这小事,都可帮你实现喔。” 不可否认,这人所说正中悦宁溪心。结丹是唯一的出路,至少离开仙阁,他拥有最基本的自保。 但,悦宁溪却道:“契约。” 所谓契约,是修真界常见的一种承诺束约手段。 违者,受到天道惩罚,失去所有,另一方会得到他想要的。 对于修为,反正悦宁溪可说是,丝毫不亏。 悦宁溪心思百转,感觉怎么算都是不亏的,耳边传来重明话音,对方百般不屑。 “这玩意就骗骗你们人类。” 悦宁溪:“...” 对于这种厚脸皮的老妖怪,最好办法别信。 他要自己找出办法。 【悦宁溪:戳戳戳,戳走鱼尾纹~ 君奉雪:本君要戳回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十年换安然 第11章 摇摆的人 身体未复唯一好处是不必去言堂报到,悦宁溪也乐得清闲,躲在竹屋里头查看书籍。 慕雅琴靠近的时候,悦宁溪正好翻完手里那页,瞧见她神情有些恍惚。 “慕姐姐?” 听到声音,慕雅琴回过神来,扫了眼书籍道:“你身体刚好,用功不急于一时。” 悦宁溪却道:“无事,我也想尽快恢复灵力。” 慕雅琴怕悦宁溪伤心,于是话锋陡转:“前日仙尊守你一宿,怎么醒来后都不问一声?” 说起这事,悦宁溪回想起醒来后冷冰冰的屋子,若不是那自称重明的男子没想伤害他,或许他早成一具尸体,他心里自嘲笑了声,所谓在意也不过做做样子。 这时,嘎吱一声。 有人踏上门外木板声响。 两道修长的身影一前一后进入视野,悦宁溪顺着慕雅琴小小惊呼声望去,还没反应过来。门口宽大的衣袍衬出君奉雪挺拔的身形,墨发流泻,浅淡的眸子正定定地望着他。 不知怎么,君奉雪也微微一愣,然后才兀自迈进竹屋内。 落后几步的楚云湛探出了头来,和颜悦色打招呼。倒是慕雅琴因为震惊手忙脚乱的,自从血洗竹峰后,天妄仙尊就没再踏入过这里。 悦宁溪回过神来后,忙不迭起身想上前,却忘记身体不如之前轻盈,久坐一夜后四肢也不太利索。他刚动身,眼前发昏,即将跌个狗吃屎,一抹云袖倾动。 下一刻,一只宽厚大掌托住他臂弯。 悦宁溪被触碰的地方有些发疼,他猛地挣脱君奉雪的手,稍稍往后避开,看了没有表情的君奉雪,垂首作揖道:“弟子冒犯了。” 君奉雪沉默地看着他躲开,垂眸又看了眼停在半空的手,没说话。 慕雅琴为两人添了热茶才离开屋子,楚云湛也因为君奉雪默许,退至外边等候,一时间屋内只有师徒两人。 也不知是重明那老妖怪真有两把刷子,还是他没用灵力的缘故,悦宁溪胸腔郁气比起昨夜好了许多。 他低着头不敢看向君奉雪,心想真是越不想看到谁,就越会出现。 “你怪为师将你送回来小竹峰?” 忽然,耳畔传来很浅的嗓音。 本来还在装鸵鸟,听到此话,悦宁溪抬起头,透过君奉雪冷眸,他瞧见眸底几分看不透的幽色。 君奉雪语气淡淡道:“一方阁于你身体不利,小竹峰是你生活多年地方,或许也会放松些。”或许是想到之前悦宁溪无意透露些事,他顿了顿,“没有不管你。” 良久,屋内寂静无声。 君奉雪敏锐察觉不对,不知何由看向竹床的视线重新挪移至面前,却见悦宁溪微张着嘴,说是惊恐又不像,说是高兴也不然,总之是一副见鬼了的样子。 “....” 悦宁溪眼神在他脸上左瞧右看,又往四周扫了一圈,眼珠子骨碌转回到他身上,竟狐疑道:“你...是师尊?我也没在做梦吧?” 那为何觉得面前的君奉雪如此陌生?! 这句话刚落,君奉雪就起身,本来还算温和的眉宇跳了下,拂袖准备离开。悦宁溪后知后觉,连忙喊住即将迈出门的君奉雪:“师尊等等...那个,慕姐姐说我这伤稳定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再问一遍。 问出口去,悦宁溪又后悔了,嘴皮子翕动正想着如何圆,站在门口的君奉雪淡淡地“嗯”了声。 “为师会安顿好一切。” 这嗓音好似从胸腔中发出般沉,极其掷地有声,鼓膜都感到一阵颤动。 明明昨夜延伸到今日,还觉得心口郁郁不欢,此时却仿佛被这两句话给冲散。悦宁溪明知不对劲,心中还是情不自禁升起一丝期许,或许...或许君奉雪真的改变。 “谢谢师尊。” 他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看着君奉雪的背影。 这个笑,是真心的,没有掺杂任何讨好与害怕。 门口站着的男人似有所感,回首过来,看到站在桌前的悦宁溪微微歪着脑袋,明亮的眼眸弯成月牙,却仍能看见那令星辰都黯然失色的水光。 君奉雪呼吸一滞。 * 皓雪庭,一壶清酒,一道孤独独酌身影。 庭外黑影飞跃而至,亭中人未有动作,楚云湛俯身作揖道:“目前未查到可疑之处,是否再深入调查?” 修长手指摩梭着青玉酒杯上的花纹,君奉雪半隐在夜色之中。 “医圣不是说忘忧草有奇效,癔症又复发了?”楚云湛向来直言不讳,见不停斟酒的君奉雪,就知对方心情十分不佳,他企图阻止,却不想,听见君奉雪呢喃开口。 “云湛,我有些累了。” 似醉又似清醒的语气夹杂着无奈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 楚云湛眉头紧了紧,道:“少主他….” 君奉雪放下青玉盏,打断他:“最近不见任何人。” “….包括少主吗?” 楚云湛忍不住问出口,看着深陷在沼泽中无法脱身而饮酒解忧的男人看了自己一眼,便明白了,只好遵循指令默默退下守护在皓雪庭外。 今夜的月很亮,君奉雪心中却是乌云遍布。 烈酒过喉,那灼热感并没有稍稍阻止他,畅饮也未替他解除多少的忧愁,心中隐隐作痛的苦涩却愈来愈大。 他该憎恨谁,该杀了谁,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日复一日….偏偏准备狠下心来时,脑海还是想起那人音容笑貌。为什么要偏偏留下他独自承受….为什么偏偏这家伙与你那么相像。 悠长的岁月,只靠忘忧草维持,封印情丝也早试过。尚无人能封印他,也无人想,他活着一天,方能镇住那群蠢蠢欲动的魔族,守住那峡谷之巅。 茫茫忆海,他几乎找不到忘记的办法。 憎恶的念头,无时无刻不缠着他,一想到这个抢走他生命中重要之人的元凶,这种憎恶愈发侵蚀骨髓。 君奉雪支起的腿撑着拿酒壶的手腕,目光似恍惚地望着那棵枫叶树。 回想当日吐血的情况,内心有多愤怒...只有他自己清楚。 凭什么那么多人为你而死,你却这么轻易地就要死去! 要不是楚云湛拦着,他险些疯魔将仙阁那些庸医堂主给杀了。憎恶会使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会想着亲手扭断那纤细的脖子….可同时,内心却出现了另外一个声音。 他,还想再多看一眼。 亲手了解宿怨,与内心多年寄托,两道不同声音就在他脑海互相撕扯着,令人厌恶至极! 半醉的君奉雪盯着黑夜中的枫叶,幽幽自言自语:“我该厌恶你的。” 他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 * 好几日了,君奉雪又不见了。 悦宁溪每日都在想着那日出现在偏室的声音,其实只要他不去掺和,又与他有何干系,反正君奉雪又不会死,倒是他贸然行动,书中的事又是否会再一次重现? 可悦宁溪心底就是莫名焦躁。 夜里后山寂静,偶尔有几声虫鸣,悦宁溪觉得屋里闷,干脆来到以前喜欢呆着的老树旁,脚下一点,飞身跃上树上。 以前最喜欢爬上树看着这群山如黛,如今却记不得多久没来,看着看着,悦宁溪视线情不自禁望向皓雪庭的方向。 他是否睡下了?不可能吧,楚云湛说他很忙,又有失眠老毛病,这时候或许独自在一方阁内处理要事吧。 悦宁溪看了几眼,目光别开,正要屈腿靠在树上,这时,皓雪庭那方向有什么东西晃了下。 没等看清楚,头顶枝叶颤了颤,悦宁溪抬头望去,蓝白清莲同款云靴踩在树丛上,目光往上,那双傲视群雄的冰眸一瞬不瞬,在落到随意躺在粗壮树枝的他身上,眸色似乎闪了一下。 “师尊?” 悦宁溪错愣过后赶忙整理了下衣衫,刚想行礼,下一瞬,君奉雪扬袍,劲风卷起树上叶子,隐约似带着丝酒气,悦宁溪还未反应,就听到君奉雪冷声道:“你在修炼?” 悦宁溪一愣。 “....” 原来他给师尊的印象是这么勤敏?! 不用说,都知道是谁在背后这么“夸”他了。悦宁溪抿了抿唇,话到嘴边又停下,总觉得让君奉雪误会,也好过知道他大半夜不睡觉盯着他寝居看好吧.... 他的沉默似乎成了默认,他师尊面色沉了下来,声色俱厉道:“仙阁上下替谁忙活,那时疼得死去活来又是谁?自知之明都没有,将来如何承担仙阁责任。” 君奉雪的语气并没有训斥别人时重,可听在悦宁溪耳里却说不上委屈。说得好听,态度忽冷忽热,训人倒是一套一套的。本就压根没打算让他担仙阁责任,甚至就没将他当成徒弟。 重生后,面对艰难生存环境他都没有觉得委屈过,可偏偏被君奉雪这几句话就变得矫情起来。 空寂的气氛一时微僵。 许是觉察到自己的口吻有些重了,君奉雪抿紧唇不知怎么说下去了。 良机,见悦宁溪垂着小脑袋缄默不语,他面色缓了缓道:“等你恢复后,为师亲自教你不迟。” “…是。” 听见悦宁溪这有气无力的回答,君奉雪微微蹙了下眉,却也没再说什么。 “师尊没事的话,弟子回去了。”悦宁溪动了动身子,欲下到地面。 他自行整理下不对劲的情绪,咧嘴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来,反正几年前,他的节操就不复存在,况且,装乖巧他都装熟了。 然而,太低估他师尊。 君奉雪盯着悦宁溪嘴角半响,冷淡地别开视线,没头没尾来了句:“半个月。” 啥?悦宁溪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要让禁他半个月啊!那会试炼都结束了,这剧情一点都不像他想的那样。 怕真的被勒令呆在小竹峰半个月,那可就大事不妙,不仅错过弟子试炼,人都见不到。悦宁溪心中默默地流泪,脸上还得装作困倦的模样,“别别别,徒儿真是出来透透气,现在也乏,想躺下歇息了~” 他的眼尾被揉出微红来,君奉雪斜目扫了眼,冷峻的眉宇闪过一抹柔和,衣袍轻拂,将悦宁溪送至树底,才道:“走。” 悦宁溪擦拭眼角的动作一顿,“…..去哪?” 一路被送到竹苑,悦宁溪磨磨蹭蹭进屋后,又在君奉雪幽幽目光下认命般爬上床躺平,盖被,闭眼。 而君奉雪看他老实躺下后,老半天也没动静。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悦宁溪心底越发煎熬,偷偷睁开只眼往屋内看,不看还好,一看那端坐在圆凳的闭目养神的人似乎真不打算离开。 “睡。” 君奉雪连眼都没睁,悦宁溪却像个做坏事被逮到的小孩,立马闭上眼。 屋外细细的树叶吹得声响,不知是屋内太静,还是他身体困倦了,躺着躺着居然真的有倦意。 但没过一会,悦宁溪猛地睁开眼。 屋里有点余光,瞧着快天亮,悦宁溪正准备翻了个身,结果却瞥见一道黑影站在窗棂前,险些被尖叫出来。 那人望着月色若有所思,似觉察到缓缓扭过脸,不知是天色的缘故还是别的原因,剪影中,衬得君奉雪那双眸子在此刻好亮,清浅而水波涌动,似那月色下的海潮。 “再睡一会。” 君奉雪语气有着不同平日的温柔,让悦宁溪脸颊莫名有些热潮。他将自己的脸埋入被褥中,只露出黑漆漆的眼睛,心脏在被褥下怦怦直响。 为什么…..那样…地看着他? 竹苑外乌云蔽月,床上悦宁溪拧紧眉峰,倏然,一只白玉般的手掌伸向他的额间,指尖微弱亮光闪入,那股倦意再次缠绕上来。 那只手的主人顿了顿,轻微的衣裳摩挲响声过后,屋内又陷入了沉寂…. 苍天古木下,孤傲的身影笔直站立,眺望着远方不知所思。 在觉察到悦宁溪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后,君奉雪垂下眸,高大的身影背着夜色,笼罩着床榻上沉睡中的人,榻上的人似乎睡得不太安稳,原本盖到脸颊的被子被他一蹬,露出了白皙的脖颈来。 君奉雪盯着许久,神色莫名可怖,蓦地垂在身侧的袖袍轻轻抬起,手掌向着那露出的白皙伸去。 等反应过来时,他微凉的手掌/掐/上了那细细脖颈上,指腹亦能感受到那跃动的动脉,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用力一握,什么都解脱了。 可眸子却不由自主地望向那毫无保留的睡颜,那张平时没少怼嘴的笑唇里,吐出很轻很轻的呢喃:“…好吃...师尊..” 君奉雪猛然惊醒,须臾,他低头看着还留存着温热的手心,残留指腹的触感好似也在嘲讽着他。 等抬头望塌上看了一眼,他脸色铁青,几乎压抑不了心头的情绪,旋即拂袖负手,箭步如飞,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逃离竹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摇摆的人 第12章 似仙似鬼 悦宁溪早晨被鸟鸣声叫醒的,意犹未尽抱着被褥滚了圈不肯睁眼。 真困呐...明明昨夜始终都睡不着,怎么他师尊一在就困得不行...等等?!悦宁溪猛地从床上坐起,低头仔细检查身体起来。 反复确认自己没缺胳膊断腿后,他才慢慢冷静下来。 昨夜真不是梦?悦宁溪不自觉握紧身下衣衫,因为不可思议,内心竟隐秘浮现古怪的感觉,好像自己刚认识那人一样。 出于不可言说的怪谲感,悦宁溪今日惶惶然,就连那四块地也没去捣鼓,就躲在屋内。 但没多久,这份平静就被某个突然出现的人打破了。 此刻,对方正支起一条腿,堂而皇之吃着他的点心,正在查阅古籍的悦宁溪睨了眼嘴里塞着玉盘上糕点,还一边吐槽难吃的重明,心道:这人脸皮就跟他能力一般,厚得看不透。 恍若无人之境进竹苑,慕雅琴有事被叫去主殿,可其他人呢,他可是看到这人大摇大摆进门来。 这要是刺客,悦宁溪早投胎不知几百次了。 哐啷一声,白瓷空杯被某人随意一丢,在桌上打转溅出几滴茶渍来,重明正用襟袖满不在乎地擦拭着嘴边的水渍,活脱脱跟个山寨大王似得。 悦宁溪眼底疑惑更甚。 察觉到他投来的目光,重明抬眸道:“看我作甚?” 悦宁溪怎么看都不觉他是古籍上记载的那只神兽,养伤的这些天他也没闲着,仙阁搜集这些古籍中,过往关于重明鸟的记载也不过寥寥几语。 “你查了这么多可有你要的?” 在别人地盘中却以主人自居,重明茶足饭饱后瞥了眼他手上的书,仿佛在嘲笑悦宁溪白费力气,痞里痞气道:“对于突然出现能力又高强的人,任何人都会怀疑的,这点我理解。” 悦宁溪嘴角不可控制地抽搐了下。 重明又道:“可我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使你坚决否认这件事?天上地下,有谁敢冒充神兽,众人都知我可是祥瑞庇护的,何况你那古怪禁术还是我帮忙,除了神灵之力,谁能做到如此?” 说起此事,这老妖怪说那禁制似乎是要他命的,恰巧因两股力量冲击引发,而这两股力量与他本身又极为相融。 可除了醒来那次,对方却不肯施展他所说的神力,悦宁溪严重怀疑,这老妖怪在提防救好他后不肯帮忙,真是狡诈。 悦宁溪问道:“你要找的东西是什么?” 重明打着哈欠的动作一僵,过了片刻,才低声说道:“我不知道。” “哈?” 悦宁溪看向神色晦暗不明的重明,目中一言难尽。 东西丢了找不找得回尚且不知,可若连丢什么都不知,那还找个屁,这人是在拿他开刷吧?! 重明也有些恼怒,“我醒来记忆不清...但总觉得丢了很重要的东西。”顿了顿,又很狂妄道:“不然你以为我会呆在这饭难吃的破峰么,灵力稀缺还煞气极重,有何资格让吾栖息在此呢。” 悦宁溪:“……” 方才重明神色短暂流露少许迷茫,像跟他刚来这个世界一样迷茫,若他真没演戏,那.... 他缓了缓道:“你若是真神兽,相信不会有人为难你的。我师尊他见多识广,说不定也会帮到你,” “还是别,头回连我都看不清。”重明幽幽看了他一眼,“他身上夹杂两股气息,即仙又似鬼,力量过于暴戾,简直就是放任毁灭。” 悦宁溪不明所以,愣愣问道:“什么叫放任毁灭?” 重明没回答他,起身走至门前,随意靠在门框道:“总之你师尊,我信不过。” 不远处几名弟子正与云意在说些什么,手里提着桶,似乎刚回来。 尽管悦宁溪并未信他的话,可隐隐之中,又觉得哪里不安,就譬如他师尊从未说起他体内禁制的事,好似有意隐瞒他,或许顺利结丹后,就什么都清楚了。 而重明似乎也看透这一点。 “你,其实也想离开这里吧。” “呃...”悦宁溪没想到重明居然看出来,他放下书,走到门的另一边,敷衍道:“古籍记载神兽可没有这看透人心的能力。” 重明不说话,缓缓抬首,隐在黑缎下的眼眸仿佛看透了他。悦宁溪看了眼他环臂的手指,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叩起玄衣下的臂肌。 良久,他语气笃定:“你在害怕,无时无刻想逃离这个囚牢。” 悦宁溪逃避似的别开目光,唇角下意识平抿。 相对悦宁溪被看穿心思的样子,重明表情可以说是平静。他脸上黑缎被扯落少许,深邃不见底瞳眸,宛如黑洞般将悦宁溪卷进那深不见的漩涡下。 “在我面前任何事都隐瞒不了。” 屋内气氛倏地变得诡异的静谧。 云意提着新摘的蔬菜,见悦宁溪站在门口,忽然喊道:“别老惦记那四块地,这么多人难道还担心我们照顾不好。” 悦宁溪不动声色看了眼身旁,回道:“睡太久,出来透口气而已。” “那别走太远,”云意边说边往西边厨房而去,“快吃午饭了。” 等人彻底消失在视野,悦宁溪立马扭过头去,奇道:“她看不见你?” 重明伸了个懒腰,也不点破他转移话略显生硬,意味深长道:“表情别那么严肃,我又不会害你,再说我这人特别敏感,不小心被发现,或许会找一两个出气筒来弥补下伤透的心~” 语含笑意,却不达眼眸。 悦宁溪明白这人在警告他。 仙阁这两日倒是热闹了些,不少生面孔来来回回,明显不是仙阁中人。那群人衣服上统一牡丹绣纹,由于手里抱着要归还藏书阁的古籍,悦宁溪远远扫了眼就离开。 回去路上,悦宁溪忽然才想起服饰上的刺绣是谁家的,不就是叶家的家徽么! 这下他有些想回去的冲动了。 等他返回时,那些人早已不在。 早前叶家算得上第一世家,可久盛必衰,自叶初淮祖父后,叶家每代单脉都活不过三十岁。书里似乎说是受到某种诅咒,他重生来到这里,书也没完结,叶初淮究竟如何解开诅咒,悦宁溪并不知道。 但书中提过叶初淮手里的辟邪珠拥有神奇疗愈,古籍也记载着重明鸟瞳力可破一切邪术,先不论那老妖怪究竟是不是重明,若能利用辟邪珠,未必不是多一种保障。 话说回来,叶初淮也快到出现了,悦宁溪本想等他来就走,但现在半分修为没法施展,出了仙阁这门,他或许马上暴尸在哪个山旮旯地了。 悦宁溪思绪不宁回到竹峰,以至于到了竹苑,没也发现平日的人都不在。他屋子的门明明走前是关着的,现在却是开着的。 当看到竹屋内站着的背影,正悠然自若看着他来不及收拾的书案前,像是被冻住般无法动弹。 蓝边白衣莲花绣纹服饰,丝绸流苏发带半束墨发,正柔顺地垂在挺直的后背,君奉雪只手负背,修长的指尖微微动着。 悦宁溪下意识撤回上台阶的脚。 君奉雪侧过身来,出乎意料,他只看了眼那只踌躇停在半空的脚,道:“半月不练功,是短了。”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悦宁溪呆呆看着门口,震惊不已。 没想到君奉雪又来了,还逮到他出去。 他晃了晃脑袋,迈向台阶大步走进屋,讪笑道:“我去藏书阁了,不是说生病就该多呼吸新鲜空气么。” “是吗,那走吧。” 君奉雪负手而立,今日温和得有些陌生,嗓音也仿佛带着那春意的桃花酿醇香般醉人。 悦宁溪额角微微动了下,“师尊日理万机还抽空来陪我?” 君奉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悦宁溪:“……” 这突如其来的小情绪是咋的,他好好的也没惹呀。 竹峰小径,外人看来这一幕阳光明媚,师徒情深相伴万里河山挺美好的。然而两位当事人,却显得那么心不甘情不愿了,至少在身后的楚云湛看来,这两人都是一副‘我是被逼的’。 脸上表情如此,内心怎想却是不为人知。 楚云湛企图打破这诡异的沉默,他笑道:“医圣也说散步有利于恢复,呆在屋内确实不好。仙尊像少主一般大时可是到处跑,身体可好了。” 看不出来这般冷面散懒的人,年少会活泼到处跑。 悦宁溪也快憋出病来,好在有楚云湛陪同。就在楚云湛正绘声绘色地给悦宁溪讲君奉雪少年事迹时,前头君奉雪倏停脚步,“说够了没。” 明明是脸很臭,但意外看不出生气。两人不约而同看了眼,继续说的说,听得听。 书中的君奉雪是那么残忍,在自己师父逝世后雷厉风行夺得大位,亲眼看师姐断气转头灭了竹峰所有人,后又将其所交托的独子放任自生自灭。 悦宁溪一直觉得君奉雪没有人性,是冷血动物的化身。 其不然,相处中君奉雪像个魔方,令人琢磨不透,又舍不得放下研究。明明对他还算不错,可有时却总有意无意能感受到对方的排斥与浓浓的憎恶。 尽管一瞬即逝,悦宁溪心脏还是颤了几分。 “少主少主?” 陷入沉默的悦宁溪没听见旁人声音,直到楚云湛连唤了几声后,才猛地回神:“啊?” 楚云湛道:“今早天没亮竹峰突现几道雷击,幸好没劈到人,只是劈到些竹子。” 他指了指离他面前近在咫尺的焦黑竹子,悦宁溪才发现,面前几棵竹子仿佛被雷火烧了一通,而他走神脸都快撞上去,同时他心里却奇怪道:有雷?他怎么没听到动静? 这几株竹子被劈成这样,应生机全无,长不出笋来了吧,悦宁溪有些许可惜。他绕过竹子,正欲继续走,转头却瞧见君奉雪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悦宁溪下意识地摸了摸脸,莫非方才碰到脏东西? 然而下一刻,在楚云湛欲阻止却来不及,君奉雪伸手覆在黑漆漆的竹身,白色灵光乍现,转眼间,竹子竟奇迹恢复了往日风采。 起死回生? 他师尊还有这闲工夫? 诧异间,君奉雪皱眉看着沾上黑灰的那只手,悦宁溪缓过神来,正想把锦帕递出去,忽然,脸颊被什么东西碰了下,白净的脸颊画上了两道黑灰“猫须”。 悦宁溪、楚云湛:“…….” 罪魁祸首却看了看指腹,丝毫没在意他脸上的猫须,很满意转身走了,这份泰然自若看懵了悦宁溪。 片刻后,他咬着牙拿起素白的锦帕擦拭自己的脸。 莫生气莫生气,生气容易活不长。 楚云湛似不忍直视他如此粗鲁,想接过他手里胡乱抹动的锦帕。悦宁溪看不到脸上,又觉得随意擦擦总会擦干净的,也没在意回道:“...不用。” 说着手里动作越发用力。 这时,面前倏地被高大的黑影遮着了日/光,悦宁溪怔怔地仰着头。 下一刻,君奉雪竟伸出手,悦宁溪看着递到眼前的掌心十分茫然。 等了片刻,君奉雪似也不耐烦了,眉头微蹙,兀自将他还贴在脸上的锦帕抽走,悦宁溪还未反应,那条锦帕碰触着他脸颊。 不同于自己的粗暴,君奉雪动作可谓是轻柔到极致,绸衣随着他动作撩动,悦宁溪呆呆地扬着头,眼眸里映照着专注的男人,他甚至从对方冰眸里看见自己此刻睁大的双眼。 ……他师尊莫不是吃错药了?!或是,哪方妖孽给占据了君奉雪身体! 正当悦宁溪胡思乱想之际,可怜的腮帮子被一只宽厚的大掌直接捏起,在那双寒眸下被摇摆两下。 悦宁溪口齿模糊道:“...施..尊?” 君奉雪敛眸放手,淡淡回道:“总算没那么丑了。” 温情的幻境宛如被块从远处飞来的石头击碎,悦宁溪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 “看为师做什么?” 当事人却毫无自觉。 悦宁溪捂着心口,忿然道:“弟子心口有些堵。” 君奉雪不知听没听出他的意思,淡淡颔首,冷峻的脸庞闪过一丝恍然,又似无奈地叹了声,对憋得一脸通红的楚云湛正经八百地胡说八道:“你说得对,理应修习辟谷,吃那么多身子竟如此弱,感觉仙阁粮食也挺浪费的。” 他可以动手不!!或者说他真的能在这人的嘴下活到十八岁么?悦宁溪合理怀疑,师尊现在为了弄死他正不懈努力开发了新特技——嘴炮。 悦宁溪深深地吸了口气,几个来回总算缓解胸腔那口郁气,然后疾步越过那狼狈为奸的两人。 一路上他生闷气不说一句话,结果导致了他错过许多有关他的话题-- 当悦宁溪回到竹苑时,却发现小窝莫名其妙被人动了。找到慕雅琴她们,才得知他没回来前,他师尊盯着他的院子看了半天,忽然说小竹峰何时变得这么寒酸了,硬要给他翻新了遍。 强行拽他散步,也不过是想给他惊喜。 短短半日,竹苑里里外外都被整修一番,屋里家具都换上极好木材,还有他那张总算睡习惯的竹床,也被铺上奢贵柔软的被褥。 忽然之间,悦宁溪忘了之前要干什么,急急回头往下峰的山径跑去。 等看到不远处悠然漫步的两人,他这才喘着气停了下来,朝那个止住脚步,却没有回头的修长身影喊道:“师尊!” 不要忽冷忽热,也不要让他每次都动摇...悦宁溪想说的话,到了喉间却无法说出,或许那个世界里,他太渴望了,太渴望能有人爱自己,至于一点点就会沉陷。 悦宁溪还什么都没说口。君奉雪似乎没打算问他,身影缓缓动了起来,与对他做了个安心的手势的楚云湛一道离开。 君奉雪动小竹峰的事惊动了整个仙阁,这些日子,就连三位长老没太敢随便一件小事就体罚他。 只是—— 瞧见某人又突然在他门口,笑得一脸不安好心,悦宁溪叹了声,知道无人看得见这人,干脆也无视他继续做着手里的事情。 两日前云意被楚云湛调遣,说是其他地方缺人,而剩下的云诗照顾那四块地,总发现菜叶莫名其妙枯死,悦宁溪也是忧心,打算瞧瞧上回农民伯伯留下的心血本子。 然而,这老妖怪不似之前那般一进屋就嚯嚯他的东西,扫视一圈屋内后,中规中矩坐在桌前。 “你来我这上瘾了啊,小心...”被人看见这句话还没说完,慕雅琴就进屋来,悦宁溪愣了下,立即闭上嘴。 然而,事情好似朝他不知道情况发展了。 重明还坐在那,慕雅琴将手里端着的盘子在重明前放下后,蹙眉说:“少主怎能如此无礼,夫子好歹是仙尊为你请来的。” “什么夫子?”悦宁溪微睁双眸。 “重明夫子啊,”慕雅琴扭头看了眼桌前的男人,又再次看向悦宁溪,神情如常,“前几日你误食苦桑花,仙尊觉得你对这方面匮乏,于是请来了这方面高手教你,还允许在竹峰住下。” 慕雅琴的记忆被篡改?一些手段了得的妖怪都有迷人心窍的本事。只是悦宁溪还抱着希望,一连问了竹峰其他人,然而大家都能看得见,且十分尊敬,将这老妖怪以贵宾相待。 重明怎么敢!悦宁溪回神过来后,在慕雅琴诧异中,他揪住重明的前襟,将人拖出竹屋往后山去。 “你究竟对她们做了什么!” 到了地方,悦宁溪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他怼到老古木下,终于硬气一回。 重明凝视着面前介于青年与少年之人的面庞,缓缓道:“做了你又能如何?” 话甫落,抓住前襟的力道紧了紧。 悦宁溪阴沉下脸,一字一句道:“我会杀了你。” 【夜里皓雪庭,君奉雪拿着一本从竹峰清理出来的野史,上面写道:爱一个人就要关心他,呵护他,有时候还可以制造点小小肢体接触....君奉雪合上话本,神情了然。】 [爆哭]我存错了日期,以为是七号,对不起π_π,所以今天有两章[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似仙似鬼 第13章 此人非善类 悦宁溪说完这句话,重明眼上黑缎忽然坠落,异色眸光乍现,他下意识抬起胳膊挡住眼睛,继而手上一空,等再抬头看去,粗壮树枝上,乌皮靴摇摆,重明还一副“来打我呀”欠揍模样。 这能忍,当然不能。 悦宁溪二话不说,身后像鞭子一样的金链咻的一下出现,犹如猛龙出江径直朝树上的男子挥去。 然而重明眉宇笑意稍淡,身子灵巧一翻,轻松躲开。 悦宁溪正准备第二波攻势,忽然手势一顿,灵力不受控制起来,没等他被反噬,重明身影闪自他背后,几下封住他穴道,雄厚力量被送入他体内。 悦宁溪靠在树干,胸口剧烈起伏着,看起来不太好受,重明看着他,慢慢走近。 刚近身,悦宁溪忽然伸出手,寒风随即跟上,重明啧了声,敏捷侧身,然后长臂一抬,将他的双手压在树身。 羽墨长睫,如玉般的面容,殷红的唇。 之前没发现,长得这般勾引人。 他意味不明笑了几声,深邃眉骨微微扬起,嘴角也勾起轻浮的弧度,“不过是小玩笑。那些人,重要到你以性命相拼?” 他明明对这种为他人牺牲的作风嗤之以鼻,可潜意识里,他又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曾经也做过。 悦宁溪梗着脖子,被人轻易制住的气恼涌上面庞,可一见重明眉间轻佻不羁,他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像个不服输的幼兽,双眼盯着人不说话。 重明表情添了几分无奈,他放开悦宁溪,微微颔首道:“找不到我要的东西,不止你,整个竹峰都是我的人质。” 这根本就是强买强卖!悦宁溪气急,可又怕伤害到慕雅琴她们性命。 这老妖怪并不是之前想象那般好拿捏,篡改竹峰所有人记忆,明明白白在告诉悦宁溪,即便契约,他也不信任。可若东西一直找不到,难道这一辈子都要被这老妖怪掌控吗? 以他现在修为压根没胜算,除非...告诉他师尊? “东西帮你找回后,”悦宁溪看着他,顿了顿,“你就能让他们恢复吗?如果她们有一丁点伤害,东西你也别想找回。 若不是慕雅琴她们,他早又去阎王重新报道了,他更不愿见到她们受到任何伤害。 重明意味不明呵了声,往回走了几步,忽然不回头道:“搞不懂你们人类,总是这般复杂。你死了于我没好处。” “至于那些人嘛,”他故意停顿了,“小小瞳术罢了,找你也方便些。” 悦宁溪:“...” 这怎么感觉像是在偷情...错觉错觉。 悦宁溪刚撑起身子,忽见走出不远的重明回头,视线与他对上后,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笑容提醒道:“你也可向你那师尊告发,不过,后果想必是你不愿看到的。” 果然! 竹苑慕雅琴见两人又回来,脸上担忧才收了回去,她缓缓转向重明打招呼,甚至最后话里话外都是邀请对方一块用膳的想法。 悦宁溪淡声打断道:“他不吃。” 三人沉默了下,重明一副小人得志笑容道:“荣幸之至。” 悦宁溪死死盯着他,眼睁睁看着慕雅琴与云意云诗将人请进去,又多添一副碗筷。 慕雅琴甚至低声对他说道:“少主,别耍小孩子脾气了...” “我...” 悦宁溪刚说一个字,又想到什么,只能吞下那口恶气,冷着脸朝屋里走去。 吃饭的时候,悦宁溪仔细观察慕雅琴三人,发现行动习惯皆没不同才稍稍信了重明的话。 这老妖怪不知施了什么诡术,又会哄人,云意云诗他们做的饭被他夸得天花乱坠,以至于沉着脸的悦宁溪都被拉出来说两句。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也聊到重明师出何派上,悦宁溪也看着重明,满脸写着:不是挺能说的么,继续呀。 这老妖怪连云涛仙阁都不知道,压根不知道其他门派。 然而,静默片刻,重明莞尔道:“叶家。” 慕雅琴愣了下后,恍然道:“原来南境医者世家,久仰大名。” 本准备看好戏的悦宁溪险些将嘴里的饭喷出。南境叶家当代少年家主就是叶初淮,这老妖怪真能编,阴差阳错就让叶家背上这么一口黑锅。 悦宁溪轻嗤了声,伸手去夹肉,恰好此时,两双筷子碰到一起,重明裹着黑缎的脑袋微微一歪,俊美的容貌露出歉意来,抢先一步开口: “抱歉,没注意...” 他还没说完,慕雅琴就开口道:“夫子是客。” 悦宁溪被故意装可怜的重明气得半死,慕雅琴她们如今虽喊他少主,可却从来没有向着外人过。这一定是重明的诡计,他咬着后槽牙不吭声,手上力道也没有减弱,却让重明戏谑地笑了笑。 随即,他主动撤回筷子,道:“无事,在下正好吃饱了。” 直到吃完饭,悦宁溪面色冷如冰霜,简直是越想越气,一头扎进竹屋内不出来。没过多久,外边有人敲门,悦宁溪以为是重明,所以口气十分冲道:“滚!” 然而,门外的人却温和道:“是我。” 悦宁溪听出声音,犹豫了下,起身打开了门,见到眉眼温婉的女子。 慕雅琴道:“还在生气?” 悦宁溪没说话,眼神往她身后看了眼,转身走回桌前。慕雅琴跟在他身后,忽然从身后端出一盘她亲手的南瓜饼,放到桌面上。 她道:“不是常念叨着要吃,正好地里南瓜成熟了。” 南瓜被做成小小的梅花图案,团儿泛着诱人的色泽,隐隐透着浓香。 悦宁溪看着它,在慕雅琴期待目光下,他拿起一块,慢慢咬了一口,糕体软糯,甜丝丝的。 可此刻喉咙却仿佛被堵住,也许是太甜了,甜到有些发苦。 忽然脑袋多了只手。慕雅琴掌心轻轻抚摸他的头,好像他小时候没长大那时。 慕雅琴道:“仙阁明明有其他人,仙尊却派个叶家的人来。” “什么?”悦宁溪抬起头,有些发懵。 慕雅琴瞳仁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她道:“听说近日仙尊与叶家的人走得很近,甚至破例让他们留在仙阁,我听说那叶家主也与你一般大,天赋异禀,不止继承叶家秘术,修为也不差。” 身为书中主角天赋自是不差,甚至有不少人将他与年轻的君奉雪相提并论呢。悦宁溪不知慕雅琴为何提起这,声音有些怪异道:“这件事跟重明有何关系?” 慕雅琴叹了口气,颇语重心长道:“你傻呀!这样的天才,仙阁定会想要拉拢,搞不好仙尊已有想法,那人明面是叶家派来的,许也是你师尊授意,你贵为少主,哪怕一点小错,在他们眼里都会成为理由的。” 悦宁溪怔愣住了。 在慕雅琴她们被篡改的记忆里,重明的出现是君奉雪派来的,不止是来给他调理身体的,更是因为这次的突发事故,他师尊觉得让他学习下医理方面的也不是一件坏事。 而在慕雅琴的理解中,尽管多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她似乎并没有全然信之,甚至还在为他着想。 慕雅琴正朝他喋喋不休分析利害,悦宁溪听着忽然笑了起来。 慕雅琴露出一抹愕色,她急忙道:“你也别想太多,仙尊对你不同往日,或许...” 悦宁溪连忙安抚道:“我没有生气,也不会再对重明有任何不满。” 他暗叹一口气,“但请慕姐姐你们不要为了我而讨好任何人,你们都是我最亲的人,不必委屈自己,哪怕我不是少主也一样。” 而,君奉雪是一定会收叶初淮为徒的。 怕吓到慕雅琴,悦宁溪打算将这件事埋在心里,至于重明,这老妖怪不是什么善类,跟他学医理,怕是会先毒死自己吧。 慕雅琴走后,悦宁溪刚关门回头,就看见不知何时靠在窗棂的身影,顿时被吓得一个激灵。 重明背靠窗棂,一手拿着那盘微微冷掉的南瓜饼,嘴里还嚼着,又去捏另一块,赞不绝口道:“你竹峰的东西就这个好吃。” 悦宁溪好心情登时烟消云散,他往前朝人走去,伸手去夺那没剩几块的瓷盘。 “那是我的!” 岂料,这老妖怪挺无赖的,竟翻身从窗棂前躲开,举着瓷盘,加快收割南瓜饼之势,悦宁溪抢夺动作愈发凶猛,可奈何对方长得高,又将瓷瓶举过头,半天连个盘子边缘都摸不着。 “重明!!!” 一声咆哮在屋内乍起。 少顷,悦宁溪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后悔莫及,心想早知道刚刚就该多吃... 而罪魁祸首擅自到新添置的矮榻,仰躺下去后,双臂交叉枕在后脑,腿曲起,翘起二郎腿,好不惬意,仿佛吃定悦宁溪不会做出什么事。 那弯着眼笑的餍足面相,瞧得悦宁溪脸都绿了,心觉得这妖怪不仅可恶,还不要脸偷听别人谈话。 从此以后,这竹峰谁还有**?!可偏偏此人修为莫测。 悦宁溪忍了半天才将那股郁气压下,为给对方一些不痛快,他故意问道:“刚刚你为何要说叶家?” 屋内一片死寂。 良久,重明坐起身,食指在太阳穴轻轻点了点,挑眉道:“突然蹦出来的。” 悦宁溪蹙眉道:“这种话要是你,信么?” 重明摸着下巴,竟真认真思考起来,半响,他严肃道:“不信。” 那不就对了么。悦宁溪都打算放弃与他沟通时,冷不丁重明清磁慵懒嗓音的声音响起:“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沉睡那么久,又是谁将我唤醒的,我也想不起来,我一醒来就出现在这里,遇到了你。 他似苦笑道:“除此之外,我也找不出可以证明我的东西存在。” 最后一句几乎听不清,明明是神情那么无所谓,却让人感觉几分荒凉、孤寂的意味来。 悦宁溪眼睫微动,迟疑道:“你要找的东西是记忆?” “嗯。” 重明撩起眼睫,唇角下压,微微点了头。 “也可以这么说,总觉得那东西对我很重要。甚至有个声音在说,找到了我自会弄清一切。”他难得敛起散漫态度,神情有势在必得,瞧着不似作假。 悦宁溪扯了下嘴角,不知该安慰,还是该说些什么。 久久不语后,重明眼神睨了神情微妙的他一眼,俯身肘搭腿上,道:“本大爷什么世面没见过,需要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同情?有那个心思还不如担心担心自个身体。” 随后,他又躺回矮榻,可视线却有意无意留在他身上,“说真的,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 “哪样的?”悦宁溪替自己斟了杯茶,习惯性替对方倒一杯还推过去。 等反应时,那杯茶出现在重明手里,他不客气大口饮下,随手一甩,茶杯再次回到桌面。 他幽幽道:“看不出活人相。” * 悦宁溪最近心情很不错,无法用灵力,也少了剑术课程以及考核,整天就顾着那四块菜园。慕雅琴看不过去,明里暗里都在念叨着让悦宁溪身为男儿要有大志,将来好替君奉雪分担仙阁责任。 被念得头疼,悦宁溪只能往皓雪庭跑。 可他身体尚未恢复,每次刚到皓雪庭,就被君奉雪命楚云湛给拎到别处去,后来,君奉雪难得在主殿,每回皓雪庭。 茶几上照旧摆着几样点心,悦宁溪没有动,君奉雪发现这个突然热情起来的徒弟已经发呆很久了。若是平日,面前早被洗劫一空。 君奉雪不动声色掠过茶几上的红黄糕点,悦宁溪每回都会吃那盏绿豆糕,而今日并未见到,所以是不喜欢? 他放下手上玉雕笔杆,开口唤人进来换走那些点心。 侍从看了茶几上并未动的点心,低低回了声又离开。 君奉雪什么时候喜欢吃绿豆糕了?悦宁溪盯着茶几上看了几眼,思忖几番,最终还是道:"师尊...弟子有一事,不知该不该问?" "那就别问。" 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悦宁溪被噎了下,没再开口。 等了会,君奉雪敛色从窗外回头,似无奈道:"中毒后你荒废了不少功课,六艺学得如何了?" 这话像是直接吓醒了悦宁溪,怕他师尊兴致来了考核,这种感觉就跟玩了整晚游戏,隔天一到教室发现要考试,他赶紧道:"对了师尊,那日替我治疗的人是谁呀,似乎不是仙阁的人。" 君奉雪轻飘飘看了他一眼,"你师祖友人,正巧在。" 果然是这个人。 悦宁溪眼眸闪烁了下,"师尊很信任他?" 君奉雪没介绍,也没说为何医圣会在仙阁,说明这件事并不想让他知道,但...知晓书中剧情,他怕他师尊会被算计,可又怕说了对方不信,反而会暴露他。 "你关心他做什么?好好养伤,旁的事不用你管。"君奉雪神情淡淡,嗓音微沉,踱步朝书案走去。 悦宁溪没忍住起身,刚迈出一步,外边有人通报-- "仙尊,医圣求见。" 君奉雪抬眸示意他出去,悦宁溪迟疑了番,只能作揖告退。 因为这插曲,悦宁溪夜里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又陷入了梦魇中。 他梦里经常出现一个人,起先他以为是这身体主人执念,可渐渐却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这些年梦境愈发真实,又好像在别人身体里。熟悉的竹屋,“他”默默地在旁边,而屋里并非只有一人,窗边摇椅上还躺着名女子。 忽然,轻轻叩门声打断了屋里的谈话。 梦境中的“他”望了过去--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背着光站着的人抬起眸。 悦宁溪身子蓦地一僵。 下一刻,他头皮嗡得一下发麻。 门外俊雅青年一身清莲云袍,不是君奉雪又是谁。“他”直勾勾看着君奉雪清涟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再落到坐着的女子身上,稳中带沉的步伐迈过门槛。 未等女子开口,年轻版的君奉雪冰眸里是化不开的愁云,倏地寒芒一闪,他手握长剑,剑尖直指那似乎是他娘——宁线衣眼前。 “他死了。” 那瞬间,悦宁溪与“他”仿佛共鸣了:不要! 【君奉雪:哪个想死的竟敢造本君的谣!? 众人:回禀仙尊,是少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此人非善类 第14章 初遇叶主角 没等悦宁溪有动作,不知从哪里涌入的手将他拽走,年轻的君奉雪,宁线衣,竹屋什么也被汹涌的水雾冲没了。 “咦?” 飘渺云海间,悦宁溪睁眼茫然地看着四周,而他竟站在这除了不着边的云雾上,仿佛前世在电视剧中看到的腾云驾雾般。 莫非那股水雾将他冲到这里来了?这还是头一回,梦境能转变如此灵活。 然后呢?他出现在这,总不能有天上的老神仙来了,见他根骨清奇,托梦想收他为徒?悦宁溪眸光无意间往云层一扫,眼珠子一转,脚尖轻碾着这无法捉摸且看透的脚下。 这….不会塌了吧。 这个念头刚闪过,悦宁溪身子陡然失重,一下子从云层间唰的往下坠。 卧槽!! 悦宁溪还来不及失声尖叫,狂风呼啸而过,身体像陨石般直直穿过云层,带着冲劲往地面坠落而去。 遵从本能的他紧闭双眼在心里默默地祷告着,实际上脑子飞速运转,回想着所学功法,有没有能使人一下子像苍鹰一样飞翔的功法.... 然而并没有。 眼看混着青草的地面近在迟尺,忽然间-- “啊。” 两道不同的惨呼响起。 悦宁溪头晕目眩慢了半拍,刚从劫后中庆幸缓过神来,他手底往下一摸,软乎乎的,好像是人…吧。 “...呃,那个” 耳畔传来少年清哑,又有些痛苦难耐的嗓音。悦宁溪低眸看去,映入眼底是一张意外清朗的俊容,只不过此刻他正遭受被砸被压后微微狰狞着。 “对不起,对不起!”悦宁溪登时被吓得弹跳起身,随即双手合十,边后退边道歉,恨不得给人跪下。 慌乱之余根本不及遐想他所在梦境为何可直接与梦中人接触,还是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等悦宁溪发觉不对劲时,那名少年也缓过来,慢慢坐起身。 他道:“你是?” 悦宁溪抬眸望去,少年发冠有些歪,额前不少碎发散落,他的神情有些无辜与茫然,没有发脾气,甚至说得上温和过头。 直到望进对方瞳仁,他神色微变。 此人眼睛一种很奇怪的色泽,不像君奉雪那样清浅,是一种几近蒙上层白纱的清白。 这人的眼睛,看不见。 “抱歉,吓到你了。” 觉察到悦宁溪的沉默,少年似反应过来什么,不动声色地往旁边一撇,避开了正面,几绺碎发垂下试图遮掩那不为人知的隐秘。“我自小有眼疾,或许跟常人有所不同。” 悦宁溪赶忙道:“没有没有,我以为把你压坏了...” 一句话让两人皆愣了下,悦宁溪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是有多蠢到人神共愤,才能说出这种没脑子的话。趁着人愣住之际,他忙道:“..我是说你不必如此,每人都有自身魅力所在,何必在乎他人眼光如何。” 在听他慌乱语气后,陌生少年浅笑出声:“我叫叶初淮,不知阁下是…..” “少爷。” 正此时,远处传来的呼喊打断了叶初淮的话,与此同时,耳边窸窸窣窣衣裳刮动草屑的声响,微风带着衣袂飘过,他还没来得及出声,身旁已无方才那人的气息。 与之寥寥数语,依然能感觉得出此人与他年龄相仿,却有颗良善之心。 “原来真的在这呢,方才我好像听见您在说话,这里还有旁人吗?”下人气喘吁吁跑过来,叶初淮闻声面朝声源处,神色平静道:“没有。有何要事吗?” 他微微侧首,清白的眼眸“瞥”了眼林中深处。 “哦,医圣跟长老正在找您。”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等会过去。” 脚步声越来越远,躲在不远处灌木丛中的悦宁溪正屏息凝神,尽管不知怎么来到这地方的,可明显这是个魔坑啊。 老天是有多很你啊。 那可是叶初淮啊!原书中那个命运之子。那、那这里岂不是...南境叶家?怎会有人做梦,结果到人家老巢来... “出来吧,人走了。” 忽然,少年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悦宁溪一动不动地蹲在原地,心想着:打死他也不出去。 没一会,他没再听见叶初淮的声音,正猫着腰挪了下身子,一转身,蓦地被一双黑面白底靴给挡住去路,顺着那藏青衣摆往上望去,温润如玉的少年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悦宁溪下意识开口:“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耳力比寻常人稍好些。”叶初淮笑着回道,察觉悦宁溪略显踌躇不安时,他微微蹲下身子与之同水平视线,“别害怕。” 他偏白的眼瞳看来,可悦宁溪却没有感到一丝敌意,他索性随意坐在草地上,抱着膝盖,生无可恋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做着梦,一转眼就在天上,还以为会有老神仙来传授我一套绝世武学呢....” 他很纳闷的。 悦宁溪记得书中叶初淮去拜访君奉雪说过,是住在南禺山银峰谷中,就那个所谓的恩人医圣那深谷修行。如果这里不是叶家,也有可能是银峰谷咯?那他更摸不清头脑,若说这里是现实,为何他回到几年前的身体?他也不认识叶初淮的,怎么会梦见他!? “那你,一定很不安吧。” 叶初淮居然相信这么扯的鬼话。他双腿一伸,并肩而坐,没有焦距的眼眸望着前方。 悦宁溪看了眼,忍不住问道:“你都不怀疑吗?” 或许是他身上淡泊而温柔的气息,又或许他觉得这只是个梦,莫名其妙泄露内心几分思绪。原来出现在这个世界后,终于有人能察觉他的不安。 叶初淮道:“阁下感觉不像是骗人的。” 书中的主角眼睛明明好得很,怎会是面前这个看不见的少年。 除非,他是在去仙阁前就医好了的?! 不对!书中描述叶初淮眼神要更加的锐利深邃,可他现在看到的叶初淮就算后面医好了眼睛,他也想象不出如此清涟如明镜的眸子深邃不见底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悦宁溪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身旁年轻人觉察到一会落在他脸上的视线,一会又听见唉声叹气,问出声:“阁下是有什么烦恼吗?” 悦宁溪偏过头,看着身旁差不多十三、四岁左右,却被养得极好的少年,但那俊朗眉眼却看得出少许忧郁来。他下意识道:“那你呢?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叶初淮没有焦距的眼睫眨了眨,有些怔愣。 看小说多年经验,这种喜欢独自在这空无一人的地方躲在,要么是孤僻,要么就是心底藏着事。悦宁溪怎么看,都没在主角温润的脸上找出一丝孤僻。 书中叶初淮以男主角最帅气的姿态登场,永远的温文尔雅,处事不惊,想不到少年也与他这普通人一样有着烦恼啊。看着这懵懂的样子,让内壳年纪稍长的悦宁溪起了怜爱之心。 他往叶初淮身边挤过去,肩膀撞了撞他,“反正都是做梦,倒不如说说看。” 叶初淮脸上染上些薄红,从未有人与他如此,身体没反应过来,“…..那个…我…”他嗫嚅着半响,淡色的唇张合几番,声音如那夏夜蚊子般又低又不清:“...我们是朋友吗?” 嗯???? 悦宁溪微愣,却见叶初淮将自己埋入膝盖,小声道:“先生说朋友是会互相倾诉心声。那怎样的关系算得上朋友?如果是阁下,要怎么跟他人结交呢?” 一句话引发十万个为什么,悦宁溪听得有些头大。 “呃….是我唐突了…” 可下一秒,瞧着越埋越低的头颅,他急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顺其自然吧。若真心结交,不必相见恨晚,依然会成为好朋友。” 说完悦宁溪也没听见埋在膝盖人的动静。半响,他才听见低沉沉的闷笑声从身侧传来。 “你笑什么?”悦宁溪奇怪问道。 这时叶初淮缓缓抬起头,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抱歉,好像这种事就该是这样的。” 悦宁溪满头黑线,心想着这主角不会是个傻的吧…. 叶初淮眉山忧郁总算散去不少,他清白的眼眸微转,声音亦如空气般轻,悦宁溪听不是很清楚,正想凑近些时—— 砰,一阵巨大水雾在四周爆开,眼前一花,那茂密的树林,青翠的灌木都不见,当然那看起来好逗弄的男主叶初淮也消失了。 悦宁溪猛地睁眼,从桌上惊坐起来,撂倒了身下凳子,发出巨响,倾倒在地。 于此同时,意外又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对面,脖颈上还挂着那根黑缎。 “玩得还挺愉快的嘛。” 重明正扶着摇晃的烛台,只手拨弄着那灼灼火苗,悦宁溪僵硬着转动灵眸,烛火摇曳下,听到对方继续道:“早知道就不打扰你。” 话没说完,啪,被一个铁栗子爆头。 重明捂着磕到桌上的额头,一抬头,正好瞧见悦宁溪面容闪着厉色,边逼近边撩起衣袖,他立马大喊道:“你、你做什么?还没有人敢这么打我呢。” 悦宁溪冷笑道:“正好,我做第一个。” 看出悦宁溪跃跃欲试后,重明立马离开凳子,闪身躲开下一击,拉开距离后才道:“你干嘛又要打我?要不是看出情况不对,我也不想打扰你啊。你知不知道真魂误闯他人梦,会永远醒不过来的。” “…不是你将我弄到那种地方去吗?”悦宁溪从他只言片语中听出不对劲的地方,目光射向随时夺门而出的重明身上。 “当然不是!”重明立即回道,“我会这么无聊做这种事?” 悦宁溪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 重明扶额无奈,道,“先前那也是出于自保。况且除了这里,我一踏出就会被你师尊发现...唉不说这事了,你怎么跑进别人的梦境中,若被人杀了,现实也会死的。亏本大爷还将你唤醒,你不感恩就算了,拳头先过来,好心没好报…” 耳边喋喋不休的话语,都在谴责他。 冷静下来后的悦宁溪总算理清一切,也听出重明似乎知道这梦困境,他表情略微尴尬,赶紧扶起圆凳,用袖子擦了擦身侧的凳子,对着警惕的重明谄媚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吧。来来来,请喝茶。” 重明惊讶变脸如此快的悦宁溪,盯了半天才挪动脚步。 侵入他人梦境,听这意思,似乎会死。悦宁溪见对方肯坐下,心急想要知道原因。却见重明神色凝重,下一刻,他额纹青筋暴起,嘴角亦溢出一丝鲜血。 “你...”悦宁溪心一跳。 重明却似没多大反应,轻飘飘拭去那抹血迹。 “不过被反噬了下,大惊小怪。” 许是烛光太亮,重明的两只瞳仁并不同,有一只隐约泛着淡淡光芒。悦宁溪眼底闪过几分忧虑,没想到对方会救他,明明昨日对方还威胁过自己。 比起昨日,这种气氛更让他难受。 察觉悦宁溪一直盯着自己,重明抬眼提醒道:“幸亏对方还没察觉你是真魂,否则你小子必死无疑。我记得以前有个别派系,自身修为不高,却会故意引敌人入梦,再杀死对方。” 【悦宁溪:三天两头给我整活....但见到主角了O(≧口≦)O!】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初遇叶主角 第15章 小竹峰日常 入梦? 悦宁溪忽然想起,书里叶初淮家族似乎有一种独门秘术,叫控梦术,不过作用不像重明所说那般恐怖,而是专门用于神识受损,或因各种原因无法清醒,帮助他们醒来的术法。 何况,这种术法要有媒介,还得近身。无论叶家还是银峰谷,离太行山甚远,主角再厉害,总不能隔空施展控梦术吧? 重明却说着恍然大悟,倏地抓住他手腕,道:“对!记忆没找回,我能力稍微差了些,才无法堪破。” 悦宁溪看了眼腕间的手,温丽的眉宇藏着无语。 “你不用重复,”他微微一笑,然后用力抽出手,“答应你我会尽量去做,你也不用这么为我‘着想’” 省得事后又拿其他事来威胁他。 重明被嫌恶般拂开手也不恼,忽的他似乎想到是什么,咬破手指,趁悦宁溪没反应,再次抓过他的手,用血在他手背上极快画了几笔。 等悦宁溪反应过来,重明一套动作已经完成,手拿回来时已经来不及了。他拼命搓着手背,见那道术隐去,皱眉道:“你给我下咒?” “即便是咒,也比这破屋子安神术强。”重明挑眉,起身朝着被推开的窗口去,“至少下次时,能助你脱困。” 他浓眉深邃,眼角小小的泪痣,意外点缀难以琢磨的神秘感。 悦宁溪一愣。 重明也没打算听到他的感谢,一条腿已经伸向外边,扭身准备离开,此时身后悦宁溪却颇为不解道:“你回去就回去,不走正门走窗户干啥?” “…..” 空气短暂静默后, 腿伸在外头的重明重新缩回来,缓缓收回关上窗,端着那黑缎肃然朝向门口走去,到门口时,他困惑嘟喃道:“你们人界那些本子不是说深夜密谈后都喜欢走窗户吗?” 本子?话本?悦宁溪忽然面色微变。 下一刻,他冲向屋子柜子前。 他之前无聊,托云意云诗下山带点话本,结果这两丫头带回来些话本,里头居然藏着两本奇怪的书籍,精彩到那种放到他那个世界会被禁的,于是悦宁溪就将那些扔到柜子角落。 看着明显被翻过的东西,他尽力压下抽搐的嘴角,深呼吸了口气—— “你一只神兽,看的都是些啥玩意啊!” 门扉一下子哐当关上了,霎时,整个屋子恢复了原先的静谧。 昨夜明明动静不小,可小竹峰却无人发现,悦宁溪后半夜几乎没睡,一大早就在地里,正好也弄了点南瓜,到厨房做了南瓜饼。 刚到厨房,就听见慕雅琴的声音,以及前两日被调遣别处的云意,他刚想退开,那三人齐刷刷看来。慕雅琴诧异中带几分慌:“少主你没去仙尊那啊?” 悦宁溪刚要说话,却看到似乎穿着男装的云意,他陡然止言。 云诗一脸慌张,在旁的云意却装出一副无所谓道:“反正都会被发现。” 他的声音不同与以往细,偏沉了些。 云诗立马说道:“抱歉少主,我们不是有意瞒着你的,他没有恶意的。” 悦宁溪没说话,云诗也拿不准,声音越来越小声,甚至偷偷看了眼身旁的慕雅琴。但后者目光多多少少也不敢看他,尤其云意,看起来镇定,可乱闪的眸色却暴露他的紧张。 悦宁溪直直地看着云意,云意也盯着他,双唇紧抿着。 忽然,悦宁溪佯装紧绷的脸一松,噗嗤笑出声来,“..哈哈我早知道了好么。” 三人顿懵。 云意道:“你知道我是男的?” 悦宁溪尴尬一笑。 怎可能不知?大夏天穿着高领,跟云诗那般要好却要分房睡,以及在三岁后都是云意负责他洗浴...有太多太多破绽了。 慕雅琴一听,也只能将原本巨细说了出来,那时候刚入门云意担心云诗一人在竹峰被欺负,但掌事又说只要女弟子,这才隐瞒身份,慕雅琴也是后来才知。因为此事还被楚云湛知道了,他们本以为会连累到悦宁溪,但没想到前者竟放过云意,对此事做了些处罚而已。 “那你为什么不跟楚云湛一样拆穿我?” 本来还因欺骗了悦宁溪的,云意心里有些内疚,可一想到这么多年来,悦宁溪可能看着他每日装着女孩就生气,按耐不住郁气道:“装成不知,看我笑话很得意吗?” 他的相貌偏柔和,哪怕穿女装也没有一丝违和,如今回到原本的样子,发带高束,俨然也是个心高气傲的青年才俊,当初悦宁溪也没那么快怀疑,只不过他并非真正孩童,以及三人破绽实在是... 也难怪云意明明避着楚云湛,还是被发现了。 悦宁溪知道这人就是嘴不行,摊了摊手:“因为我们说过,永远都是小竹峰一家人。家人嘛,总归要有点信任的。” 老实说,云意云诗对他都很不错,之前还想着帮他逃跑,冲着这点,这点小事悦宁溪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再则云意也只是嘴坏了些。 云意压了压嘴角,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恼。 “对不起。” 慕雅琴云诗都没说话,倒是悦宁溪惊了一下,看着突然跪在地上的乌黑脑袋,他暗叹口气,直接俯身将人扶起。 “受你大礼,我也不可能让你离开小竹峰的。”悦宁溪抿唇,又不擅长应对这种事,便转了话题,“楚云湛没为难你吧?” “没有,关了问了家乡跟云诗。”云意朝着慕雅琴看去,“好在有慕师姐帮忙,没有动刑,这不还是摆脱不了你小祖宗。” “哦,”悦宁溪意味不明应了声。 看三人气氛欢快,悦宁溪也不打算说,为何铁面无私的楚云湛会轻易放下此事。 仙阁纪律严明,就连他这个少主犯错,那言堂的长老都恨不得罚跪上戒尺,何况是个隐瞒性别的弟子。 话说回来,他以为楚云湛会禀报他师尊呢。在发现云意身份可能暴露后,他跑了几次皓雪庭,求了几天情,楚云湛都没给他答复,但既然云意回来,无论是不是因为他,悦宁溪都欠对方一个人情。 在偏室的上方,重明一袭玄衣,乌皮靴搭在屋脊上,咬着狗尾巴草正听着室内笑声.... 悦宁溪寻思了下,问道:“那今年的试炼...” 云意伸手拨了拨桌上的瓜子,继续闲聊。 “毕竟我隐瞒在先,楚师兄罚我不得三十年内不得参与弟子试炼。“ 这处罚已经很轻了,悦宁溪抬眼看向慕雅琴与云诗:“那你们呢?” “云意的事,我们也有错,十年内也参加不了。” “十年?” 悦宁溪没想到慕雅琴跟云诗都被罚,就看这三人望过来,“不参加也好,这样一辈子都能留在小竹峰。” 话虽如此... 或许是看出他眼底的情绪,云意扬了扬手道:“不是为了你,小竹峰规矩没那么多,试炼通后还得接任务,外面的世界多危险啊,云诗这身手出去不得被啃得骨头不剩,她可是最心疼你的,离开只怕会把眼睛哭瞎吧。” “你倒是将自己摘个干净啊,少主三岁时候是谁因为他被米饭噎住,险些将锅给炸了。”云诗鼓起两腮,与云意打闹起来。 “反正不是我。”云意脸色微变,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意。 几句话,四人好似重回了多年前,最后都挤在厨房将刚摘的南瓜做出来分着吃。 没多久,悦宁溪站在竹苑东厢房门口,砰砰敲着门扉。 房内丝毫没动静,他犹豫了下,猛地推开了扇门。 “重明...” 敲了那么久的门不见声音,不知怎么脑海中对方拭去嘴角鲜血的一幕又浮现出来,悦宁溪一进来,乍见那躺在床上包的严严实实的重明正探出脑袋来,似瞧见是他便又倒头睡下,到嘴边的话陡然卡住。 悦宁溪几步靠近床架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高高隆起的位置片刻,倏地拽起被子,而床上装睡的人似预判了他,猛地暴起,揪住被褥另一头,口吻颇有些不耐道:"饶了我吧少主,昨夜小爷一宿睡不安稳,知不知道有多累。" 悦宁溪看了眼屋外晒到屁股的日头,又看向他,道:"差一刻就可吃午膳了。" “修行者理应辟谷...” 重明还没说完,感觉有人接近,他双臂紧紧拽着被子,生怕悦宁溪一个突然,又会将这层被子给扯走,嘴里还嘟喃着:"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说着,他就看到递到眼前的一碟金灿灿糕点,怪异“瞥”了眼端着的人。 悦宁溪吐出四字:“爱吃不吃。” 他将东西放在床头案几,转身往门口走,也没理会背后从黑缎下射来的探究目光。 或许是昨夜没睡好,悦宁溪干脆躺平休息,结果闭上眼不久,猝不及防平地惊雷,轰隆一一下子将他吓得睁开眼。 哎呦我去! 悦宁溪身子一下子失重,好像从某种铜器里滚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挥去弥漫呛人的灰烟,整个人狼狈不堪仿佛从煤矿爬出来。 刚抬头,蓦然眼下出现一双金丝黑靴,他顺着目光往上看去-- 清秀的衣裳,剑眉下一双清白而空洞的眼眸,对方正低垂头,顿了下,清隽的面庞闪过一抹欣喜,道:“阁下出现的方式….还真特别。” 叶初淮?! 悦宁溪内心小人土拨鼠尖叫——怎么又被拉过来! 但他很快收敛情绪,连忙起身,边拍身上灰尘边打量门窗紧闭的屋子,难怪觉得这里空气闷热,这不就是传闻中炼丹房么。 当他视线瞥到被打翻了的炉子后,忍不住庆幸道:“还好不是正在炼丹。” 不是谁都能练成火眼金睛的。 悦宁溪伸手想去扶被撞到的炉子,结果一动手,面色骤变。 叶初淮笑了笑,就听到丹炉被拨动的声响,立马道:“那个丹炉本就没用,放着也不碍事。” 这人真的看不见吗?听到话的悦宁溪又使了下力,铜炉还是纹丝不动。 算了算了,扶不起就放弃,左右这东西没损坏,他现在身无分文,赔不起啊。 悦宁溪拍了拍手,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又是我的?也不怕是坏人吗?” 前前后后发生不过一瞬间的事,他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叶初淮只听咳嗽声便知道他,也不见对突如其来的事有任何慌乱举动。 该说,不愧是主角么。 叶初淮唇角扬起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你不会。” ……少年,你也太没安全意识了。 悦宁溪无奈地摇了下头,颇有些对待年纪小孩的语重心长道:“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知道没。” “啊?” 叶初淮“看”过来,稚嫩的面庞写满茫然,少年时期的他完全是那种涉世未深的傻白甜,就连悦宁溪都不免担心主角后来是怎么在修真界展示雄风的。 观察他同时,悦宁溪也发现这梦境的身体又大了几岁。 “阁下不是陌生人。” 属于少年变声期的略微沙哑嗓音又坚定说道:“是朋友。” 刚刚讲了那么多,感情这位还是没听进去,跟一个见面不到两次的人就开始算朋友了??? 少年你缺心眼啊。 悦宁溪欲言又止道:“你,将见一次面的人都当作朋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小竹峰日常 第16章 梦中求生记 叶初淮顿了下,有些不知所措道:“银峰谷大多人瞧见我这副样子,都会照顾我多些,至于同龄...尚没人能平静与我聊天...因为很麻烦...” 悦宁溪之前只知书中叶初淮做事面面俱到,却没想年纪轻轻的他就要当起家里重担,别说交朋友了,就连普通的生活都没享受过,还要承受他人异样眼光。 叶初淮见悦宁溪久久不言,声音微微低下:“如果我的话让你感到困扰....” “没有。”悦宁溪直截打断他的话,在瞥见那微微交错的双手,他果断伸臂揽住他肩侧,“那些人不必在意,做你自己就行。” “再说了,你这又不是先天性,肯定能医好的。” 不然,后来你还怎么取代我当仙阁的少主乃至未来修真界的栋梁呢,悦宁溪后半句没说出来。 与人如此亲密是叶初淮从未有过,又被耳边长篇大论给唬得一愣一愣,他没有焦距的眼眸半垂,只觉得身侧的温度正慢慢渡过他的身体。 他有些晃神,而耳边悦宁溪仍旧在说。 “记住,无论什么人,”悦宁溪手掌拍了拍叶初淮,“活在这世上都有自己发光发电的地方,别妄自菲薄。” 叶初淮从身侧灼灼的呼吸声分辨出人没离开,喉间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 书里原身之死虽不是叶初淮造成的,可一切都因他而起,若非他,那悲催的原身也不会被众人怀疑,怀疑他妒忌而陷害。 老实说,悦宁溪之前对主角都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可见到本人后,不知为何,总觉得对方跟他想象的不一样。 就像现在,对方会憨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说要将炼好的丹药给他。 嗯...炼丹啊。 悦宁溪突然被噎住了,他睁着双眼,瞅着清俊脸庞透着闪闪光亮的少年。 他慢慢道:“你在炼丹?” 似乎察觉悦宁溪的疑问,叶初淮浅笑解释着,“我自幼便在银峰谷修习,不用眼睛也能识香与掌握丹炉的火候了。” 这已经不是天赋能说得清了,若非日夜练习,如何能在这个年纪掌握如此了得能力,普通人想学医,都得学好久,更别提不用眼睛看掌控丹炉火候。 回想他在仙阁的各种摸鱼,悦宁溪内心一阵复杂,也难怪他师尊老是打击他,跟这位比起来,他觉得他还是当他的平凡路人就好了。 方才他还大言不惭对人家说什么发光发亮的话,简直自取其辱。 咚咚-- 门外两下敲门声令两人同时一惊,目光不约而同望去,紧盯这那扇关闭着的三交球纹菱花门。 这梦境怎么老出现人?一回生二回熟,悦宁溪不像头回那般紧张了,反正是叶初淮的梦,他没发现他身份就好。 然而下一刻,沉稳的少年主角忽的变了脸色,屋外一阵罡气震动,扇门再次被敲响,低沉沙哑的成年男人声调幽幽传进来, “初淮,是吾。” “!” 悦宁溪猛地打了个寒颤。 整个银峰谷会这么叫主角的,只有那个陷害原身,在君奉雪身上下毒的--医圣叶赫言!悦宁溪心头大石陡然高高悬挂起。 若梦境被杀,现实也会死亡。 重明的话忽的从悦宁溪脑海闪过,他顿时冷汗直冒,抿紧唇没敢动。 炼丹室内沉闷一下子压来。 看到犹豫往前的叶初淮,悦宁溪手快拽住他,并摇了摇头。而叶初淮也逐渐冷静下来,在触及他眼神后,抿了抿唇扬声道:“谷主请稍等,初淮很快收拾好。” 屋外人影微动,道:“无妨的。” 听到拖曳衣裳摩梭大理石地面走动声响,门内两人慌乱之下到处找地方藏。 千钧一发之际,悦宁溪视线看到还倒在地上的铜炉.... 叶初淮正想要守住最里面的门,还没出声阻止,与此同时,最后的房门被推开。 高大的身影携娇女而至,寒眸厉眼有意无意扫了一圈丹房,对方似笑非笑道:“怎么?要看你炼的丹药都得这般困难吗?” 叶初淮回神来,转身行礼道:“初淮不敢。” “那你急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藏人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叶初淮敛眸道:“初淮只是怕谷主等太久。” “哦!是吗。” 耳边那声略含深意的语调,令铜炉内的悦宁溪心头一震,外面的叶初淮也不敢多言一句。 那老妖怪不是说能助他脱离危险吗?怎么都没动静,悦宁溪低头紧握那只手背,心底渐渐焦躁起来。 就在这时,铜炉被人敲了敲,那道不属于叶初淮的声音近在咫尺:“这炉子怎么在这?” 叶初淮也走来,脚步却略略顿了下,下一刻就听他道:“这炉子用着不好,我本打算等空闲时再处理。” 那道声音道:“那好办,让人帮你丢到谷底去就好。” 话甫落,叶初淮大惊失色:“不可!” 几乎在这两字出来时,冷冽的掌风劈向炉壁,一声巨响,铜炉外壁竟裂开来,悦宁溪心脏被一下子提起,忽然四周陡现白雾,转瞬间眼前什么都没有了。 悦宁溪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惊起, 刚睁开眼,顾不得心脏骤缩的感觉,来不及多想,几乎本能掀开被褥,箭步如风奔向东厢房。 方才又被莫名其妙拉入叶初淮梦境,好在最后手背那道术法起了作用,将他强行拉离梦境。 悦宁溪简直不敢想,如果没有那道术法,他会怎样....冷静下来后,他立马想到找那老妖怪,下咒也好,总好过某天莫名其妙死在梦境里。 他整个人难抑恐惧,刚推门而入,遽然被一道术法困住。 悦宁溪动了动唇瓣,重明出现在眼前。 “没办法。”重明被瞪得浑身不自在,摸了摸挺直的鼻梁骨,“闯他人梦境本就有违天理,就跟现在的你,身不由己。”他说着打了个响指。 悦宁溪身体又能动了,方才太着急,他连外衣都没穿就跑来,这会被冷汗濡湿的里衣被风一吹,突然窜出一股子冷意。 东厢房四面窗户都关着,天边迟暮,几乎没有多少天光,显得这间屋子格外森冷。 重明隔空拿来桌上凉透的水,正要喝,悦宁溪几步上前,蓦地夺过那白瓷茶盏,还不小心溅出几滴到实木圆桌上。 他目光灼灼道:“你有办法。” “我又不是万能通,什么事都知道。”重明无比欠揍的耸了下肩。 在看到悦宁溪希冀的表情像被打了霜的茄子似的萎靡不振,他又干咳了声,犹豫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我听过一物,可窥天机,断因果。” "……." 这东西咋听着那么耳熟?悦宁溪摸着下巴沉吟片刻,这才想起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这不就是原书中主角叶初淮求赐之物吗?此物还是云涛仙阁的镇派至宝。书中君奉雪唯一一次拒绝叶初淮的请求,也没有拿出来的东西。 玄天镜。 一来就来高难度的,还不如一开始不知道。 毁灭吧... 重明见他面色凝重,十分纳罕道:“你是少主,这宝物不至于不肯拿出来一用吧?” 悦宁溪一听更丧气。 少主又怎么样,一步一步走得提心吊胆,何况,连主角都求不来的东西,他又怎么可能借得到。 而且这物件,还跟君奉雪师父之死有关。 书里君奉雪并非主动拜入仙阁,是天一老人以近半寿命窥得天机,千里迢迢寻找收入门下。 君奉雪生来天煞孤星之命格,身边人无一不最终离他而去。 师祖为阻止魔族攻打而死,在仙阁在最难熬的时候,却遭到其他宗门趁火打劫,这也是后来君奉雪继任仙阁,性情大变,不仅将那些在曾经对仙阁落井下石的人施以惩戒,在血泊中继承了正道的大位,还将玄天镜亲手封印。 若非因为借镜之事,君奉雪冷落叶初淮一段时间,医圣也不必为了这耗费精力,铤而走险。 反正玄天镜在君奉雪那,就是个比宁线衣还禁忌的禁忌。 重明黑缎下双目正静静看着他,深黑色的缎面掩住异色,也令金色额纹愈发炫丽。悦宁溪看了眼他的额纹,想到之前对方遭反噬的事,正要开口问声他身体,岂料重明一句话硬控了他。 “你似乎总担心未来会发生什么?” 重明手掌一撑,起身凑近的悦宁溪,唇角挂着那抹似笑非笑。 他慢慢将悦宁溪逼到角落,明明有黑缎隔绝,可却仿佛被这双眼睛锁定,无法隐瞒。 对上眼刹那间,悦宁溪顶着被看穿的压迫感,他不着痕迹地吞了吞喉结,正准备扯个理由时,面前逼近的“墙”转身离去,末了,还听到对方猝然一笑:“怎么可能。” 悦宁溪:“....” 尽管玄天镜无法得到,寻找其他自保办法总行吧。譬如...先恢复灵力? * “从今日起,你便是本君弟子。” 广场人声嘈杂,悦宁溪躲在角落,无数尖酸的风凉话与讥讽从他耳边传来,神情从愕然到最后的麻木不仁。高台上,金边镶玉太师椅,他的师尊对他难堪的处境视若无睹,目光从始至终落在那名温雅少年身上。 而后者正接过悦宁溪求了好久都没法得到灵剑。 后一刻无数的冷嘲热讽如潮水般涌来,让悦宁溪从脚到头地发冷、发颤。 以上来自书中对原身那悲催炮灰之路的描写-- 自从见过叶初淮后,不知怎么,悦宁溪脑海总浮现书里的剧情,就好像时刻在提醒他,只要主角一出现,他将会成为书里的炮灰。 皓雪庭。 仙衣渺渺的矜贵男人端坐在太师椅上,倏然白影闯入,直奔而来。那道身影跑得飞快,忽的踩空了一台阶,那握在胸前的山前剑脱手而出,直接|插|在了君奉雪跟前。 空气仿佛被什么东西震住了。 悦宁溪抬头一瞥,看着那不断摆动的剑身,顿感死亡视线落在自己头上。 君奉雪右手执起茶盖,剑眉不满蹙着:“你想弑师?” 悦宁溪回过神来,火速滑跪认错,又看了眼自家师尊略带嫌弃的眼神,他这才敢走近将那柄明晃晃的长剑收回,边道:“以师尊能为,谁能伤你分毫。” 有也只是你杀我的份。 他默默嘀咕着。 君奉雪:“……” 第17章 他的生辰礼 微风吹过,悦宁溪素锦发带迎风飘起,君奉雪看着他利落将剑甩手背在后方,剑芒在身侧划开淡淡光芒,像是环绕的流星,熟悉的让他忘了要说什么。 而這厢悦宁溪殷勤上前,端起茶壶替人重新倒满,君奉雪很快回神过来,睨了他一眼。 他凉凉道:“又闯了什么祸?” 悦宁溪语塞。 倒是身旁楚云湛似乎理解错了,他轻笑道:“少主功课不曾落下半分,鹤老都很久没罚少主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君奉雪轻哼了声。 而听到这话,悦宁溪也想到叶初淮眼睛不便,还能自己炼丹,长得好看,性格也是温文尔雅,修为那就更不用说了。这样的人,在君奉雪、长老眼中,或许才是真正想要的继承人吧。 他情绪略微低落,同时也落入凉亭中两人眼中。 君奉雪剑眉倏蹙,“修仙路漫漫,天赋未必能立于山巅。”他抿下薄唇,似很不自在放下嘴边的茶,“有为师,就算资质平平也能成为万人之上。” 本来,悦宁溪还挺惊讶他师尊居然安慰人,后半句一出来,两道咳嗽相继咳了出来。 一道是憋笑的,一道是被气得胸口堵塞咳的。 而当事人君奉雪面色不愉,挑了一边眉道:“不对吗?” 果然还得是他师尊。 君奉雪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悦宁溪,眸色微暗,指骨弯曲轻轻地在茶几上敲了敲,发出了轻微的响声,不大,却足以惊醒思绪不知飘去哪的人。 “平时不是老夸这甜腻东西好吃?想什么?” 那只是恭维的话好么。 手里的绿豆糕捏德太久,碎屑都掉落在他的衣上,悦宁溪稍稍吐了口郁气,将衣服上沾上的碎屑抖落,又把糕点放回去。 他道:“弟子在想,是否该去历练一番,或许对伤势有好转?” “灵力不稳定,历练过早。”君奉雪想也没想就开口。 “可楚云湛还夸我剑术有所突破呢,说跟当年…..”他及时止住,瞄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君奉雪,脑子反应很快,改了口,“师尊你一样呢。” 她娘…..不能说。 这几年君奉雪对他有些纵容,可不代表他能放肆触他逆鳞。 案几的指骨一顿,君奉雪淡淡地道:“他平日就胡话连篇。” 这是说像他是胡话?还是说他剑术进步是胡说?有种莫名被冒犯的错觉,悦宁溪硬扯动唇角。本想着借历练离开仙阁,一来能远离剧情,二来还能完成重明承诺,也尽早解决体内隐患。 君奉雪忽道:“你的生辰似乎就要到了。” 他的生辰...在原来的世界中,他都是一人过的,穿来后稍长大些,慕雅琴与云意云诗会简单庆祝,后来楚云湛也知道,偷偷来与他们一起过的,尽管没多么隆重,却也温馨。 悦宁溪也格外恍惚,君奉雪头回主动提起生辰,难不成今日找他来就为这?在他面露古怪时,就听到君奉雪极淡的语气开口。 “想要什么?” 悦宁溪想了想,摇头。 “真没有想要的?”君奉雪不死心问道,盯着他眸底似有希冀一瞬而过。 悦宁溪迟钝地眨了眨眼,道:“没有。” 空气忽的变得深沉,不知哪来的冷气在古雅的房梁缠绕着,压得人莫名心头一颤。 他师尊的反应有些奇怪?悦宁溪心中产生一丝怀疑,可下一刻,就见君奉雪朝他招了招手,于是他起身走到对方身前,四目相对,对方无声的视线落在他脸上茫然,格外深沉。 良久,君奉雪扬手一挥,劲风扑面,悦宁溪还没反应过来,转眼间人站在庭院中。 悦宁溪:“…..” 他喵的,又被轰出来了! 微风起翠竹响,竹峰小苑,悦宁溪咬着新鲜水果,口中仍道:“你说师尊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那么难伺候? 楚云湛长剑抱臂,笑道,“你没说想要什么吗?” “我哪敢啊。” 悦宁溪腮帮子鼓鼓,像只松鼠恶狠狠又咬了一口,仿佛将手里水果当成某人。楚云湛神情复杂,好似面对不开窍的学生般无奈,一贯宠溺的态度终于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 他叹气道:“仙尊是想给你过生辰。” 听到这话,悦宁溪先是认真思索一番,俊秀的脸露出不可置信来。 “师尊的意思是要当生辰礼送我?” 瞧楚云湛笃定点头后,他反倒迟疑了:“…难道师尊生气是因为我拒绝?” 这年头,不让做事反而不高兴了?! 楚云湛看着半信半疑的悦宁溪,遽然食指朝他摇了两下。 “别怀疑。”楚云湛长吁了口气,“其实少主完全可以等想到再向仙尊要,但别着急拒绝。” 等想到再要….. 须臾,悦宁溪猛地反应过来。 对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 他赶紧拉住喜眉笑眼,正准备功成身退的楚云湛,道:“陪我去。” 楚云湛顺着视线,黑色披风正被两只手指死死揪住,一脸生无可恋。 他并不想去打扰现在的天妄仙尊...就放过。 最后,楚云湛还是被死拖着来到这皓雪庭,不远处蓝衣仙袍的人正坐在石亭里审批长老送来的各种手册,悦宁溪前脚刚迈入雕鹤月门,后脚身边的人就逃走了。 悦宁溪无奈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拜见师尊。” 乍闻去而复返的的声音,君奉雪停手抬眸望去。 见人站在凉亭外石阶前,他淡声道:“何事?” 话甫落,悦宁溪忽然扑过来,石桌上的册子被打乱,君奉雪眸色一沉,下一秒将他半个时辰的辛苦弄没的罪魁祸首扑进他怀里,准确来说,是大腿上。 君奉雪被拦腰抱得动弹不得,正想推开人,余光瞥见院墙掠过的黑披风,惑然眉宇放松了些,准备推开的手掌也轻轻搭上膝盖上脑袋,语气故意压得很低:“想好了?” 悦宁溪踟蹰了一番,仰面问道:“弟子提什么都可以么?” 平日练功摸鱼,做事唐突,即便被几位长老罚也不见收敛,居然露出这种小心翼翼的神色,君奉雪敛眸,目光极快从那双眼睛划过,轻轻地“嗯”了声。 下一刻,怀里温热离开掌心。 悦宁溪霍然起身,认真且肃然道:“弟子想要一张免死金牌,无论发生何事,师尊都免我无罪。” 庭中草丛被微风吹起,如水波般激起一层层轻颤。 他的话刚落,躲在暗处的楚云湛惊愕,就连他师尊君奉雪神情难得露出一丝龟裂。只不过他的错愕只有那短短的一瞬,便被他极快敛起来。 “好。” 良久,风中传来君奉雪的声音。 事情出奇顺利,这一刻悦宁溪反倒怔然。 他颇受宠若惊道:“真的?” 君奉雪见人如此容易满足后,目光嫌弃地别开,可那不由勾起的唇角却还是出卖了他,“也别高兴太早,无论何事太广泛,你若杀人放火,危害苍生,那为师岂不是不能管。” 君奉雪佯装不愉,顿了下,“此事得再议。” “啊...”悦宁溪失望叫了声。 君奉雪并非无缘无故问他生辰,等听到消息时,悦宁溪几乎不敢相信。 仙阁竟打算为他举行及冠礼。 书中云涛仙阁因某件事广邀四方,如今君奉雪不知为何,将他结丹庆典也在同一天举行,作为故交的银峰谷医圣带人前来祝贺,后来发生君奉雪将主角收其为徒,而原身却落成一个笑柄收场。 悦宁溪还没获得保障呢,眼下他要想可不是这个!!! 庆典上,那…书中的一切。 或许因他重生缘故,书里许多情节都改变,就连书中他会死在十八岁生辰节点,叶初淮都连仙阁都没拜访,弟子试炼也推后。 白天悦宁溪灵力不稳定,可依然要练习剑术,每当被鞭笞腰酸背痛,回来必定吐槽他师尊,如今连重明是他吐口水一员。 而一到夜晚,他还是会被强行拖进梦境中。 第18章 现实版相遇 这些时日,哪怕悦宁溪没告诉叶初淮身份,对方也很默契避开这话题,聊的大多也是南境景色,或是银峰谷谷主。叶初淮话里总透露着对那人的崇敬,恰恰与他相反,他老是吐槽君奉雪。 他们都将这一切当作与对方的秘密。 身体感觉被拖入深渊中,过会,悦宁溪睁眼,四周弥漫朦胧水气,连鼻尖都感受湿润温度。这次梦境竟出现在澡堂中,还好双方都是男子,尽管他是这么想的,可叶初淮明显慌张不少。 他几乎本能背过身,瞬间屏风悬挂着的长衫就落到身上,等稍整理好后,方肯回身来。 像他这种遵纪守礼的世家公子,就算在男子面前,亦觉得衣冠不整是不妥吧。悦宁溪则在意他眼睛缠着的白纱,疑惑道:“你的眼睛有办法了?” “是谷主,目前正在恢复,”叶初淮指尖抚上那层纱布,轻声道:“...也不知能不能成功。” “一定可以的。” 悦宁溪想也没想就回答。 哪怕是谷主也未如此坚定说疗愈成功,可悦宁溪却说得那般坚定,叶初淮心底暖意更甚。 梦中叶初淮长得比他还高出一点,方才一闪而过,那修长的四肢,臂膀也看起来比他结实不少。尽管不比他师尊与重明那梦寐以求的身材,但人家年轻啊,还有发展的空间啊。 或许是自尊心作怪,悦宁溪愈发不想要这副弱鸡样。 即便每夜结界设了好几个,防御效果几乎为零,见到日渐长大的主角,悦宁溪心里还挺复杂的,好在除了那回,梦中再也没出现其他人。 说真的,若不是原书阴影无时不刻留在他脑海中,就悦宁溪而言,这个朋友挺值得深交的。 可….他还能开心起来,都是仰仗着君奉雪还未遇上主角,如若到那时,他还能如此平静地面对叶初淮吗? 面前的人这回见面似乎心事重重,叶初淮目光准确无误“望”向悦宁溪,同时心底也涌起一抹隐秘的期待。 他几乎没朋友,这些日子多亏这人,若能复明,他希望对方也能第二个看到。 透过白绫,叶初淮在心底描绘出眼前人的容貌。 悦宁溪方回神,见人也发起呆,正要欺身说话,忽然就发现身体已经化作一片水雾,他不由讶异。 这回入梦时间比任何一次都短。 那夜后,悦宁溪就生病了,精神受损,整日病恹恹地躺在床榻,险些被君奉雪发现。 但奇怪是,身体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竟在不可动用灵力下结丹了?!也是他师尊察觉,替他挡雷劫,不然悦宁溪性命保不保得住还很难说。 所有人替他诊过后都没发现异样,倒是重明替他探查一番后,神情肃然得像他得了什么绝症,悦宁溪则沉浸在喜悦中,道:“我没感觉那里不适,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这些日子你被那人拖入梦,没发生什么?” 瞧出重明语气不是在开玩笑,悦宁溪也是认真想了一圈,而后摇头。 的确没发生什么,两个男的能发生什么?何况叶初淮都不知道他是真魂。 “你体内两股力量融合了。” 重明看他表情,开口提醒道:“罢了,此后再寻与你体内其中一方力量相近者合力运功上些时日,就能助你灵力运转顺利。” “不过,与你运功者需全然信任,否则双方皆有殒命可能。” 悦宁溪听着这话,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 这叶初淮究竟是不是他救星啊,入梦莫名其妙结丹,可却要寻找与他灵力相近者运功,还要身心信任,他上哪去找这人? 调息这几日,仙阁庆典也如约而至。 辉煌的阁楼到处张灯结彩,旗帜飘扬,琼楼玉宇,特属仙阁的云涛海潮图彩旗每隔三尺便是一面迎风而上。 阁中无数弟子身穿统一海浪色服饰,正有条不紊忙里忙外,阁外声势浩大,站在最高楼阁上都能看见那长长的白色长阶源源不断涌入的人流。 悦宁溪站在高楼上极目远眺,清风带动他脑后垂坠白色鹤莲发带。 原想着等凑够钱,学身武艺便离开,可现今看着众仙门齐聚,他作为仙阁少主,受尽那些不认识的人贺喜,却没有那所谓的虚荣,满是惶然。 那些人有些貌不出众,有些鹤发童颜,可无一不身怀绝技,功力深厚,将一门的气派尽显尽致。 当中是家财万贯的修仙世家,是宗门的武道天才,英武身姿飒爽,楚云湛他们虽时常夸他,可悦宁溪知晓,他内里不过是一个来自外世界的普通人罢了。 或许连旁人都看出他的怯弱,君奉雪今早二话不说就命楚云湛守在他身边。 修真界的剑术高手,竟给他当一天陪从?悦宁溪拒绝过,可君奉雪目光灼灼的凝视他,道:“没人敢耻笑本君的徒弟。若有,作为对那人勇气可嘉的褒奖,本君亦可留他遗言。” 可怕是可怕了点,不过还挺感动的。 悦宁溪独自到高楼透口气,仿佛这样看着太行山以外景色,会让自己放松些。站了许久,他就接到传音,这才急匆匆赶往大殿。 廊道上,一名青衣丰神俊朗的青年正凝眸盯着他这方向。 悦宁溪脚步匆匆,在拐角处迎面撞上某个人,抬头时,他眼中尽是诧异。 “好久不见。” 清朗如风的声音随着那阵阵亲切的微风吹来,那修眉下明亮的黑眸炯炯有神,唇角仿佛永远都带着那丝丝春风拂面的笑意。 此处幽静,甚至外宾都不会来这里,悦宁溪愣了许久。 青袍青年站在面前。 他目不斜视,明眸如星。 对方明显是认出他来,甚至自己都没开口说话。 悦宁溪默默叹了口气,温和询问道:“你不感到奇怪吗?” 就算察觉梦境有异,在现实见到人,一般都会先打探消息先吧。 他看着叶初淮,想从他脸上看出些试探的意味。 可叶初淮闻言神情只有少许局促,良久,他缓缓道:“不奇怪。” 他音调很轻,却十分坚定。 悦宁溪有些诧异,可叶初淮看着他,“梦中是你,你也定然记得。” 这一刻,悦宁溪便明白了叶初淮早知道梦境的他非构建出来的。可他又是什么时候察觉到呢?为什么没任何动作? 飘逸的衣袍倾动,悦宁溪故意走近,而叶初淮一米八的身高拘谨往后退,就连垂在侧的手也悄悄蜷缩起来。 有些梦不该记得的。 可叶初淮失落的神色出现,悦宁溪忽然想起那个被人嫌麻烦的少年,突然良心受到谴责。 “一个人的气息很难改变。” 顿了顿,叶初淮仿佛看穿他脸上的心思,道:“你也是受邀而来吗?” 看他能在戒备森严的仙阁行动自如,叶初淮其实心底有更隐秘的猜测。 悦宁溪眨了眨眼,似没明白过来。 所以眼睛什么的,在主角只是起到个装饰作用? 来不及多想,他微颔首,碎发轻杨拂过白净的脸颊,朝人抱拳行了个同辈礼,道:“云涛仙阁--悦宁溪。” 叶初淮神情一时无法言喻。 似乎是早已预料到,又似乎无法接受那种感觉。 尽管这种情况下相识并非他所愿,悦宁溪还是尽到地主之谊,将人带回华仪殿前。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叶初淮忽然道:“没想到你便是深受天妄仙尊信赖的徒弟,是我失礼了。” 悦宁溪顿了顿,道:“抱歉,之前我并非有意隐瞒,若叶兄你不嫌弃可直接唤我悦宁溪或者宁溪。” “悦宁溪...” 叶初淮低语起来,那名字仿佛是绕着舌尖转了一圈般从口中喊出。 悦宁溪也清楚他们之间终会相遇,可他却不知是以梦境作为相遇的开端。 这时听见似有人寻他,悦宁溪只好匆匆向叶初淮先辞别,离开之际,乍闻叶初淮的唤声,踩着楼阶的他回首,见叶初淮眼眸微微一敛,温润的脸庞轻轻笑开,口中轻启道:“悦宁溪,生辰吉乐。” 悦宁溪大大方方接受:“谢谢。”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踩着阶梯离开了。 若他回头,便会看见原本同他还笑容可掬的叶初淮此刻嘴角渐渐抿平了…. 这场大会,悦宁溪可不能像平时那般随意,华贵仙然金边白裳,精腰白玉带紧束,平日高束的马尾此刻也被玉冠半束在顶,两绺额边青丝垂在两肩前。 楚云湛走近,不禁一瞬间愣神了,又飞快收敛了那一瞬惊艳,只道:“仙尊在等您呢。” 绕过围廊,葱绿漫漫,且别致的廊道曲径深处,远远看见站在后殿的君奉雪。 一袭蓝白飞肩云袍垂直感十足,袍上玉莲的刺绣栩栩如生,墨发一丝不苟垂落在后,上方却换了顶晶光璀璨的金冠,精致的轮廓使君奉雪整个人看起来更像画中仙。 听到声音,君奉雪身影微倾,身后银光似锦的披风随风动了动,回眸间,他眸里闪过愕然之意。 悦宁溪疾步而来,那容纳着蓝天白云的眼眸清清澄澄,纯纯粹粹得不含丝毫杂质,以及那张足以勾起他记忆中的眉眼。随着身影越来越近,君奉雪呼吸一滞,耳边仿佛任何声音在那一刹那什么都消失了。 悦宁溪来到眼前,君奉雪那怪异失态也转瞬即逝。 悦宁溪试探喊道:“师尊?” 【悦宁溪: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 君奉雪耳里听到的:...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现实版相遇 第19章 殿前的师徒 二人便在这沉默的气氛中静静对视着。 “还不错。” 君奉雪突兀开口,悦宁溪一时有些没听明白,就看他师尊唇角微勾:“果然人靠衣装。” 悦宁溪无语凝噎。 这人说句好话会死哦…是在说他平日不值一看吗?! 偏殿离前殿有段距离,悦宁溪却依稀听见那华仪前殿喧器声不断,一想到再过不久他要站在那群修真界门派中正式受礼成为云涛仙阁的未来的继任者,悦宁溪又开始紧张起来。 他在乎的从来不是这个虚无的位置,只是想到时主角出来,他又得将位子让出来,那得多尴尬啊。 等他敛回心神时,君奉雪视线似乎刚刚从他身上挪开。 “师尊?” “嗯。”君奉雪轻轻地应了声,口吻很淡且轻,“今日….” 就在他以为君奉雪又在想怎么损他的时候,长身玉立的人走近,宽大袖袍掩住半边的亮光,下一刻,头顶被宽厚且温热的掌心如羽毛轻抚般一按。 悦宁溪掀了掀眼睫,听到对方开口。 “为师会在你身边。” 君奉雪神情浅淡,唇角那不易察觉的微勾在他眼中都好似变得不一样的温柔。 悦宁溪不由脑子一热,忽然道:“师尊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就算不再将他当作徒弟看,就算收叶初淮为徒,可君奉雪也是教会了他许多事的师尊,给他有家感觉的人。 君奉雪微愣,眼眸中似乎有他看不透的东西,没等对方开口,悦宁溪淡淡扬起笑涡。 不,若您想收回这份期望的时候,我亦会不再留恋。 “师尊放心,弟子绝不会给你丢脸。” 轻飘飘地一声低语,转身步伐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与坚定。 在他背后,他的师尊,君奉雪那只指骨分明的手掌正向着他微微抬起……仿佛察觉到什么想要留住他似得。 君奉雪冰眸凝望着越走越远的背影,眼中少许彷徨,又有些惆怅,仿佛这人从此会消失在人海中般。他心下一惊,方抬起的手,却来不及,人已迈步离他而去。 这一幕似曾相识,熟悉得令他错愕不及。 * 金碧辉煌,宏丽的大殿门口,仙阁旗帜飘扬,殿内高朋满座,无数衣着讲究,面貌各异的人士,高谈阔论,好不热闹,每隔不远便有几名仙阁的弟子负责斟酒接待。 众所周知,君奉雪不喜外人进入仙阁,除了华仪殿。 这华仪殿,不仅殿中宏伟壮观,就连宾客齐聚的华仪殿广场中更可容纳上千人。前、中、后三座高低错落的殿堂组成,建筑体积庞大,在坐落周围美观石雕小建筑的衬托下,显得雄伟壮丽而极其富有仙阁之风。 “天妄仙尊到。” 随着这声高扬,原本笑语喧哗的殿中瞬间寂静。 所有焦点皆在高台上那太师椅,那些目光中有好奇,有纯粹看热闹,也有隐藏在笑脸下的不屑….. 一时间,两人成了众人焦点。 悦宁溪心下一颤,突然间不知所措起来。 他原先是想过很多人,却没想过一出场就被人如虎似豺的盯着好么!! 反观君奉雪云淡风轻地坐下,在发现悦宁溪举步间的犹豫后,他侧首,目光说得上温和地问道:“怎么了?” 悦宁溪扯了扯因紧张抿直了的唇角,几次发现失败后,索性也不扯了,往他师尊御座靠了靠。 师尊啊,这些人在他看来并不是来参加贺喜的,倒像是猎者闻到猎物的味道被吸引前来…..在他们眼中,您徒弟我就是那块肥肉啊! 这些小动作落在旁人眼中,或许有些孩子气,但君奉雪甫一转头,目光射去,凌厉且平等扫过在座众人。 霎时,众人纷纷回避视线,尴尬且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惊恐。 而深谙这其中厉害的“老人”早敛起好奇心,喝酒的喝酒,低头的低头。在这这些人中,一名宗主满脸堆笑地站起身,高举玉杯,语气颇真诚道:“听闻前不久仙阁少主结丹,此乃天大的喜事,如意门恭贺天妄仙尊。” 一时间无数捧恭维与捧场似的掌声,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恭喜天妄仙尊。” “仙阁少主一表人才,实乃仙阁之福啊。” 原先尴尬而诡异的气氛因君奉雪一个眼神扭转。悦宁溪就在君奉雪的左侧,就算底下掌声雷动,经久不息,他仍能第一时间听到来自他师尊清冽的嗓音。 “不必在意他们。” 尽管悦宁溪多少有些不自然,可既然来到这世界,那么就该去适应,而不是逃避。 他执起手里回敬的酒杯,习惯性一口饮之。 这酒看着清澈透亮,闻起来也是清香,却不想入口却是猛烈。 悦宁溪很少饮酒的,待放下后,整张脸都皱在一起。楚云湛在一旁还不及阻止,哭笑不得道:“少主这酒不比你在仙尊那喝的果酒,浓烈得很,你浅尝便可。” 你倒是早说啊。 怎么其他人喝起来像是喝白开水似得,悦宁溪不动神色扫了眼底下的众人。没一会,悦宁溪就觉得呼吸有些重,眼神略微迷离起来。 他低头瞧着玉杯,楚云湛喊他也不应,伸手探进杯中,酒香沿着玉指而上。 御座的君奉雪没发觉他的不对劲,侧眸看过一眼,又扭头看向看似其乐融融一片的殿内,说道:“为师倒没想到你竟会为这点微不足道的事紧张。” 微不足道???!!!在他师尊眼中何事才算得上不微不足道? 悦宁溪缓缓抬起头,脸上似乎很不服气。 下一刻,他便听见他师尊低吟道:“那时候你屡次闯皓雪庭,还趴在为师身上,不见你...” 唔…. 君奉雪话还没说完,余光瞥见凑近的身影,刚侧过脸去,下一刻,带着酒渍的食指就贴在他唇上。 君奉雪眉尖似乎颤动了下。 悦宁溪眼中迷茫,鼓起带着红晕的两腮,道:“好了不准说!” 四周一片死寂,隐隐笼罩一丝诡异。 “少主!”楚云湛连忙将人拽开,大殿上人精们都低头喝酒,假装没看到,他扫了眼,低身冲着君奉雪道:“属下先带少主去散散酒气。” 悦宁溪恍惚看了眼楚云湛,倏地将那只触碰过薄唇的手指抵在自己唇中,奇怪道:“怎么没味道了?” 楚云湛简直想要扶额一手。 倒是悦宁溪被拽了下后,朝君奉雪面前那杯酒看了眼,顺着视线,抬头去看君奉雪的脸,盯了一小会,蓦地回过神来,君奉雪此时正拿起桌上的洁白锦帕,轻轻的擦了擦嘴唇。 君奉雪似无奈轻笑一声,“也不知道究竟是真害怕还是不怕,真不知随了谁。” 悦宁溪:“……” 他随了谁,这不一目了然么?! 有谁比得上您做事唐突。 悦宁溪吞了吞喉咙,酒劲让他脑子混沌,可本能却告诉他方才似乎做了不好的事情,他反手抓住楚云湛手臂,就想往后钻去,那副样子几乎是怕及了君奉雪会做什么事。 君奉雪忽然淡淡扫了他一眼,“带他先下去。” 仙阁好歹在修真界有头有脸,哪会让堂堂仙阁少主在大殿上发酒疯,而那群明面上喝酒聊天,暗地里却还是在偷偷看的豺狼,悦宁溪该罚,却不该在他们面前罚。 悦宁溪还想说什么,楚云湛真是怕及了他,一用力就将人从后方偏殿出去。 清悦奏乐悠扬,众人谈笑风生,似乎对高台之上的动静没怎么注意,在角落里,俊秀青年正温和地拒绝了几名女弟子,一双黑眸盯着高台之上久久未能回神。 青衣箭袖手腕搭在矮桌面上,指腹若有似无地摩挲着杯沿,一身书卷气实质再加上那出挑的脸庞,引得身旁的女子掩袖羞红的脸偷偷打量。 叶初淮想着方才那一幕,心中逐渐由错愕变为荒谬,他握紧玉杯,看了眼悦宁溪最后离开的方向,朝身后侍从低声说道:“等会谷主问起,就说我出去透口气。” 宽敞的偏殿,楚云湛用灵力逼出悦宁溪体内酒气后,总算是清醒了些,可悦宁溪自己记忆却有些模糊不清。 他看着欲言又止楚云湛,脸色顿白,嗫嚅道:“我刚刚、是不是犯了什么蠢事?” 楚云湛表情冷静,很严肃地点了点头。 闻言悦宁溪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他很少会喝醉,以为是酒量好,没想到一直以来慕雅琴他们还将他当作小孩,酒也都是清淡果酒。明明前一刻还冲着君奉雪保证绝不丢他的脸,谁知这么快就犯了蠢。 反应过来后,悦宁溪蹲在墙角,无论怎么劝都人就是不肯再回到大殿之上。 “少主,”楚云湛蹲下身,硬将快要长成蘑菇的悦宁溪揪出来,苦口婆心道:“你不是老说人要为了自己所做之事负责。仙尊此回选在仙门百家前介绍你,就为让你今后顺利继任仙阁,难道要为这点小事,就让仙尊心血付之东流吗?” 继任个啥呀,正主还坐在下面呢。 悦宁溪沉吟了会,“你确定我上殿,师尊不会将我押下吗?” 楚云湛坚定道:“不会。” 重新踏入华仪殿,悦宁溪本来还装作若无其事,他先往人群瞥了眼,似乎没人注意他,喝酒的照样在喝酒,再往旁看去,君奉雪正与人说着话。 太好了,悄悄过去就行。 悦宁溪心里一阵小小雀跃,偷偷摸摸回到座位上,刚坐下—— “酒醒了?”君奉雪忽然问道。 这三字平平,却宛如钟锤般砸在悦宁溪脑子。 【悦宁溪:我是直男我是直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殿前的师徒 第20章 秋梦剑之主 君奉雪面无表情,冰眸掠过他座前,似在提醒他别碰那酒了。 “...醒了。”悦宁溪面上微红,压下心头的不自在,僵硬坐下后,君奉雪就转过头去,他正要松口气,忽然觉察到身上被窥视感觉。 他遥望四周,却没找到任何人。 酒过三巡,众人也渐渐放松,这时仙阁几位长老领着身后弟子进殿而来,弟子们端着物品,被红布盖住,无法瞧出是什么东西。 “各位百忙之中参加仙阁少主的赐剑礼,在此,代表仙阁向诸位表示感谢。” 仙阁二长老面对各方灼灼的目光,扬手一挥,仙阁弟子排成两列,目光唰得一下,全都聚集在高坐上,悦宁溪饶是有准备,差点双腿一软。 君奉雪缓缓起身,在座众人也起身贺喜,悦宁溪连忙定神,疾步跪到大殿之中。 君奉雪离开御座前,立身玉阶凝视他。 在长老眼神示意下,悦宁溪急忙双手置于额前,朝君奉雪稽首。 君奉雪一袭冷傲缓缓迈下阶梯,来到悦宁溪身前。 云涛仙阁少主历代都是由阁主亲自赐下伴生灵剑,这不仅代表仙阁在修真界的门面,亦是每任阁主对其的肯定与支持。悦宁溪猛然惊觉,由君奉雪赐下宝器后,至此他便是仙阁内外承认的少主。 “仙尊?” 身旁长老等了片刻,见君奉雪还没动不由出声提醒。 但君奉雪并未去拿托盘上的剑,他挥袖间,剑光浮空,一柄剑身通体幽黑,剑鞘点缀着古老纹路却透着一股蓬勃罡气的长剑落入掌心。 君奉雪眼眸微垂,目光凝望着地上的悦宁溪。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时,君奉雪眸间微暗,袖腕轻翻,长剑一横,果断搁置悦宁溪双掌中。 “此剑名唤--秋梦” 一剑秋梦引旧人。 除了悦宁溪,来参加的大会的各派,以及仙阁众人脸上都闪过讶然与说不出的古怪神色,谁也没想到君奉雪会将此剑当作伴生灵剑赐予悦宁溪。 “谢师尊。” 悦宁溪没注意到其他人的表情,他起身翻手将幽亮的秋梦剑横在身前,右手握住剑柄用力一拨,凌然泛着冷光的剑刃映入眸中。 “....”剑本身并没有多特别,只是悦宁溪在拔出剑刃时,却感到一股熟悉的异样。 但他没多想,用力一拔,剑锋出鞘,这秋梦剑在殿上划出一道精历锋芒。 其他人面上惊讶未压下,“少主天资过人呐。” “这仙阁进玄渊秘境的人选有了,是个千载难逢的突破历练。” 对于旁人的恭维,君奉雪恍若未闻。 悦宁溪却耳尖听到什么神兽栖息地,他看了眼说话的修士,右手腕翻转剑柄,剑尖朝下,朝君奉雪笑道:“弟子谢过师尊。” 剑光映照着那张熟悉的脸庞,似真似幻。 君奉失神地看了他半响,倏然似自嘲笑了下,在悦宁溪困惑的目光中,前者低声道:“再像,亦非同人。” 他的语气甚是平淡,带着少许不知所措惶然,让悦宁溪心情不自禁地颤了下。 在他嘴唇翕动瞬间,耳边又传来一声幽幽低语-- “原来我也变蠢了啊。” “……” 悦宁溪唇角压了压。 方才得到秋梦剑的喜悦也荡然无存。 赐剑结束后君奉雪面色俊冷,仿佛方露出那丝脆弱的人不是他,大殿上那股凝滞了般的空气也好似大家的错觉。 悦宁溪指腹却在思绪中不时摩挲那秋梦剑古纹柄身,微阖的眼眸少许冷漠,不动神色回到自己座上。楚云湛察觉他的心不在焉,连声问他哪里不舒服。 他思绪不宁摇了摇头,心里却在想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莫非这便是书中君奉雪对主角一见如故的原因?若叶初淮在此,他师尊还会收他为徒吗?悦宁溪往一副无聊之极的君奉雪的方向看去,内心不平静让他难以维持淡然。. 没多久,君奉雪似乎有事离开,悦宁溪也不打算留在这里,欲离开找人,便朝身旁楚云湛低声道:“我自个可以。” 楚云湛看到他冲着那边同龄弟子走去,想着悦宁溪可能想结交朋友,怕小辈们尴尬,便没再跟过去。 悦宁溪走过去时,遇到寒暄的同辈聊了两句,却一直没看到那抹青色踪影。正当他出殿左右环顾时,一道锋锐森冷气息让他背脊一凉,他蓦地转身望去。 门口雕龙画凤的红柱后,一人身姿高大,背靠石柱,玄色发冠高高束起,额前碎发随风乱舞,隐藏在碎发下的眼眸微眯着。 那人半点没被人发现的窘迫,微颔首,冲悦宁溪现出诡异笑容。 很快,对方就转身离去。 可,悦宁溪浑身血液却仿佛静止了般。 楚云湛在教他剑术的的时候曾说过,杀意亦可看出一个人的境界,有些修为至强者可将杀意化形,影响下位者,严重者心悸而亡。 这也是悦宁溪敢在他师尊面前如此放肆的缘故,除了第一次见面,他几乎没再感受这窒息的压迫感。 若说眼神能杀|死人的话,他早千疮百孔。 那个人,像暗夜里的海面,平静下蕴含着劲力,稍有不慎就被吞没。明明人都消失了,那股寒意仿似缠绕在身边,片刻,悦宁溪轻轻蜷缩起发冷的指骨。 最终,悦宁溪找到叶初淮。 “叶初淮!” 花坛前叶初淮孑然而立,明明不远处还有些人,可他的背影却给人一种孤独。 他甫一转身看到悦宁溪,眼神瞬间清明:“宁溪?” 叶初淮身上云腾图案青色长衫,清雅脱俗,在悦宁溪认识里,还没有人竟以青色艳压群芳的。 悦宁溪脚步走得飞快,也不知身旁谁急匆匆一撞,正好他迈开的脚一下子勾住衣摆,身子一个趔趄,直指朝前扑去。 “啊。” “唔。” 骨头相撞声响赫然出现,两人皆捂着自己的额前,只不过此刻悦宁溪是替另外一人心疼。他立马关心正抱着头一脸痛色的青年:“你还好么?” 叶初淮艰难抬头,好久,那双眼睛有些茫然,配上光洁额头上刺目红痕,一时间不知是有事还是没事。 可能这就是传说的“头铁”吧。打小悦宁溪脑袋就比别人硬得多,小时候云意云诗都被撞过,就要缓很久,所以他是知道被撞有多疼的,不当场眼冒金星就算很不错的。 后来他那段时间打不过楚云湛时,也用了这招。 除了他师尊。 不是君奉雪比他更头铁,而是每次无论悦宁溪是故意的或是不小心,都会被对方非常巧妙地避开。 瞧着此刻叶初淮昏呼呼的模样,悦宁溪就怕撞出什么脑震荡。 见他面露焦急,叶初淮缓了会,认真道:“没有试药中毒晕。” 悦宁溪表情一滞,看着叶初淮几瞬,忽然,两人不约而同噗呲笑出声来。 笑声引得周遭人纷纷探头一望。 这一刻,悦宁溪不想分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云涛仙阁前殿光是华仪殿,其他大大小小的楼阁宫殿就够他们逛很久了。悦宁溪指着左侧那古雅别致的楼阁,兴致勃勃向身旁人介绍,“再往后就是仙阁弟子住所,有机会的话,带你去我的竹峰瞧瞧。” 二人穿过回廊,缠绕着青翠藤蔓的月门旁花墙边,花墙上奇花争艳,红的,白的,黄的,五彩缤纷交错,墙头蜂飞蝶舞,别有一番景致。 叶初淮看着具有别致风格的殿前楼,认真得像个学堂上记笔记的小学霸,悦宁溪看他这样子,忍不住道:“外界传言我师尊从不接待各大门派入内殿,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何?”叶初淮问出口。 悦宁溪道:“因为,云涛仙阁深藏无数秘宝。” 叶初淮眼眸微睁,似乎相信了这说法,悦宁溪忍俊不禁道:“若真是那样,我早就成第一富翁了。” “富翁??” “就是超级有钱的人。”悦宁溪粗略解释,正巧眼前五彩斑斓的蝴蝶翩翩起舞,他伸出手来,蝴蝶歇脚,斑斓翅膀在指尖上一闪一闪地挥动着,“人总是宁愿相信这些,而忽略了事实。” 彩蝶微微挥动,叶初淮幽幽道:“可我却相信眼见为实。” 听到这话,悦宁溪颇有些意外,他从蝴蝶身上挪开视线,不等他问什么,墙另一头由远至近脚步声与人声,似乎有两到三人。 “你们说,那悦宁溪什么来头,来之前可没听见一点风声?” 下一刻,二人便听见一道略微熟悉,带有一股刚毅之气的男声响起。 “岳某也想知道,或许真为玄渊秘境也不一定,毕竟那可是重明神兽栖息之地,千年前挤破头皮想历练的地方。” 悦宁溪听出来此人便是在宴会上出面缓解尴尬,率先举杯打破那诡异气氛之人。是西山有名的剑门--如意门的掌门,岳林。 “若真如此就好,玄渊秘境消失那么久,近日才出现在太行山,以仙尊能为打开轻而易举。”那声音顿了顿,“不过,二位真不觉那悦宁溪熟悉吗?” “这么一说,两百多年前那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庄掌门!”岳林忽然厉声喝道。 静默片刻,花墙那边才再次传来声音,岳林似稍缓和了下口气,“庄掌门南掌门,往事已矣何必重提。” 悦宁溪正听得起兴,却被打断心中不免有些不满。 但来不及想其他的了,脚步声往他们这边靠,悦宁溪很快反应过来,这不得撞个正着。他瞥见不远楼阁,拉着脸色凝重的叶初淮,赶在了那三人穿过月门前,闪进了楼阁内。 三道黄玄青身影消失后,回廊偏室嘎吱开门声,两人双双跨出朱楼。 “方才为何拦我?” 叶初淮往还在观望动静的悦宁溪看了眼,又看向那三人离开方向,“我们为何要躲起来?” 悦宁溪听了这话后,转向一脸正直的叶初淮,无奈道:“偷听还与当事人撞面,那得多尴尬啊。” 叶初淮想了想,“我们非有意偷听的。况且背后议论他人,亦非君子所为。” 他俊秀的脸庞上两条剑眉紧蹙,悦宁溪倒觉得无所谓,倒是刚才那三人,除了被他认出声音来到如意门掌门岳林,还有另外两人白发长须是斗苍派南宇,竹冠束发山羊胡是宝林阁庄飞。 不过,引起悦宁溪注意不止玄渊秘境,还有他们口中那场屠杀。关于这场动乱,书里只提过是北冥魔族那边掀起的。 “两百十八年前与魔君对战前夕,天一老人忽然化羽而去,正道分崩离析导致魔族入侵残害同门。” 悦宁溪猛地抬头,看向说话的叶初淮,微诧道:“两百多年的事,你怎么…..” 忘了,银峰谷谷主当初也是投身人魔大战中的一员。 悦宁溪想了想,又觉得哪里怪怪的,那南宇掌门语气似乎却并不是针对魔族,明明是正道的胜利,可却是成了不可言说的恐惧。 许是看出他的困惑,叶初淮敛了温雅,沉声道:“众仙门噤口不言,是因那场战争主角,天妄仙尊。” 当时君奉雪战场两渡雷劫,几乎剿灭了在场的北冥魔族,堪称修真界一大辉煌事迹。 谁也想不到,日前还沉浸丧师痛苦的君奉雪会爆发,独自面对拥有不死之身的魔君,能打得那个天昏地暗。战场的君奉雪宛若癫狂,手段残忍得险些让那些见多识广的老一辈,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会被卷进去。 鲜血染红了整个荒漠,令无数仙门修者触目惊心,年轻些直接被吓得胆汁都给吐了,那一刻,无数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幸好君奉雪是他们这边的。 君奉雪重伤魔尊后,众人也势如破竹将余下魔族尽数逼回北冥。本是一段世人歌颂传奇,却因当时仙阁首徒宁线衣潜入北冥营救人质,错信魔族,也造成数百名弟子身死异界。 叶初淮说起这段隐秘往事时,语气无多大起伏,独特的清朗嗓音娓娓陈述着,像一个旅人在与歇脚的路人聊起旅行所见。 悦宁溪前世生在安平世界,可在听的过程,也忍不住心颤几分。 “北冥魔族败北后,仙门各宗便立下规矩,自此若发现魔族,一律断其筋,炼其骨。”叶初淮仰头望向屋檐上挂着那彩色的玲珑坠,在悦宁溪诧异的眼神,微微抿唇,“我祖父便在那次战役离开。” 叶初淮眼底沉重,声音却极轻。 悦宁溪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正当他打算说些什么来缓和时,叶初淮转过身来,“我虽从未见过祖父,可在父亲与其他人眼中,他是个很厉害温柔的人物。” 他说着,手上忽然结了个法印,淡淡的蓝色球体凭空出现。 淡蓝色的光芒,在日光照射下并不明显,可悦宁溪却很诧异,因为就跟华仪殿上他接触秋梦剑一样,对此也隐隐感觉一股莫名熟悉。 叶初淮伸出手,将蓝色光芒递来:“这是父亲交予我的,说是祖父留下的,但遇见你那次,它头回有动静。”他顿了下,“第二次梦境,我便知你是真魂。” 那蓝色光芒坚持没多久,灵力猝然散去,点点蓝光宛若银河。 遽然,叶初淮目光如炬说道:“悦宁溪,你认识我祖父吗?” 悦宁溪看着坠落消失的灵光,心里倒吸了口气。 他所有记忆都源自上辈子,何况重生第一眼,就在竹峰,二十年来从未离开太行山,更别提叶初淮祖父二百多年前就不在了。 诚然,悦宁溪很坚定地说:“不认识。” 慕雅琴说他出生时遭遇些意外,导致被她娘亲手封印这两百年,相当于他住在保温箱里,直到二十年前才出来的。若放在那个世界,悦宁溪只觉得有些扯,可这里不同,发生什么不足为奇。 但,也没到他一个保温箱的婴孩会认识远在南境的人。 “是我糊涂了。” 叶初淮听后脸上神色似失落,又似自嘲,悦宁溪想安慰都不知从何开口。 正巧这时,两名仙阁弟子朝他们疾步走来,瞧见他身边的叶初淮目光掠过隐隐惊艳,这一切悦宁溪都看在眼里,知晓他们是奉谁的命前来后,这才与叶初淮跟着弟子回去。 半柱香后总算是回到华仪殿,悦宁溪准备向叶初淮告辞,谁知身旁的人忽然前倾凑近。 叶初淮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眉宇似被什么困扰紧紧锁在一块:“宁溪对仙尊...” 悦宁溪困惑抬头,叶初淮却没在说下去,眼瞳深幽,深深看着他身后。 【君奉雪:听说有人想当天下第一有钱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秋梦剑之主 第21章 主角的面子 似乎觉察到什么,悦宁溪扭过身子望去,顺着视线穿过回廊,对上隔着朱红廊道掷来,如猎鹰般犀利的目光的君奉雪。隔那么远,都能感觉那股子霜意扑面而来。 这人又发病了?! 不就是说会话,又没动主角,至于这般生气么。 叶初淮眯着眼,和煦的笑意稍稍收敛起来。悦宁溪刻意忽略那灼灼的视线,讪笑摸了摸鼻尖,身子往那边走,险些忘记叶初淮方才想要问什么,脚步微顿。 君奉雪深深看了眼,忽然冷呵一下,随即转身离去。 “师尊...” 悦宁溪茫然从那离去的背影收回目光,果然,他师尊就是个大猪蹄子! 主角一出现,立马对他甩脸色? 留下的楚云湛啼笑皆非,回道:“仙尊找你,本是想带你见见各宗掌门。” 这是其一,至于第二个他猜的,应是怕悦宁溪一人太过无聊。 悦宁溪闻言不由一怔,心绪被突然离开的人打乱,少顷,他想起方才叶初淮似乎想要问什么,然而一转头,然后就看到远处叶初淮与不久前遇见的那个男人一起! 远远的,能让叶初淮如此恭敬,不难猜到对方身份。 悦宁溪从来都没想过,这医圣会如此年轻,传闻他与天一老人乃忘年之交,因此方在君奉雪继任时,倾尽银峰谷之力也要护仙阁。 那人这时候就对他有如此深的敌意吗? 直到叶初淮他们被二长老请走了,下一瞬,他脑海中闪过一幕画面。 叶初淮满脸笑意跪在他师尊面前,周围的人都很欢喜,纷纷祝语。天妄仙尊眼眸沉静,长睫垂下一片阴影,看着面前的青年,画面一转,是医圣带着叶初淮出现在君奉雪面前。 悦宁溪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觉得有什么被他忽视了。 难道这会他师尊正是去跟医圣说要收叶初淮为徒的事?! “帮我一件事。” 楚云湛道:“什么?” 周围有些吵杂,悦宁溪站在清静的角落中被发现,那些门派的掌门大多数不在这里了,留下的是那些人看重或世家子弟,很多人就奔着与仙阁交好的心思而来,自然叮嘱过。 楚云湛似乎也想他广交朋友,不动声色离开,悦宁溪心里却狠狠地暗骂了一声。 地位不差的门派子弟大多数傲气惯了,当中不乏打着交好来试探他。等到悦宁溪从这充满利益驱动以及别有居心团体中脱身后,楚云湛才再次出现。 刚出现,就被拽着朝君奉雪离开的方向而去,楚云湛还以为他要去找君奉雪,当悦宁溪隐匿气息,他大惊失色,然后看到悦宁溪从墙头一闪而过,往那紧闭大门的楼阁去。 半时辰后,楼阁前跪着悦宁溪偷偷揉了揉膝盖,旁边同样跪着的楚云湛一脸哀痛:“若属下之前有得罪之处,少主也无需如此报复吧?!” “....”悦宁溪听到话身子僵了下,愈发窘迫,“我也没想到这衣服会坏事... ” 上屋时还好好的,哪曾想他师尊一个眼神,吓得他踩空。 楚云湛像是被逼着吃下几斤苦瓜,他忍着肋骨传来的刺痛感,后悔之前多想不开。悦宁溪却好似没事人道:“是哥们就该有难同当。” 楚云湛:“…….” 他怀疑少主就是在针对他,可没有证据。 然而这时,阁内传来一道清脆声响,君奉雪修长身影踱步出现。 “下次还敢吗?” 他负手站在玉阶之上,冰眸直视交头接耳两人。 “弟子不敢。” “属下不敢。” 气氛一时都静了下来。 君奉雪额前青筋突突,没想到楚云湛此回竟任由悦宁溪胡闹,堂堂仙阁少主与第一剑客竟做起梁上君子,饶是从未在乎仙阁声誉的他,都觉得这行径实在是...太过荒唐。 尤其是想到,方才楚云湛惊骇扑过去拔剑挡下的剑意,以及被削断的在地的发丝。 君奉雪面色俊冷,看被罚的人似无反思之意,目光掠过那被什么利器削断的墨发,眼里情绪起伏明显。 可这些,悦宁溪并不知道。 作为衔接前殿的内阁,这里雅致又不失气派,隐匿位置也极佳,悦宁溪以为敛去气息,他师尊不会轻易发现的,结果倒是他看到君奉雪捏着颗古怪的丹药往嘴里去,没控制住,就被发现了。 悦宁溪此刻后悔莫及,低着头,额前几缕碎发飘掩,恍然不知台阶前的人眸光沉下去。 “走。” 悦宁溪:“....” 换个地方宰而已。 君奉雪反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又停下,目光瞥向局促站在原地的悦宁溪。 今日忤逆君奉雪太多次,别看他师尊容忍,谁知下次福祸,可方才被攥过的手腕灼烫无比,悦宁溪垂死挣扎道:“您与诸位掌门不是还有事商议…” 君奉雪淡淡道:“该决定的事轮不到他们。” 呵呵,这般独断真不会引仇恨么….悦宁溪咬牙神色几转,而君奉雪似乎失去耐心,眼神瞥过楚云湛,后者为将功补过,立马拎起他就走。 这时,悦宁溪忽然意识到问题,君奉雪这就走了,那…与主角叶初淮怎么相识拜师的? 他们回到偏殿时,一名青年正站在庭前,周围没有人,只有他自己,静静地等着。 “天妄仙尊。” 悦宁溪见叶初淮发现他们,下意识扭头看向身旁的人。 直到此刻,他不得不怀疑,君奉雪这般匆匆回来,是因为叶初淮? 叶初淮似乎想要打招呼的,可却在君奉雪的冷眸凝视下戛然止步。君奉雪眼神警告意味居多,悦宁溪虽惊,也没过多露出其他不对劲的神色来。 他们二人还是遇上了。 叶初淮与君奉雪相遇是必定的,那他再怎么阻止也没用。 琉璃屋檐下两旁的廊道雕刻着仙阁独有的雪莲白鹤图纹,叶初淮站在那宛如雪中的白松般,虽半躬着腰但也看得出他的傲气,似乎只要君奉雪不出声,他就能一直坚持下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寂之息。 “师尊找叶兄有事,那弟子先行告退。” 当悦宁溪收回视线时,主动给两人让出位置,可君奉雪盯了他许久会,淡淡地抬眸向叶初淮那边望去,那眼神毫无波澜。 下一刻,悦宁溪手指却不露痕迹地扯了扯君奉雪的宽袖,微侧着脑袋朝低眸看向他小动作的君奉雪眨了下眼。君奉雪一眼便知他的意思,无奈敛眸,淡淡回道:“不必,你也一同来。” 说完,他转身先行进入皓雪庭。 他离开后,叶初淮便快步走过来,眉宇春意盎然,递上一块玉佩:“方才还想着怎么还给你,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这主角怎么回事?命定的师尊就在旁,若不是天妄这个尊称在,只怕这小子连行礼都没有,叶初淮不是对谁都很好么? “宁溪不开心?” 叶初淮察觉到悦宁溪情绪不高,清亮的浅眸低垂。然而悦宁溪却叹了口气。 若叶初淮真成了他师尊的徒弟,于他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不是,”悦宁溪袖袍下手指微微蜷缩,伸手接过那不小心丢失的玉佩,在这一刻他真产生了退却的心思来,“我怕耽搁你们谈论正事。” 这仙阁内殿之前一直都没有其他人来过的,看来主角真是特殊的存在,值得君奉雪这般在意。 进入后,君奉雪已命人准备好茶点,端坐在庭中桌前,见到两人同进时,眸色如起了涟漪,如同笔尖在白纸上坠下黑色污点。 “叶赫言跟你说过,本君有事相托。” 在他们说话时悦宁溪刻意不听,可声音还是穿过耳畔而来。 诚不欺他,这主角的光环是否强大了些!第一次见的君奉雪,哪里有这么好的语气同他讲话!心头被不知哪来的酸涩充斥,耳边又听见他师尊开口了。 “辟邪珠。” 这辟邪珠是叶家传家宝,怎能说借就借,可这人是君奉雪,想必医圣在前面就打好预防针,叶初淮听到这三字时,表情讶然一瞬,但很快又收敛起来。 他仍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态度,回道:“不知仙尊要辟邪珠又何用?” “救人。” 这话让叶初淮挺直了背脊,而君奉雪却道:“若你肯借用,仙阁允你条件。” 听到这,悦宁溪似乎猜到什么,他错愕看向君奉雪。 那双伏藏冰川之下,宛若想将他卷入到底下那深邃不见底的汪洋般。 叶初淮没马上回答,清风吹起他背后发带,神色从容,哪怕是面对仙门第一强者。 “在此前,仙尊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飘落的枫叶拂过青衣,叶初淮面上沉静,没有因是君奉雪而刻意谄媚讨好。 听到这话,君奉雪周身气息似乎压了压,悦宁溪倒吸口冷气,正努力朝叶初淮眼神提醒。 良久,前者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你倒是不怕本君。” 君奉雪轻轻瞥了眼悦宁溪,吓得他不敢动了后,又幽幽转向叶初淮,指了指面前的凳子,“本君的答案,可不是谁都能听到。” 石凳突然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不要说坐,稍稍碰一下都担心散落在地。悦宁溪觉得他师尊压根就不想回答,明明是自己有求于人。 叶初淮在瞧见他担忧的目光后,却依然朝他笑了笑。 就在叶初淮准备走向桌前,即将往那张快碎成渣的凳子坐去,悦宁溪大步流星,直接将人挤向旁边完好的石凳,然后他撩开衣袍,微笑“坐”在那张凳子上。 【悦宁溪上一秒:欧耶,活下来了。 下一刻,又没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主角的面子 第22章 脏了的东西 “师尊尝尝这茶,”悦宁溪极快端起茶壶,在君奉雪开口前,将倒好的碧绿茶水推到对面,然后又转向愣住的叶初淮,催促道:“快坐呀,师尊其实很随和,就是开个玩笑。” 见人不动,悦宁溪没理会君奉雪沉下的脸,向叶初淮解释他中毒的事情:“辟邪珠拥有祛晦去浊之功,亦可调和阴阳,这才想借来一用。如果不方便外借,可否请你亲自施为。” 辟邪珠的功效自然是书中记载,他不过照葫芦画瓢。 清冽的茶香带着几分凛冽飘来,如玉般的指骨抵在白瓷茶盏,君奉雪不再开口。 “即是救治人,”叶初淮温润的脸庞似松了口气,嗓音如那珠子坠盘般,清晰又脆响,“宁溪又与我是好友,初淮自当尽我所能。” 悦宁溪看着他这副样子,余光瞄到君奉雪的眼神,强忍着逃离现场冲动道:“多谢,你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也尽管提。” 毕竟君奉雪有个不好的脾气,人越不想要,他越想给。 叶初淮没向君奉雪提条件,反而似为了安慰悦宁溪,提出这几日与他探讨下修行。悦宁溪心想这辟邪珠本来就是用在他身上,就点头答应下来。 这头刚点,周围温度似乎又低了些。 叶初淮离去后,君奉雪没再开口说半句话,悦宁溪怕久呆会被冻成冰雕,也借口慕雅琴替他庆祝搪回竹峰去。回到竹峰,慕雅琴与云意云诗正巧在准备为了庆祝的事,晚饭美酒摆满竹苑,就连之前君奉雪派来的几位弟子也在.... 是夜。 清风涟漪,吹散了白日的繁华与热闹。 月色迷人眼,却迷不醉人心。 皓雪庭中,身披蓝袍的君奉雪独坐在凉亭栏椅上。今日他才沾酒,却已显得神不守舍。庭院靠着他灵力红叶纷飞的的枫树,朝气十足但物是人非。 “还会看到那些东西吗?” 君奉雪执酒的手指猛然收紧,锐利的眼神瞥向靠在圆柱子的叶赫言。若不是因这两百年都是他助他压下心魔,又在当初力保仙阁,这句话,都足够他出手。 触到警告的目光,叶赫言轻笑,忽的站直身子走至桌前。 君奉雪看都不看他,仰头将酒吞咽而下。 叶赫言似乎叹了一气,颇语重心长道:“奉雪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实话实说,你不觉得立仙阁少主之事有些仓促吗?” “你将散云仙子本命灵器秋梦剑赐予他,令得众仙门哗然不说,如此早立继任者,大伙都在猜测是不是你身体出现状况,还能不能守住正道安危,这不是与当初你让我秘密为你治疗相悖了吗?有时连我都忍不住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君奉雪紧抿着薄唇避之不答。 “倘若我猜得不错,”叶赫言侧目凝视男子冷峻的面庞,眸色微动,“他应该是当年线衣与睿沧凌义子...” 剑气忽然震碎面前酒壶,叶赫言脸颊出现一道细微口子,一滴血滴落在冰凉的石桌上,君奉雪放下并拢的两指。 “别在本君面前提起这人。” 叶赫言也没在意脸上的伤口,若非这些年医治,以及天一老人交情在,方才那剑气就不是在脸上,而是脖颈命脉了,“作为说服叶初淮的条件,让他跟着仙阁的人进玄渊秘境的,此事可别反悔了。” 他看着眼前人衣袍倾动走了,头没回。 “本君答应的事自然会做到。” 银光洒满大地,君奉雪身影消失在庭院。 等君奉雪走到小竹峰上时,这才猛然发觉过来,竹苑看起来比之前好很多,院外风吹翠林动,院内更是一片欢声….笑语。 君奉雪眉头紧蹙,将紧闭着的大门推开。果不其然,院落内几人举杯邀月,笑语便是从他们几人口中传出的。其中包括--在院中乱跑的某人。 “不、不能喝了….这..呃”冷不丁一道坚硬的墙挡住了去路,悦宁溪缓缓抬起,迷蒙的眸子勾勾地盯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墙’。 澄澈的眼眸此时因醉酒有些含情脉脉,与平日的他好似两个人。 君奉雪初露愕然。 “少主!!” “参见天妄仙尊!”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丢掉酒壶上前行礼。 君奉雪寒眸扫了一圈院内石桌上、旁四处倒酒壶,再看明显醉的分不清现实的悦宁溪,问道:“以前他都是这样过生辰的?” 淡淡的声音却似蕴含强大的灵压,众人不敢抬头。 “回仙尊,少主不甚酒力,所以...所以大伙是想锻炼下。”慕雅琴低头斟酌着回答,偷偷地看了眼还在那直直地盯着玄君的悦宁溪,心中懊悔不已,早知道玄君会突然来,就该阻止悦宁溪这荒唐的计划。 今日华仪殿失仪,悦宁溪还说什么今后不再仙尊面前丢脸。如今这般,万一做出冒犯的事,可怎么办才好,所有人心都为悦宁溪高高提起。 然而悦宁溪似乎没意识到,众目睽睽之下,他蓦地伸出手,凉意的掌心贴上了那看起来如雾中月般的脸颊上,然后,他猝然一笑,“你好好看。” 众人:“…….” 君奉雪:“……” 刻意忽略了胸膛那一瞬紊乱的气息,君奉雪欲想将不规矩的人推开,却不想悦宁溪的动作更快,咻的一下收回手,忽失的凉意却让他有种恍然的错觉。 “慕姐姐、云诗云意泥萌看…..好柔….” 众人望去,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 只见醉的不清的悦宁溪揪起君奉雪身前一绺墨发,左看右瞧,甚至凑近贴在君奉雪胸前,还时不时动手拽动。 “仙尊恕罪!少主…他醉了。” 慕雅琴心里万分着急,想要上前。就算仙尊平日纵容少主,可在老虎口中摸须这种事,搞不好仙尊当场一掌将悦宁溪给打死了,于是她与云意相视一眼,刚要将发酒疯的某人拉出危险圈。 下一刻,君奉雪抬手。 他低眸看着玩他的头发玩的乐不思蜀的徒弟,道:“无妨。” 众人再次呆若木鸡。 君奉雪并没有为此大发雷霆、拂袖而去,反而神情温和了许多,那眼神可谓是宠溺得仿佛换了个人般。 “夜深,让他休息吧。” 在他命令下,众人悻悻地退下,慕雅琴临走前还不忘看了眼那浑然不知小命悬在摇摇晃晃的系绳上的悦宁溪,脸色颇为担忧,但还是被云诗云意拖走了。 所有人离开后,只余下师徒两人与那乱成一片的酒坛子。 洁白不染的月色,院落静谧沉沉。 “玩够了么?” 君奉雪眸光似闪,淡淡地开口。 悦宁溪睁着那双醉态水波的眼眸,茫然眨了眨两下。君奉雪微蹙着眉,想要将人送回房时,忽然瞥见腰间晃动的玉佩。 他脚步倏停,伸出了手,悦宁溪还在发怔中,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玉佩抽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咻的一下丢进了院里水缸。 “脏了的东西,没必要留着。” 君奉雪声音带着些许以往所没有的小孩子气以及..冷然。 悦宁溪望着那沉入水中的玉佩与那泛起的涟漪,半天没反应过来。误以为他是心疼那块玉佩,君奉雪语微沉:“仙阁这种东西有得是,你在意?” 但醉得不轻的人压根不知道人在说什么,只是本能察觉对方似在控制情绪。 君奉雪微垂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眸中神色,须臾,悦宁溪骤然手一松,松开被他弄得有些乱的发绺,走路摇晃朝里面走去。 他边晃悠边嘟喃着什么,甚至动手脱去那层繁华过长的金白外袍,一步一踉跄。经过那不低的门槛时还差点就被绊倒,紧跟在其后的君奉雪及时扯住他臂弯,才不至于跌倒。 悦宁溪不满挣了几下,挥了半天没挥开,不悦扭头去看是什么东西阻止他。 瞧他那副委屈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被谁在欺负他呢。君奉雪无奈将手松开,眸子却紧随他的一举一动,防止对方摔出个什么毛病来。 然而,接下去的事,令君奉雪怎么想也想不到。 方才还委屈悦宁溪盯着他半天的傻愣后,竟一溜烟地跑到屋内的桌下去了。整个人缩在狭窄的桌下,双手抱膝将头深深地埋了进去,当个地墩子。 饶是君奉雪,目睹这幕眼尾也微颤几下,随即,他从容地来到桌边,站了会,屈膝蹲下身子,想要将人从桌底扯出来,“躲在这里做什么?” 语气带着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柔和。悦宁溪迟钝地抬了抬眼,泛着红晕眼尾盯着君奉雪半响,蓦地半举食指抵在嘴边,“嘘…别说话,有坏人。” 君奉雪一愣,没想到酒鬼会这么难伺候。 “仙阁里不会有坏人。”他耐着性子说着。 “有的。”悦宁溪却极其固执,整个身体瑟缩桌下,眼瞳深处惊悸浮现,“坏人想杀我….一直都想着,我知道的。” 话语中难以克制的害怕与怅惘,令君奉雪心口忽地一颤,隐隐约约感觉被某种东西捏住了般,呼吸不顺畅。 与这双相似的眼眸对视,他好像失去所有力气。 君奉雪握紧了手,苦笑了声,什么时候又出现这种感觉。他将那丝奇怪的涌动压制,语气无奈带着难得柔和,一字一句道:“为师会赶跑坏人。” 悦宁溪盯着近在迟尺的俊容,那灼灼的视线专注,好似要将他沉溺这火热的汪洋中。 “真的?” 悦宁溪略微失神,半响,他似懂非懂地眨了眨两下眼,蓦地又埋下头去。在君奉雪握住他手臂欲将他拽出来时,悦宁溪猛地一窜,一头撞进君奉雪怀里。 冷不防被用力一撞,君奉雪险些就仰头倒,好在他够快够稳,只手护住怀中之人,一手反向撑在背后地上。 他正想叱责,却在低头瞬间卡在喉间。 悦宁溪捂着被撞的额头,瘪着嘴,乌溜溜的眸子略微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疼….” 君奉雪:“……” 额头连微红痕迹都没,反倒是他胸口传来阵阵顿疼。 【翻旧账小剧场】 悦宁溪:“...师尊你大晚上地站在别人床边是想吓死徒弟吗?” 君奉雪:“..是谁一个劲地往为师身上扑的?” 悦宁溪扶额:“..喝酒误人啊。” 远在另一屋头。 慕雅琴:“...不知仙尊会不会打小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脏了的东西 第23章 果断抱大腿 良久,君奉雪竟将舌尖的话咽回去,抬手贴在光洁的肌肤上,轻轻揉着。 “不疼了。” 从没有做过的动作极度不自然,他语气难免有些生硬。 “哈哈哈…..” 然而,阵阵开怀的笑声在胸前传出,仿佛在嘲笑他一般,让本就有些不自在的君奉雪绷紧了脸。他忍着一掌拍晕人的冲动,深呼吸几下,将还在傻笑的人拽起,佯装凶狠威胁道:“再笑割了你舌头。” 笑声倏地一停。 悦宁溪捂着嘴巴不住的摇着头,满眼是真害怕君奉雪这么做。君奉雪此刻有股莫名情绪油然而升,扯了下紧绷的肌肉,无奈苦笑:“偏偏这就听得懂了。” 折腾了这么久的悦宁溪愈渐疲倦,打了几个哈欠后,又摇摇晃晃地转向床榻,骨碌钻进被褥中。 窗外银辉洒在君奉雪那微愣的神情上,床上早被包成高高山丘,不到一会,便传来了浅浅而平缓的呼吸声。 “……” 盯着那隆起的被褥一会,他剑眉稍松,缓缓走近,动手将对方的脸从被子中解救出来。 瞧见那红通通的脸颊,君奉雪想了想,手背贴在光洁的额头上,确定没有发烧后,这次收回手臂,又抻了抻边角。 背光伫立,君奉雪此刻的眼神似有些恍惚,脑海叶赫言的话挥之不去,幽然的语调比平常还要沉上三分-- “若是为师不在,遇到坏人,记得跑远些。” * 翌日,悦宁溪睁开惺忪的眸子,宿醉的状态中醒来,整个脑袋快要炸了。 渐渐记忆回笼,同时也想起昨日因被重明取笑,一怒之下打赌喝酒的事,但却怎么也想不起后面发生什么。 是云意送回房的?他花了十几秒整理好心情,装作无事的样子下床,当目光触及地上的外衣时,心里却奇怪云意怎会随便乱扔。 竹屋的门被推开后,正在屋檐下踌躇的慕雅琴迎上来。 “总算醒了。仙尊传话,准备医治你体内灵力...” 悦宁溪昏涨的脑子突然清醒过来,抬头看这日色,估计都不知等了多久,他来不及听慕雅琴后面的话,朝着竹苑外奔。 要死,昨日刚惹对方生气。 皓雪庭。 来到一方阁偏室,才发现叶初淮也在,本该是师徒的两人默然无言,甚至屋里的气氛十分压抑。 悦宁溪与楚云湛对视一眼,楚云湛立马退开数步,低声道:“少主请。” 悦宁溪一愣,正要说什么,就感觉锋芒在背,凳子被挪动的声响。 他回头正好迎上叶初淮。 也不知是不是叶初淮在场,君奉雪并非怪罪他睡晚来迟事情,但悦宁溪却觉得今日他师尊眼神有点古怪,尤其是看他时候。 辟邪珠悬浮在悦宁溪头顶上方,黢黑的玉色珠子缠绕着金色纹路。叶初淮手指掐诀在前,催动灵力运转珠子,从辟邪珠溢出的光芒与重明那日替他镇压灵力有些相似,却有一丝不同。 许久,施术的叶初淮紧皱眉头,只见他手势变化,往珠体注入更多灵力,突然被君奉雪挥袖震开。 君奉雪掌心贴上悦宁溪后背,只手握住那辟邪珠,指缝间流出的光芒渐渐弱下去。 “辟邪珠无用。” 叶初淮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正起手封住自身穴道,防止散开的灵力冲破筋脉,这临机应变的能力,饶是君奉雪看不惯他,也不由露出几分赞赏。 不明所以,悦宁溪睁眼看到叶初淮收回辟邪珠。 “是我大意,你心脉有缕真气,我本想试着取出...幸好仙尊阻止及时。”他脸上有几分自责跟后怕,如玉的指腹捏着黢黑的珠子,“不过,经脉堵塞问题疏散,后续三日会为你运功彻底清除。” 悦宁溪猛地想起重明所说的运功者,难道那人就是叶初淮? 那样的话真太好了。 “谢谢你叶兄...”你真是我的救命草! 他下意识握住叶初淮的手,下一刻,却感受到身旁一股莫名压抑,悦宁溪蓦地打了个寒颤,扭头就见君奉雪敛回眸光,肩膀的手掌拍了拍他,不重也不轻。 而后,他正握住叶初淮的手臂突然间失去力气。 气氛安静得可怕。 君奉雪转过身,朝着偏室外走去,“三日后,玄渊秘境你去一趟。” 玄渊秘境,千年前乃重明鸟栖息之地,里头存在空间折叠形成的小境界,灵力充沛,因有神兽之灵,邪祟无法造次,当然,作为镇守邪魔的祥瑞神兽,也不会轻易对人类出手。 对于刚刚疏散堵塞的经脉,那相当于修炼疗伤最佳区域。 书中也并未详细介绍,悦宁溪只知道有这么个好秘境,且只有金丹修为者方能入境。 但,以他对君奉雪了解,他师尊对传闻这种事不感兴趣的。 悦宁溪还不及问,皓雪庭外就有人传音,庆典刚结束,君奉雪事务缠身,他只能与叶初淮一同离开皓雪庭。 到底叶初淮帮了自己,悦宁溪想到之前的约定,又觉得既然叶初淮这三日要留在仙阁,于是便擅自做主将人带去小竹峰。 叶初淮不愧是有礼数的世家公子,即便看到竹峰诸多奇怪的工具,他仍称赞道:“比起仙阁其他地方,这里倒多了几分烟火气。” 书中的原身受尽冷落与白眼,人人都可踩上一脚,如今他的穿越致使发生蝴蝶效应,至少….现在的君奉雪对他不至于到嗤之以鼻的地步。 这若是见到之前的竹峰,不知叶初淮还能夸出口吗? 悦宁溪笑了笑没说话,走到竹苑前,站在前不久他师尊特定找来的镶玉金边的牌匾下,透过门望进庭院,倒是有些感慨。 这时,云意就突然从里头冲出来。 云意如今恢复男儿身,眉目清朗,却总僵着张脸,看起来很不好惹。悦宁溪刚介绍完人,云意朝叶初淮礼貌点了下头,就拽着他躲到一旁。 “仙尊没惩罚你吧?” 悦宁溪一头雾水,“师尊为什么罚我?” 云意轻蹙眉头,随后将昨夜的事简单陈述了遍。 听完后悦宁溪简直两眼一黑。 难怪今日君奉雪眼神怪异,细想那皓雪庭的冷气,悦宁溪不敢相信那个不知死活捧着他师尊的脸说好看,还揪着人家头发傻呵呵的人是自己,对方没当场打死他算不错的了。 而且,这群人居然将酒醉的他就这么丢下?! 云意见他脸色变了几变,就知道悦宁溪在想什么,直接道:“当我们是你,仙尊命令谁敢违抗。慕师姐还不放心回来看眼,前脚刚踏进院,就看见仙尊冷着脸从你房里夺门而出,问也不问一句就离开竹峰。” 这般仓皇的模样慕雅琴可从来没见过,匆匆进屋,却发现悦宁溪气息平稳,没缺胳膊断腿的睡在床上好好的。 云意还在叨叨絮絮,或许是太多震惊的事发生,悦宁溪人麻了,也逐渐冷静下来。 怕叶初淮等久,云意随手丢给他一样东西,道:“总爱丢东西,这块玉佩是在水缸里找到的,摔了有点裂痕。” 悦宁溪看见“玉佩”也是一愣,随后脑海中极快闪过被丢掉的画面:“不是我丢的。” 不是他,难道是他师尊?! 偏偏昨夜楚云湛也没在,不然他或许知道,这一切都成悬案。若是在意玉佩还好,若是人,那他若得罪叶初淮,将来铁定不好过。 在云意皱眉间,悦宁溪悲痛下决定,一定要抓紧时间抱主角这双大腿! 想到晾了“这大腿”有点久了,悦宁溪赶紧回去,果然叶初淮正无聊地看着院子的竹叶。他很有分寸,没四处观望,却在悦宁溪回来时,很快察觉。 叶初淮刚回身,悦宁溪就一脸悲恸扑过来。 叶初淮:“?” 悦宁溪这次很快松开他,目光定在他脸上,然后眼底满是闪亮地握住叶初淮双手:“今后发达了,要多多照拂兄弟我啊。” * 悦宁溪从不打无准备的仗,知道那秘境毫无危险,但万一呢?做好准备终归没错的,于是他将注意打到了玄渊秘境传闻另一个主角身上。 昨夜他实在没记忆,以至于他师尊出现时,重明有没有露出马脚也不清楚,不过今日倒一直没出现。 黛色群山,深绿丛林,迎头吹来清爽夜风。 悦宁溪来到之前的老古树,抬头往树枝上男子看去,与此同时,也看到重明脸上黑缎竟摘落了。 飘扬的长缎被紧紧捏在指尖,树冠的阴影让他身上玄衣完美融合,如此更衬得那张深邃的脸苍白无比。 倏然,重明手里黑缎一动,精准缠上他的腰,一下子拽到树上。 “动手前就不能说一声。” 重明动作一顿,金色的额纹在昏暗下诡异多变,对方的沉默让悦宁溪感到奇怪,他迟疑道:“你怎么了,还是昨夜...” “没发现。” 重明突然开口,悦宁溪更不明白,那他这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是咋了?! 他默默缠住黑缎,手指朝悦宁溪勾了勾,下一刻那黑缎直接抽了过来。就在悦宁溪以为要摔下去时,后颈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掌捏起来。 重明提着他,凑近悦宁溪颈侧,如同第一次见面般嗅了嗅,眉目冷硬,有一瞬怒意似乎压制不住。 他双赤眸染上几分克制,微垂下眸,缓缓吐出几字:“你身上..” “你发什么疯?” 悦宁溪气极,抬腿踹去,被躲了,然后借力翻空而起,落在粗壮的树枝上,而后看到重明将黑缎重新缠上双目,表情冷淡,树叶颤了几颤,他身体只是倾斜了下。 “你身上有我很熟悉气味。” 沉怒的声调令悦宁溪动作顿住,他低头认真闻了闻,有些莫名其妙看回重明。 重明手掌捂住额前,额角青筋浮动,“我好像记起些东西...” 他蓦地扭过头来,将悦宁溪即将收回的手紧紧箍住,金色的额纹大绽,就连黑缎下似乎也有红光浮现,浓重的煞气自身上涌出。 悦宁溪挣了挣,结果被箍得更紧了。 自认识重明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如此狂怒姿态。 红色流光在黑缎下婉转几回,悦宁溪刚要说话,就听见前者压低声音道:“玄渊秘境,我好像有印象。” 悦宁溪不由一愣。 这时手腕力道忽然一松,重明似乎冷静下来。 腕骨被锢出红印,而悦宁溪揉着的同时,不动声色挪后,说道:“正要与你说这件事,三日后我将入境,到时帮你瞧瞧?” 重明没回声,他转头看着悦宁溪动作,过了片刻,悦宁溪感觉他目光有些心虚,就听到对方开口:“不必。” 闻言,悦宁溪了然,如此更省心。 然而重明收回目光,忽而面容肃然:“吾要亲自去。” 等明白过来对方这是要跟着自己进秘境,悦宁溪失色道:“你不怕被发现吗?而且玄渊秘境只有金丹境界能入,以你境界只怕秘境会...” 不说重明是否真是神兽,君奉雪那么厉害,万一被当场逮住,那他难保不会被诬蔑个窝藏不明人士的罪名 怎么想都有些危险,思来想去,悦宁溪打算劝诫,还不如方才的提议呢。 “若你师尊要杀你,你会放弃唯一逃生的机会吗? ” 重明睨了他一眼,很淡。 悦宁溪下意识蹙眉,重明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你身上沾染的味道让我想起些片段,有个地方,好多火跟人,无处不在,似乎还有谁在,可想要再仔细些,又什么都想不起...” 越焦虑记忆越模糊。重明想做些什么来缓解这股焦躁,就在他头颅内紧紧绷紧呢那根弦时,感觉手被拽下,他转头看向悦宁溪,就听青年抿了下唇,道:“冷静点,欲速则不达,既然有线索,何愁找不到。” 重明脸上不似伪装的痛苦,十分执着又悲伤。 悦宁溪放开手后,重明闭了闭眼,他尽力平复呼吸,缓了缓那受记忆影响的情绪化。 过了会,他睁眼,神情已经没方才随时失控的模样,悦宁溪看他额前金纹淡去,估计是不会再发疯了。 “这个给你。” 忽然,重明将个巴掌大的盒子抛了过来。悦宁溪忙不迭接住,看了眼盒子,又看向重明,最终掀开盒子。 黑色手绳?! 认出这材质跟重明缠眼的东西是一样后,悦宁溪一言难尽看着对方道:“…你不会拿送女孩子,然后人家不要就当作给我礼物吧?” “别看这东西普通,却有静心除秽之效。”重明黑缎下眼眸动了动,有点危险的既视感,“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会送女孩子如此简陋的礼物吗?懂不懂小屁孩。” 悦宁溪:“…..” 他懂不懂不知道,倒是听出了这手绳就是他随意弄得呗。没诚意的家伙!想是这么想,可身体却很实诚地将绳子收下。 “这不会是生辰礼吧?”悦宁溪把玩着这奇怪手绳,轻笑,“难道昨夜你说要晚到,就是准备这东西?” 听到这话,重明忽然脸上有些僵住。 瞧着悦宁溪好奇将手绳左瞧又看,挺开口的,最终重明没将喉间那句,“我觉得你师尊应该是察觉到了”的话说出来。 瞧这对师徒关系不差,应该没什么事吧。 【悦宁溪:让我想想,要抱哪个大腿好呢】 翻旧账小剧场—— 君奉雪:“他送你手绳是什么意思吗?” 悦宁溪瑟瑟发抖躲在一旁:“师尊..你关注点错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果断抱大腿 第24章 初入玄渊境 叶初淮在仙阁待了三天,悦宁溪陪了三日,期间,他没想到的是,重明会突然出现,还撞见了叶初淮。 这是第一次,悦宁溪亲眼见到对方施展瞳术。 他看着重明摘下黑缎,在阳光照耀下异瞳夺萃,原本警惕的叶初淮呆滞了数秒后,忽然像变了个人,对重明的态度好像认识了许久,就跟慕雅琴她们一样。 之后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悦宁溪心内一阵草泥马过境。 在叶初淮离开后,悦宁溪眼珠子一动,抬肘摩挲着下颌,若有所思道:“原来接触你眼睛就会被催眠?” “安心啦,这瞳术只有我能解,就算知道也没有。”重明睨了他一眼,笑得意味不明,“而且,瞳术影响可大可小,竹峰那么多人我难道要见一人摘一次。” 他那不知何时缠上的黑缎“盯”过来,“这小子不简单,对他施轻了会被察觉。” 瞧着重明一副算计之色,悦宁溪心口莫名一堵。 这人说不定就是为了让他死心,才故意现身做这一死出,越想越觉得没错,而他不受瞳术影响,或许是因他是穿越的。 翌日午后,整个仙阁突然响起了召集的钟声,悦宁溪从竹峰赶过去时,才知道要前往玄渊秘境。 如此突然,倒也像他师尊的风格。 高峰耸立,云雾在仙阁穹顶飘荡。 忽然,上空翻涌的阴云凝固。 天妄仙尊踏风而立,华贵衣袍在罡风中猎猎作响。他手里握着一柄看不清剑身的剑,剑锋微动,方圆百里灵气跟着被牵动。 不过转瞬之间的功夫,空气好似传来开裂的脆响。 悦宁溪站在底下,与其他人一同瞻仰着。凝滞的阴云又开始翻滚,云层深处穿射下一束光,那光如银河倾斜而下,尽数汇入地面。剑光劈落的轨迹上,空间寸寸崩裂,露出一方奇异天地,被强行打开了流转混沌。 光束仿佛被剑气扼住静止了。 君奉雪踏着风凝的阶梯而下,发梢拂过四周的剑气,在半空编织出强大的结界。 当风停下时,光源浮起万丈霞光,无数道细密的剑气组成巨**阵,而秘境入口正插着一柄金光奕奕的剑,阻止了试图弥合的空间裂隙。 不少人都看呆了。 这玄渊秘境为何消失千年,如今又出现在仙阁附近,这些疑问并不重要,各世家所想不过是如何让自家人在里面获取的利益最大化,于是派出的皆是家族核心弟子,有些甚至早在之前就服用禁药,压制修为。 笑话,曾经的修炼圣地就出现在面前,何况传闻神兽的栖息地,或许还能得到一两件珍宝,甚至...传闻中死去的神兽遗骸。 不然,除了例行仙门会议,他们为何齐刷刷来参加什么庆典。 悦宁溪也总算知晓这些宗门要来问君奉雪玄渊秘境的事,因为只有他,才能劈开秘境入口的结界。 君奉雪缓步走过来,面色平淡看着他道:“五天后离开。” 在旁的楚云湛也道:“玄渊秘境非自然所开,尽管秘境没有危险,可若错过时机,可能永远都出不来了。” 那些被送来的其他宗门弟子纷纷踏入秘境,生怕被别人抢了先,因为叶赫言与仙阁关系,叶初淮也在仙阁队伍中。当他们准备入境时,不知何因,结界若隐若现,耳边似有人在喊,悦宁溪正欲回头,一道身影忽然扑向他,与那柄发亮的正神剑擦身而过,转瞬消失在入口。 地面被轰出了一个焦黑的窟窿,近在迟尺的正神倏地拔地而起,光辉再次压制结界。 君奉雪挑了挑眉,方才准备出手的动作及时顿住,神色晦暗道:“混进了东西。” * 此时此刻,悦宁溪与叶初淮被那阵风,甩进秘境,所以也与仙阁其他人失散了。 好在不是掉进什么蛇虫洞窟,这周遭景色宜人,看起来好似没有危险,正在此时,踩着细碎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悦宁溪动作一顿,紧接着,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叶初淮刚要拔剑,目光落在来人时表情迟疑一瞬,“重明兄?” 除了将他们撞进来的黑影,应该没别人了。 重明却瞧出悦宁溪僵硬的身体,一副草木皆兵的模样,不厚道挪趣道:“这么不经吓?那后面可有你受的。” “滚。”悦宁溪颇恼羞成怒,偏过身躲开重明的手,“麻烦下次说一声!” 奈何重明脸皮厚,直接无视这话,悠然审视起周围来。叶初淮倒是很安静,或许是被瞳术影响,即便重明模样行为皆透露着古怪,也仿佛认定重明是无害之人。 悦宁溪不由再次感叹这招式的强大。 自古秘境多变,就像此时蔚蓝空阔的天,忽然下起了细细的小雨。 这雨下得极为突然,眼前雨雾也浓郁,三人正准备找个地方躲,下一瞬,悦宁溪眼前一晃,满目枫叶,庭院好似被染红了般。 一道人影自庭内月门出来,道:“少主不进去?” 悦宁溪回头一看,重明与叶初淮不知所踪,唯有楚云湛一身黑衣劲装,正站在皓雪庭看着他。 这幻境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幻境,悦宁溪边打量着突然出现的楚云湛,没有贸然开口。 幻境由心,少说话保命重要。 楚云湛愣了下,道:“以仙尊修为很少有在他眼皮底下走动而不被发觉吧。” 啊喂!你这不按套路出牌! 尽管秘境没危险,可若君奉雪出现,那就不一定了。 悦宁溪虚扶了下额头,这幻境出现时机真奇怪,不知重明他们是否与自己遭遇一样,果然秘境这东西就存在欺诈。 想多未必好,悦宁溪没纠结了,提步走进皓雪庭中。 穿过庭院直达阁中大堂,那雕花镂空的扇门后,君奉雪正端坐矮榻前举笔认真批文册,悦宁溪犹豫出声时,前者头都没抬起,温声道:“为师马上就好。” 就连这语气都熟悉可怕,悦宁溪皱起眉,不知这幻境在搞什么鬼,于是安静地坐在了平时呆着的圈椅上。 除了呼吸声,偶尔翻阅手册挥动宽袖拽动发出的声响外,静谧又沉闷。君奉雪剑眉微微蹙着,清浅的眸子盯着手中文册,思量一番后又重新提笔。 下笔自信且有力,墨水笔尖一挥洒尽显苍龙之劲。 还以为他的师尊只会冷眉厉眼,悦宁溪百般无聊,托腮看着安静的男子。 “在想什么?” 就发现低沉嗓音突兀响起,悦宁溪身子一震,下意识答道:“啊,我在想师尊这里好少东西。” “无用的东西留着也无益。” 悦宁溪:“…..” 啊,跟现世一样的答案。 既然如此...悦宁溪眼珠子一转,忽问道:“那师尊为何要将这里定为寝居呢?是皓雪庭有何特殊意义吗?” 两年前他也问过,可没得到答案,每代阁主都有自己起居,然而君奉雪却要搬来这里住,连从小跟到大的楚云湛都不知。 君奉雪沉默片刻,眼睫垂下盯着手下的文册淡淡地又道:“住得舒服罢了。” 床正对着门舒服吗? “你很好奇?” 悦宁溪摇摇头,“没有。” 我尊重您的品味.... 君奉雪看他一眼的时间都没有,手中没停歇,却还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搭着话。悦宁溪沉吟了一会,摸不清这幻境里的君奉雪,于是道:“您今日好像很忙,那弟子先告退,改日再来...” “不忙。” 话音刚落,平静语调阻止了悦宁溪刚挪动的脚。 他望了眼仍然手中笔不停的君奉雪,心道:您这还不忙?? 这时,君奉雪突然停下手,他眼眸扫来,似想到什么,起身朝门外看去:“时间过得很慢吗?” 悦宁溪,“慢?” 还没反应过来君奉雪已经从他身边越过,兀自踏出玄门外。悦宁溪愣了下,眼前又是一花,巨大的仙境般的湖泊,波光粼粼,在日光下泛起淡淡光线。 飓风谷。 想想上一次差点被淹死,君奉雪都还无动于衷呢。 谷内的灵植一见到人兴奋得蠢蠢欲动起来。君奉雪冷眸横扫之下,很多又缩回去躲在角落瑟瑟发抖不敢动。若没上次经历,悦宁溪想想此刻已经笑。 “害怕了?”君奉雪微侧首看向身后悦宁溪一眼,眼里有些他没见过的笑意,“之前因为这件事,你还怪为师许久,连病都装上了。若不是在这幻境中,想必连踏入这里都不愿吧。” “既然如此,那放我离开不?”悦宁溪笑了笑道。 君奉雪眸光微闪,在湖泊色的照耀下,他眼眸在阳光下如琥珀般清澈透亮,仿佛想要透过那层天际看到什么,如那次落水时的神情。 究竟在想什么呢?这些年相处,君奉雪也时常望着一个地方不言不语许久,仿佛世间纷纷扰扰都与他无关,悦宁溪曾以为他在发呆,当若真你说话了,他又能第一时间听见。 悦宁溪悄悄伸手,握上山前剑剑柄,就听到君奉雪语气平淡道:“闭月很久没进食了。” 果然! 【悦宁溪:他师尊无论幻境还是现世,都立志弄死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初入玄渊境 第25章 幻境闭月 悦宁溪下意识往后仰撤,在地面滑出两道痕迹,湖面突然窜出三米高的藤蔓,挥了过来,仿佛得到命令,它们将“君奉雪”与悦宁溪隔开,地面沙尘激荡。 粗壮的藤蔓灵活无比,山前剑迎上去,反倒被顺势绑住,剑身震颤,第一次实战,悦宁溪不由有些慌了手脚。 “….那时候唯一错算,是闭月竟放过你。不过没事...” “君奉雪”甚至都没回头,语气极淡,仿佛在说无关紧要的事,悦宁溪心想刚刚不是他反应快,此时已经被数株灵植争夺撕扯入腹吧。 他反手捏诀,山前剑将缠住藤蔓劈成几段,然而双拳难敌四手,一不留神,剑被缠住,于是只能捏着半生不熟的口诀,往密密麻麻蠕动的藤蔓攻去。 这些灵植就好像猫捉老鼠般戏耍着他,不自不觉向湖边靠去,趁着悦宁溪分心,两根埋伏的藤蔓从后背偷袭,紧紧缠住他双腿。 悦宁溪暗叫不好,这接下来不就是那怪物出场?!没等他反抗,湖中异变突生,磅礴剑气自水中飞旋而出,径直劈开站在湖岸的“君奉雪”,意外的是,没有不宜的画面出现。 “君奉雪”瞬间化作星尘落下。 旋转而过的剑刃斩断藤蔓,悦宁溪扯断残留的藤蔓,抬头看去,正好看到剑自半空回旋一圈,最后落到一人手中。 约莫十岁左右的少年,正冠面冷,而那把灵剑回到他背后的剑鞘中。 这人他见过,是君奉雪安排入境弟子之一,那时候悦宁溪还偷偷在想这小孩比他小,没想到会被他所救。 “少主无恙否?” 小孩哥走近,冷漠的眉眼显出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稳重来,道:“秘境与传闻似有出入,万事要小心。” 悦宁溪尴尬点点头,山前剑刚捡回来,面前的“人”与藤蔓都消失了,但湖还在。 微风吹起的涟漪湖水,悦宁溪忍不住蹲下身子,想看看这湖水是否另有玄机。 “别碰。” 小孩哥声音不重,只是语气有些熟悉,悦宁溪感觉在哪里听过,又想不起来。 他的手指停在离水面半寸的地方,见人脸色凝重盯着他,乖顺将手收回,傻傻地站起来。 好么,不碰就不碰... 反而是见他默不作声,小孩哥似乎叹了口气无奈道:“小心又落水了。” 他说话的语气真的很像某个人,悦宁溪微微蹙了下眉,见人回头想离开,他急忙追过去,有意无意问道:“你叫什么?看你年纪肯定比我小,就别少主少主叫,反正这里没外人不如叫我哥吧。”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小孩的肩膀时,悦宁溪突感背脊一凉,短短一瞬,小孩哥冷酷与他擦身而过,并道:“不合规矩,少主还是多多专注四周,免得又误入幻境。” 悦宁溪只好将手讪讪放下,伸着脖子往湖中心看了看,实在看不出这里空间到底怎么回事。 现世中的飓风谷养着的闭月,无人知晓它长什么样子,上一次就算被它拉下去,他水性又差,下去差不多丢了半条命,哪有空去看那水兽长什么样子,也不知这里有没有... “别想!” 就被一声呵斥,悦宁溪思绪下意识一顿,他抬头时,小孩哥正黑着脸看着湖中,不知在想什么。 可能他面上疑惑太明显,他眸色一暗,解释道:“我们还没走出去,最好别想些有的没的。” “那我刚刚...”悦宁溪面色微变,猛地看向湖中,良久,湖面风平浪静。 他扭头看向湖边,小孩哥挺直背脊,仙阁淡金色服饰随风飘动,眉清目秀,但因眉宇间的冷漠,有些令人难以接近。 这楚云湛选的弟子怎么跟他师尊一个德行?!难不成打算将仙阁的弟子都教成这副模样? 悦宁溪沉吟了片刻,忽问道:“我的伙伴不知到哪里去了,你有办法救他们吗?” 叶初淮的修为也好,实战经验也好都比他高没错,可在幻境却不见得是好事,至于重明,他本身那么强大的实力,用不着他担心,可转念一想,那天情绪确实也不太对劲。 而站在前方的小孩哥开始动了起来。 小孩哥绕着湖缓步走动,每走一步,凝指在方位半空画着东西,悦宁溪好奇道:“你在做什么?” 他不懂阵法,可看这情势也知小孩哥在想办法,仙阁内门弟子都这般强吗?那书里试炼就打败所有弟子的叶初淮,简直天赋异禀,这般算起来,他真是最弱那个?! 小孩哥总算停下脚步,轻飘飘看了悦宁溪一眼,“少主难不成还舍不得这里东西不成?” 悦宁溪被噎了下,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个头的小子,口是心非道:“对啊,毕竟我都没能看见那飓风谷的水兽长什么样。” 他佯装自己很感兴趣的样子,心里却是想道:“快说点什么,说这东西是什么百年难遇的东西,岂是寻常人可见的之类的。” “你…品味真独特。” 小孩哥看他的表情怪异几瞬,酝酿了片刻来了这一句。 这小孩...真不讨喜! 他品味怪,这养着这东西的人岂不是更怪?! 悦宁溪重重了吸了口气,撇过脸走到旁边,决定暂时不理会这破小孩。 小孩哥看了眼,正准备说话时,背后灵剑忽然发出剑鸣。 “小心。” 随着哗啦一声水声巨响,无数水花自湖中心绽开,巨大的黑影笼罩着湖泊上方,悦宁溪顺着目光抬头,一颗巨大的蠕动菜花赫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蠕动的无数长手,定睛一看,还能看见那每一根蠕动挣扎的长须上长着无数个疙瘩,宛如一颗颗眼珠子,它好似在湖底沉睡,忽的被人叫醒,脾气暴躁地扭动着,却好似被什么东西桎梏住了使它挣脱不开。 巨大的史莱姆?!悦宁溪几乎在那瞬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起来,“我可没想...” 湖岸的小孩哥却犹如没察觉般,眼瞳微睁,好似被吓傻了。眼看这花菜史莱姆似乎要动,悦宁溪心头一突,顾不得害怕,拔出山前剑就挡在小孩哥前,哆哆嗦嗦喊道:“我先替你争取时间,你抓紧...” 事实上,他的腿都是颤抖的。 对方却反手握住他腰往后拽,与此同时,背后一阵剑风扫来,悦宁溪定睛一看,几十道剑气分散在湖中心东西四周,一柄长而薄的灵剑正正定在它眼前。 而那颗“史莱姆”在剑气威压下动都不敢动半分,僵直着植身,身上的大如肉眼的珠子一眨一眨地冲着他调皮眨着,仿佛在说:我很萌的,能放我回去了么? 悦宁溪僵着脖子转头看小孩哥,仿佛失语般,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然后,小孩哥果断地误会了他的意思。 对方眉心一冷,胸前捏诀法光一闪,那庞然大物忽的从那湖中央往他们这边靠了过来,吓得悦宁溪心脏哆嗦,身影闪如电,手脚并用躲到在场唯一的靠山后,大喊:“将它弄走!!!” 他打小就受不了这种密密麻麻的东西,而鬼玩意那眼珠还会动,远些还行,近点多看一眼他都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立起。 许是被悦宁溪的反应吓到,小孩哥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你不是想看它长什么样子么?” “谁知道这鬼东西是长这样的啊!!!走开!” 仿佛察觉到什么,史莱姆还得意得眯起所有眼睛,仿佛在享受他的害怕般,即便悦宁溪闭着眼,却仍能听见那些眼珠子眨动发出的声音。 他整张脸都埋进了那单薄的后背,紧紧抓着衣衫,整个人好像要缩进小孩哥后面,大喊着:“够了够了,已经看够了!” 那不像是装的,还带着惊惧的哽咽。 小孩哥:“……” 忽的一声巨响,悦宁溪被惊得猛地睁开眼,正好看见那闭月冷不丁被扔向湖中心慢慢地沉下去,沉下去前那浮在长须上的眼珠子还似委屈般都看向他,悦宁溪脸色更是白上了几分。 他不会被这玩意记恨上了吧?! 随即眼前浓雾笼罩二人,直到面前豁然开朗,回到之前进境时所见的草地。 景色也是很正常的山林,身前靠着的热意突然走开,悦宁溪才反应过来,方才他竟躲到比他年纪小的背后。 还以为小孩哥会教训他方才行为对不起这仙阁少主身份呢,毕竟书中仙阁的弟子很多都看不起原身的。而小孩哥的沉默也令悦宁溪越发感到尴尬,他看了眼周遭,小声道:“那个...谢谢啊。” “抱歉,我并不知你会如此怕它,”他的黑眸看来,“以后我会记住了。” 听到这话,悦宁溪骤然一变,小孩哥声调似夹杂着一丝负疚以及...几不可闻的笑意。 “不….” 大可不必!这么丢脸的事您还是不必记住!! 纵使从幻境出来,秘境瞬息万变,之前绵绵细雨,呆没一会雨势愈下愈大,泥土与绿植的气息混杂在空气里,悦宁溪急着找另外两人,也只能先找个地方躲雨。 他们在附近找到山洞,可等待的时间过得异常慢,卸下剑鞘的小孩哥也在角落打坐,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 这山洞就两人,不说些什么,总感觉空气都快被冻僵了。 悦宁溪往角落看了眼,偏偏这小屁孩冷得很,君奉雪就算了,怎么连仙阁的弟子也同个德行,好歹他是少主啊喂。 他小时候若如此,早死不知多次了。 就在悦宁溪第一百零八次叹息时,对方似乎忍受不了睁开眼,开口道:“少主。” 悦宁溪立即抬头。 小孩哥没有看他,目光落在洞外雨幕,半响之后,才道:“你的伙伴来了。” 雨幕中隐隐约约有两道身影,略显狼狈。 两人身上都被淋湿,进洞时还带进一缕寒气,悦宁溪身体都抖了一下,下一秒,重明见到他时笑脸顿消,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角落的少年。 就在他以为老妖怪又在故技重施时,施完净身术的叶初淮走了过来。 悦宁溪道:“你们突然消失,吓我一跳。” 叶初淮笑得一脸无奈道:“是你消失。我跟重明兄一回头你就不见了,找了许久也没踪影。” 悦宁溪转头看向重明,却见他朝角落的小孩哥努了努嘴道:“这人谁呀?” 悦宁溪还没开口,这时少年起身,从昏暗的角落走出来,露出有些冷漠的稚嫩面庞。 “仙阁弟子,裴君玉。” 这句话刚落,重明锐利眉峰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你了吗?” 【悦宁溪:这飓风谷果然跟他八字不合,第一次就成了落汤鸡,第二次又在此刷新了耻辱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幻境闭月 第26章 主角法则 山洞里气氛也跟着凝滞了一瞬,悦宁溪瞧着两人,急忙打岔说起消失后遇到的事。 “原来如此,小兄弟年纪不大,却有如此胆识与修为。” 重明不说话,叶初淮脾气当真极好,哪怕裴君玉看起来很不耐烦,他依旧未曾露出一丝不耐。 儒雅温润小天使,果然名不虚传。 反之,身旁小孩哥垂眸,很坦然且疏离地“嗯”了声。 悦宁溪偷偷伸出手,捏了下裴君玉后腰软肉,惹来后者不可置信的眼神,然而他不动神色偏过头,说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重明跟叶初淮都没遇到幻境,就他一进来就被拖进去,这秘境看人下菜,久呆不见得好事。 “我曾听家中长辈说起,”叶初淮握拳抵唇,想了想,看向洞外,“神兽栖息地,纵使不在,寻常邪祟也无作乱可能,或许是幻境机遇?” 谢谢啊,替他找理由。 这么久有邪祟混进来也说不定,悦宁溪看了眼重明,却发现他还在“盯”着裴君玉,那视线就算隔着黑缎,也极为惹眼。 反观小孩哥一脸无感。 裴君玉察觉他的目光,突然抬手要扯悦宁溪,然而未等他碰到,另一只手臂比他更快。 重明极快将悦宁溪拽了过来,而后目光别有深意看向小孩哥,“那么巧两人掉到同个幻境?我可从未听说像你这般修为的人能操控幻境将别人拉入。” “说,你究竟是谁?” 悦宁溪从茫然到错愕,来回看了两人后,以及也警惕站起来的叶初淮,忽然扯掉重明的手,压低声音道:“不可能的,我在入境前见过他。” 下一刻,重明的声音在脑海里传过来:“除了你这个怪胎,还没有人能不受瞳术影响,你在幻境遇到他,怎么确信他没骗你。" 他缠着黑缎的眼睛瞥向悦宁溪,嘴角却与他话里的肃然相反的笑意。 “你说谁怪胎...”悦宁溪愣了下,回过神来,摇摇头道:“可他身上有活人气息。” 他对记忆还是有把握的,而且若是别的门派伪装,那为何要帮他,又有什么理由害他?不,有人似乎还在虎视眈眈...因他介入,试炼时叶初淮拜师并未发生,难保医圣没有后手。 悦宁溪目光极快从叶初淮身上掠过,可转念一想,叶赫言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指使别人进秘境杀他吧。 但裴君玉确实有些不一样。 重明眼眸低垂,缓缓活动了几下指骨,嘴角挂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裴君玉不说话,神情平静如潭,淡淡看了眼紧挨着的两人,他将目光挪到叶初淮身上,“既然都在怀疑,不如让他来。” 这会,三双眼睛唰的看向一旁的叶初淮,裴君玉却未露出异样,只拂去剑鞘上的泥土,表情冷静:“若由幻境构建出来,那一定是与幻境记忆来源的主人有关,在此前,我与少主只有一面之缘。” 重明并未气馁,目光在裴君玉身上梭巡一圈,道:“邪祟亦可附活人之身。” 他五官颇具异域风情,过分张扬恣睢,说话时针对裴君玉意味也十分刻意。 就连叶初淮都察觉到什么,脚步往这边挪移几分。 但他道:“重明兄并非无道理,无论接下去几日有没有危险,我们合该知根知底。若你们信得过,叶家有门术法,可从灵气判断是否被夺舍,亦或别的东西凝形伪装。” “可。”裴君玉看上去很从容,眼神有意无意往重明这方向掠,似乎在说他也不信他。 重明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们三人默契同意后,悦宁溪却骤然惊醒,他道:“我还没同意呢。” 这么回事?不是在聊幻境的事,好端端变成探查大家,他放任重明不是来误伤友军的! 那句夺舍简直是在点他,书中叶家是否有这门术法悦宁溪不知道,但叶初淮如此说,就必定可以探出东西来。 主角天生有股子让人信服的力量,不然书中不到半个月便与仙阁上上下下的人相处融洽。反观原身在仙阁长大,从小只喜埋头苦练,叶初淮周围是欢声笑语与和睦的气氛,那面对原身的就只有无尽的嘲笑与肆意的刁难。 此时,看着似乎莫名站成一线的三人,悦宁溪不由害怕,他甚至怀疑这或许掺杂了‘法则’这种无形的东西。 那...他的结局还能改变吗? 《为爱而生》本属于叶初淮的,自然为他所存在,就算桥段老套,无逻辑可言,那都是为了主角存在的,换言之主角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他一个外来者有什么能力去抵抗。 悦宁溪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重明面色一肃,裴君玉却起身朝悦宁溪走来,若不是他身上没有杀意,只怕会以为他要对悦宁溪动手,因为他的脸色并不怎么好。 “雨何时停了?” 几人猛地回头,朝洞口看去。 洞外雨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抹红色幽光闪烁着。 似乎有人一步步朝这边逼近。 除了重明,其余人都拔出灵剑,悦宁溪握着山前剑,神色凝重盯着洞口。 不一会,黑影走到洞口几步外,似乎还不止一个,人影幢幢,裴君玉站在最前,握紧背上剑柄,剑刃缓缓出鞘,另一手朝悦宁溪做了个手势。 “躲好。” 他没回头,语调平静却似有些冷。 * 断崖冷风冷雨浇灌,一道身影匍匐在崖前。 悦宁溪指甲渗出血来,在凹凸不平的岩块上摩擦出道道暗红色的痕迹,明明疼得要死,可一低头,看到雨水滴落在那的张俊秀的面庞,他力气似乎又涌上来一点。 “松手...”叶初淮声音混在雨声里。 挣扎的动作使得岩壁的碎石坠落,落入眼里不见底的深渊,悦宁溪咬紧牙关,上半身又往后挪了半寸,发出令人心悸的摩擦声,稍有不慎,两人都将跌落这悬崖,摔个粉碎。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悦宁溪也想问! 前不久洞外突现红光人影,裴君玉冲出去后,他们也紧随其后,却发现外面被大片浓雾覆盖,雾之后,隐约可见高楼烛火,然后莫名其妙出现钟声,除了悦宁溪察觉到钟声古怪外,其余三人都似没发现,反而各自朝一个方向走。 悦宁溪分身乏术,只能选择跟紧离自己最近,也是最有活路的叶初淮,谁曾想,主角方向才是最危险的。 若不是他反应快,这叶初淮早跳下去了。 “不松绝不松!”悦宁溪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鲜血混着雨水往下淌,鲜红在暗色岩壁异常明显。 在手臂快失去知觉时,他忽然感觉扒拉自己的力道离开,低眸一看,叶初淮的眼瞳里不再迷茫,逐渐清明,然后震惊,甚至他还看见对方喉结滚动了一下。 眼见叶初淮求生意志觉醒,他另手往前一伸,抓住岩壁,与此同时悦宁溪爆发力气往上拽。 雨势消失,浓雾散去的崖前,唯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两人身上不少泥垢,叶初淮趴在悬崖边,喘着气,袖袍下手指紧紧抓着地面,似乎还没从方才惊险缓过来。 良久,悦宁溪整条手臂总算有了力气,但掌心肉被粗砺的石头磨得出血,这时缓过神来,细细的刺痛。 下一刻,手被人握住。 叶初淮整张脸看起来肃然,指起施术,之后他拿出药洒在伤口上,又手法娴熟包扎起来。 断崖上冷风阵阵,悦宁溪瞧着眉宇略微阴郁的叶初淮,摸不准对方此刻是清醒过来没有。 此刻叶初淮陡然起身,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盯着悦宁溪看,神色复杂,总之与他平日大相径庭。 “为什么?” 他突然间伸手,吓得悦宁溪心一突,以为对方又被控制跳崖,下意识反拽住他,却见青裳少年倏然弯下腰,死死抓住他的肩膀,眉间几乎被皱成一团,眼里还带着几分郁气:“这种情况,为什么还要救我。” 不知是身上还是湿发上的雨水滴落,悦宁溪愣了半响,神使鬼差歪头看了眼那低垂脑袋下,正好见到一颗晶莹的水珠坠落。 那背脊微微颤抖着的少年,正咬着嘴唇压制着声音。 完犊子了! 他惹哭主角了! 悦宁溪脸色微变,而叶初淮像是发觉自己情绪过激,撇过脸,腰身下压跪坐在地上。 这气氛悦宁溪有几分尴尬,他看了周遭,讪讪不知如何开口,其实方才救人,一方面是出于下意识,毕竟是条人命,另一方面这秘境并不想他们所说安全,若只有他一人,肯定是凶多吉少的。 看着那双眼尾带红,头发湿漉漉贴在脸颊的叶初淮,悦宁溪感受到一股愧疚又惶然的情绪弥漫着。 主角本就是纯良宽厚,会如此自责,并不让人意外...这也是悦宁溪最初想要利用他原因,可相处以来,他发现对方无论是品行还是修为,都值得旁人学习的。 说真的,他是害怕,可同时也将对方当成朋友。 “因为,”悦宁溪开口劝着对方,“救你是我决定。” 叶初淮放置在膝前的手指微微抽动,缓缓抬头,而悦宁溪盯着被包扎的手,轻声道:“若没抓住,我更会唾弃自己。” 其实他能理解叶初淮,一个人背负着秘密,无法倾诉,有时候真的很孤单,所以挺感谢在梦境那段时光,也谢谢对他的信任,也谢谢那些日子陪我聊那么多炼丹的趣事... 他抬头,看了眼只能望见云雾的山崖:“我们还是尽快找那两人吧,慢些可能也会出事。” 那两人修为高,自保应不成问题,悦宁溪这么说也不过是转移叶初淮注意。 毕竟,安慰人不是他擅长的。 两人便沿着路回到之前山洞,然而走近,浓雾又再次出现,钟声涌来,叶初淮动作一顿,想都没想一剑轰去,然后辟邪珠自他另一只手掌夺出,悬在两人身前。 淡淡金芒隔绝了浓雾,叶初淮道:“进洞。” 等两人跑进洞口,浓雾追至,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拦截。 悦宁溪观察片刻,见浓雾真的无法接近山洞后,总算是松了口气。 幽幽洞内,几乎闻不到一丝动静,叶初淮眼神扫视周围洞壁,他讶然道:“声音消失了。” 在山洞只会看到红光黑影,却无法听到钟声,所以不会被迷惑,可人在看到红光的第一瞬,会下意识想要出去探个究竟,这样就落入了圈套。 “真是歹毒。” 悦宁溪说完回头看到叶初淮盯着手里的辟邪珠出神,他忍不住道:“上面的血迹难道是刚刚不小心弄到的?” “这辟邪珠是我祖父留下的,从小我便带在身上。”叶初淮随手拭去,并解释,“这还是第一次失灵,没得到任何警示。” “或许是秘境的缘故?” 悦宁溪心里咯噔了下,叶初淮摇头回道:“不清楚。” 两人没再管浓雾,往里面走,可没走几步,他们就发现不对劲。 洞壁多出几道剑痕,是他们之前在时没有的,它们甚至被刻意划向某个位置。 当走进那剑痕所知位置后,倏地,洞壁上仿佛有股吸力,将二人往里拉拽,一阵天旋地转过后,悦宁溪与叶初淮二人站在一片山林中。 与其说吓倒,不如说被震惊到。 在这山林间,高楼的出现变得分外诡异。 “你看楼里。”叶初淮突然抓住悦宁溪的手臂,面色凝重。 梅红墙身的酒楼,大门开八扇,令人惊奇的是这楼内,来往的修士与凡人混杂。 自两百多年前北冥魔族乔装混入凡人偷袭后,修真界与凡人似有意分开,且这些人穿着也不似这些年流行服饰。等他们进门,就看到大堂分桌而坐的重明与裴君玉。 第27章 秘境空间 重明左右正揽着两名曼妙身材的女子,好不快活。悦宁溪神情不由龟裂几寸,他们火急火燎,这两个倒挺悠闲自在的,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进楼后,悦宁溪刚一屁股坐下裴君玉小孩哥那桌,就听到对方忽然开口。 “怎么回事?” 裴君玉目光盯着绷带包扎的左掌,明明他语调平淡,但不知为何,悦宁溪却觉得对方在生气。 身旁叶初淮一坐下就听到,瞬间整个人又是郁郁寡欢,悦宁溪立马打断道:“小屁孩别问那么多。” 好不容易哄好的,又给他来这一出! 因为悦宁溪逃避问题,裴君玉脸色沉如墨。 过了片刻,重明满面春风走来,径直坐在悦宁溪旁边,同时执起酒杯,道:“这酒不错。” 大堂客人不少,几桌畅谈吃食,方才没注意,这会进楼里竟有妖修在其中,若说修士与凡人够猎奇,那么早在千年前消失的妖修竟也出现了。 妖族并不与人族来往,但据说是神兽重明的侍奉者,故而有自己的地界,不过自从神兽销声匿迹后,他们也不再出现。 见人真往唇边送,悦宁溪抓住他手腕,道:“你还真敢喝啊?” 他本就觉得心底很不安才提醒的,谁知,重明还没说什么,手背却被人拍了一下,不疼但麻,一下子让他缩回手。 悦宁溪忿忿看去,正好见裴君玉作势收回那柄灵剑。 裴君玉那几分霜意的眸子扫过重明,冷声道:“直说。” “为什么要听你这个矮冬瓜的话?本大爷偏偏不想说。” 重明有时候笑起来可不是一般的贱兮兮,悦宁溪都觉得自从两人见面来,他的反应有点过激了,可当初对叶初淮又不会这样,难不成就因对方不受瞳术影响? 悦宁溪正想开口,剑气倏从重明耳侧划过,裴君玉面无表情握着剑鞘,虎口下剑刃出鞘几分,露出冷芒。 重明脸上本挂着的笑瞬间沉下去,偏过头,森然道:“小矮子你找死。” 大堂内说话声戛然而止,焦点聚在他们这桌上,悦宁溪与叶初淮各拦一边,尤其是悦宁溪,这里情况没摸清,四人若再起内讧后果很糟,他想也不想道:“裴君玉,放下剑。” 他眼里有几分厉色,是平日从未见过的,裴君玉眉宇微蹙起来,出鞘三寸的剑刃就给人推回去。 重明却有些顽固不化,他将目光挪到裴君玉身上,伸手拿过白瓷酒壶,将酒杯添满,瞬间酒香侵入鼻腔,久久未散。 然而下一刻,重明手一转,猛地拿起酒壶往裴君玉摔去,冷声道;“刚刚动手的事,老子还没算呢。” 音落,他猛地拿起酒壶往裴君玉摔去,在飞到裴君玉面门时,一把剑陡然落下。 酒壶撞到剑身,瞬间爆开,而后无数酒水如珠子般停在半空,朝着重明疾驰而去,重明翻空闪避,酒珠霎时打在不远处掌柜台那边。 这一切发生太快,眼睁睁看着附近几桌客人四处逃窜,悦宁溪简直头大,好端端的也不知重明闹什么脾气,再则裴君玉看着也沉稳,怎么也这样! 悦宁溪看不过去,正欲与叶初淮出手,却瞧见身后掌柜面色沉怒。 他心道糟了,莫非他们说话被听到了,可方才都轻声细语,遑论这嘈杂的大堂,但是,打脸来得就是这般快。酒楼突然不知哪窜出十名打手,凶神恶煞朝他们包围而来。 其中一人上手准备拎起背坐者的裴君玉,没等触碰到剑鞘,那人就飞了出去,砸碎一桌椅。 整个的大堂乱成一团,有看戏的,有慌乱逃窜的。掌柜手持珠盘,站在打手身后面无表情道:“诸位当我们封裳楼是吃素的,敢吃霸王餐,也不打听方圆百里说是老大。” 片刻后—— 封裳楼遍地哀嚎,原先嚣张打手被重明与裴君玉打得那个落花流水,重明将正躲在柜台的掌柜揪出来,深邃的眉眼显着几分得意,勾唇笑道:“这方圆百里就没一个能打的?” 他拿着对方的算盘珠子,在掌柜脸颊拍了拍,乌皮靴搭在凳子上,嚣张的样子就跟上门催债的恶霸差不多。 看着这一地狼藉,悦宁溪重重叹了口气,谁知重明这人还不以为然。 他扬声道:“腿在我们身上,就算直接走你又奈我们如何?” 几人瞬间沉默。 不愧是混吃混喝的神兽,完全没有礼义廉耻。 倒是出身良好世家的叶初淮似吓到,张着口欲言又止,纵使这种场景,他仍觉得这种法子不可取的。 旁边悦宁溪也是忍了又忍,这重明好歹名义上是他竹峰上的,如此狂徒之行确实...过了。 不知这些“人”究竟是幻境造物,还是什么,姑且只能当做是人,悦宁溪想着大事化小,蹲身去看那掌柜时,襟袖露出来一小截黑色绸缎。 那掌柜却一眼看见这条手绳,眼瞳忽的泛光,“等等...这手绳,若这位客官肯相送,封裳楼的损失愿一笔勾销。” “送个屁!”重明敛起唇意,箭步上前,朝悦宁溪沉冷道:“本大爷的东西敢随意送你就死定了。” 悦宁溪被吼得一愣,心想着这不是没说话么。 他正欲拒绝,原本害怕的掌柜眼珠却突然变浑浊,胸腔发出咔咔脆响。这时酒楼的天色暗下,梅红的墙身全部变成血一样的颜色,但重明似乎没注意,飘扬黑缎被猛地扯开,下一秒,酒楼空间扭曲,顿时天摇地晃。 原本缄默在旁的裴君玉竟也挥剑过来。 剑风将坠落的断梁震出去,裴君玉一手将他往后拽去。这一切发生太快,等悦宁溪站稳脚步,眼前一片漆黑,他拔出山前剑,克制住心头未知恐惧,大声喊道:“小不点?老妖怪?叶兄?你们在哪?” 这四周寂静无声,隐隐透着几分诡谲。 骤然,身后贴近了具男性身体,悦宁溪下意识挥剑过去,却被扣住手腕。 耳边响指一动,黑暗中一缕暗光浮现,悦宁溪眯眼看去时,一张脸蓦地过来,给他吓得头直接撞上去。 然后,就听见另一道惨叫。 等悦宁溪眨了眨眼,看清捂着脸痛嚎的人,脸上惊惧顿时消失,咬牙切齿道:“老妖怪!” 重明抬起脸,痛嚎声渐渐消失,叹道:“就你这胆子,也不知能不能走出去,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在酒桌上给你多次暗示都看不到,这千年前幻境的人怎可能还活着....” 这人从出现就在数落他,也不管其他,眼见重明拽着他就要往前走,悦宁溪捕捉到关键,问道:“你之前是在骗我们?” “当然没有。”重明借着前面幽火,脚下生风,在这昏暗的空间如履平地,“这里从进境时就会在你意识内强加些东西,觉得所见所闻皆真实。我原以为那矮冬瓜也是,如今看来倒也不像创造物....” 悦宁溪来不及收剑,脚步踉跄被动跟着人走,忽然想到一件事,急道:“这楼跟那浓雾钟声又是怎么一回事?" 重明表情稍缓,他扫了眼四周,而后哑声道:“玄渊秘境存在折叠的空间,有某种力量,将这个曾经真实存在过的空间融合进来。” 就好像是时空出现错误,两拨本不该相遇的人,在这个空间凑到了一起。听起来匪夷所思,悦宁溪倒是接受十分快,或许本身他的存在就很不可思议。 悦宁溪嘟喃道:“在酒桌上也不见你说。” “我若说,”重明回头,“然后让两人将剑指向我吗?” 悦宁溪一顿。 这个空间跟重明瞳术很相似,都是通过媒介暗示让中术者产生幻觉。如果当面戳破,或许会影响到重明对叶初淮下达的瞳术,这老妖怪才无法直说。 知道他明白过来,重明轻笑出声,道:“手绳你最好带着。” “手绳?” 难道他之前不受钟声影响,也是因为它?悦宁溪恍然大悟,这老妖怪那时候果然还是在装的。 当他被对方拽着往深处走,才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重明目光灼灼,盯着前方,道:“找东西。” 他失去记忆却仍惦记的东西... 悦宁溪也是一惊,话刚到嘴边,两人前方照出如白昼的亮光,瞬间吞噬了两人。 隐隐约约,重明的呼吸有些沉。 “玄渊秘境绝不是如此。” 伴随这句话落下,白光褪去,重明率先踏过去,悦宁溪在他身后紧随。 幽深的洞穴,充斥着呛人的灰尘与朽味,悦宁溪望去发现,那地上似乎有东西。等几簇火苗飘向高处,整个空间面貌显露,竟是遍地尸骨,以及锈迹斑斑的刀剑戟箭矢。 悦宁溪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里仿佛是发生一起厮杀争斗,久远之后,混着尘土,俨然成了个天然的墓穴。 不是神兽的栖息地吗?为何有这么多人在此厮杀身亡?当疑问冒头时,悦宁溪听到凌乱的脚步,紧接着,落石被踢开,砸向洞壁。 那些落石精准砸到洞壁方位,一块一块落地后,气流涌动,汇聚在最深处,那里缓缓浮现黑影,是一具庞大,被钉在洞壁的鸟兽骨架。 重明立在那庞大的白骨前。 悦宁溪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抑,仿佛有什么东西以千钧力道压上颤抖的背脊。 * 久远之前,重明鸟入世,恰逢西荒遭遇众妖肆虐,百姓苦不堪言,祈求上苍垂怜。 当时某个宗门以命算天机,算出西方参宿三星泛血红。不久后,果然一声清唳裂空而来,赤金色光芒自海平线腾起,将天幕烧成霞光。 通体鎏金的神鸟,展双翼遮住半边苍穹,掠过之处,焦土重新,无数作乱妖孽被降服,金鳞化作滋养大地之物,妖物在见到神鸟,如见天敌,尤其是那双流转着日月同辉光彩的瞳眸。 那非是拯救了一座城,一座山那么简单,而是整个西荒,后来百姓们都称祂为神兽重明。 神鸟每隔十二年重返人间,无数次帮助百姓抵御灾祸,久而久之,众人知晓祂所到之处,邪祟皆褪。 乃至千年之后,神鸟传言仍是众人津津乐道,一代又一代传。 于是就有人开始寻找神鸟的栖息地,好奇祂的有,求祂的也有,神鸟不堪其扰,找了许多地方。 终于找到一处极好的世外仙境,那里四季如春,湖光山色,琪花瑶草,然而,却十分玄秘。凡是想到那里的人,最后都会回到最初的山渊前,极少有缘人到达,于是,这仙境有了另一个名字,叫做玄渊秘境。 有人去过,说那里大概是世间灵力最盛的地方,最无欲无求的神仙之地。 后来,甘愿与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的修士共享灵气。长久之后,来过的人会告诉将来之人,至此玄渊秘境不再是神秘的存在,那之后,有久久未能精进的修士就将玄渊秘境当作修炼之地, 神鸟本想着另找仙境,可那些人却恳求祂留下,因为有神兽存在,这秘境方能维持最纯粹。重明本想着守护一方太平,若频繁换栖息地,苍生有难,祂不一定及时出现,于是便作罢。 故而,赤子如初的祂从未怀疑过,那群受祂恩惠的人最终会将利刃指向祂。 那些人享用着祂带来的灵力,却慢慢生出诸多可怕的念头—— 渴求得道,渴求与神鸟一样的能力,渴望永生永世。 某天玄渊秘境来了一群修士,他们谎称北荒出现了灾厄,趁机设下天罗地网,可他们忽略了神鸟即有强悍的力量,又怎会轻易束手就擒。 那场围猎,无数尸骸鲜血铺路,神鸟一路被追杀到深处洞穴,最终宁可玉碎不为瓦全,亲手捏碎神魂,强大力量冲击众人,使其陷入了幻觉之中,在自毁中灭亡。 神鸟就此陨落,与这群前来夺取祂的恶徒埋葬在这方天地。 从无人不晓,到不为人知。 至此,神兽重明鸟的传说,止步于玄渊秘境。 问祂,为何不在境口察觉就往外跑,因为那时祂也害怕,害怕外面不止这些人想要祂的命。 这是祂唯一错估的一次,真诚输给了贪婪。 见到白森森的骨头时,重明忆起小段记忆,那滋味并不好受。 他清晰感应到心口被撕裂的痛苦,一会是被背叛时的愤怒,一会又看到那些人在他双翼剜出道道伤痕,浓烈杀意如同箭矢般射中身躯。 太多太多情绪填补了有意识来空荡荡的心口,重明额前金纹闪烁着锋芒,反噬随即而来,眼眶滑落一道温热的东西,他的脑子只余一个念头—— 都死了最好! 看得碍眼极了! 暴戾的灵力横扫下,整个山洞震颤不止,成山的尸骨随着落石被砸成粉尘。 忽然,耳边传来痛骂的声音。 听见对方出言不逊骂声,重明缓缓放下手,他淡淡挑了挑猩红眼眸上的眉,乌皮靴慢慢转动,扭动的骨头好似十分僵硬,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下一秒,他如同鬼魅般闪至悦宁溪身前。 “你...” “该死”两字未尽,悦宁溪忽然抱住了他的脑袋,那张熟悉怒意俊秀脸庞逼近过来,嘭得一声,骨头相撞声在洞穴突兀响起。 重明脸色煞白,本欲扼住那脆弱脖颈的手变成捂着发懵脑袋,眸光死死盯着罪魁祸首。 悦宁溪脸色微僵,这完全是出自本能行为。 但,心中为重明打抱不平也是真的。 重明呼吸忽然一滞,没有说话。 毕竟之前心脏禁制,是他用心血稳住的,换句话,护住悦宁溪心脉是他一缕神识。 他能清晰感知眼前这人此刻的心情。 是一种怜悯,难过,夹杂着点点愤怒。 但他还是冷冷道:“人类总是虚伪。” “要报仇也该找对对象,随意找无辜人发泄那只是说明你懦弱无能。” 悦宁溪本来不知所措,听到这句话后,肾上腺素飙升,害怕最终被怒气压下一头。 他态度有些激昂,似乎也被那段往事影响。 “你看看这些尸体,死得不够残吗?是他们贪婪,关你什么事,何必为了这些人而将自己变成面目可憎的人。” 重明神情没方才那般恐怖,却也冷漠得很。 “可吾死了。”他道。 悦宁溪话语顿住,疑惑道:“可你就站在我面前啊。” 重明沉默片刻,忽然指着身后那具翼骨,哑声道,“那这具尸骸如何出现的?”他嘴挂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片刻后,悦宁溪却忽然想到另一件事。 幻境,幻术! 若当初力量还残余,那就不是之前重明所说的空间折叠,而是他们看到的幻象。 想明白方才看到那些尸骨刀剑致命伤后,悦宁溪浑身一震,猛地看向那尸骸,而此时重明身上玄袍无风自扬,嗓音慢慢沉下来。 “吾之瞳承载神力,若毁之,代表□□神魂皆不存。” 为何记忆为缺失,为何眼瞳只剩一半,直到看到尸骨,他不得不承认,自始至终他都是因为太相信人,才会落得这个下场。 重明的暴动,使得山体震荡不止,那翼骨也从墙体掉落地面,尘烟弥漫整个深处。 感受到重明身上透出与之前不一样的气息,悦宁溪心中大骇。 别告诉他,面前的人是只鬼.... “重明...” 悦宁溪下意识喊出声,正巧重明抬眸,目光和他相撞,其中一只眼瞳缓缓流出猩红的血,仿佛燃烧着炽热的火焰,可嗓音却平静穿透了石壁,回荡在洞穴之中。 “我想起来了,在被取下眼睛时,我亲自捏碎了它,将他们神魂永远留在玄渊秘境。” 悦宁溪变了变脸色,心底还存有三分犹疑,小声道:“不对...” 他盯着重明脸庞那道血痕,忽而声音坚定道:“如果你真死了,为何还能动用神力救我?又为何失去了记忆来到云涛仙阁?” 悦宁溪脑子好像灵活起来,这些话听得重明眉梢一挑,四目相视,短暂默言。 若说这一切是玄渊秘境残留的幻术影响,可他们的相遇是在小竹峰,那时的重明身上有股令他熟悉的气息,绝对不是幻觉。 半响之后,重明陷入了深深怀疑。 “就算是成了鬼鸟,神力也早随着当初消散才对....等等,难道我没死?不,那这尸骨如何解释?我怎么没点印象...” 悦宁溪无奈苦笑了声,“你看...” 重明“唔”了一下,又道:“不行,我应当是死了。” 悦宁溪:“....” 与其怀疑自己,不如质疑他人。 真相往往隐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神兽尸骸不可能伪造,可若最有可能发现秘密也是这里。悦宁溪克制心底害怕,朝着那庞大骨架而去。 他擦肩而过时,重明突然伸手抓住他。 他的手异常冷,与君奉雪自身散发真气不同,是那种仿佛从地底蔓延上来的寒气。 他颤抖着,死死盯着他问:“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呢?自然是验尸,尽管过了千年,已成尸骸,可有些事并不是只有血肉可以证明。 悦宁溪微微挣开那只手,脚步没有一丝犹豫,重明见状,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之后,就停下来了。 望着深处的庞大白骨边,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尤其是碰到骨头那一刻,心里那股子恨意压都压不住,会忍不住回想起那些人的背叛... 而眼前的少年,跟曾经那些人是同族,是否也会变成那般? 重明瞳仁渐渐深沉幽红起来。 悦宁溪完全没察觉身后重明,几乎整个心思都放在骨头上。 重明情绪不对劲,若真能找到真相,或许就能安抚他,也可以尽快从这鬼地方出去。 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鸟颅两窟窿的其中一只眼周与另一只不同,上面布满金纹,仿佛是钻进了骨头里,又沿着骨头在颅内蔓延开来。 悦宁溪不由想到重明额前相同纹路,正想问重明对这有何印象,一转身,却见后方深色石壁忽的犹如水波般荡漾一圈圈涟漪,重明脸上神色晦暗不明,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他抬头,其中一只眼不知何时幻化重瞳。 悦宁溪被盯着毛骨悚然,这时洞穴一整个地动山摇。无数道剑气穿透山壁猛窜出来,眨眼之间,洞壁交织一片蛛网,落石簇落,往下塌陷。 又咋了?!悦宁溪将剑怼进山壁,刚稳住身体,瞥见洞壁上裂开了口子,在透亮的光芒中,一道身影站在洞外,只手执剑。 这时,后背一股推感十足的力量,悦宁溪被拽出洞外。外面阴沉天穹,绵绵细雨洒在身上,带来丝丝凉意在大地蔓延开来,但最冷的位置,裴君玉就站在那里。 或许拔剑的缘故,他浑身透露着一股肃杀之气,与他稚嫩的脸庞产生严重的割裂感。他眸光扫过悦宁溪,打量他全身下上,仿佛在确定他是否无事。 少顷,裴君玉动了动唇:“少主还是呆在我身边为好。” 他说着,执剑的手挽了漂亮剑花后直接朝着崩塌的山壁,语气十分冷淡。 “某些东西,也是少接触。” 【掌柜:请为我花生...就算是主角团也不能吃霸王餐!】 【重明:老子死了? 悦宁溪:你说我跟只鬼相处了这么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秘境空间 第28章 秘境混战 云涛仙阁每年招生都刷下大批人,能拜入仙阁的人资质不差,而能成为天妄仙尊座下,被第一剑客指导的弟子更是屈指可数。 如今一看,或许他师尊早就知道玄渊秘境危险了...可为何还要同意那些门派,将他们的弟子送进来呢?可这会容不得悦宁溪多思考,眼前有更刺手的存在。 裴君玉目光没放过那寸寸崩裂的山壁,深深凝视着尘烟中巨物... 顺着他视线看去,悦宁溪面色便是一紧。叶初淮刚赶来,几乎是同一时刻,尘烟深处什么东西窜了出来,陡然掀起巨大风涡,几乎将周遭的东西都灌向天空。 两道剑光闪过,悦宁溪与叶初淮,都将自己的灵剑嵌入地面,死死拽住剑柄,才没被带出去。 自进境之后发生诸多奇怪的事,就算再看到什么悦宁溪也淡定....个毛,看到的那只死了不知多久的骨架仿佛重获新生般,挥动着只剩白森森的翼骨,飞越头顶朝天穹而去,悦宁溪震惊脱口:“神经病吧。” 或许这也是幻觉呢...可裴君玉却打消了他这个想法。 “不能让那东西出秘境,” 裴君玉语速极快地对着呆愣的两人开口,“我去对付,这里交给你们。” 在掠过悦宁溪时,他顿了顿,再问道:“能做到吗?” 这不是做不做得到的问题! 悦宁溪自然也瞧见那只东西正有目的性朝某个方向飞去,跟他们进境来的人,以及云涛仙阁的弟子都不见了,裴君玉再厉害,悦宁溪很怀疑,让他独自去对付那只东西,会不会太勉强... 但悦宁溪还是选择相信,几乎在他点下头,裴君玉就朝飞远的鸟骨追去。 那么剩下的就是.... 崩塌的山体缝隙爬出的黑影,五官模糊,唯有两幽红的光点。这东西,悦宁溪觉得眼熟,不就是山洞前看到那些。 幻觉幻觉...这一切都是幻觉。 悦宁溪一方面在心中默念,一方面却在这些东西逼迫下朝后退去。 身旁剑鸣微动,下一刻叶初淮利风划过几个黑影,可未对它们造成伤害,在那些黑影逼向他们时,倏地,重明一下子出现在他们身后,随之而来是那股钟声。 悦宁溪面如冰霜,反手想要擒贼先擒王,重明看出他的想法,双臂张开,金色光圈自他们中间笼罩,将逼近的黑影隔绝开来。 叶初淮早在雾气弥漫时就封住听觉,在见到重明眼瞳后,他神色涣散一瞬,等定神过来时,却握紧了身前的灵剑。不知为何,悦宁溪觉得叶初淮眼里对重明的熟捻不复,就好像是第一次见到。 叶初淮垂下目光,沙哑的嗓音压低,“你...” 悦宁溪知道他在奇怪什么,没有人初见就对他人说的话深信不疑,万物都有自己法则,瞳术若被破,自然无法再影响到人,潜意识里就会发现不对劲。 悦宁溪道:“之后的事再跟你解释。” 叶初淮怔了怔。 或许是没想到悦宁溪也知情,又或许是没料到他这么直接承认。 钟声不绝,重明眼中沉静如湖,他越过叶初淮,还未开口,悦宁溪与叶初淮对视一眼,两人一手执剑,一手捏诀,无形剑阵笼罩而下。 可没等金色光圈下的剑阵形成,黑色绸缎在耳边飘落,悦宁溪执剑的手被紧紧箍住,重明呼吸声喷洒在耳廓上,“这么快就想动手了?” 叶初淮利剑上前,重明却带着悦宁溪旋转一周,两把剑刃撞击发出铿锵金属器声响。 重明躲在悦宁溪身后,“如此仗义的朋友,你忍心让他受伤?” 叶初淮眼中藏火,可偏偏答应了悦宁溪,只能克制住被欺骗的怒意。不知重明使了什么招,悦宁溪浑身没了力气,就跟提线木偶似得被重明带着打,无论叶初淮如何想要避开他攻击,总能重明找到机会,拿他做盾,两人就跟被耍猴似得,来来回回对了几招。 忽然,金色法罩清脆一响,黑影顿时涌入进来,像无数只手朝着重明背后与叶初淮挠来。 悦宁溪看着这阵势,眉心跳了下。 重明修为的确高了叶初淮许多,先是带动悦宁溪的手劈出一道金色剑芒,再单手起诀,法罩重新撑起弹开了袭击叶初淮的黑影。 因为这,悦宁溪有机可乘,撞开了掌控自己的身体,山前剑向后一划。 对方竟好似面前锋锐的剑气不存在,眼都不眨一下,当模糊的血花弥漫开来,悦宁溪心一惊,急急抽回剑。 可玄衣上鲜血还是滴落一地。悦宁溪心都沉下来。 他喝道:“叶兄。” 叶初淮利落应了声。悦宁溪趁黑影被法罩阻止,在叶初淮掌心推向自己后背时,掌心倏握,清脆锁链声如雷贯耳,如蟒蛇般紧紧包围成圈。 纵使如此,这两层保障也坚持不了多久。悦宁溪正担心着,忽的感觉心口一滞,灵流幻化的金链若隐若现。 又发作了! 悦宁溪脸色猛变,硬生生压制住,将那松了一圈的金链缠紧。 叶初淮察觉到他异状,问道:“你的灵力?” 他刚要掏出辟邪珠,却只听耳边法罩瞬间破碎,不是被黑影撕破的,是自个破的。两人都没反应过来,重明大掌狠狠擒住了叶初淮的手,将辟邪珠夺了过去。 他厉声道:“果然是你。” 悦宁溪偏过头,正好看清重明眼神中的恨意,这下急拽着叶初淮转到身后。 面前忽然爆发巨大无比的力量,悦宁溪措不及防,与叶初淮两人被震开,等他翻滚起身时,就见重明迈着煞气的步伐逼向叶初淮,右手覆上了层灵力,五指一张,倏地箍住叶初淮的脖子。 他话刚落下,身体就被背后力量拦下,若隐若现的灵链缠绕在他四肢。 悦宁溪死死拽住灵链,“松手!” 重明的力气很大,几根灵链几乎绷成直线,好似下一秒就要断裂。叶初淮呼吸急促,却一下子注意到他受伤左掌,他惊道:“快放手!不然你手就要废了。” 悦宁溪咬一咬牙,尝到口腔里的血腥味,他没有放开,注视着回头的重明。 其中那只重瞳缓缓滴落鲜血,此时悦宁溪发现,辟邪珠似乎也变得不对劲,竟也渗出丝丝猩红。 他攥着灵链的手猛地发力,想将重明扯离开,然而重明反而就着灵链缠绕几圈,将悦宁溪拽近,他眯眼看了眼悦宁溪,眼中神色不明:“你要毁约?” 叶初淮死死盯着泛着淡芒的珠子,刚要动作,重明五指力道骤然加重。 “呃...” 悦宁溪看了眼辟邪珠,又与重明对视,渐渐好似明白过来,手里动作滞了滞,而此时,叶初淮的灵剑忽然从不知哪里窜出,在挣脱开桎梏后,身形翻空而起,往后一跳。 他手里攥着悦宁溪灵链另一端,剑身在灵链上缠了几圈,将剑往地上一杵,凝指捏起一道千钧术法施过去。 悦宁溪:“....” 还能这样用?! 重明脖颈被拽得猛地扬起,又慢慢垂下去,绷紧的肩背仿佛失去了力气。辟邪珠金芒流转周遭,在这诡谲的环境竟有一丝温意流淌心头。 叶初淮捂着受伤的脖子,冷眼看着重明。 不对劲,这里的一切处处透着怪异。 在幻境中是会影响心绪,可一旦知晓后,这层影响就会降低许多,不该像这般愈来愈烈。 “你们先听我说,”悦宁溪焦急万分,想要让两人平静下来,“重明很可能是神兽,辟邪珠是神鸟,这玄渊秘境另有玄机,或许还有人...” 然而,无人听他的。 重明气息暴戾,招招下死手,叶初淮难得被惹怒,带着几分不明所以的怒火:“他想夺物灭口,根本没有误会可言,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这两人情绪都有些过于激动。重明另当别论,可叶初淮一向冷静,不该出现拼着你死我活的架势啊,来不及再细想,眼见两人打算拼个你死我活,悦宁溪强行催动内丹。 山前剑与秋梦剑同时出现,锐利的剑光在两人脸面划过,狠狠嵌在叶初淮与重明脚边,于此同时,金色的灵链织成大网,将两人分开。 “一个个都听不懂是不。” 悦宁溪声音刚落,就见巨大尘浪袭来。 就见天穹那庞然大物直直坠落而来,巨大的剑影穿过那森森白骨,直贯地面,护住地面的人。 这实力真的是一个弟子该存在的么.... 铺天盖地的尘沙中,悦宁溪因为强催真气缘故,骤失意识,在陷入黑暗的瞬间,他看见裴君玉负剑落地,眸光掠过那金色灵网时,瞳孔骤缩。 悦宁溪昏没多久就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不远处叶初淮也正盘腿调息,他周身有仙阁的术法痕迹,重明则被复杂的结界给封住。 “少主。” 裴君玉的声音传来,就在身后。 那冰冷的视线让悦宁溪打了个冷颤,他忍住想要躲起来的冲动,扭过头去,笑道:“谢谢啊...” 裴君玉没说话,灵链仿佛感受到莫名的威压,竟抖了三抖,自重明身上松开,倏地回到悦宁溪体内。 尽管它消失,裴君玉视线仍停留在他身上,甚至往下,落在悦宁溪指尖不及收回那一缕金色灵气。 普通修士体内灵力接近透明,就算家族独有秘术,灵气也是纯粹无暇的乳白色或其他颜色,只有魔族或妖物方多为赤金灵力。 书中君奉雪之所以那般厌恶原身,也是因为他这半魔之身。 可为了能在将来活下去,悦宁溪无论如何,都想拥有保护自己,跟身边的人能力。 但是,他也没想这么快暴露的。 此刻,裴君玉目光与偶尔他师尊看他一样,即复杂又无情的神色,悦宁溪不知如何解释,正要起身,却突然发现附近二十几号人都昏迷着。 顺着目光,看到那庞然翼骨下被紧紧吸附的人。 原来之前入境的弟子,都被当成这具骸骨的动力来源。悦宁溪醒来前,裴君玉独自将仙阁弟子放下来,但没管那些别门派的弟子,是正准备他就醒了,还是压根不管其死活? 就在悦宁溪开口之际,裴君玉敛回眸光,走至之前被凿开的山壁前,独自走了进去。這厢仙阁弟子陆续醒来,也参与到拯救被当作永动机的弟子行动中。 过了片刻,只听一声轰然巨响,莹白骨骸以及锈化兵器都被丢出来 叶初淮刚醒来,在看见其中某件东西后,他跑了过来,“这些是?” 悦宁溪摇了摇头,良久之后,裴君玉的声音在里面响起:“几百年前各大宗门世家数一数二的高手一夜消失,成了仙门悬案,仙阁亦留有案宗,却不想魂魄永堕此处。” 悦宁溪皱起眉,下意识朝还在昏迷的重明望了一眼。 那么,所谓的幻境当真是神鸟破除瞳力造成的? 裴君玉并不这么认为,他走出山洞,长剑一划,雪色剑光扫过地面。悦宁溪与叶初淮二人低头看去,就见脚下浮现几道阵痕。那痕迹灌满阴冷气息,就藏在厚重的土地下,浮现一瞬,又消失无踪。 只是不知为何,阵痕出现时,悦宁溪身上经脉好似跳动了一下。 他下意识握住戴在腕间黑色手绳。白色襟袖衬托下,黑金色突兀惹眼,像条毒蛇紧紧攀附在腕间。 裴君玉目光扫过那条手绳,他步伐一转,朝悦宁溪走来。 悦宁溪对裴君玉有种莫名的害怕,就像是做坏事的学生被班里的纪律委员盯上了般,见裴君玉上手想要拽他,几乎下意识躲开。 嘴里那句“你要干什么?”还没说出,悦宁溪忽然顿住了,眼里狐疑浮现,这裴君玉不会真是幻境产的东西吧?不然他师兄们都中招了,他却能独挑那庞然大物? 然而这次却想多了,裴君玉想要做什么,他只是用剑柄指了指腕间那条黑绳。 “传闻重明鸟因瞳力强横,于雪巅炼化世间几十种难得一见的奇珍花种,百年造一物专门遏制双瞳。那物件状蒙眼鲛纱,又似绸缎,长久覆盖吸收双瞳力量,可破除一切幻境,不受邪祟影响。少主可知此物便是。” 裴君玉抬眸凝视着悦宁溪,字句缓慢而清晰。 悦宁溪缓缓皱起眉。 他往重明方向看去,挂在脖颈黑缎隐隐泛着幽红。叶初淮也很快注意到辟邪珠躁动不安,起初以为是重明又要发作,可后来发现,是黑缎正在抑制辟邪珠灵力。 叶初淮诧异片刻,抬手凝成道灵流灌入重明体内,却是并未受影响。他看了看辟邪珠,又看了向垂落的黑缎,一时间脸上像是沾上灰的白墙。 悦宁溪走近几步,就听见裴君玉的嗓音缓缓传来,“叶家诅咒。” “....不、不可能。”叶初淮嘴唇翕动几番,然后又带着迷茫语气看向裴君玉,“祖父确实来过玄渊秘境,可叶家所记载手册与重明鸟种种,辟邪珠更是他老人家炼制的家宝,....” 这趟玄渊秘境谷主说是要历练他,叶家是知晓的。叶初淮仿佛怔了许久,死死盯着那颗辟邪珠,说不出其他话来。 裴君玉扫过叶初淮,淡淡道:“神兽以命下咒。” 自古上古神兽珍稀,天道为了保护祂们,若以性命下咒,被下咒者将是非常惨痛的代价。而辟邪珠与重明存在某种联系,以及黑缎对辟邪珠的影响,似乎都在指向一件事。 叶初淮抬起头来,双眼通红,一言不发。 入境前仙阁对给了他们一张符箓,会指引他们回到入口,叶初淮沉默片刻后,猝然撕开符箓消失在眼前。 “玄渊秘境雾瘴已除,他无事。” 裴君玉语调沉静,配合那张漠然的神色,看起来更不近人情。 悦宁溪明白此事对于叶初淮打击有些大,一人静静也好,踌躇几番后,他最终回头去看重明,平淡的眸光下略带些担忧。 身后窸窸窣窣有人清醒过来,大多数人恢复意识后,纷纷撕符离开。这秘境没有神鸟,灵气也没那么纯粹,当作普通历练秘境又没宝物可寻,多呆也无意义,不到片刻,二十号人只剩下仙阁的弟子,以及昏迷的重明。 重明如今身份瞒不下去,出境必会惊动他师尊,可老妖怪又排斥君奉雪...悦宁溪知道身后几人都在等自己,左右为难。 他垂眸定定看着重明一会,正想要带走重明,突然裴君玉的剑鞘压住了他。 他道:“若要他醒,就将手绳给我。” 裴君玉的修为看起来似他们之中最高了,悦宁溪不知他是否发现什么,也没在意他的态度,将手绳摘了出去,犹豫了下,才递到对方面前,谁知手绳又缠上来。 黑金细细一条紧紧环住襟袖上,好似不肯分离。 裴君玉沉沉看着手绳,眼中闪过一瞬不虞。 悦宁溪:“...” 没想到这手绳如此灵性。 尽管舍不得,可若裴君玉救醒重明的报酬是手绳,倒也是不亏的。 裴君玉不语,在悦宁溪磨磨蹭蹭,不知何时前者走近他,手指从手绳中间穿过,他眉梢带有少许冷硬,“松。” 【飞掉的鸟,暴躁的重明,生气的小叶同志,和心累的悦宁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秘境混战 第29章 众事落定 就这么一瞬间,手绳已在裴君玉手里,他凝指绘下一段术法,手绳竟与黑缎缺口快速融合。 悦宁溪惊愕地看着,不知该震惊裴君玉如此轻松取下,还是这手绳竟真从黑缎上截取的。 后者睨了眼泛着金光的黑缎,独自走到一旁去。 旁边有其他弟子在问什么,悦宁溪没听清。 而裴君玉转身朝着并未处理的庞然大物而去,名仙阁弟子将那些特殊兵器运走,等悦宁溪再看去时,黑缎已自主缠上重明双目上,黯淡的金芒彻底沉浸。 这趟秘境下来,不仅叶初淮离开误会没解释清楚,就连还在昏迷的重明也被扣留。 总得来说,简直差到不能再差了。 出境那日,君奉雪一句话没跟他说,也没派人找他问起之前如何与重明相识,当然悦宁溪恳求见重明也遭到了拒绝,不仅如此,楚云湛还命人将小竹峰的酒都搬了个精光,搞得嗜酒如命的云意见他免不了一顿白眼。 那些宗门知晓自家弟子险些出事后愤怒过,可最后他师尊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此事不了了之。明明是此前是他们求着仙阁将人送进去,一遇到危险反而来怪开门者。 奇怪的不止这些,进秘境的那些仙阁弟子之后也再没见着,听说是去执行其他任务, “启禀少主,仙阁外有人说是您的朋友,要将这封信交给您。” 门外传来的禀报声,悦宁溪接过弟子奉上的信封一拆开,目光在信上快速掠过之后,他将信折起来,朝门外的弟子轻声道:“我出去一趟,若是师尊找,就说我很快回来。” 刚踏出仙阁结界,就看见守在外界的弟子与叶初淮,哪怕对方是个普通弟子,这人身上依旧没有半点架子,甚至态度谦卑为人解答。 发现悦宁溪站在不远处,正俏皮地朝他们眨了眨眼时,那几名弟子急忙行礼,在悦宁溪举手示意无妨后,才向旁的叶初淮行礼离开。 书中叶初淮在拜君奉雪为师后,不到半个月便与仙阁上上下下的人相处融洽,就算有谋害主角的存在,到头来遭受唾弃不说,还没个好下场。 想到玄渊秘境中发生的事,悦宁溪不由担忧另一人,一时没注意到身边的呼唤,直到修长如玉的手指在自己的眼前来回挥动着,将他离家出走的思绪堪堪拉回。 “叫你都没回。”叶初淮温和的嗓音传来,他神态轻松,不见那日惶然。 悦宁溪面露歉然。 “你知道刚才他们在聊什么吗?” 叶初淮没多问,反而语气神神秘秘的,悦宁溪难得见他这副样子,微愣后,内心也熊熊燃烧起的八卦之心,问道:“什么?” “四大美人。” 悦宁溪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堂堂一个事业型的主角居然会与别人谈论这个?!难不成玄渊秘境的事对他打击过大,这主角疯癫了?! 悦宁溪嘴角微抽着,无力道:“叶兄你...”还好吧?这三字在舌尖不知如何说出。 许是他表情太过明显,叶初淮唇角笑意渐渐淡下去,却看向了远方城镇,面容在阳光下如温玉般清透。 悦宁溪沉默良久,道:“你来太行山我还没请你好好逛逛,今日有空可否赏脸?” 他承认见不得主角这副强颜欢笑的模样,反正最近君奉雪很忙,他身为少主总不会连下山逛逛都不行吧,在见到叶初淮点头后,他果断选择忽略他师尊。 两人朝着城镇出发,悦宁溪也知晓,叶初淮没回南境的原因。 尽管怀疑过,却不想这医圣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在明知云涛仙阁已立少主的情况下,还将人往君奉雪身边送,摆明了不把他看在眼里。 只不过冤有头债有主,这种事他当然是不会牵扯主角咯。 既然要招待朋友,自然得尽到最好,悦宁溪也曾听说这城镇有间远名的酒楼,那里不仅有最舒适的服务,以及令人垂涎欲滴的美味佳肴。 酒楼以上好的榆树建造,镂空窗花雕饰,飞檐重顶,以青琉璃瓦装饰,极具奢华的光彩华丽。 当路人给他们指向这高楼时,悦宁溪愣了片刻,尽管心在滴血,可还是与叶初淮走进这内堂富丽堂皇的封裳楼,他还未开口,就被侍从接待到二楼。 好吧,庆典刚过,想必他的大名画像早已传播开来。 落座于雅致的二楼比较偏僻的角落,听说这里三楼包厢皆是为名门贵族所准备,要不就是这里主人留给熟识的,自然没有他们的份,出再多钱也无用,若是你执意闹事,封裳楼多得是金丹打手在等着你。 而这楼的主人却无人知晓,只知他身份高贵,这也是封裳楼稳坐修真界第一酒楼无人闹事的缘故。 等菜上齐了,悦宁溪拿过小二手中的茶白瓷茶壶,示意无须人在侧,待人走远后,他为二人的茶盏新添滚烫的开水,一壶开水浇下,茶盏中那漂浮着的茶叶香瞬间侵入鼻息之间,令人心旷神怡。 “等会不用再跑吧?” 刚放下白瓷茶壶,就听见叶初淮的这声挪趣,悦宁溪眉峰一挑,兀自拿起青玉筷,夹了块肥瘦相间的腊肉放进嘴里,果真令人回味无穷。 他淡定道:“放心,就我倆的速度,没到门口就被截下了。” 说着,悦宁溪将桌上摆放精致的玉盘向叶初淮那边轻轻推去,示意对方品尝。叶初淮也不推诿,只是吃没几口又放下了。 已过饭点,酒楼却不冷清。 悦宁溪他们靠在窗边,一人娴静优雅,一人张扬明艳,一静一动宛如清风明月般引人注目。期间不少人目光若有似无地瞥向他们,似乎在猜测他们的身份。 这时楼下又来了一波人,他们随意坐在一楼的厅堂中,豪爽地叫上封裳楼的桃花酿。若对封裳楼有所了解,便会知道这桃花酿是封裳楼有名的特色酒。 这人一多,嘈杂声音传到二楼些许扰人,隔壁那桌原本低声谈论,被楼下一吵,声音也逐渐放大。 那桌子只点了一壶清水,配上三盘菜肴,四名如花似玉的姑娘其中一人蹙了蹙柳眉,不满地朝楼下望了一眼,又重新聊起了被打岔的话题-- “我….倒是觉得天妄仙尊模样更甚从前,好看是好看,就是孤傲了些,特别眼神贼犀利。倒是天妄仙尊身边的那位…..” 他师尊? 悦宁溪不由自主竖起耳朵。 他刚拿起茶盏饮下几口茶,就听到那人说,“就像一匹离群的孤狼,冷漠的外表下藏着**似火的心吧。” 悦宁溪被呛着,咳嗽几声。 两位美女,你们想多了。 若是见过楚云湛被他师尊罚去跟他跑山路时的委屈眼神,你们一定会后悔说孤狼什么的。 “那是云涛仙阁第一剑客--楚云湛。”这时颇为高冷的同伴抿了两小口茶水,“被称为鬼煞的那位,当初北冥魔族进攻人界时俘虏了各宗不少人,只有楚前辈独自杀出重围,带回被魔族肆意侮辱已逝仙阁原阁主的仙躯。” 楚、楚云湛?鬼煞?!悦宁溪登时有些瞠目结舌,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这种地方听见有关身边人在其他人眼中的样子。 这?书中有提过这一点么?? 他怎么完全不记得了。 “我倒觉得那日与仙阁少主一同出现的青衣俊男不错,笑容如沐,温文尔雅,多好的一位名门后辈。” 这好像在说谁... 悦宁溪不露痕迹地向将目光投向窗外风景的叶初淮,不知对方为何不敢看他,但从叶初淮微红的脸颊与那僵硬的身子,看样子也是听到那桌的闲谈。 等等...这具身体的外形也不差,为何没人提起他? 过没多久,一名年纪较大的男子不置可否道:“仙阁也不知作何想,明明有那么多名门之后争着想要天妄仙尊弟子之位,偏偏找了个除了几分姿色的少年。” “那日远远一瞧,修为的确平平无奇。” 悦宁溪:“....” “那秋梦剑不是已故的散云仙子佩剑,怎会将它赐下,难道....”未及出口的话蓦地被打断,那人后知后觉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仿佛他刚才所要说的是什么夺命之语。 “你们女孩子之间私弄排名,要比也是论修为来说,天妄仙尊他可是至今为止修炼无情道最强者。” 有人为了缓和气氛转开了话题,却不想—— “错了。” 一道微粗矿的声调在群雄间突兀响起,众人猛地看过去楼梯处,连悦宁溪也不禁好奇偷偷瞄向那方向,只见方才在楼下那名豪爽的修士听见他们的谈论,也掺进来一脚。 那位先前极力吹捧君奉雪的虎背熊腰的男人颇为不服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敢说有人比天妄仙尊还厉害?” 站在楼梯处,貌不惊人的硬朗男子不理男人的叫嚣,端着酒杯慢慢走上来到众人面前,缓缓道:“非也。天妄仙尊两百年的确修炼无情道,可在北冥魔族那场战役前,仙尊道心破碎,早已转道。” 在众人怔愣同时,他又娓娓道:“那时候君奉雪也不过是个天赋异禀,还不足为世人惊叹的强者。” 众人弄不清这男子究竟想说什么,原先那名大声嚷嚷的哥们倒先听不下去了。 “你小子到底想说什么!” 那男子只是笑了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开门见山道:“我想问的是诸位,既然天妄仙尊道心破碎,那这身修为是怎么来的吗?身为当时能与北冥魔君不相上下的天一老人,为何会被杀?为何那些名门后辈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男子走了一圈,似乎无意来到了悦宁溪他们身后的一桌,找了张空闲的凳子坐下,单脚支起撑在凳板上,直言不讳道:“据我所知,云涛仙阁的首徒散云仙子宁线衣,受到魔族欺骗到最后却自己躲起来了。天一老人为掩盖真相打算秘密处罚,被她师弟发现,夺走了修为错手杀之才嫁祸给北冥魔族。那些名门后辈不过是被灭口,避免传出对仙阁不好的传言来。” “屁...” 那容不得别人诋毁心目中偶像的男子两三步来到面前,揪起那人的前襟勃然大怒,嘴上更是口吐芬芳道:“他奶奶的,你个****。” “听你的话倒是觉得那卑劣的魔族无辜,你怎么不去给那些杂|种杀杀看去!你….” 那男子也不甘落后,在众目睽睽撸起袖子开战。巨大的响声引起楼下柜台小二的注意。事情的发展意外得连悦宁溪他们都始料未及,劝阻的,看热闹的,趁乱加入的都有,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 悦宁溪寻思着趁别人没发现还是远离这是非之地好,扭头道:“叶兄,我们还是先...” “撤”一字未出,悦宁溪一愣,窗棂旁长凳上哪有叶初淮的身影。 惊呼声传入耳内,悦宁溪扭头看去,瞧见正在混战中心的叶初淮横举双手正在向那两人说什么,背后有人却偷偷举起长凳接近毫无防备的他。 他脚一沉,飞跃似得越到叶初淮身后,伸手抓住偷袭的大汉,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等反应过来,那人已飞出去。 整个动作悄无声息,行云流水,若不是楼下响起桌椅裂开的巨响,而那名白衣青年,目光闪烁挪向别处,一脸无辜耸了耸肩。 那男子在楼下起来,吐了一口骂骂咧咧,见人还在煽动其他人,悦宁溪走上前,依靠在楼梯凭栏上道:“你说天妄仙尊弑师又嫁祸魔族,难不成仙尊是在那群后辈面前杀的,不然为何要说是灭口?而魔族又为何要帮嫁祸之人掩护,杀害那些弟子呢?说得你好像亲眼见到似得。” “而且....” 见人还不肯服输,悦宁溪笑吟吟地看着对方道:“阁下不是修士吧。” 那人微愣,就要转身离去,下一刻,闪着金光的符逼近他身前,被打出了头上两角来,瞬间,符光已经将他死死压下。 众人还在震惊中。 “扰了诸位雅兴,封裳楼在此表示歉意,今日这单免了,若想吃好喝好,封裳楼欢迎至极,但若是想惹事,那抱歉了。” 一名掌柜模样的突兀出现打断了众人,那道符光就是出自他手。他沉静的目光扫过众人,威压感立即包围上来。粗矿哥们的火气以及部分看好戏的兴趣才逐渐消下,回到唠嗑的平静下。 而悦宁溪低眸敛色,正想回到桌位上,余光却瞥见那掌柜似乎看了他们这边一眼。 是想警告他们不要惹事,还是说只是单纯地扫一眼?! 【重明:你就这么将本大爷交出去了? 悦宁溪: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众事落定 第30章 不闻不管 被这么一闹,两人都没再吃下去的兴致。回去路上,叶初淮犹豫了许久,才道;“你怎么发现那人不对劲的?” 悦宁溪身子微顿。 “抱歉,我只是担心你会在意天妄仙尊的事。” 听到叶初淮道歉,悦宁溪才反应过来。 倒不是他天赋异禀,只是觉得那人十分奇怪,有些修士在外或许不会太在意外表,能一人前往酒楼吃饭者,不说衣着得体,双手也会是干净的,可那人浑身看似干净,可拿着酒杯的手指却在沾满泥土,像是刨过什么。 想到小时候云意总因担心他乱跑,恐吓一些魔族总会在半夜挖坟夺尸的故事,他也就诈了下,没想到对方立马慌了。 至于那魔族诋毁君奉雪时,下面不少沉默的人,悦宁溪也没多在意。 “这世间难免会有些不同的声音,身为徒弟,若每个说他坏话的人都要难过一阵,那岂不是天天都处于不快乐的日子。” 叶初淮沉默,片刻后,他才道:“要是我能做到宁溪这般豁然就好了....” 尽管叶初淮表现很自然,可吃饭时眉眼间总有股散不去的忧愁,悦宁溪就隐约觉得叶初淮不单单是来找他叙旧的。 “近日收到叶家音讯,原来祖父曾让叶家子孙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得寻找玄渊秘境,但长老们曾以梦术调查跟随祖父弟子,发现了些蛛丝马迹。”叶初淮看着面前的路,低声道:“我爹也因病...他们怀疑跟玄渊秘境有关,怕我也受到诅咒,才让我入境调查。” 悦宁溪小小诧异。 南境叶家梦术,传闻修炼至高者,极其耗损施术者灵力,若稍不留神,自己性命都难保。是以,他们很少以梦术来解决事情。 既然动用到控梦术,想必事情是真的,可这么重要事,为何书里没提过?也有可能是他看时匆匆掠过。 悦宁溪在叶初淮婉拒他邀请住仙阁,送人回到落脚客栈后便独自回去。 回来的路上他无精打采,过了会,身后一阵衣裳撩动的声响。 悦宁溪回头,“师尊知道我出去?” “仙阁没有仙尊不知的事。”楚云湛黑衣修长,站在身后不远处。 悦宁溪笑了一声,轻声道:“所以才派你在暗处?” 楚云湛生怕悦宁溪误会,正想开口解释,又想到什么哑了声。 片刻,他说道:“出去前,仙尊似乎有事找少主您呢。” 远远就能望见庭院那棵高耸的红枫,也只有这唯一的鲜红张扬着,成了这皓雪庭中显眼亮点。 云锦靴驻足在外,悦宁溪想到在酒楼听到的话,君奉雪似乎真的没在意过其他人的想到,总是冷冷淡淡,好似什么都不会在他生命里留下痕迹。 可就算如此,秘境发生的事为何不问,是不怪他,还是不意外? 他竟好似从未真正理解他师尊。 “师尊….” 前脚刚迈进屋,悦宁溪察觉到平缓气息,刹那间喊声微顿,就连脚步也刻意放轻。 他轻车熟路来到软榻边,果不其然,依靠在卧榻闭眸小息的君奉雪映入了他的眼眸间,平静的眉宇掩盖了平日的锋锐,却仍让人在第一眼时不由悸动。 君奉雪看起来似乎很累,剑眉却紧蹙,仿佛在睡梦中还得受到侵扰。 悦宁溪视线挪向那拧紧的眉峰,脑子还没转过来,手就伸了出去,想要抚平那紧蹙的眉峰。 然而在触及那一刻,紧紧攥住他的力道却有些发疼。 “!!” 君奉雪此刻正盯着他的目光,透露着刺骨、骇然的视线将他定在原地上一动不敢动。 哇喔,这久违凶狠的表情。 悦宁溪倒吸了口气,道:“师尊?” 君奉雪眼神惺忪,看情是他后忽地僵直着身子,箍住的手也一松,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放开,“原来是你….” 不然您以为是谁??刺客么?? 悦宁溪直眉瞪眼时,君奉雪两指揉着额角,问道:“这般看为师做什么?” 刚才被吓的半死,难道看一下都不可以么?! 悦宁溪握住被攥疼的手,明智开口:“没,师尊好看。” “无聊。”君奉雪道。 这事不用您说他也知道。 悦宁溪迟疑片刻,道:“师尊您让楚云湛保护我,那您呢?就像刚刚一样,岂不是很危险?” 君奉雪闻言嗤笑一声,道:“瞎操心。” 他起身来,扶着脖颈扭动了下,难得解释道:“一方阁禁制,除非那人修为与为师匹敌,不然一旦触发结界,非死即伤。” “怀揣着杀意者,在我的地界不被允许。为师没告诉你么?” 当然没有!!!! 悦宁溪心中大震。坑爹的,若之前心怀不轨想伤害君奉雪,那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么?! 之前重明说不能离开竹峰,他以为是说辞,原来真是因为仙阁内禁制才离不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等楚云湛唤人备茶,而君奉雪已不见方才松散,正悠哉品茗。 他轻飘飘地道:“你身上也有为师一缕真气。” 这一声犹如苍雷灌体,轰得还没反应过来的悦宁溪直接宕机,一向维持很好面容出现裂缝。他脱口而出道:“什么时候?” 君奉雪没说话,垂眸看着他处,颇有几分漫不经心。 唯二没有记忆,一者是在毒发那时,二则是生辰...醉酒?悦宁溪猛地才反应过来。 若是后者,那究竟在防谁?重明,还是叶初淮? “他们不是这样的人….”悦宁溪小声辩驳,眼尾一扫,见君奉雪眉宇不虞时,他立马转开话题道:“那如若那人修为与您一样呢?” 其实他没敢问,若君奉雪想取他性命,是否也如探囊取物。 然而,君奉雪顿了顿,也没说话。 悦宁溪单纯以为他师尊是怕有人利用他仙阁少主身份作乱,他犹豫着要不要感谢之类的,君奉雪却忽然放下茶盏,如剑锋般的眼眸射向他道:“可本君却后悔了。” 悦宁溪心骤然颤了下,随着这句话,君奉雪站起身,缓步逼近来,一只手掌突兀拍在肩膀上。 “瞒着为师与重明鸟合谋?” 他微挑着眉,掌下的温度与对方气息无孔不入侵入,这种危险又不自在的状态,让悦宁溪不由得僵住身体,下一刻,就听到君奉雪一字一句道: “还有多少事是为师不知道的呢?” 这下他彻底坠入冰窖。 悦宁溪急忙后退跪下,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仰头目光看向面无表情的人。 君奉雪亦静静看着他。 要说兴师问罪,可对方又不动,甚至半点杀气都没有,一时悦宁溪也搞不清他师尊究竟要做什么,只能赌一赌了。 “此前弟子并不知道,”悦宁溪抬手,轻轻拽住那一角丝绸,半真半假说道,“那时候弟子险些丧命,重明救治了我,弟子也不愿做那忘恩负义之人。” 君奉雪垂着的手指似乎颤了下,他唇瓣刚动,悦宁溪却放开手,双手搭在他脚边,猛地就要嗑下脑袋去。 然而没等他嗑下去,就被一股力量生生拎起来。 君奉雪唇角紧抿,一张出尘的脸透着冰霜。 磕不下去,悦宁溪另有办法,他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暗暗掐着大腿,霎时满眼委屈,好似回到之前中毒被送回竹峰,以为被抛弃一样。 然而君奉雪眼中深不见底,看着悦宁溪,许久,突地敛眸收手。 他闭了闭眼,道:“回去吧。” 威压消失后,悦宁溪挺起被汗濡湿的背,慢慢起身,无论神情或动作,都透露着小心翼翼。 君奉雪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回过身去,但在他即将迈过门槛时,声音翩然而至。 “回去抄写阁规三百。” 此事便作罢? 这句话的意思似乎就是这样,反应片刻,悦宁溪回应了声,才快步离开皓雪庭。 他边走边抬手,在眼角轻轻碾过,拭去多余的东西。 节操啥的有命重要么。 但那日离开后,就被他师尊单方面冷落,但也不似禁足,悦宁溪每日起床就是跑地里,叶初淮找他时照样能下山,他带着人进小竹峰也无人拦。 过两日叶初淮就要回银峰谷,整个太行山的地界都快被他们逛遍了,也找不出了什么好玩的地方了,关键是他的私房钱也经不起霍霍。 想起叶初淮曾说过想吃竹峰蔬菜,因此,悦宁溪想了想,便带着人回来。 反正这段时间君奉雪不会管。 可当他提起此事时,叶初淮的表情就变得很奇怪。不过稍微一想,叶初淮将他当作朋友,书中叶赫言可没少撮合,或许夹在中间的他才是最为难的。 仙阁比起其他门派有所不同,历代仙阁的阁主,未来的继承者,只能有一位。若叶初淮真的成了君奉雪的徒弟,那他与他之间必定存在于未来阁主之位的争夺。 仙阁少主也不是说一定会是他,云涛仙阁历代参谋言堂的最后抉择,是否由少主当任。 “宁溪你...谷主的意思你没明白吗?” 此行意图叶初淮有很刻意透露的,然而悦宁溪这一手,他有些茫然了。 悦宁溪点头,依旧很热情邀请他。 刚来到仙阁,有弟子说是鹤老找他,悦宁溪不疑有他,只能让弟子将叶初淮带到竹峰去。 然而等悦宁溪来到主峰,却被告知鹤老在闭关,实际是那个老爱罚他的三长老派人的。 悦宁溪对这长老可没什么好印象,立即明白过来,知道若是以自己的,他绝不会过来,至于为何要如此骗他,除了假借名义处罚他,还真想不到其他。 他没多想,见都没见直接回去找叶初淮。 * 叶初淮环顾萧瑟的周遭,面前石雕牌匾上刻着字迹清晰的皓雪庭。庭内似乎还种了一棵红枫,簇簇红叶在高墙那边露出树顶,这个季节非是枫叶时段,可这里的却丝毫不受影响。 方才,有弟子匆匆前来朝悦宁溪附耳低语了几句,之后悦宁溪神色有异,嘱咐弟子带他,他过会便回来。 之后那叶初淮就被丢在这里。 等叶初淮发现这是什么地方时候,一阵逼命灵压朝他席卷而来。 “谁?” 他登时脸色一变,忐忑不安回首。 枫树下,一袭莲白的外袍披肩,墨发随着周身散开的灵压微微扬起,貌似对他这个外来者异常不满。他急忙作揖,正要开口,却听到君奉雪冷漠到没一丝起伏的声音响起。 “谁给你胆在此处逗留。” 刚从巡逻的弟子听到叶初淮被带来皓雪庭,悦宁溪立马火急火燎赶来,却撞见这本该是师徒的两人见面场景。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隐匿气息躲了起来。 风声沙沙作响,叶初淮作揖道:“晚辈叶初淮,误闯此地...” 君奉雪脸色冷厉,“滚。” 这声仿似冰雨刺得叶初淮后背一阵激灵,鬓角不由隐隐细汗可见。 这紧张且诡异的气氛中,暗处的悦宁溪狠狠地暗骂君奉雪几声,他是主角!!!比你还牛逼的主角,被你一顿灵压胡乱啪在身上,当心被天道记仇!! 一时悦宁溪都不知该担心谁。 叶初淮此时也缓过神来,他挺直背脊,不卑不亢道:“那日殿前我看到了,您的眼神,那不是看一个弟子该有的...” 然而他的话没说完,庞大的灵压铺天盖地而下,无论明处的叶初淮,还是暗地的悦宁溪,一下子跪了下去。 【悦宁溪:来来来,砍一刀,让我买个护膝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不闻不管 第31章 相互试探 而君奉雪踏着白靴,拖曳着长袍,缓缓走啊里。 他每一步很轻,却也饱含着浓烈的杀意。 叶初淮对那冰锥般的目光视若无睹,唇角冷冷道:“我也终于明白,他为何那般不安,那是因您对他过于严苛,压根不将他当成徒弟,强逼他克己守礼,终日担心那些做的不好就被罚。” 不不不,你想歪了!!! 悦宁溪内心狂摇着头否定。 感谢替他鸣不平,但,你们两个书中相亲相爱的师徒现在这般唇枪舌战的,真的好么?! 夕阳在天边映出光晕,叶初淮半跪在地,静静注视枫树下的人。 悦宁溪也有些不安,紧紧盯着那边的一言不发的君奉雪,心祈祷着:别打起来!千万别打... 忽然,四周灵压陡然消失。 叶初淮一愣,而君奉雪长睫微阖,长衫倾动,缓缓背过身去。 “若不是他,今日你走不出仙阁。” 说完,他侧首冷峻的目光扫了一眼青年,眨眼间,只余地面尘沙荡了一圈。 叶初淮被这不加掩饰的杀意惊得小退一步。 刚忍不住跑出来的悦宁溪:“....” 死寂,就仿佛刚刚紧张的气氛是三人幻想般。 就在叶初淮与悦宁溪松了口气时,庭前未见其人,倒闻其声-- “别妄想利用他达到目的,否则...” 低沉的气息令人发怵的寒意,就好像在岌岌可危的断崖边,随时都可能坠入深不见底的深渊般。 背贴着古木的悦宁溪仍心有余悸,看到叶初淮,他整理了下,便走了出来。 叶初淮心不在焉的模样,看得他心里愈发自责起来。 “怎么了?”悦宁溪眉宇间有些忐忑,“你这表情,活像我要将你买了数钱。” 叶初淮沉默了,满脸严肃问他道:“老实说,我从未想过仙尊这般讨厌我。” 听到这话,悦宁溪下意识张口想说点什么,可在叶初淮明澈的目光中,他双唇几经翕动,静静待了半响,忽然沉声道:“你会怪我吗?” 他说得极慢,却郑重无比。 叶初淮脚步骤停,他回过身来,翕动的唇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半响,他释然般轻轻吐了口气,“这个世界有各种人,恰巧我们成了朋友,哪怕爬不同的山,依旧在同片土地上。有你,叶初淮很荣幸。” “你...” 听到他的话,悦宁溪慢慢回神,叶初淮似乎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甚至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书中主角叶初淮是有多受欢迎的存在,无论是谁都对他的才情、性情所折服的存在。 是这样的没错。 明明叶初淮的笑容那么真诚,悦宁溪却觉得心里更难受,他想起了初次见面那个孤独的少年,偶尔也会露出不安与小心翼翼呢….. 他的完美,让人放心不下来,也让人心疼。 “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何事,”悦宁溪看着他,突然抓起他的手,往小竹峰上走,“你都是我悦宁溪的兄弟,你不必压抑自己,哪怕发脾气也行,就当我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垃圾桶。” 他没有回头看人,只是拉着他往前走。 也不知身后的叶初淮眸光滞住了般。 从出生以来,身旁的人都在说,他背负家族未来,不可任性,父母联姻,没有感情,唯一能让他们产生联系就是他。从小被教诲需严谨端正,不可为家族蒙羞,只有他被夸,母亲才会看他一眼。 可自五岁父亲病故,母亲就将他送去银峰谷,过没多久,他便听到母亲不在了,那一夜他躲在被窝里哭了。 醒来后,眼睛也看不见了。 谷主没说什么,只留下一句:“乖一点,别让他们还为你担心。” 从来没有人说过,让他不必压抑自己。 悦宁溪说完话,听着身后动静,最终还是忍不住,偷偷回了头。 不是被吓得还没缓过神来吧?也是,君奉雪什么级别,让现在的叶初淮面对,万一君奉雪发疯了将主角当一掌啪了,那岂不是世界都要崩塌了。 然而等他回头时,便察觉到叶初淮情况有点微妙。 叶初淮神情复杂,整个人浑浑噩噩,像个提线木偶般没什么反应。 良久,掌心突然被反手握紧几分,瞧见叶初淮似竭力控制的动作,悦宁溪还没说什么,对方却突兀开口:“不是说要请吃地瓜吗?” 悦宁溪也深怕叶初淮出什么事,回到小竹峰,立即让云诗云意准备厢房,却不经意想起君奉雪最后朝叶初淮的警告,他猛地摇摇头。 就算改变剧情,也不该出现如此的bug。 叶初淮真受到他师尊的影响,在云意带着之前重明那间厢房后就闭门歇息去了。对此慕雅琴还担心是不是两人闹别扭了,怕悦宁溪第一次交朋友怠慢了人家,一个劲地劝他别恶作剧。 悦宁溪怕叶初淮醒来没东西吃,还吩咐厨房做好之后替他送往厢房之中,在屋外静待了半柱香才转身离去。 夜里,悦宁溪刚要回房,便看到站在竹篱外的楚云湛。 楚云湛左手提着个笼子,黑漆漆的布盖着,他眸中不知为何充满着笑意,“仙尊命属下交给少主的。” 笼子被递过来,悦宁溪掀开黑不溜秋的盖布,里头装着一只红嘴鹦鹉,只不过这鹦鹉正在熟睡中,被突如其来的亮光一照,几根彩色羽毛的小小脑袋埋入翅膀下,瞧着倒是十分惹人爱。 悦宁溪有些愣,楚云湛眼里笑意愈深,意有所指道:“玄渊秘境神兽遭遇令人痛惜,仙尊怕少主无聊,特送来的。” 这话让悦宁溪豁然抬头,一时摸不清楚云湛是不是他师尊派来刺探敌情的。 他不明所以朝笼里伸出食指,戳了戳鹦鹉身上,发现这只鹦鹉居然偷偷翻了个白眼。 他不顾着装睡的鹦鹉,逗弄将它脑袋勾出翅膀,结果反被啄了下指腹。鹦鹉朝他合动红嘴,仿佛在说再弄直接咬断手指,悦宁溪忍不住笑了。 他再次抬头看向楚云湛,“替我谢谢师尊。” 此时鹦鹉似乎又翻了白眼,这人性化的情绪似是开了智的灵宠。 清早,悦宁溪从地里回来,正清理身上泥垢,甫一进门,看到叶初淮与被挂在窗边笼子的红嘴鹦鹉大眼瞪小眼。 而此时,笼子里的鹦鹉忽而开始啼叫,尖利刺耳。 叶初淮疑惑朝着鹦鹉方向看去。 只是还未看见,悦宁溪突然出现挡在了笼子前。 他笑了笑,叶初淮愣了下,刚要开口,悦宁溪就拿出一袋地瓜塞到叶初淮怀里。 悦宁溪一脸失落,像是很不舍得这朋友离开,怀里的地瓜又沉又大,带着刚从土里挖出的芳香。 “这些,”他莞尔道,“还有这些,路上吃。” 叶初淮之前从未吃过地瓜,而在前几日山脚悦宁溪请过一次,他念念不忘,悦宁溪却说这小贩的比不上小竹峰,等成熟了就拿给他。叶初淮紧紧了怀里熟生分开的布袋,喉结滚动一下,低声道:“好。” 临走前,叶初淮将随身携带掌心大小的灵镜交予悦宁溪,黑眸亮晶晶的,说今后有机会到银峰谷或南境,这面镜子可畅通无阻。 且别看这东西看似小小的,跟原来他所在的世界女生携带小镜子一样,可在这里却用处大了,不仅可做录像功能,千里之外亦可当作通信的宝器,名唤灵镜,是叶家客卿的标识。 叶初淮在似火的骄阳下,眸子更显得浅淡,他双手抱拳,郑重道:“保重。” “路上小心。” 御剑回到小竹峰,悦宁溪满心新奇,将灵镜拿在手上左看右看,活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伙子。在差点被磨出皮后,他将其收回随身灵囊中。 就这么走了?! 悦宁溪回想起以往他师尊对他纵容的态度,若叶初淮不受剧情影响,那自己是否可以能留在这云涛仙阁中,与熟悉的人,不必离开... 似乎也没发现自己悄然地松了口气,悦宁溪正将灵镜收回随身灵囊时,屋里金笼那只红嘴鹦鹉一直哐哐用脑袋撞笼子,还用嘴去啄门栓。 悦宁溪动作一顿,“我知道你很急,但先别急。” 他话刚落下,那只鹦鹉放开栓子,朝他满目殷切看来。 深棕色的大又圆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仿佛真的会说话似得。悦宁溪起身将笼子拿下,索性放到桌子上,将笼子打开。 笼子打开瞬间,鹦鹉就扑腾着出来,悦宁溪完全不担心它会跑,将糕点推了过去,谁知这死鸟猛地朝他脸飞来,悦宁溪偏头一躲,那红嘴狠狠啄了下他脖颈。 悦宁溪吃痛一声,反手抓住它。 “烧鸟味道应不错的。” 应当被桎梏得紧,鹦鹉喉咙发出几声不满,悦宁溪稍微松开了些,却又见它跃跃欲试。无奈之下,他将鹦鹉重新关回笼子,鹦鹉似愣了下,又开始对着笼子发起进进攻,还一直叫,扰得慕雅琴她们都来瞧几眼。 无他,这鹦鹉怪叫实在太像在控诉虐待了。 悦宁溪也不惯着,直接出了门,离开竹苑时他还能听到那鹦鹉越来越高的叫声,他直接朝屋里喊道:“等我先去感谢人,回来再看你,再叫真的是扰民了。” 真是...任重而道远。 * “那小子走了?” 悦宁溪到皓雪庭时,骄阳也如含羞的小姑娘般在云层露出半个脸来,他师尊大白天的清闲自在的端坐在庭院中赏枫饮风。 见到人后,悦宁溪其实就打算以未吃饭为由告退,可话还没说,君奉雪未卜先知打发侍女下去将菜肴端上桌了。 这满满的一桌,令人食欲大开,悦宁溪刚坐下,便听到他师尊吓死人不偿命地来了这么一句,差点将他刚夹上的米糕抖落,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动筷子。 悦宁溪想了想,老实点了点头。 君奉雪冷哼一声,气息淡淡,却似与在数落他平时的懒散一样不满。悦宁溪撇了撇嘴,明智地选择不开口惹一身骚,却不想君奉雪未曾想放过他。 君奉雪盯着茶盏里头漂浮的茶叶,态度有些漫不经心:“让楚云湛替你传话,什么时候本君的弟子连站在面前说句话都艰难了?” 悦宁溪呛了一下,赶忙吞下米糕,起身作揖道:“弟子不敢...” 君奉雪凉凉视线扫过那唇瓣中间一瞬即逝的殷红,眼眸闪烁了下,身上寒冰好似沉了沉。 他示意悦宁溪坐下,嗓音带着几分沙哑的磁性,“他本不该存在,有人以命元转生,记忆缺失或与眼瞳有关。” 连这事都知道!!!重明那家伙什么都交代了?!不对那家伙什么都忘了,悦宁溪脑子忽然浮现阴暗的牢房,重明满是血,颤抖着手按压下一纸状书上。 在他满脑子浮现那种屈打成招的画面时,君奉雪似乎也想到什么事,无端端眼神看着他。 这个动作可把悦宁溪吓了一跳,他几乎条件反射挺直背脊。 看见他的动作,他师尊皮笑肉不笑道:“听说还送了你生辰礼。” “啊?” 悦宁溪猝不及防,手脚麻溜地放下筷子,正襟危坐道:“已经还回去咯...” 君奉雪眼中深不见底,明明只是随意一问,但悦宁溪却觉得,考虑到他师尊偶尔的发病,若这个问题不想好再答,他师尊可能会直接将重明烤了。 偏偏他师尊瞧不出生气还是不在意的脸色,悦宁溪斟酌着道:“真的还了,那时候裴君玉...” 君奉雪半阖的眸子里此刻光斑微动,道:“待会吃完,来一方阁。” 冷淡的语气却隐约藏着心软,裹挟里头还有一缕异样的心思。 过了一会,悦宁溪手指碰了碰冒着热气的茶盏,他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抬眸看向君奉雪,“弟子其实想说的是,多谢师尊愿意帮重明。” 君奉雪故作冷漠,挪开目光道:“本君不想今后还得舔着老脸四处找寻被拐卖了弟子罢了。” 担心就直说,偏要说的他弱智似得。 再说您的表情似乎没你话中那么豁达,阴沉着的臭脸是怎么一回事?! 悦宁溪顿时腹诽,书中的您可不是这般说的.... 片刻后,弟子前来收拾石亭,君奉雪往一方阁走,悦宁溪犹豫了下,跟着进到阁内。 来到书案前,君奉雪拿了本书册丢过来,悦宁溪接住后发现是缓解真气逆流的心法。他正要开口询问,忽而看到案前一本残破的古籍,表皮像是被手指摩挲了许久,君奉雪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身同时也将书本合上,书面倒扣在书案上。 这一举动耐人寻味。 仙阁中藏书阁哪里的书他没看过,就连平日君奉雪审批的要事文册,都摊在眼皮底下,区区一本古籍至于如此吗?悦宁溪不动声色又朝那本古册看了眼。 何况,这般残破不堪的书籍,还是第一次见到君奉雪视若珍宝。 悦宁溪兴致盎然的样子落在君奉雪眼中,想都没想,君奉雪直接拒绝道:“这本对你无益。”语气似乎带着少许慌乱。 是听岔了么?! 悦宁溪沉吟片刻,不甘问道:“为何我不能,莫非是精炼修为的捷径,师尊怕弟子青出于蓝?” 他故意这么说,是想看看君奉雪是否会因这浅而已见的激将法露出马脚来。 然而,君奉雪右眉一挑,宽袖往桌面一抹,那本被倒扣着的古籍瞬间被纳入,连边角都没给悦宁溪再看见。 “专心修习交给你的心法便可。”见悦宁溪目光又落到那宽袖,君奉雪愈发攥紧了手,语气极淡,“身体近日可有异样?” 知道他师尊不愿多提,悦宁溪不舍收回目光,“玄渊秘境后叶兄替我把过脉,稍微注意些就行,灵力时不时枯竭便可慢慢恢复。” 君奉雪瞧着越发像极某人的眉眼,说不清他自己为何总会恍惚。 悦宁溪不是那个人,无论是对那人还是他都是侮辱,他也很明确自己并没有将对方当做替身,可总会在某些地方下意识不忍。 思绪慢慢回拢,君奉雪发现正在左顾右盼的悦宁溪,忽地瞥见那藏在衣领下若隐若现的红印。 他蓦地抬手摁住那里。 “哪来的?” 冰凉的指腹落在那截白玉上,力道不重,却让指尖下的人无法动弹。 【悦宁溪:你能不能发脾气? 叶初淮:???宁溪你竟有这癖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相互试探 第32章 半夜惊魂 悦宁溪反应过来鹦鹉泄愤啄的那一下,他刚要回答,凉飕飕的侧颈却起了些痒意,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君奉雪手顺势而下,挥手间他腕间出现一物件。 悦宁溪低头一看—— 黑色手绳? 悦宁溪震惊盯着腕间相似的手绳,半响,他直直望着他师尊,抿了抿唇,道:“师尊,重明是不是又出事了?” 君奉雪眉宇瞬间冷了下来,道:“回去就知,别老一天到晚瞎折腾为师。” 悦宁溪见君奉雪说完往里头走去,嘴张了张,有时候他也搞不清楚,君奉雪到底是喜欢见呢,还是不喜欢呢? 每回相处不久,总会因一两句话惹得双方不愉快。 踩着步子正要回去,悦宁溪脑海中某个画面突然闪过,刚要出门的双脚顿住,忽然细若蚊蝇道:“那白纱盖住的画像,是您重要的人吗?” 方才就觉得哪里奇怪,这会才想起,那挂着画像的墙面空空如也。 是被他师尊藏起来了么?! 尽管未见画中人,可观那时的轮廓似女子... 他一问,正端起茶盏的君奉雪浑身骤发寒意,寒气竟从地面蔓延直冲他而来。悦宁溪识时务俯身作揖道:“弟子多言。” 寒意在即将袭上悦宁溪脚尖时一瞬退去,君奉雪缓缓转身,脸上又出现看不懂的愧色,以及丝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但那转瞬即逝,此刻君奉雪看着他,眼神中有太多难以言喻的复杂,看着有些难受。 察觉到自己不该有的心思,悦宁溪立马敛回心神,怕被他师尊怀疑怀有不轨之心,他尽量让自己诚恳些道:“师尊若怕我伤心倒也不至于收走,娘在我心中无需画像来描绘。” 毕竟在多少次梦境中,他早已将宁线衣的脸深深记在心中。 从前是因为怕死,也许因为不在意,无所谓,直到现在,悦宁溪发现自己有那么一丢丢在意,甚至私心想着楚云湛的话是真的,君奉雪并不是因为喜欢他娘才会如此对待他。 “我真的很像她吗?” 悦宁溪澄澈的眸子灼灼地看着君奉雪。 皓雪庭微风习习,吹动的红枫在空中挥舞。 良久,君奉雪闭上了闭眸子,睁开时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眸光透过他的脸望去身后的红枫,“为师忘了。” 骗子。 忘了为什么还留着那画像? “那师尊,若将来弟子不在了,您也会想我么?” 悦宁溪眼眸情绪很淡,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又好似将君奉雪整个人看透了般,包括他藏在心底的秘密,以及那裹挟在关切下不为人知的目的。 君奉雪看了眼他,突兀道:“茶凉了。” “哦。” 他们之间的谈话随着那一声戛然而止,彼此都心照不宣没有再提起那个话题。 那条横沟貌似还在,反而陷得更深….濒临崩塌的边缘掉落,裂成无底的深渊。 银月高挂,笼里颓丧的鹦鹉,悦宁溪回到竹屋,他看了眼径直走到床边。许是见他不理会,小小的鹦鹉象征性撞了两下笼子,深棕色眼睛瞪得老圆。 悦宁溪摸了摸脖颈,被啄的地方早被灵力抹平,似乎还残留着含着霜意的痒意。 “等你不咬我的时候再放你出来。” 他看都没看鹦鹉,翻身就躺下了。 他闭眼欲睡,鹦鹉却在那哐哐响,被吵得不行,施了个结界隔绝后,笼子那边彻底安静下来。 周遭一片静谧沉沉,骤然咣当声响惊动了暗夜,悦宁溪被惊醒,他眼一睁,又发现自己变成虚无缥缈魂体状态。 黑暗中透着令人不适的光线,满是碎渣片子,外袍随意丢弃,忽的又一陶器被用力掷到地面,发出一声巨响。 修长的身影从伸手不见五指的角落里踉踉跄跄走出来,那人微敞的内衫露出暗黑的纹路,随着似乎难以忍受的疼痛侵袭,摇晃的身子还是跌落在地,与此同此,在他身侧不远一置物架上的瓷瓶咣当掉落,无数尖利的碎渣滑破了他的手掌。 “滚开!!” 他痛苦地喊道。 伴随着这声有些凄厉嗓音,外头倏地亮起了火光,屋内也被照得通亮,男子缓缓抬起那张痛苦而狰狞着的脸庞-- 出尘玉容,以及还双几乎可以穿透冰层的眸子,此刻在火光下红得妖艳。 君奉雪! 悦宁溪还没来得及震惊,屋外一阵匆促脚步声,须臾,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推门闯了进来。 比起记忆中还要清瘦三分,叶初淮整张脸的轮廓却愈发清晰,清俊如玉之下隐含果断的狠绝。 他直奔君奉雪身侧,却被君奉雪一手挥开了。后者紧绷着下颌,怒目道:“你若真念此师徒情义,就该亲手杀掉本君。” 乍闻这般要求,叶初淮瞳孔紧缩了下,他颤声道:“弟子不能这么做,噬心印定有办法解的…..” 可话还没说完,狠厉的罡风呼扫而过,屋外的弟子全数阵亡,好好的楼阁也随即轰然倒塌。在此废墟中,叶初淮被势不可挡的罡风一掌挥退,口吐鲜血,半倒在残垣断壁之中。 而在废墟的中央,长衫猎猎,稳立不动,敞开的胸襟伤口黑金色雾状血液。谁也没注意到,在此变故中,另有人站在远方屋檐之上,红黑交错的斗篷下,看得不真切的面容咧嘴露出笑意。 轰隆一声作响,电闪雷鸣,那名黑衣男子缓缓摘掉斗篷-- 陌生的面孔,赤红双眸似笑非笑,削薄的唇角咧开,仿佛在对这底下这场惨无人道的修罗场无情嘲笑。 悦宁溪从这场怪异的梦境中清醒来,他睁开眼,呆滞的目光也渐渐有了焦距。 什么情况?梦境里究竟是他师尊还是原书中的君奉雪?!那个人又是谁?为什么直视他的时候,整个人会忍住战栗,膝盖隐约想要下跪的冲动。 如果重明在就好了,他许能瞧出什么。一想到这悦宁溪心沉了沉,也不知重明清醒了没,情况有没有好转,若醒了大约会痛骂他忘恩负义吧。 悦宁溪思绪不知不觉飘远。 骂就骂吧,能生气就好….. 忽然,他感觉黑暗中有人在盯着自己,他佯装翻过身,面朝床外,突兀一股阴冷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 悦宁溪猛地睁开眼。 昏暗床边什么都没有,寂静得只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 屋内也无异样,可他内心有股古怪油然升起。 “喂?” 悦宁溪视线往窗棂那边望去,语气轻软如云,仿若两时辰前强硬威胁的人不是他。 屋内没有任何回应,明明结界早已撤下,悦宁溪吞咽几下喉咙,滚动的声音在死寂中清晰得可怕。那种黏腻感再次落在他身上,像极某种阴湿的东西。 忽然,悦宁溪余光瞥见床幔上方似乎暗了一角。 那团东西阴影缓缓膨胀,如墨水在宣纸上晕染开,不知从哪里来的气流晃动着流苏。 悦宁溪脑袋微微一动,目光朝着床幔上看去,心脏静了一瞬,一颗倒挂的人头与他相视,四目相对,人头朝他裂开嘴逼近一步。 “啊啊啊啊” 竹苑各屋瞬间火光亮起,慕雅琴与云诗云意冲进来的时候,悦宁溪面色苍白坐在床上,半响,他强撑着笑道:“做恶梦了。” 等她们离开后,悦宁溪就把被子掀开,结果看到已经快要窒息的鹦鹉。 他揉了揉额角,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道:“重明!” 那颗人头分明是重明的脸,可惜吓他的人反而被吓,从上面跌落在他身上,要不是悦宁溪反应快,那三人推开门见到就一陌生男子半夜爬上他的床了。 只不过,刚被藏进被褥中,重明身体肉眼可见缩小,最后也不知为何,又变成这鹦鹉的样子。 清醒过来的鹦鹉见到他,直接急促吼了两声。 不过,悦宁溪听不懂鸟语。 重明似乎出现状况,原本魁梧的人身也无法现身,就连话都说不来。若不是这恶作剧的习惯,以及那张脸,悦宁溪就要怀疑,是否是他出现幻觉了。 他想将鹦鹉的重明放回笼子,重明却忽然啄住他的腕间的黑绳,深棕色的眼睛盯着他,悦宁溪凑近了些,忽然之间,黑色绳子隐隐透着光,光圈散开的下一刻,悦宁溪就听到重明原来的声音。 悦宁溪面露惊讶,道:“我幻听了?” 重明看着悦宁溪拍着脑门转身,扑腾几下,飞出笼子直接落在他肩膀上,埋在他耳廓边吼道:“本大爷才不是幻听!” 下一刻,周围忽的溢出一缕寒气,悦宁溪还未反应这缕寒气是从他身上散出的,重明小小的鸟躯被弹了出去,撞到笼子掉落在地上。 红嘴鹦鹉在地上扑腾两下,浑身羽毛都快炸起,对愣住的悦宁溪吼叫道:“靠,那家伙竟也有这东西。” 黑绳,或者说,这早已不是原来那根,而是君奉雪重新炼制的法器。 悦宁溪闻言讶异道;“是师尊帮你恢复的?可为什么要将你变成小鸟?” “不是他变的,在玄渊秘境里吾魂体受到骸骨残念影响,又因那阵法怨气,神力几乎无法支撑。如今的我,只能躲在这容器里藴养一阵。” 但好消息是,他记忆恢复了一些。 当年被追杀途中,似乎有人帮了他,这几百年来他浑浑噩噩,年复一年,但可以肯定一直在同个地方,直到睁眼出现在了小竹峰。若不是这趟玄渊秘境,他亦不知何时能想起来。 悦宁溪听完后若有所思,刚伸手想要将他带到桌面上,然而下一刻,这鹦鹉扭着肥嘟嘟的身体一蹦一跳闪开了。 重明睨了眼他腕间,道:“休想害本大爷。” 竟在只鹦鹉上看到害怕,悦宁溪也不好解释自己也不明白这手绳威力,不过这重明刚刚定也是怀着报复之心,不然怎会触发他师尊下的禁制。 悦宁溪转身坐在桌前,等到重明跃上来后,他才道:“所以要想恢复原来的模样,还是要找到你失去的另一只眼瞳?” 重明像小鸡啄米般点点头,悦宁溪想了想,忽道:“你不会想要我帮你拿到那颗辟邪珠吧?” 这死鸟一眼瞧出他犹豫。 “你担心我会拿叶初淮开刀。” 悦宁溪干笑了几声,“退一万步讲,他未必知情。” 重明看了眼悦宁溪,这些日子,他倒是思考了许多,叶家那颗辟邪珠很古怪,似乎并不是真的重瞳,而是利用眼瞳神力仿造的,逼真几近连他都迷惑了,可仔细回想还是有细微的差别。 而悦宁溪也说骸骨颅上看到金纹,再结合他的恢复些许的记忆,若叶家真是当初帮他的人,可为何要用假货冒充呢... 一人一鸟干坐了一夜,没得出如何结论。 第二日一早,茶壶旁的重明蜷缩一团还在睡,几根彩色羽毛耸拉着盖在脑门前,悦宁溪将它抱在竹床,怕被慕雅琴他们发现,找了块方巾盖好。 玄渊秘境若不是重明送的手绳,他或许也会中招,悦宁溪认真想了,觉得做人还得有始有终,当初既答应重明帮他,就不能半途而废。 满庭之中红枫惹眼,悦宁溪还没走进去就遇到楚云湛,对方道:“仙尊去百灵庭了。” 他可从不知他师尊大清早有如此雅兴。 等他御剑来到百灵庭,满庭尽是花香,悦宁溪在里头找了许多,又遇到巡逻的弟子,也没有看见他师尊。他又前往主殿,长老却说天妄仙尊今日并未来此,怎么一个人说一个地方。 感觉就像是躲着他? 悦宁溪百思不得其解,他师尊躲他做什么?难道是昨日问那副画像?可后来他不是也顺着君奉雪的意,转开话题了。 等到了华仪殿,果然被告知天妄仙尊似出阁了。 这不是错觉,就是在躲着他! 【悦宁溪:论大半夜被吓后我出现幻听,该找谁要这个损失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半夜惊魂 第33章 是解是劫 别说出云涛仙阁,君奉雪就连皓雪庭以外的地方都很少踏足,如今来来回回,仙阁的人像是统一话术般,将他乱引,若不是他师尊下的令,鬼才信。 悦宁溪御剑直接往山脚去,打算制造个他追出去的假象,再偷偷回来,捉他师尊个现形,他一想到君奉雪露出惊愕的表情,莫名的雀跃。 刚到山脚,却碰到一队人马。 那些人看样子是前来云涛仙阁拜访,明明还未进去,他们脸上却带着几分阴霾。 “请问阁下可是仙阁弟子?” 悦宁溪看了看周遭,在确定是在问他后,回揖道:“道友如果是想进仙阁,将邀请函交给守界弟子便可,也可以递交宗门拜帖,仙阁自会安排。” 那位唤住他的道友脸色有些汗颜,尴尬笑两声后,从怀里掏出一叠拜帖,无奈道:“我等千里求见天妄仙尊,可惜这几日我们递了无数张拜帖,好像都没消息,可否请阁下帮帮忙?” 他边说边递上拜帖,这张拜帖书面朴素无华,也没有四大家族的族徽,像是在怀里藏了很久,边角还微微有些卷起,这样拜帖云涛仙阁每年不知要收多少,但悦宁溪从未在递交给他师尊的书案前见过。 悦宁溪本不想管的,可看到这些人脸上的疲惫,于是将拜帖打开。里头的字倒是挺漂亮的,却不知是因为写字的人身体抱恙,还是怎么,悦宁溪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味。 悦宁溪十目一行快速看了一遍,原来是南境最边出现灵兽发狂,被伤及人记忆出现偏差,好好两夫妻或家人厌恶对方,甚至于想要杀掉对方。 悦宁溪蹙了蹙眉道:“看起来像臆想症,你们没去找银峰谷或叶家吗?” 几名道友脸色灰白,述说道:“找过了,银峰谷说查不出什么,而叶家就别提了,这一代家主太年轻了,所有事情都掌握在长老手里,他们说这种小事不归他们管,就将我们赶走了。如今我们就寄望于仙阁能出手....” 悦宁溪沉默了。 几名道友说个不停,许久之后,忽然意识到说得太多了,人家好歹是仙阁的人,他们还没求到人不好议论,于是里面似是领头的道友舔了舔干燥唇,看向悦宁溪眼里带着几分哀求,“我们也不是定要天妄仙尊出手,只是想让仙阁能替我们说说情,让银峰谷或叶家仔细调查一下,我的女儿也...” 可能是悦宁溪沉默太久,他们等得太久失望太久,其中一个道:“算了吧,别为难小兄弟,仙尊地位尊贵,怎会为了这点小事就派人。” 悦宁溪想起当初在酒楼听到对君奉雪的误会,他表情一顿,抬头看向他们道:“这件事交给仙阁吧” 云涛仙阁要处理的事情比他想象多得要多,他师尊时刻提防北冥魔族的动静,分身乏术,除非是几大家族联名,或者三界重大的事情,否则其他都交予仙阁言事堂处理,像这种非仙阁管辖地界,还模糊不清的事件,基本不会上禀到他师尊那的。 那几人露出错愕,须臾又带着几分忐忑的期待目光看着悦宁溪走向守界弟子那边。悦宁溪本来找他师尊,就是想找机会去南境一趟。 他攥着拜帖刚走到守界处,忽然心脏像是被猛地一抓,随即而来是冲破胸腔的灼热感。 这种感觉….不会吧。 离守界只余几步,悦宁溪捂着心口踉跄,想招手,却惊愕发现他掌中似乎在流窜着肉眼可见的紫电。 噼啪,噼啪直响,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那股电流直击他的所跃动的心脏,霎时难以克制的窒息痛楚从四肢百骸蔓延,悦宁溪不由惨叫出声。 突如其来的的惨叫声,惊动了守山的弟子纷纷回望过来,连同身后的几人。 此时悦宁溪跪地,背脊弓起,周身流窜着紫电逐渐向外张开利爪,几步之遥的古木纷纷枯萎,犹如被烧焦般。 巡山弟子几下飞身一跃来到了貌似很痛苦的悦宁溪跟前。然而下一刻,就被地上那摊触目惊心的血迹吸引住视线,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此时悦宁溪俊逸鼻腔,唇角,汩汩不断涌出一大片猩红,不消片刻,白衣已被染出一片红花。 悦宁溪疼得说不上话了,心口似有万根针直|插|入,来来回回,从刚开始的钝痛,到拨开那皮开肉绽的心脏撕心裂肺,再到麻木停滞….. 他满是猩红的左手颤抖揪住面前的弟子,这小小的动作仿佛用尽了他此刻所有的力气,唇角扯出了一抹强颜笑意,“….走…” 话音戛然而止,整个人也仿佛失去了支撑力轰然倒入地上。 其他弟子如梦惊醒般,终于晃过神来要上前帮忙,可就在这时,离得最近的弟子神色一变,高声喊道:“都别过来!” 话甫落,紫电噼啪从悦宁溪体内暴起,狠厉罡气一下子将所有人震飞出去,离得最近的那弟子撞到石碑上,半个身体都被烧焦了,其他人反应过来时,中央紫电汇聚光球,电流隔绝了所有人。 “少主!” 只见仙阁结界中飞身出一道黑色身影,速度极快,掠过弟子他们直奔紫电光球。 但,在十步之遥被紫电阻拦下了,无法再接近半步。顶着自紫电球所带来的飓风,楚云湛下盘紧紧站稳,试图拖动沉重脚步想朝着那一动不动的人靠近。 然而就在快要接近时,异变突生,雷阵骤广,楚云湛连人带剑一道被震飞了数十步,单膝捂胸跪倒在地。他朝旁吐了一大口血,没有停歇半刻,朝身后呆若木鸡的弟子高声喝道:“去找仙尊。” 皓雪庭。 正执书的君奉雪无由来地心中一疼,极其不适感令他剑眉微蹙。 庭外罡气震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少顷,像无头苍蝇般乱冲乱撞地闯了进来的弟子,噗通一下跪到石亭外石阶前。 心神烦躁的君奉雪瞧着下属的惶然失态,冷冷出言道:“何事?” 那弟子头抵着碎石铺面颤抖着,道:“少、少主在山脚突然呕血昏迷!” 呕血二字让君奉雪倏然想到之前的经历,眼前被血色记忆覆盖,满是血腥味扑鼻而来,君奉雪锐利的眼眸有瞬间失去神色,须臾,僵坐在石凳上的君奉雪瞳孔骤缩,猛地起身。 昏沉的脑子过滤着弟子的禀报,君奉雪仿佛遁入黑暗,五感被封锁起来,什么也变得听不见,清冷的庭院泛着橙色的光线,四周青的红的黑的影子,又看到那抹白衣身影。 “那师尊,若将来弟子不在了,您会想我么?” 明明清早还活蹦乱跳的人,转眼间便出事了?! 君奉雪不信。 那名弟子忽感匍匐在地的耳畔一阵风掠过,惶惶然抬头望去,皓雪庭石亭中早已没了那蓝白清莲云袍。 君奉雪疾步如风,掩藏在宽袖中的手指克制不住地轻颤着,他眼中的似乎什么也看不见,凭本能在驱使着四肢行动。 脑海中浮现是很多次熟睡时睁开眼,悦宁溪与楚云湛在院子外聊天的画面....即使远远一望,也是相似地过分。 又会被夺走么? 哪怕他不再奢求那双如松涧泉水澄清的眼会对他笑,哪怕他不再奢求那个小小的怀抱...也会被夺走吗?苍郁山峦,绮清丽水,天下人如此之多,为何偏偏容不下他的小小的愿望。 睥睨一切高的天妄仙尊神色惊慌,一路上跌跌撞撞奔向仙脚-- 所有人心惊看着那团逐渐向外扩张的电球,倏地听到身后动静,楚云湛回头看见乌发有些凌乱,神情似乎比他们更加张皇失措的君奉雪时,他心上一突,面露骇然,比方才见到悦宁溪昏迷被困还要再惊恐万分。 或许他俩的相遇, 从来都不是解,而是劫。 * 悦宁溪仿佛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胸膛里头空荡荡的,好像被什么挖去了个窟窿。好像失去了什么?他伸手想抓住什么,可又什么也抓不住。 ……感觉就好像被夺走了,再无法触及。 悦宁溪幽幽转醒,刺眼亮光陡然袭来,眼皮不适地颤下眼睫,半响,眼前朦胧轮廓逐渐清晰起来了。 他眼珠子微动,映入眼帘是床边布满血丝的慕雅琴,再往后,是喜忧掺半的楚云湛,以及略显憔悴的云意云诗。 可这回,好像少了一个人。 众人松了口气同时,悦宁溪扫了眼四周,刚抬起手就被慕雅琴急切握住,对方关怀流盼在他苍白的脸上。 “身体怎样?还有没有哪里觉得痛?” 这几日来的提心吊胆,慕雅琴泪珠扑簌而下,连身后的云诗眼眶红了又红。 刚醒来有些恍惚,悦宁溪缓了缓,忍着喉咙间那如刀刃割肉的涩感,道:“是师尊救我的吗?” 原本幸喜三人闻言脸色骤变,慕雅琴握着他的手,目光闪烁道:“是...仙尊有事要忙...别想多了。” 仙阁很要务不是很正常么,为何要他别想多了,慕雅琴反应也不太自然,悦宁溪看在眼里,他艰难起身,准备下床来。 可没走出两步,身子无力摔倒在地。 慕雅琴又气又心疼地道:“逞什么能,你看看你都站不稳。” 悦宁溪恍若未闻,咬着牙强撑挪动无力双腿,他越心急如焚,双脚越不听使唤,又一次摔倒后,懊恼地捶了两下冰冷的地面,单薄的身子看起来愈发无助。 楚云湛目光闪动恻隐,蹲下身往他身上几处穴道点了点,眼神对视,头回语气极重道:“别让你师尊付出白费了。” 他昏迷了十日,他师尊也同样昏迷了十日。 山脚下他灵力不知为何暴走,在其他人都无法接近处于真气暴走的他身边,实在没有办法,君奉雪亲自进到那漩涡中,然后,他师尊将那道封禁术转移至自己身上。 很荒唐不是么。 这还是那个他所认识动不动生气威胁他的君奉雪吗! 【君奉雪:一时没看住,就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是解是劫 第34章 回溯过往 一方阁。 君奉雪此刻正躺在那张被他吐槽过无数次的大床,乌发散落的他衬得那冷峻的脸庞柔和不少,寒眸失去威慑,看起来只是安静睡着般,如同童话里的睡美人。 如果刻意忽略那毫无血色的双唇的话….. 悦宁溪站在刻着云腾图的檀木床沿上,比起刚醒来,双腿总算有了站立的力气。他不敢去触碰君奉雪,生怕手指会直接将那若有似无的呼吸给打散了。 “师尊?” 片刻后,悦宁溪灰心疝气地跌坐在地,半个身子倚靠搭在床沿,喃喃道:“为什么要救我….” 然而回应他依旧是静默。 不是讨厌他?为什么要用自己来换他?他反正都死过一回了,悦宁溪失魂落魄的模样让浮雕罩外的楚云湛于心不忍。 这时屋内似传来一声呻吟。 轻得仿佛是错觉。 悦宁溪却猛地抬头,“师尊!” 他殷切看去,君奉雪凌厉的眉角微微抽动了几下,可在一声轻微的呻|吟后,床上又恢复静寂。 楚云湛急匆匆进来,一看就知道情况,他面色肃然:“仙尊这几日都是如此。” 悦宁溪听到楚云湛的话,眼中突然酸涩起来。 他压了压声音,“仙阁长老们如何说?” “暂压仙尊昏迷消息,通知了医圣,来的是叶公子,听说是刚到边界就受到消息往回赶。” 悦宁溪一怔,似曾相识的感觉扑面而来,他抬眼看向君奉雪。书中君奉雪也是因为那次中毒,愈发对主角重视起来的,难道剧情就算改变方向,也会换个轨道发生吗? 可叶赫言并不在仙阁,悦宁溪忽然想到在山脚下遇到的人,他立马对楚云湛道:“我出事前怀里的信呢?” “什么信?” “是南境宗门拜访仙阁的帖子,我在打开信时闻到一股淡淡药香,然后就出事。” “当时情况紧急,你周身布满雷火,等仙尊将你救出时,我只看到仙尊的外袍披在你身上,信应该是没有了。” 楚云湛没明说,可悦宁溪却听出来,那时他衣裳都毁了,何况是小小的纸。 “那...” 楚云湛站在身旁,见他脸色难看,话语安抚道:“别担心,我会派人去找那几人。至于仙尊,叶公子说苦桑花对仙尊造不成危害,只是...” 他顿了顿,“仙尊似自己不愿醒来。” 不愿醒? 悦宁溪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整个人有些懵。 君奉雪是那般强大,周围的人都在说他心坚如石,究竟有什么将他打击到宁愿沉陷? 第二日清早,悦宁溪在隔壁醒来后立即过来,脚刚踏入阁内,就感整个屋子仿佛置于寒冰洞似得,寒意在脚底直冒,水壶里的水,以及纱幔都覆盖一层寒霜。 他急忙走近床榻,果然看到他师尊脸庞变得比昨日还差,眉宇蒙着一层白霜,周身剑意冰冷刺骨。 出了这么大事,楚云湛早派人将叶初淮请来。 “那是噬心印。”叶初淮收回探脉的手,摇摇头,“传闻北冥魔君拿手招式,利用持续吞噬宿主善念,将痛苦转化魔能。” 说到痛苦,悦宁溪想到发生这事前君奉雪似乎在躲他,或许跟画像有关。他下意识看向旁边的楚云湛。 楚云湛却斩钉截铁道:“不可能!仙尊曾中过此术并没有用。” “或许是心结呢?”叶初淮揣测,他站在旁边,静静看他们,“心结会让噬心印找到破绽。” 悦宁溪眼睫微不可察动了下,他无比清楚主角控梦术厉害,比叶家任何人都有天赋,而控梦术专解心结,书中君奉雪中毒昏迷,最后就是被梦术所救。 他正要开口,就听到叶初淮沉吟道:“控梦术可行,但以仙尊修为恐不会轻易让人窥探。” 悦宁溪道:“如果...有玄天镜相助呢?” 早前梦境时,他打听过这法器,除了窥探天机外,亦有护全魂魄之效,对于叶初淮控梦术简直如虎添翼。 说到底他师尊昏迷是因为他,悦宁溪做不到假装不知情,他突然理解书里原身的心情,因为此刻也亦不想君奉雪出事。 “控梦术十阶后能让人在梦境重现过往,我从未与其他法器配合...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悦宁溪尚未说话,楚云湛目光如鹰紧盯着叶初淮,似在审视这位被银峰谷医圣举荐的青年,“玄天镜是仙阁的至宝,从不外借。” “可...” 叶初淮似乎明白什么,他察觉到楚云湛木眼神里的探究,先不论玄天镜乃仙阁至宝,云涛仙阁又怎会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人拿仙尊的身体去赌。 “但此法可行。” 见楚云湛似想开口劝阻,悦宁溪看向他道:“我相信叶兄,他为人我保证,绝不会做损害师尊以及仙阁的事。” 若因为他而让剧情变故,那...他唯有亲自给导回去。 悦宁溪看着面色一日比一日差的君奉雪,收敛心中思绪,语气凝重道:“师尊不能再拖下去了...若等灵力彻底紊乱,到时再想阻止就难了。” 楚云湛在叶初淮身上审视一圈后,他对着悦宁溪道:“先不说长老们同不同意,你觉得你师尊会让他人近身吗?” 悦宁溪沉默了。 这点确实棘手。 叶初淮却道:“我有办法。” 他说这话,眼神却盯着悦宁溪,悦宁溪被盯着片刻才反应过来,指着自己道;“我?” 没理悦宁溪的怀疑,叶初淮抬手捏诀,抹在他身上,然后拉着走近君奉雪。 “这印记会让你感觉到梦术对象的心境,”叶初淮将他的手放在君奉雪的手背上,“可有感觉什么?” 手心接触是凉意,却不刺骨。 悦宁溪摇了摇头。 见他如此,叶初淮轻轻将放开,同时他伸出手,在即将接近悦宁溪放着的位置,忽地,一股无形罡气震荡,将叶初淮震离床前。 “如此可相信?”叶初淮看向似乎早已知晓的楚云湛,以及呆愣一脸的悦宁溪,语带迟疑:“只是,进梦境后或许会发生些不可预测的事...你...当真将性命交予我?” “我相信你。” 在叶初淮说完后,悦宁溪极快点头,连一丝迟疑都没有。 其实叶初淮的天赋毋庸置疑,自小又刻苦,悦宁溪有上帝视角,不比其他人,他心自然是放得不能再宽了。再说,此前此法重明也说过,他也亲身经历过。 叶初淮本来动摇的心,在被毫不犹豫信任后,他眉目舒展,朝一旁沉默的楚云湛看去,“余下就看阁下了,初淮保证,哪怕付出生命,也不会让悦宁溪与仙尊受到一点伤害。” 情况不容多想,楚云湛也只好答应。 傍晚时候,楚云湛带来个木匣子,上面贴着仙阁封禁符箓,一靠近,依旧让人感受到无比沉重压迫感。 这玄天镜跟悦宁溪想象都有些不同,楚云湛解开符箓后,匣子自主掀开,没有光芒四射,整个镜子被置于匣内,材质似某种岩石铸造而成,镜身雕刻着古老繁纹,似龙又似蛇,镜面更像是只紧闭的眼瞳。 “这里有仙尊亲封灵力,你们先试下开不开得了,再决定。” 楚云湛不想打击他们,可若连玄天镜都无法开启,遑论进入仙尊识海。 “怎么弄?” 悦宁溪伸手摆正匣内石镜,这时楚云湛解释道:“把你的血滴到镜面,用灵力催动,若暝瞳睁开就表示玄天镜接受。” 玄天镜自来分为两面,瞳指的是镜面如眼。合之可堪破一切伪装假象,睁之犹如开天眼窥见往昔。 至今为止,楚云湛也只见过一次睁眼,那还是天一老人在世时,当时暝瞳也才半开,威势中现谶光。前阁主也是那时候破译了谶言,认为君奉雪是那个拯救苍生的守界人。 楚云湛正回忆过去,等他回过神来时却被震惊得张了口。眼前流光溢彩,两百年来毫无动静的玄天镜居然“睁眼”了。悦宁溪茫然又有些无措地看着他,另一手指了指泛着七彩流光的玄天镜,问道:“这算是开了吗?” 楚云湛声音有些发颤:“你....” 刚说一个字,镜面陡然又亮了下,他话锋一转,“快动手!暝瞳只现一盏茶左右。” 叶初淮闻言立即以精血画之,点燃了君奉雪面前的香炉,边动手边道:“梦境会直接带我们回到某个节点,因为不可干扰过去发生的事,我们只能听天由命落在某个人身上。” “切记,不可试图改变,否则魂魄将永远无法回到肉身。” 说话间,叶初淮盘腿而坐,案前一炷香也被点燃,袅袅雾气随着微风飘向君奉雪以及玄天镜四周,与此同时,玄天镜流光化作红线缠绕上悦宁溪触碰的指尖,像是与某个地方的人握上了手。 悦宁溪心里涌现一丝古怪的念头,转头看了床榻的人,此时一道法光朝他额前急袭,好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击了下。 等他茫然看去,却看到自己被楚云湛扶住,这才发现他好像灵魂出窍了。 下一瞬,镜面再次亮了起来,他整个人瞬间被吸入镜中。 * 悦宁溪与叶初淮失去意识后,楚云湛将他们安置好,转头踏出一方阁。而在皓雪庭外,被他以剑意结界拦下的三人正等着他。 一见他出来,二长老收起攻击结界的手势,怒斥道:“楚云湛你竟妄动玄天镜!” 楚云湛没有告诉悦宁溪,长老们不肯动用玄天镜,还说等君奉雪醒来要对他们三人论处,无奈他只好先斩后奏。 因为他心里清楚,他们并非害怕此法对君奉雪有什么危害,而是怕玄天镜现世,又会发生跟两百年多年前一样的事。楚云湛站在结界前,沉默片刻,他拔出手里长剑,“一切后果都由我自己承担,还望几位长老莫要逼楚某。” 那一瞬间,隔着结界,仍能感觉到那狠戾又张狂剑压。 二长老怒极反笑,指着他道:“你以什么身份担保,就凭你只是仙尊身边剑侍的身份。” 庭前气氛陡然凝重,此时一名仙风道骨的老者走了出来,他是仙阁德高望重的大长老,又是看着他与君奉雪长大的,楚云湛收剑作揖,恭敬道:“鹤老,你也是希望仙尊早日醒来,玄天镜是目前可行的法子,你们不也是信任叶初淮吗?” 鹤老漠然道:“不可信的人非你与他。” 楚云湛脸色一顿。 老者眯着眼继续说道:“那老朽问你,你觉得仙尊想看到玄天镜现世吗?” 楚云湛用力握了握拳,勉强扯出称得上温和的笑容:“魔族如今蠢蠢欲动,各位长老会想看到仙尊此时出事吗?” “邪不胜正自古不变,北冥战力不足为惧,” “那睿沧凌呢?” 此话一出,瞬间激起千层浪。 守在外头的弟子面面相觑,哗然一片,连不露声色的三长老都大惊失色,厉声道:“北冥魔君被仙尊打破魔神像,肉身被封印在九渊河之下,怎可能是他!休要胡言...” “我看你就是想找个理由,模糊你私自盗取玄天镜的事。”二长老怒不可遏,拂尘一甩,双掌合十攻向结界,边朝另外两人,“师兄师弟,三人合力定能打破结界!” 楚云湛不置可否,眼微冷扫一眼因外力震荡的结界,似毫不畏惧。 这时鹤老沉声开口:“老朽给你们这个机会,若三日后,仙尊还未醒来,楚云湛你知道后果。” 二长老正要说什么,就见自家师兄转身欲离去。既然他开口,其他人也只能妥协,二长老忿忿拂袖,三长老摇头叹息也跟着离去。 待众人离开后,楚云湛回到一方阁内,他目光从没动静的三人一一扫过,最后落在悦宁溪身上,轻轻叹口气。 楚云湛没沉思太久,在三人周围布下层层法阵,连一只苍蝇都难以接近。本想着当初长老们没反对立少主一事,应当是放下了,可瞧这样子,他们始终对悦宁溪就没信任过。 到底是因为他父亲是魔族,还是因为他与那个影响仙尊的人太像了... 【悦宁溪:走走快点瞧瞧师尊过去。 君奉雪:你好像很感兴趣? 悦宁溪:当然,可以看看有哪些糗事....你谁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回溯过往 第35章 少年师尊 悦宁溪感觉自己身体一下子从云层跌落,等他惊醒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在一张床上躺着。 想到叶初淮的话,他急欲起身看自己究竟成了谁。 等会若有人来,这不就露馅了。 匆忙找了一圈后,悦宁溪总算在角落发现了一件东西,是个普通黑色的背包,不似这个世界,倒像他前世那个世界的东西,此时容不得多想,他火急火燎来到挂黑包架子前的水盆。 所幸里头有水,掀开水面干净帕子后,悦宁溪瞧见了他成为的“人”—— 水中面容模糊,脑袋缠着绷带,又留着半披肩发,在这个世界人人都是乌发束冠,这倒是挺新颖,唯一看清就是绷带下的眼眸,瞳仁明亮。 这人怎么给他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悦宁溪这个念头刚起,门外就传来脚步声,他匆忙回到床上,刚躺下门就被推开,同时声音也响起来:“边城出现魔物伤人,宁师姐过去解决,让我们好生照顾这人,也不知道此人什么来头。” 进来有两人,一者脚步略沉,一者脚步极轻,若不仔细辩听难以察觉。 正当悦宁溪脑子飞快运转时,屋内忽然静谧了下来,不知是否错觉,他能感觉到有道视线在自己脸上梭巡。 突然,上方有人俯身下来。 近在咫尺的呼吸喷洒在眼皮上,悦宁溪强忍住颤抖,又过了数秒,那人道:“看来还没醒呢。” 这两人究竟是谁?这里是哪里?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感觉两人离开屋子后,悦宁溪立即睁眼,又来到水盆前,刚将手伸向黑包,紧闭的门啪的一下被人推开,高束马尾的少年走进来,看了他一眼,又诧异朝后看去,“果然被少主说中了。” 人家去而复返,悦宁溪还有什么不明白,之前就被看出是装睡了。 悦宁溪捏着背包的手不由紧了紧,还没想好如何开口,门外熟悉又带着几分陌生的少年音传来:“师姐未归,恕我们无法让阁下离开。” 悦宁溪猛地回过头,就看到推门的少年侧开身,说话的人走了进来。 他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俊冷的脸稍微稚气了些。若说听到声音悦宁溪有些怀疑,当那少年进来那一刻,悦宁溪就被震惊睁大了眼,险些脱口而出“师尊”被生生咽回去。 这时,悦宁溪仔细看向推门的少年一身干练玄衣劲装,硬朗的脸庞这时候还有些圆润,不就是楚云湛么! 他眼神实在太过丰富,对方似一愣,这时门外又传来一声女声:“让你们来照顾人,站在门口作甚?” 一听这话,悦宁溪想起之前楚云湛说得宁师姐,姓宁又是他师尊称之为师姐,那不就是那个人。 果然一会,身穿月白裳裙的女子走了进来,容颜温婉娇柔,微风拂起她身后的青丝,仿若画中走出的仙子。 悦宁溪下意识想走近,可却被一道锐利视线盯上。 少年君奉雪微微皱眉,悦宁溪猛地回神,想来一直盯着宁线衣被发现,他立即挪开视线,掩下眼底的波涛汹涌。 宁线衣似乎没发现他的失态,进屋后一把拉过悦宁溪,回到床前,伸手探向他手脉,眼眸微转,扫了眼那个黑色背包,温柔道:“怎么刚醒就要离开?” 她转头看了下门口两人,“是这两个臭小子欺负你吗?” 那两少年似乎没想到无故背锅,皆愣了下,楚云湛忙不迭道:“这可不关我们事,接到宁师姐传音我们就来,岂料这位兄弟装睡,若不是少主察觉,他悄摸就离开了。” 宁线衣叹息道:“你昏睡一个月,我是担心你半路会出事...”她看着正出神不知想什么的悦宁溪,“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听着宁线衣的话,悦宁溪想起书中原身这位娘年轻时老喜欢捡人,年幼的楚云湛如此,后来背叛他们的魔族亦是如此,那这具身份也是被捡的? 他迟疑片刻,道:“露白,我叫秋露白。” 这三字在舌尖上竟有些难以说出,叶初淮嘱咐过他不能透露任何事,情急之下,用上前世自己的姓名,悦宁溪想不到还有机会说出这个名字,真是感觉好久好久了。 按照时间算,宁线衣似乎还未遇见那个混账魔族父亲,悦宁溪刚醒来怀疑过自己不会是穿进那个魔族父亲身上吧,可后来检查黑色背后的东西,就否定这个念头。 背包里有两套明显不属于这个世界服装,以及一些用品,其中一件血迹斑驳,联想到宁线衣说的昏迷一个月,一切都有迹可循。 不过真的没想到,除了他,竟还有人来到这个世界,不同他穿到婴儿身上,此人极有可能是身穿。想到什么,悦宁溪瞬间有点同情,这个世界以强者为尊,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突然来到这,难怪会受这么重的伤。 天意如此,他怎么也得跟紧他师尊。 何况,叶初淮也不知在哪,还需找到人应对接下来的事。 这里不是太行山,却也是管辖地界的小城镇。翌日,悦宁溪在客栈大堂找到宁线衣,刚要过去,路过柱子时,一只冰凉的手将他猛地一拽,极快的速度拖进拐角暗处。 悦宁溪正欲喊人,抬头就看一双熟悉的冰眸,君奉雪正攥着他,单手结印设上结界。 这情况一看就不是来叙旧的。 悦宁溪稍一沉吟,便不做反抗,反而体贴道:“君小兄弟找我啊?” 这个时候的君奉雪还是个少年,尽管身量在同龄前算是极高的,但悦宁溪这身体精瘦修长,哪是一个少年可比的,这让他内心忍不住窃喜,总算体验了一把高个子看人视角。 君奉雪抿唇,没理会他的嬉皮笑脸,只问:“你接近师姐有何目的?” 听到这话,悦宁溪眉梢压不住一挑,心想这难道是吃醋了?! 君奉雪见他神情变得怪异,下意识打量起他。 这人身上没灵力,也没有发现伪装,就是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除了这双眼眸过于清澈干净...发现自己视线在这张脸上停留过久,君奉雪顿时蹙了蹙眉,矮半头身子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 没成年那般强势,但也是不容小觑的。悦宁溪没注意到这点微妙差异,道:“我对令师姐并无目的,若不信,我可以发誓。” 等君奉雪反应过来时,悦宁溪竖三指大大方方发完毒誓,这让本意警告的他一时间被噎住。 “这下放心了吗?” 偏偏这人还微笑问他。君奉雪垂眸半响,在楚云湛过来提醒下,他只能撤掉结界,眼睁睁看着人与楚云湛招呼擦身而过,走向宁线衣。 而悦宁溪假装没发现身后两双眼睛,也没听见君奉雪说“再看看吧”。他师尊直觉敏锐,如不减轻他猜疑,只怕想跟着他们回仙阁比登天还难。 等角落两人慢吞吞回到桌前,就看到相谈甚欢的“秋露白”与宁线衣。君奉雪看着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青年,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有股气闷得慌。 有种受骗的感觉。 宁线衣见他一脸严肃,若不是知道君奉雪一向这副老气横秋样子,还真会怀疑这位师弟对青年有什么看法呢。 她咳了声提醒君奉雪,压住心中诧异,抬头对着晚来的两人道:“等会我们就回仙阁,露白与我们一起。” “什么!” 听出两人声音的惊疑,宁线衣很淡定喝了口茶,“断肠山我险些就被魔物偷袭,若不是露白相救,掉下悬崖重伤的人就是我。”她目光看向悦宁溪脸上,露出几分怜爱,“况且我觉得小兄弟与我挺投缘的。” “他没地方可去吗?” 君奉雪朝悦宁溪看来,悦宁溪还未开口,倒是宁线衣皱了下眉,“露白比你年长,师尊教的礼义你忘了。” “我...”君奉雪一愣,那股子受骗的感觉越发明显,目光在两人身上审视一圈,不明白为何宁线衣这般信任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无法将这份气发泄在师姐身上,只能干瞪着罪魁祸首。 悦宁溪都承受得住他师尊那么多次眼刀子,这会他师尊才大多,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悦宁溪佯装哀伤:“抱歉宁姑娘,若非我受伤后有些事记不清了,也不至于麻烦你们。”他满脸绷带即可怜兮兮,又显得格外真挚无比,“令师弟说得对,我自己事自己解决。” “你怎会这么想...”宁线衣余光瞥到桌上第四个人,微微皱眉,“楚云湛你觉得呢?” 楚云湛没想到这火终究引到自己身上,他看了看同时望来的三人,愣了片刻,吞吞吐吐道:“...宁师姐说得对。” 宁线衣笑了笑道:“少数服从多数,就这么决定了,收拾下回仙阁。” 这话让君奉雪眉角似颤了下。 不过他也清楚,楚云湛因为年幼的事情,对宁线衣说不出拒绝的,总之事情已成定局,他也没再多说。 太行山没啥变化,云涛仙阁氛围倒有些许不同,没有守界跟巡逻的弟子,十三峰除了主峰,以及两侧九峰为长老管辖外,当今阁主只有两名徒弟,宁线衣与君奉雪都有属于自己的山峰作为住处,悦宁溪原本被安排在其他地方,但宁线衣不同意,硬将他换到小竹峰去。 悦宁溪还记得被宁线衣一把拉去小竹峰时,背后都快被他师尊戳出两个窟窿来了。 “别看小竹峰偏僻了些,对你的伤也有好处。”宁线衣带着悦宁溪往他熟悉的地方走去,边走嘴上边介绍竹峰,“峰上还有其他人,他们人很好的。” 她朝不远处扬了扬手,悦宁溪顺着目光看去,那群年轻弟子三五成群,男男女女,有互相切磋,有在下棋消遣,氛围十分融洽。 比两百多年后的仙阁不知多了多少人气。 悦宁溪同她道了谢,被带到竹苑后果然让他挑选厢房,他想着方便行动,就挑了间最远角落的。 厢房不杂乱,简简单单,就像小竹峰给人的第一印象,悦宁溪住进来后,不少弟子好奇前来,一见面就问他是被宁师姐哪里捡的,宁线衣就靠在门口,哭笑不得朝他们没人一个炒栗子,“去去,我出去才多久,没大大小的。” 看着几人嬉闹的画面,悦宁溪恍惚想到慕雅琴她们,眼神不由柔了柔。 等打发那群人小鬼大的弟子后,宁线衣转身面对他,笑颜亲切道:“等等带你去见仙阁主人,我师尊见多识广或许能帮你恢复记忆。” 青年身上气息很平和,可他莫名出现,以及这一路上若有似无停留在小师弟身上视线,宁线衣非不谙世事的女子,她独自闯荡那么久,不说一眼看出坏人,但那人是否别有所图,她还是勉强能瞧出些。 她在客栈所说不假,不过,为试探悦宁溪是否真的记不得一些事情,她说了一点点小谎。其实悦宁溪不是为了救她而被魔物打下断崖的,而是被她踹下去的。 那时的宁线衣正与自己追查了几个月的魔物斗法,忽然被冲出来的人影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抬脚,等她回头才发现暗处竟隐藏另一头小魔物蠢蠢欲动,那青年是想提醒她。 当时她说话就观察青年神色,对方似乎真的什么不记得了。 不管如何,人是想救她的,伤也是她造成的,宁线衣思来想去,无论“秋露白”别有居心为何,放在眼皮底下总没错。 当然啦,她师尊那么强,定能看出什么来的。 天边残阳如血,悦宁溪回屋将黑色背包放置好,余光瞥到镜子时,脸上绷带怎么看怎么别扭,他小心翼翼伸手触碰着,没感觉一丝疼痛,于是大着胆子一层一层解开,待纱布落地,黄铜镜的青年也正看着他。 悦宁溪骤然起身,险些打翻了桌前的镜子,他呼吸急促,数秒后才缓过神来,铜镜内青年脸色逐渐苍白,正要触摸时,忽然听到门外传来送饭菜的弟子声音,悦宁溪下意识不想让人看见这张脸,直接让人放在门口。 他很警惕,门口人离开才又立马看向镜里,悦宁溪盯着镜里眉目紧锁的“他”,五官轮廓干净,眼角还有颗小小泪痣,在柔和的眼下,异常夺目灼眼。 这...这分明是他前世的脸。 【悦宁溪:我只是对某人有目的,这不违反誓言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少年师尊 第36章 梦蝶印记 不知之前遭遇了什么,此刻脸上还有些细小伤口,可无论是这鼻子,还是嘴巴,乃至这具身体...都眼熟无比,可他并不记得什么时候来过这里,甚至连一丝记忆都没有。 看着那熟悉的脸,悦宁溪思绪不知不觉飘远了,等回过神是被一阵敲门声打断,或许是见他门外摆着饭菜,门外有弟子看见提醒他饭菜快凉了。 他重缠紧绷带开门,隔壁的弟子热情想替他热一遍,但悦宁溪不愿麻烦别人,吃完半冷饭后出门转圈,很快发现这竹峰真的男女皆有,除了切磋吃饭,其他都日常反而很有秩序。 悦宁溪在屋子附近转悠,可等到月上枝头,还不见宁线衣,他有些奇怪。 难道出了什么事? 眼看天色渐渐暗下去,悦宁溪拦住隔壁回来的弟子,不过还没开口,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冲他喊道:“这位公子请随我来吧。” 悦宁溪立刻回头,就见昏暗的树影下站着一个人。 瞧这纤细身形,似乎是个女弟子。 他向之前弟子莞尔告辞,提步走向树下,等他快走近时,那女弟子却早早转身,示意他跟上。 这背影怎么有些眼熟?悦宁溪心思微动,便跟上去。那女子像是很赶时间,步伐迈得飞快,走进放杂货屋,在他进入后,门立刻被女子关上,之后听到窸窣声响,屋子明亮了起来。 当悦宁溪看见这名女弟子后,之前的怀疑瞬间烟消云散。 少女的面容没有多大变化,只不过柳眉间没了忧愁。悦宁溪定了定神,或许是因为熟人,他眼眸柔和越深,道:“请问你找我....” 他话还没说话,慕雅琴蓦地扑过来拽他,起初悦宁溪还未反应过来,等人欲扯开他衣襟时,他被吓得脸色大变,连连后退,手脚并用挣扎起来。 “慕姐姐...”悦宁溪没想到知书达理的慕雅琴年轻时这般大胆,CPU都开烧掉了—— “我是叶初淮。” 肉眼可见慌张的悦宁溪闻言僵住了,而抓住他这一下失神,“慕雅琴”眸色沉沉,两步上前,下一刻,悦宁溪忽感凉风穿膛过,衣襟就这么被扯开了。 这个时候该喊救命,还是非礼? 悦宁溪微张着口,脑子一片空白。 “果然。”‘慕雅琴’眼神瞥过他胸前,淡淡解释,“入梦者会有梦蝶印记。” 悦宁溪低头一看,锁骨下方位置不知何时多出一只银紫色的蝴蝶,栩栩如生,好似要展翅飞出般。 他微微皱眉,“你....” “等等,”自称叶初淮的“慕雅琴”思索着,“你看我...” 说着“慕雅琴”将青丝拂到一边肩颈,这会悦宁溪反应倒是极快,捂紧了前襟,迅速将头撇到一边,他语气难得严肃道:“男女有别,叶兄慎重!” 屋里空气忽然凝固。 悦宁溪自认说得没错,他也不是非要看印记,两百年前压根不存在叶初淮,当慕雅琴口中说出这名字,他有什么理由怀疑。不过,他实在没办法直视,照顾自己长大的姐姐内壳竟是那一身正气叶初淮。 “...你回头。”叶初淮说道。 等了半响,悦宁溪这才慢慢扭回头,却见“慕雅琴”背对着他,露出耳后一枚相同的银紫蝶印记,下一刻,眼前纤细身影逐渐变化,竟变成叶初淮真实的相貌。 悦宁溪微怔,难道他的心思那么明显?至于用幻术来么? 叶初淮放下手,转过身来见悦宁溪欲言又止的模样,他脸色微变,立即强调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控梦术岂会这般容易,入梦者的确会以化身入局,换句话说,旁人看你会变成他人,而入梦者本身并未改变。若有多名入梦者,则需要看见梦蝶印记方能看清对方真实面目。 这也是叶初淮要他看印记的缘故。 这通解释下来,悦宁溪总算冷静下来,比起入了他人身体,至少这容易接受些,不过思来想去,他还是忍不住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先不论他本来的容貌与现世那幅不像,再说他顶着这包裹般的脸,就算是他自己认不出来。 “眼睛。” 叶初淮回答极快,悦宁溪一愣。 很快,叶初淮又道:“有件事须告知你,我之前觉得是回溯过往的是梦境,可来到发现,竟无法使用原有灵力,修为似乎也是这身份主人的,如此情况我第一次见...” 他顿了顿,“或许这就是梦术不可预测的事。” “那...”悦宁溪觉得事态严重了,露出几分焦急,“还能回得去吗?” 别到时救人救不到,还得搭上两人。 叶初淮刚要开口,房门忽的被推开,把两人吓得不轻,不约而同望去。 门口,君奉雪缓缓抬起眼眸,目光从悦宁溪凌乱的衣襟前扫过,冷眸微眯起来。 来时,他就见到两人鬼鬼祟祟进到这间屋子,左思右想,终究还是跟了上去,如果此人真在竹峰为非作歹,正好抓住证据给宁线衣看,再顺理成章,赶走人。 打定主意,君奉雪竟做起曾经无比鄙夷的墙角行为,可惜里面不知发生什么,半点声音都没有,怕另一位仙阁弟子出事,他只好强行打开房门.... 屋内气氛仿佛被什么凝滞了般。 悦宁溪内心草泥马一顿乱奔,忽然意识到不对,立刻回过神来,果然,少年心思不懂得隐藏,不知究竟想歪到哪里去,君奉雪脸色肉眼可见阴沉下去。 他忙不迭将叶初淮护在身后,“冷静!不是你想的那样!” 话刚落,门外君奉雪腰间传音牌就亮了起来,宁线衣声音传了出来:“哦吼,我还以为你看上小师弟呢。” 悦宁溪:“.....” 这话什么意思!? 君奉雪似乎根本不打算给机会,他看了眼身后没说话的“慕雅琴”,面容稍霁转达宁线衣交代带他去主峰的事,然后兀自离去。 如今叶初淮好歹顶着慕雅琴身份,而他则是个陌生的人,初来仙阁,就与仙阁女弟子独处一间屋子,还被人撞见衣衫不整,怎么看都是他的不对,仙阁没直接将他轰出去就已经很不错了。 主峰言事堂,悦宁溪他们刚到,宁线衣就迎了出来,远远看到殿中高台有一人正座。 “你们...还好?” 宁线衣挥手让殿前的弟子褪下,眸子锁定在悦宁溪身上,眼底兴味莫名。 君奉雪表情却没有一丝变化,他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悦宁溪,箭步如风入了殿内。悦宁溪耸了耸肩,颇为无奈道:“误会误会。” 他随着宁线衣刚进到殿中,蓦地一道白光闪过,转瞬即逝,悦宁溪甚至眼睛都没得及反应。等他抬眼时,就见上位一身白袍,银发鹤眉的天一老人垂眸倾听,君奉雪面色严肃在他面前低声说什么。 悦宁溪未能听见什么,但也知晓会说些什么。他假装不知道方才异样,与宁线衣走过去,一同朝天一老人行了礼。 天一老人眉目舒展,看向悦宁溪,“小兄弟的事衣儿与我说了,小小年纪如此果敢,不知师出何派呀,” 其实,悦宁溪对这位师祖也是很好奇的,没想到对方意外和蔼,但他还是怕被看出什么,用足了十分心神,不敢僭越。他一板一眼道:“抱歉,我不记得了。” 宁线衣安抚地拍了拍悦宁溪肩,目光带着几分殷切,朝天一老人看去。 天一老人微微颔首,他坐在正中,与宁线衣对视几秒。师徒两人似乎在打什么哑谜,眼神几个来回,下一刻,悦宁溪感觉有股清风拂过他周身,轻柔地将他推到天一老人面前。 那双深沉的眼眸正炯炯落在他身上,天一老人亲切问道:“小兄弟可介意我瞧瞧?” 明明只要想做他也阻止不了,可老人却问他意见。 悦宁溪知晓自己也反抗不了,于是他露出脸颊的梨涡,道:“劳烦阁主。” 天一老人似乎对他这般乖巧态度很受用,他哈哈笑了几声,对着宁线衣跟君奉雪道:“可比你俩有礼貌多了,唉若我没早对外宣称不再收徒就好了。” 君奉雪抿了抿嘴,不再看这边。 宁线衣哭笑不得提醒:“师尊再废话下去,我可就将人带走了。” 天一老人立马露出委屈神态,他轻挥衣袖,转眼之间,悦宁溪周身感觉到一股柔和的暖意包围自己。 片刻后,天一老人抚摸着银白胡须,神色微凝摇了摇头。 自是看不出什么来。悦宁溪想起临走前叶初淮趁君奉雪没注意,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句“放心”,想来那时候他也知晓此事,幸好他没动摇,否则就该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如若被发现他来自两百多年后,他也不知会对过往造成什么影响。 悦宁溪本想趁机用半路想好的理由解释之前的误会,然而这师徒三人压根不在意。出了主峰后,宁线衣甚至主动说起慕雅琴并不住竹峰住这种话。 “为何告诉我?”悦宁溪不明所以。 “仙阁可没你想得那般刻板,从不会干涉弟子感情生活。”宁线衣看向他,意味深长地笑了,“若屋内真发生强迫,小师弟可没那么简单放过你。” 这关他什么事? 这话险些脱口而出,又极快察觉咽回去。 悦宁溪不自在咳了声,目光不自觉又瞥向前方挺拔如鹤的少年背影。 回到竹峰后,悦宁溪见那两师姐弟有话说,便知趣回屋去。赶了一路又被连续吓,后背早已湿透,悦宁溪纠结很久,最终趁着无人,他轻车熟路来到厨房,打了些水烧热,又搬回屋里,等关上门窗后,走进屏风后解开衣衫。 他这也没灵力,连最简单的净术都做不到。 两三下快速洗完,从水中起身时,悦宁溪低头看着白净皮肤上银紫蝶,神游片刻,明明没有记忆,可这具身体确确实实是他。 难道...真是出现BUG? 正当他拿起干布擦拭时,外头传来敲门声,悦宁溪赶紧换好衣服,可一打开门,屋外站着却是君奉雪。 【君奉雪:急!被自家师尊撬墙角怎么办?】 国庆一如既往更的~在这里祝大家国庆节玩得开心[烟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梦蝶印记 第37章 山中有鬼 君奉雪也是愣了一下。 可能是匆忙,悦宁溪脸上绷带缠得乱七八糟,湿发还滴着水,将肩侧濡湿了大块,眸子被热气蒸得仿佛沁入了蜜酒般,唇瓣殷红灼目。 君奉雪静静沉默一会,庆幸没让宁线衣过来。 他师姐是不拘小节,可正常人也会注意些,这悦宁溪先与女弟子独处一屋,这会深夜衣冠不整出来,实属不知廉耻。 他语气冷淡道:“师姐明日下山处理些事,本来让我来告知你安心在竹峰休息,但——” “我觉得你或许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 悦宁溪微愣,正好君奉雪微微抬眸望来,在这缠绵的夜色里,少年穿着月白襟袖劲装,目光平静:“明日你搬到我那去。” 好险! 悦宁溪以为对方想赶他走,正想着卖惨,结果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就砸了过来,他情急之下攥住君奉雪的手:“好!” 君奉雪动作僵在原地,片刻后,他用力三分力挣脱开来,看着悦宁溪明亮的眼眸,不知怎么突然有些后悔,但这话是他自己说出口的,只能语气带着几分克制的不快,低声道:“我可没师姐那般好说话。” 警告说完这句,他满身冷意离去,脚步踩得极重,木板嘎吱直响。悦宁溪靠在门框,目光紧随,唇间仔细数着步子,须臾,果然听到一声脆响,君奉雪背影僵住,他一只脚正踩进断裂的木板中。 原来真不是年久失修! 竹峰每一寸悦宁溪再熟悉不过,抱着好奇的心理,没想到两百年前这些地方就不牢固,这竹峰竟无人重修,悦宁溪没忍住噗嗤笑了出声。 不过他立马又闭上嘴,因为他师尊正侧眸看他,昏暗的屋檐下,锐利厉眼像什么似的射过来,冒着森森火光,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几个洞来,估计是恼怒至极,利落拔出腿转身又朝这边走来。 “...晚安。”悦宁溪立马回身关门,正好卡在君奉雪到门前。 门口身影没待多久就离开,悦宁溪这会才敢笑出声来。他在床上来回滚着,笑得险些岔气。 他师尊何时这般失态,瞧那张冷峻的脸一阵青一阵红的,想到今后,悦宁溪觉得还是现在的师尊好玩些。 第二日清早,君奉雪也很守信用,派了弟子过来接他,只不过如此心急,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因昨夜急着寻机会报复。 这霞峰在两百年后是仙阁弟子住处,没想到还是他师尊是弟子的住处。悦宁溪背着那个黑包到时,君奉雪正在练剑,察觉到他在看后,也没有搭话,让弟子找了间闲置的房子让他歇去。 “唉等等,”悦宁溪及时喊住人,又眼巴巴看着他,“那我可以去别处逛逛吗?” “....”君奉雪本欲说话,不知想到什么,迟疑了下,他收起剑势,回头盯着他眼睛,脑海里想到前晚竹峰那个女弟子,以及今早课时听到一些女弟子的议论。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君奉雪抿紧唇,“随你。” “还有一个问题...” 君奉雪刚转身就听到身后悦宁溪又说话,他紧了紧手里长剑,忍了忍,语气冷冷说:“最后一个。” 悦宁溪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为什么生气,他师尊一贯讨厌别人废话多多,现下他追着问这些无关要事,心里估计早压抑不住那股子怒气,或许想着他好歹是宁线衣的恩人,又是他自己叫过来住的,才勉强忍住的。 可想到来此的目的,他只能问道:“为什么让我来霞峰住?” 这小师尊从一见面,就明显感觉到并不喜欢他,怎么想也不会主动邀请陌生人。 君奉雪见他眼里的探究,眼眸微垂,想了好久,才道:“因为....” 悦宁溪竖起耳朵认真听,持剑的少年挽了手剑花,将剑负背后,薄唇微启:“我有责任替师姐保护竹峰,以免某些拈花惹草的人破坏弟子之间和睦。” 君奉雪这句话说得认真极了,悦宁溪却怔愣住了。 好哒,他师尊压根就不信他,反而...将他误会成登徒子了。 在霞峰并没有竹峰自在,悦宁溪以为住得近,能早些发现他师尊心结,可事实上并非如此,他来到这都几日,除了偶尔见到无关紧要的弟子外,君奉雪每回见到他,头也不回转身就走,喊人都不理。 上回的事,悦宁溪与叶初淮不敢明目张胆相见,哪怕是遇见,也是轻轻点头示意,在人前并无多接触。 直到这天夜晚,悦宁溪准备睡觉,印记那位置忽然一热,他刚想解开衣衫察看,就听到“吱呀”一声轻响,叶初淮单膝跪在窗棂前,与错愕的他对视一眼之后,他旋即动作轻盈进屋。 “你怎么来了?” 悦宁溪朝叶初淮走去,在窗外看了几眼后将其关上,叶初淮见他如此谨慎,立马压低声音道:“我打听到天妄仙尊的师姐似乎出了点问题,明日天妄仙尊会前往支援。” 悦宁溪想到方才的感觉,问道:“我们该跟上去?” “梦蝶有反应说明这件事很重要。”叶初淮朝着悦宁溪看了眼,目光带着几分迟疑,“你如今....” 悦宁溪知道他要说什么,笑了笑,“哪怕没灵力,我自有办法保护自己。倒是你,要怎么跟着去?” “我打听到了,‘她’也在名单中。”叶初淮道。 悦宁溪挑了眉,果然强者无惧环境,这叶初淮这么短时间就已经习惯,他正想开口,叶初淮话锋一转:“听说又是魔物。两百年多年前的魔族一直活跃在三界,烧杀抢掠,恶贯满盈,不少宗门弟子因此横死。” 一说到这个,悦宁溪想起这身份主人似乎也是遭受魔物袭击,叶初淮看他似乎出神想什么,斟酌道:“现下你是个凡人,要不此行由我....” “我们一起来一起走。”悦宁溪敛起笑意,“况且我记得你说过我们会以某个身份旁观,这说明曾经我们这个身份的人定会出现,若随意改变或许会产生影响。” 他说得认真,叶初淮果真犹豫不决。 悦宁溪故作轻松,眨了眨眼,“难道你对自己控梦术没自信吗?” 若真遇到危险,他记得书里控梦术者能控制出去的时机。 一听这话,叶初淮微怔愣了下。 等他发现悦宁溪眼底的笑意,无奈失笑:“你都立下军令状了,我若不行,岂非辜负你这份信任。” 最终叶初淮还是同意,起身离开,跟来时一样悄咪咪跳窗走的。 悦宁溪盯着那窗棂,总觉得这场景在哪见过....过了会,他哑然失笑,吹灭烛火后准备提前睡,明早好起来堵人。 其实说服叶初淮那番话,他是胡编乱造的,先不说君奉雪,仙阁怎会让一个凡人参与进来,哪怕他没嫌疑,也救过宁线衣。 天未亮,悦宁溪睁眼醒来,在与隔壁弟子确认君奉雪未离开后,他朝着唯一路径方向下峰。 他昨夜思来想去,愈发肯定若去求他师尊,对方铁定是不会带他去的。所以,天未亮前他又朝找了叶初淮,让他沿途会留下记号,就算到时被发现,大不了就说担心宁线衣。 悦宁溪在暗处躲到瞧见队伍出发,才跟上去,也幸好君奉雪他们并没有御剑而行,他用叶初淮给的符箓追着他们并不难,一路往前,走了一天记号也都在,可慢慢的,悦宁溪就察觉不对劲,他摸出叶初淮事先存好灵力的传音符:“怎么回事?” “...快...跑..” 那边叶初淮声音断断续续,听不太清,但悦宁溪却直觉出事了,他立马朝回跑,打算先去仙阁搬救兵,然而他跑了段路,四周不知何时升腾浓雾,瞬息将眼前景色包围起来。 待视野清晰起来,悦宁溪赫然发现眼前景色变了。 寒风雪野,映照着厚厚的白芒,天穹还飘落着点点雪色,悦宁溪伸出手,一朵小小的雪花,轻飘飘落在自己掌中。 梦蝶忽然变得灼烫起来,他用手碰了碰,扫视一圈后毅然朝前方走去。 * 君奉雪很早就发现身后悦宁溪,对方从相遇就发现并非对仙门不了解,修士伏妖降魔,凡人躲避都来不及,哪个还敢往前凑,除非....他非寻常凡人。 抱着怀疑的心态,君奉雪并未阻止,当他们来到宁线衣传讯给的位置后,发现这里到处弥漫着妖雾。 这地方离云涛仙阁并不远,甚至还未出管辖地界,昨夜在他与悦宁溪去前,师尊就交代师姐前去察看,以宁线衣能为,他们都以为不日便可回来,但...没想到事情会如此棘手。 两峰交界山林掩映之间,宁线衣有些狼狈,正坐在地上调息,她身边躺着被打昏的几名弟子,君奉雪到时,她恰好睁开眼,言简意赅道:“这层迷雾有迷惑心智之效,我需要人手施展净心伏魔阵。” 净心阵是以四方地气,接引灵力绘制符文,佛门以钟铃为引导,而仙阁则是用剑阵,驱散此地瘴气。 此地易守难攻,两山相间,涉及广,各方若出问题难以第一时间支援,难怪宁线衣说需要人手。君奉雪看了眼不远处林间,道:“这只魔物倒是很聪明,师姐,我进去引它。” 宁线衣点点头,比起其他人,小师弟最稳妥。 “好歹今年弟子试炼可是赢了我,” 宁线衣起身,拍了拍君奉雪肩膀,敛起笑意,“万事小心,无论看见什么,相信有我们。” 君奉雪怔了怔,沉吟着点头应了声“嗯”。 他以为是担心魔物会偷袭,可当君奉雪踏入后,方知宁线衣所言是另外一回事。 【悦宁溪:人心中的成见就像座大山。】 国庆节依旧会日更,祝大家出行都不会堵车,景区永远不会撞上大长队,开开心心游玩,高高兴兴回来。[烟花][让我康康]所以,喜欢就收一个呗[摊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山中有鬼 第38章 此山有孩 明知是幻觉,可那刺骨冷意却还是侵入四肢,悦宁溪走了不知多久,然后就看到冰雪天地里悬浮着一幅画。 他不敢靠得太近,远远看着,说是画,其实白纸空空如是,悦宁溪想了想,绕开,继续往前走。 没过一会,又看见那幅画。 悦宁溪盯得眼睛发酸,没有办法,只能朝画走去,然而刚走近,一阵推背感将他甩入画中。天旋地转过后,他发现还是这雪野,不过区别在于天地呈现出诡异的灰色,仿佛都失去了它原本该有的色彩。 在这片灰暗下,出现了小木屋。悦宁溪还看到一个石墩子,之所以会这么认为,是这背影看起来很小。 等走近那一刹间,悦宁溪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冻恍惚了。 小屋前一孩童双膝跪着,四周皆是积雪,绒毛般的飞雪像件狐裘穿在他身上,他安静得仿佛尊雕像。 哪怕知道很可能是幻象,悦宁溪心底却还是很愤怒,谁家人这么狠,让个小孩子跪在外面。再凑近一看,又发现,这小孩并没有昏过去,只是因为没多余的表情,连一丝丝痛苦都未曾。 这小脸蛋都冻得青紫了,他下意识想要去触碰小孩, 忽然,那沾着飞雪的眼睫动了动,在悦宁溪怔愣时,那乱糟糟的脑袋抬起了。 悦宁溪猛地后退两步。 乱糟糟的脑袋下露出那清浅而死灰的眸子,仿佛天生不悲不喜,但可能年纪太小,悦宁溪还是在他眼底发现,那种仿佛森林的麋鹿遇见意外闯入的不速之客的戒备。 稚嫩的脸十分平静,四目相视片刻之后,悦宁溪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这、这天底下,再也找不出与这双冰眸相似的人吧。 瞬息之间,悦宁溪认定了眼前的人。 他好似青|天|白|日碰见鬼盯着小孩,这踏马地是给他弄到什么地方来!等悦宁溪缓过神的时候,小孩早又垂下脑袋,小小身子比他那时候在竹峰还瘦弱,一时间他说不清心里冒出那股子酸涩是什么。 君奉雪明明该是天上的玉龙,沧海遗珠,而非是这雪野角落的枯草,仿佛随时会被这沉重的积雪压垮。 难不成这就是他化不开的心结? 悦宁溪沉默片刻后,他蹲下,抬手扫去孩童身上的积雪,这一动作终于引得对方再次抬眼,没说话就这么盯着他看着。 脑袋肩膀的雪都被拭去干净,悦宁溪的目光微微低垂,轻柔得仿佛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 他贴得特别近,就连风雪好像被挡住了。 小孩明显愣了下,可能是那半垂的眉目太过温和,他的唇动了动,可惜说出的话太轻,几乎被这旷野的风吹得七零八落。 悦宁溪正想靠近些听清,忽然,他听到宁线衣的声音:“小师弟小师弟你怎么样了,净心伏魔阵好了,里面什么情况?!!你倒是说句话呀?” 这声音很近,就在小孩哥身上! 悦宁溪眉心倏地一跳,偏偏这时候又出现变故,小木屋陡然打开,里面窜出几缕黑色魔气,凌厉朝小孩君奉雪而来,那风刃太快了,以至于他根本没得思考,身体本能挡在小孩面前。 但,悦宁溪却没有受伤。 刹那间耳边劲风穿过,将那几缕魔气生生挡下。 下一瞬,悦宁溪腰间被人攥住,往后一拽,又一阵天旋地转过后,两人跌入了一片偏僻的荒野山林,红月悬挂,天幕漆黑,散发着诡异感。 悦宁溪怔愣转过头看向身后不知何时“长大”的君奉雪,随后低头看了看,方才差点就给拽出腰椎间盘突出的手,后知后觉意识到方才是君奉雪从幻象挣脱出来打跑了那魔物。 少年站在他身后,另一手剑光凛冽,利落劈开朝旁边贴在树干的画,旋即放开悦宁溪的腰改拽着他腕间,边朝前跑边道:“方才出了点小意外,师姐无需担心。” 悦宁溪这才发现他腰间晃荡的传音玉佩是亮着的,而此时玉佩那边的宁线衣似乎松了口气,但又很快听出什么来,她疑惑道:“你身边还有人?” 君奉雪余光挪到了他身上,见悦宁溪脸色不太对,脚步也慢了下来,朝着玉佩刚说出“嗯”,没等他解释,身后凌厉的魔气又追了上来。 剑光咻咻朝后方劈去,君奉雪将悦宁溪往自己身后一带,抬剑旋转为盾,化为风刃的魔气打在剑盾上,又飞袭出去后,他单手拽回悦宁溪,往肩上一拉,直接抗着他飞快掠过山林,一路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悦宁溪先是承受超负荷的跑路,又被抗在肩上,腰腹被一路颠簸,整个人眼冒金星,喉咙还压制不住冒着酸水。 可同时,他也知道身后追着什么东西,君奉雪好心救他,总不能还给人添麻烦....尽管这方式有些粗暴。 “我...哕...你哕...跑...” “别说话!” 君奉雪听到身后断断续续虚弱的声音,又一剑劈开魔气,手臂掂了掂悦宁溪即将滑落的身体,殊不知,悦宁溪被这一下,险些吐了出来。 风声刮在耳边,悦宁溪被抗了一路。 眼看身后那团被雾气包裹的东西又出现时候,君奉雪倏地停下,放下悦宁溪,攥着剑盯着那越来越近的魔物。 悦宁溪踉跄了两步,抬眼正好看见原先那团黑雾下的影子,青面獠牙,血盆大口的,直叫人两眼一黑。 而此时,君奉雪却道:“你快跑。” 随即抬手将剑竖在眼前,大有与魔物同归于尽的架势。 悦宁溪一惊,顾不得腿还是软的,攥着他就要往自己身上抗,口中喊道:“别放弃啊!你跑不动就换我来,这种牺牲自己成全他人很伟大吗,我最讨厌你这种行为了...” 骤然脚底法光现,自君奉雪脚下朝着山林蔓延而出,他手里剑意一发,汇聚成强劲的剑光直冲九霄。 “废话真多。” 他口中缓缓道出这句话来,悦宁溪下意识松开那只手。 那魔物见状急速回转逃离,可它的速度远远没有脚下法光迅猛,瞬息之间,整座山林都被法光罩住,魔物撞在了结界上,怒不可遏朝着两人高高跃起,就要一口吞来。 这时,东西南北几个方向飞来四道剑气,猛地穿过黑雾,魔物吐了口污血,被定在半空,任它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君奉雪眼神一冷:“还想跑?!” 说完,他手势一落,那道冲天剑意从前方直接劈下,似银河倾斜,照亮了四周,不远处也有几道身影跃动而来,眨眼间,剑光将魔物轰成了无数碎片星光,剑风灌来,扬起了君奉雪乌发衣袂。 那背影,竟有几分两百年后的君奉雪威势。 山林霍然开朗,月光无阻碍倾斜而下,身后宁线衣带着弟子匆匆赶来,一眼就看到剑指前方的君奉雪站在原地....以及跪在地上的“秋露白”。 众人:“.....” 风吹来,悦宁溪才惊醒过来。每当他做错事,或者惹对方生气,对方就会凝指化剑,冲着远方无人山来上一剑,害他如今身体比大脑先察觉,当场滑跪,立马装乖饶命....方才这一剑,他竟也条件反射。 君奉雪回过头,看着他跪着,忍不住皱了皱眉:“你做什么?” “呃...”悦宁溪灵机一动,捂着腹间垂头,“我要吐了...好恶心啊。” 君奉雪冷眉皱得更紧,他默不作声看了眼远处直接被劈成浮光落地的魔物,默认悦宁溪是看到那魔物的原貌,受不住。 不止他一人这么认为,身后宁线衣缓过神来,她笑着说道:“凡人只能看见一团黑雾,而且站在这净心伏魔阵就跟没事人一样,露白你很有天赋啊,要不要加入仙阁?” “阁主不是不收徒吗?”悦宁溪抬头问。 “咦~我可以收啊。” “师姐,”君奉雪抬眼,“正事重要。” “好吧...” 宁线衣正欲扶起悦宁溪,对方却像是弹簧似得站了起来,她朝两人身上看了看,眼眸微眯起来,有些兴致盎然,但迫于目前情况,她只能先放一边,带着弟子们往山林处理残余魔气,顺便察看还有没有其他魔物。 悦宁溪松口气,与人群中担忧望来的“慕雅琴”对视了一眼,微微颔首。 也不知道君奉雪是否察觉,只见他走近过来,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悦宁溪还想问君奉雪之前在画里是计划之内么,结果话刚到嘴边,君奉雪却什么也没说,直接扭头离去。 悦宁溪愣了愣,回头看着这四周,自觉跟在他后面,也朝着出山方向走去。 出了山不久,宁线衣几人也回来,悦宁溪心一喜,总算不用独自面对抱剑倚靠在石壁前的君奉雪了,没等他松口气,就见宁线衣面色凝重朝他走来,问道;“这只是魔灵对吗?” 君奉雪颔首点了下头。 魔物是一种受魔气侵染而没有灵识的东西,比较容易对付,而魔灵则是生出意识,极其难缠,钟爱吸食修士,而它的上一阶,便是魔族,无论是魔力还是残暴都不是普通修士能对付的。 一只魔灵需要千百只魔物,阶位比不上正统魔族,却也算得上极少数,可一回不仅出现,还就在云涛仙阁不远,这种现象说不上好。 宁线衣还想细问君奉雪在里头遇到什么,然而余光朝那一瞥,发现悦宁溪也是一脸沉思。 “露白怎么也跟着来了?” 悦宁溪被一声唤回了神,眼眸微闪,摸了摸鼻梁,冲宁线衣身后看了眼道:“我...” 忽然,君奉雪道:“是我。” 宁线衣扭头看向身侧。 君奉雪在她面前微垂着头,闷声解释:“我想他对这些东西似很熟悉,或许带他过来能帮到什么。” 悦宁溪愣了下,而宁线衣听后皱起眉,“你让凡人参与?师尊若知...” 哪怕是你也得受罚。 可她到底还是了解这位小师弟心性,目光停留在君奉雪脸上一会,片刻后,她眉宇微松,摆手道:“回去你自个向师尊解释。” “知道。”君奉雪应道。 在旁悦宁溪找不到机会出声,但多少知道是君奉雪为他说谎了。 他十分讶然,宁线衣走后,他偷偷朝他师尊觑了一眼,表情讪讪:“那个....谢谢。还有我跟上来,其实是担心...” 他说到一半,就听到眼前的君奉雪不紧不慢道:“回去了。” 悦宁溪:“???” 他满头雾水,要知道君奉雪自见面都很讨厌他的,在山里也不过处于心中正义道德,没将他丢下。 可这会却主动跳出来帮他掩盖,还很好说话。悦宁溪下意识朝对方看去,而君奉雪正好也看来,双方目光对视一瞬,君奉雪极快地挪开,后来他才意识,这一眼多少带了点想要偷看却被发现的心虚。 可惜后来,君奉雪看都没看他,也没再说话。 悦宁溪来时心里也有想过,这节点或许有关他师尊心结,那么他差不多也可以回去,所以压根没想过还会回去仙阁。得知悦宁溪搬到霞峰时,宁线衣目光在他与君奉雪之间审视一圈,这才道:“回禀的事就交给师弟你了。” 等君奉雪一走,她又也上霞峰,来到悦宁溪屋子后,宁线衣兀自坐下来:“小师弟瞧着稳重,其实我跟师尊挺担心他会闷坏了。” “呃..令师弟才情兼备,”悦宁溪思索一番,“此回并不是他的错,是我非要跟着,宁姑娘可否别怪罪他。” “猜到了。”宁线衣说着突然望向悦宁溪,目光如同暗夜的萤火,“他呀说好听点叫性子沉敛,说难听就是个闷葫芦。小时候他父亲总打他跟他母亲,常年遍体鳞伤,后来他母亲反抗杀了他父亲,不曾想受了刺激,因小师弟那双长得像父亲的眼睛,对他父亲的仇恨转移到他身上,将他赶出家门。” “孩儿生来从由不得自己做主,怎能将此事怪在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身上。” 悦宁溪一听,宁线衣也不是一时兴起说起此事,他很快反应过来道:“你为何...” “我看得出来,你非奸恶之徒。” 宁线衣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他,斟酌道:“小师弟出山后情绪不对劲,我见过那魔灵,擅于攻人内心脆弱,又十分狡猾,你们是如何将它引出来的?” 一说到这个,悦宁溪想到那个跪在小屋前的小小身影,顿时不知道如何开口解释这件事。 “是遇到些事....” 以师尊那么要强的性格,应不想让身旁人担心才是。 岂料宁线衣却一下子猜到,她低叹道:“果然是那件事吧。” “什么?”悦宁溪故作疑问,“你别误会,其实遇到也不是什么...” “被师尊带回来后,小师弟曾十分沉迷修炼,几乎不见任何人,某段时间他忽然开朗了许多,愿意同我们说话了,可过没多久他的母亲逝世,后来发了几日高烧忘记了之前的记忆。”宁线衣打断了悦宁溪,自顾自开口,“我跟师尊都觉得忘记也好,便没提过之前的事。” 悦宁溪蹙了蹙眉。 “可今日我问的时候,他神情跟那时有些相似,”宁线衣凑近他面前,“你跟他一块,他在幻象中真没怪异举动?” 何止怪异,险些就被魔灵得逞了。 之前他从未想过他师尊悲催的身世,宁线衣的话是真的,那之前看到就不是为了引魔灵而设下的陷阱,那只魔灵陡然出现,是因为被打乱了计划,所以那时候传音玉佩才会响起。 “师姐。” 两人说着话,君奉雪的声音出现在门口,“师尊让你过去。” 【君奉雪:急,现在还来个师姐想挖墙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此山有孩 第39章 反常的人 悦宁溪和宁线衣对视一眼,宁线衣笑着起身,“要是在霞峰住得不习惯,竹峰随时欢迎。” 说完这句,她偷偷朝他眨了下眼,转身离开。 君奉雪见宁线衣离开,并没有进屋,片刻后,他轻飘着留下一句话。 “不该问的别问。” 悦宁溪闻言微哽,看着人逐渐远去的背影,随后又坐回去,目光沉寂地盯着桌上那冷掉的茶,思绪却跟着那道身影飘向遥远的远方。 隔天醒来,悦宁溪就去找叶初淮,他与顶着“慕雅琴”的叶初淮见面还得刻意遮掩踪迹,毕竟两人身份还是不要被误会比较好,于是给用叶初淮给的存灵传音传讯,约在后山河溪见面。 叶初淮很快明白他来找他意图,他道:“梦蝶没反应,尚未到时候。” 悦宁溪不言,似在思考。叶初淮看着他,提醒道:“想唤醒仙尊,就需让仙尊自己察觉,不然时间太久,你我都会遭受反噬。” 是他执着了,尽管这具身体身份还未解清楚,可他们来此的目的,是为唤醒他师尊的。 悦宁溪回到霞峰,正好瞧见君奉雪一个人在练剑,过了一会,他察觉到有人走近,倏地停剑回头。 按照叶初淮说法,想唤醒就得多多接触,哪怕是热脸贴冷屁股,他也得认了。悦宁溪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朝人走了过去。 君奉雪锁眉不放,好似他的出现多令人不耐烦。 “给你带了好吃的。”悦宁溪知道打扰人练剑,谄媚地笑笑,拿出背后的绿豆糕放在石桌,见人不动,主动捏起一块递过去。 然而君奉雪却不领情,在他手递到面前时,也只是抿紧唇,盯着那块糕点不动。 悦宁溪往前伸的动作一顿,似乎想到什么,又兀自塞回自己嘴里。 君奉雪看着他拍了拍手里的糕屑,淡色的屑末慢慢掉落在地,这一瞬间,他想起在幻象里对方轻柔拍着积雪,明明是很轻的触感,却带给他一股无比熟悉的感觉。 那种微妙的感觉升腾,蔓延在他心口,仿佛一面平静的湖被投下一颗落石,一圈圈涟漪顺着张开。 他诧异,自己内心深处,竟有几分难以压抑的...欣喜? 意识到这一点,他甚至在对方被师姐怀疑时,有生以来他说了谎。 悦宁溪匆匆咽下糕点后,又重拿一块递过去,“看,没毒。” 瞧对方似乎还在出神,他又将手伸了伸,淡绿色的糕点甚至都碰到君奉雪的薄唇,而君奉雪却仿佛受了惊,几乎毫不犹豫,推开他的手,逃一般往身后冲。 悦宁溪一愣,随后欲追上去,跑了两步,又折回来将绿豆糕揣怀里再追过去。 君奉雪的修为岂是如今这副凡人身躯能追上的,等悦宁溪跑到他屋前时,人咻的一下又掠进屋,再啪的声将门关得死紧。 悦宁溪不明白又是哪里惹到人了,喘着气来到门前,抬手就是一顿敲。 “你跑什么?” 屋里人没说话,悦宁溪脾气也上来,冲着屋子喊道:“君奉雪!” 等喊完,悦宁溪后知后觉,他这般大逆不道,他师尊醒来不会发现吧? 他稍稍冷静了下来,盯着紧闭的门扉,无奈放低了声音:“我又哪得罪你了?” “没有。” 里面陡然传来两字,悦宁溪愣了下,立刻凑近些问道:“那你今日心情不好?” “....” 悦宁溪蹙了下眉,目光仿佛要穿透这层门窗,就在他打算离开时,忽然想起宁线衣那句“小师弟情绪不对劲”,他不知道为什么,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眸会在脑海闪过。 或许是因想起什么了吧。 悦宁溪挪回踏出的脚,站在门前,语气放软道:“那天的事...我没有告诉宁姑娘。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什么都没看到。” 说着,他想了想,伸出手,“你若不放心我可以发誓...” 话还没说完,门陡然被打开。 君奉雪果然看见三指向天的悦宁溪,他出手,拽下悦宁溪的手臂。 悦宁溪准备半路被打断,眨了眨眼,只见君奉雪神情淡淡,缓缓皱起眉宇:“你除了发誓还会别的吗?” 少年的声音清冽,却带着酒入喉的微哑。 悦宁溪尴尬抬手,却发现手里还提着东西,本来挠后脑的手僵在半空,半响,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放回去。 “这糕点,”他摇了摇手里的东西,“你还要吗?” 君奉雪轻轻垂眸。 本准备好被再次拒绝,未料到,少年伸出手,掌心向上。 悦宁溪愣愣的看着对方。 少年一身银白,干练又不失翩翩仙然,站在屋中,隔着门褴,神色看不出半点变化:“不是给我吗?” 悦宁溪这才如梦初醒,正递过去。 就见少年一瞬不瞬凝视着他,认真出声:“我们是不是见过?” 这句话,两人都懵了。 君奉雪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对这人有这么强烈的熟悉感,之前并没有,直到幻象里落雪下那低垂柔和的眉眼,脑海偶尔会闪过风筝下的场景。 那应该是他小时候丢失的记忆。 可...这人年纪轻轻,又无修为,并不是他记忆里模糊那个人。 他有些迷茫,悦宁溪也是愣了。 他即担心又欣喜,担心被发现来自将来,欣喜是他师尊有此感觉,是否代表意识在逐渐苏醒。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君奉雪若意识苏醒,梦蝶不该没有反应,他口中的意思,怕是前者....又不太像。 悦宁溪刚想开口,君奉雪就敛回眸光,半响,低低道:“或许我想错了。” 他说得很小声,悦宁溪都没听清。 看着还在认真思考的人,他讪笑摆手道:“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君奉雪抬头,悦宁溪背过身欲走,刚踏出脚,又转过身来,从他手中微微打开的包装里拿走一块绿豆糕,青年满脸绷带,眼眸却异常明亮干净。 他噌的一下跳下屋檐前的小台阶,扬了扬手道谢。 君奉雪莫名又感觉这一幕很熟悉,他下意识想喊住人,可悦宁溪跑得很快,几乎一下子就冲出了院子,甚至不给他抬手机会。 * 过了两日,悦宁溪例行找叶初淮,没在老地方看到人,反倒路上听说有弟子被发现魔气侵染,天一老人正命宁线衣召集之前清理山里那只魔灵弟子。 悦宁溪起初没在意,正走到半路,猛地才反应过来。 他记得书里说过魔族曾有过将魔气藏在人体内,引人入魔,两百年唯独仙阁没遭受过此祸事,就是因为玄天镜可堪破一切伪装。 话说回来,叶初淮八成都给召集去主峰,而他们是由两百年前后的玄天镜作媒介来到这里,万一给试出问题可怎么办? 悦宁溪脸色微变,立马朝着主峰方向过去,刚到,还没平复呼吸,碰巧君奉雪御剑正好落地。 “师尊召集,跟我走一趟。” 悦宁溪知道事情可能有变,却还是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之前搜山的弟子里今早被发现剑气缠有魔气,险些误伤同门,师尊怀疑那只魔灵还未死,正打算...”君奉雪说到一半,余光瞥见悦宁溪极差的脸色,“你怎么了?” 悦宁溪摇摇头表示没事,抬头望了眼峰顶宏伟的建筑,心里不安越重,先不说从君奉雪眼皮底下逃走的可能性,叶初淮还在,他也不可能丢下人跑。 两人前后脚到主殿,碧辉煌的主殿广场,其他人早已等在原地,九峰长老皆在,在下方等着的弟子们不敢妄动,个个面容肃然。 “慕雅琴”站在人群后,静静站在那,面容低垂,让人瞧不清神色。 悦宁溪看了眼四周,趁没人注意朝人走了过去。 在他走近那瞬间,叶初淮就看过来,有旁人在,他见到悦宁溪时,并没露出太多破绽,等两人看见台上时,顿时心情怎么又沉重起来。 原本计划好好,他负责打听天妄仙过往,而悦宁溪近水楼台,多多接触仙尊看能否唤醒仙尊意识,偏偏那日魔灵又出事。 他目光与悦宁溪对视瞬间,悦宁溪似瞧出他隐含的意思,他走近几步,正要说什么,蓦地察觉有人走近,便立刻敛色。 “慕雅琴”目光一怔,面上不咸不淡道:“少主。” 悦宁溪扭过去来,对上无甚波澜的眸子,讪笑道:“我来打声招呼,令师不是在找你吗?还不快去?” 君奉雪面色很淡,微微颔首,并没有说话。 “慕雅琴”没说话,而悦宁溪神情与话里皆有赶人的嫌疑,但他此时也顾不了这么多,君奉雪看了他一眼,终于开口道:“一起过去吧。” 悦宁溪心想万一事情不对头,叶初淮在身边,他也能做足准备,但瞧君奉雪这模样,若拒绝...在他踌躇不定时,叶初淮碰了碰他臂弯,然后道:“秋公子所言之事不急一时,一切自有定数。” 悦宁溪眸色微动,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后,才同君奉雪往天一老人那边走。 两人走了十几步后,君奉雪余光瞥了眼神情略微颓然的悦宁溪,他微微皱眉,正欲开口让人的回去,可一个念头骤然闪过。 两人之间氛围并不像刚相识不久,前两日离阁,悦宁溪一个凡人如何跟得上他们的?他那日说担心...究竟是担心师姐,还是另有其人? 这个念头闪过瞬间,他看向悦宁溪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悦宁溪察觉到他的目光,好奇出声道:“怎么了?” “在好奇。” 君奉雪抬起眼眸,道:“你明明第一次来仙阁,怎会与仙阁弟子熟悉的?” 【君奉雪:多喊几声也没问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反常的人 第40章 苏醒前兆 他眉头轻挑,那双仿佛能穿透世间万物的冰眸微微眯起,蕴含不易察觉的冰冷,之前好不容易熟捻了几分,好像陡然疏远。 悦宁溪似没发觉,抬手回应不远处正冲他们扬手的宁线衣,气息稳定道:“当然,很久前慕姑娘救过我,认出她时我也很意外。” 君奉雪眉宇锁得愈紧,“竹峰弟子说是她先找上你的。” “她可能觉得熟悉,因此来找我问清楚。”悦宁溪不敢说得太明,给今后真正的慕雅琴留点余地,“不记得很正常,小时候的事谁记得那么清楚,估计连长什么样都忘了吧。” “...” 一直跟在身旁的君奉雪不知何时停下来,他站定着不动,无声地看着他,狭长而冷淡的眼底尽是化不开的浓雾。 悦宁溪眨了眨眼,也没觉得哪里露出破绽吧,而此时,身后传来一声怒吼,以及宁线衣一句“快闪开”,紧接着,一团黑雾朝他们猛地扑了过来。 下一刻,君奉雪璀璨的灵剑抵住那团黑雾,又有一名弟子仰天痛苦吼叫,黑漆漆的东西冲出他体内,在即将袭击身旁的弟子时,宁线衣一剑劈了过去,回头朝着众人道:“列阵。” 外围的弟子仿佛早有准备,拔剑后退列阵,十分整齐凛然,将几十位弟子包围起来,悦宁溪看了眼,除了那日同行,还多出十左右。 其他人还在慌慌张张时,又发生了方才的情况,黑雾窜出后立即在半空聚拢,霎时天地变色。而君奉雪与宁线衣师姐弟各持灵剑,以仙阁所授剑术配合挥砍,剑气仿佛是追踪着那些魔气。 那些魔气察觉,在剑阵中弟子乱闯,可惜还未碰到弟子,就被无形的剑气被弹了回去。 悦宁溪眯眼瞧了瞧,发现剑阵中的剑气仿佛在刻意引导般,不断牵引着魔气,一旦魔气欲想攻击,或回到之前弟子的身体,就会被剑气震成一滩黑气,驱向中央。 方才君奉雪抵挡黑雾时,顺势这么一推,悦宁溪也进到剑阵里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君奉雪在对付魔气时,眼神时不时往他这边瞟。 起初以为是他太过敏感,可他观察片刻,确定自己的感觉没错,君奉雪就是在盯着这边。 悦宁溪眼尾轻颤,心想这小师尊不会是在怀疑他吧? 他分神一瞬,一缕黑气竟转头放弃身边的仙阁弟子,黑影迭闪,朝这边扑来,远处君奉雪急急而来,却见悦宁溪身侧冲过来一人,将他往旁一扑,两人一齐滚向一边。 叶初淮刚一落地,立刻翻身起来,手持符箓催动灵力,打向那团黑雾。 黑雾似乎认出他身上服饰,又因被符箓打中,竟不敢贸然上前。 “躲在我后面。”叶初淮朝着身后的悦宁溪低声嘱咐,又不容分说站在黑雾面前,双手持符攻上去。 “当心。” 悦宁溪点头应道。 君奉雪走了没几步,发现“慕雅琴”救了他后,紧绷的神色似乎松了下,很快他又投入到配合宁线衣将魔气引到阵中央去。 这些魔灵见仙阁弟子身上有防护,或许有所察觉,所以尽往他这边来,以如今叶初淮修为,可能护他不了多久。 悦宁溪也没想到君奉雪会坑他一把,难道是露出的破绽太多了? 除了生气,他也意识到之前接近很可能是君奉雪刻意为之,然而就在他想着破绽是哪句话时,身后腥臭味骤袭,叶初淮挥剑却被甩开,悦宁溪本能朝旁边跑去,却一下子与另一团黑雾打了个照面,当即觉得戾气扑面而来。 真是专挑软柿子捏。 在悦宁溪急速转向时,一柄剑光自他侧脸划过,顿时穿透身后黑雾,也就在这刹那,君奉雪翻空从高处猛地跃下,磅礴剑气直刺两团黑雾! 这黑雾注意力本就在悦宁溪身上,灵剑之贯而入,黑雾哀嚎一声,被随后赶到的君奉雪握住剑柄,猛地一甩,重重砸到中央地面。 所有黑雾几乎被驱赶到那位置,宁线衣抬剑竖在眼前,心中默念口诀,与外围列阵弟子挥剑,剑光万瞬,剑阵骤然缩小,最后呈现三角形结界将那些武器困在同一地方。 这一切早有准备,以宁线衣和就君奉雪联手镇压结束,召集弟子只为一网打尽,魔灵有智却远不如魔族,稍用手段便能将其引出来。 如此那些被侵蚀的弟子体内魔气自会出来,也无须劳师动众用上至宝,正好也可以看看这段时间自己两名徒弟修行如何,可谓一箭双雕。 吩咐完长老们着手处理残余魔灵,天一老人道:“众人回去记得服用药。” 九峰长老负责那些被魔气侵蚀过弟子,而没被侵蚀但在同行中,也需要好好诊断下。 悦宁溪站在原地缓了缓,努力恢复之前“秋露白”,可由于魔灵逼命,让他有些不太自然。众目睽睽,叶初淮不好上前来问什么,跟着人流前去。 而备受瞩目的那两人就在不远处,宁线衣似乎在发脾气,悦宁溪走近,依稀听到好像在质问君奉雪为什么将他卷入其中。 而君奉雪背对着他,看不见他表情。 宁线衣看见他,凝重的脸色立即收了起来,朝他挥挥手,“露白你...咦,你脸好了呀?” 一阵清风吹来,悦宁溪这时才感觉哪里不对劲,脸上凉飕飕的! 绷带在躲闪魔灵那时就有些松,还被剑气一通乱绞,不掉才怪。 他正想将滑落的绷带整一整,也就这一刹那,一只手突兀而来,拦住了他。 衣袂扬起带着少许霜梅的冷香,于此同时,锁骨下方的梦蝶印记有了剧烈反应,悦宁溪惊愕抬头,就见近在迟尺的俊冷面容,没有过多的表情,可悦宁溪却从他的眼神,感觉到错愕、惊喜的情绪。 君奉雪目光落在悦宁溪脸色,盯着他盯了好久。 久到他觉得这是梦,视线范围内是记忆深处熟悉的脸庞,他的呼吸不由轻了些,之前即便怀疑,也没往这方面想。 因为他的“哥哥”是有灵力,因此即便这双眼睛很相似。 眼底血丝越来越浓,君奉雪指尖微动,正要彻底扯掉那遮不到多少的绷带,忽然,宁线衣上前来推开他。 她察觉到君奉雪身上紊乱的剑意,护在悦宁溪面前,道:“你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面对凡人居然还动起手来,也不该将人推向剑阵,况且师尊早用玄天镜试过,秋露白不是伪装的,身上也没魔气。 尽管知道自家师弟修习无情道,天生情感比别人淡漠,但这也不是随意能伤害他人的借口。 悦宁溪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前一刻还坑他入剑阵,如今又过来拉拉扯扯,究竟是他太没脾气,还是他师尊对他成见太深。 “我...” 君奉雪刚说一个字,忽然就捂着脑袋,往后倒去。 宁线衣都被吓一跳,勉强扶住人,立刻招呼周边弟子帮忙。悦宁溪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准备帮忙,刚伸手,想帮扶另一边,君奉雪精准擒住他。 “别走...” 他紧紧拉着他,神情痛苦万分,不知醒着还是昏去。 “好好...” 悦宁溪从未见他如此,与宁线衣对视了眼,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没挣开他的手,小声道:“我不走。” 君奉雪突然情况,大家伙都以为是对付魔灵时受伤,幸亏在正殿前,天一老人很快让人抬进去,然而宁线衣却有些头疼。 自家师弟抓着人不放,好几人费力都无法让他松开。 而方才君奉雪险些压抑不住剑气,这点很奇怪,若让普通人的秋露白靠近,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宁线衣微微思忖些,正打算先封住君奉雪这只手臂经脉时,只见旁边的青年缓缓低下头,在师弟耳边不紧不慢说了句话—— “松开。” 这两字刚落,那只如铁般的手掌陡然一松,宁线衣表情微愣,但很快就指挥弟子将人抬进去,回头匆匆跟悦宁溪解释:“露白你先等等,我去去就来。” 说完,便也跟着进殿去。 等人被抬进去,悦宁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因为用了些力道挣脱,手腕留下了五指红痕。 他也有些担心,犹豫不决是否离开,然而余光瞥见站在石墩徘徊的叶初淮后,他脚下旋即一转,朝人放下追去。 四周无人后,悦宁溪赶忙上前去,拦人就问:“是梦蝶有反应了吗?” 他清楚他师尊实力,又就在身旁,受伤是不可能,唯一变数,就可能这“梦”可能要醒了。 谁知,“慕雅琴”回过头来,神情茫然,“你在跟我说话?” 这不是叶初淮! 没能等到君奉雪醒来,悦宁溪就因叶初淮的消失而失了心神,趁着宁线衣以及仙阁忙碌时,他连夜跑出山,怕等后面会被仙阁当作被夺舍审问。 结果半路,他脑袋一阵眩晕,那种被什么东西一锤给重击了下后,整个灵魂震荡一秒,就陷入了黑暗。 叶兄也没说这么突然啊! 【后续可能有点小小虐,不要紧的,小虐怡情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苏醒前兆 第41章 物是人非 悦宁溪醒来后,意识还有些昏沉,可他却捉住身旁的人。 被捉住的“人”动作一顿,“我先给你看看。” 叶初淮半强硬将他按捺在回去后,手指探向悦宁溪腕间,灵力顺着经脉进入,与他本人的感觉一样,像炎热夏日吹来一阵爽凉的风,就连有时经脉隐隐作疼之疾也感觉到安抚。 方才震荡太过异样,尽管魂识没损害,悦宁溪还是缓了好久,他看着熟悉的叶初淮,问道:“怎么回事?刚刚...” “梦蝶突然反应,我没来得及通知你,就被强行驱离,回溯十分奇怪,我从未遇见过这般真实。若猜不错,这应该是玄天镜...” 这时门被推开,楚云湛急匆匆进来,看他脸色两人皆以为君奉雪那边发生变故,悦宁溪立即起身,从偏阁回到主阁,推门而入,就看到君奉雪坐了起来。 他仿若无事般,左掌下两指揉着太阳穴,缓解刚刚醒来的刺眼的光芒。 就知道君奉雪没那么简单,修真界第一人,怎会因为这点事就….悦宁溪准备像往常上前时,忽然寒意侵袭,突如其来的威压让人每个毛孔抗拒颤栗着。 他声音仿佛被扼住在喉间般,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而扼住这一切正是靠在床头,从左手指缝中,露出那双冰冷的视线。 随着君奉雪慢慢抬起头,那双冰川寒石般的眸子也从墨发中射来。 “谁允许你们来此的?” 这声音仿佛被冰川覆盖,瞬间冻住了悦宁溪那热切的心。 叶初淮露出诧异表情,随后似是反应过来,忙道:“仙尊刚苏醒,意识受刺激,辟邪珠正好有稳定心神之效,不如由我先替仙尊看看。” 听到这话,君奉雪面色不动,微微蹙眉:“辟邪珠?” 叶初淮作揖告退,返回去拿辟邪珠,楚云湛只能先送他出去。 很快,阁内只剩两人,君奉雪掀开身上的被褥,脚刚踩下,又一阵眩晕,就在这停滞瞬间,一双手搀住了他,“您不能乱动….” 君奉雪乜斜了眼攥住手臂的手,脸蓦地一沉,动作一甩,悦宁溪整个人没有防备地甩开了数步,酿跄了几下才稳住。 “你,”君奉雪眸色沉冷,“为何出现在这?” 正好楚云湛匆匆回来,看了眼低垂着头的悦宁溪,走到君奉雪身边,行礼道:“仙尊这几日昏迷,叶公子被少主带进来,一方阁禁制似乎没拦...” 那厢还在解释什么,悦宁溪却盯着微微发麻的手心,心克制不住颤栗起来。 “本君可不记得什么少主?” 听到君奉雪的声音,悦宁溪蓦地抬头,愣愣看着那双陌生的眼眸。 片刻后,他似反应过来。 此刻君奉雪全然没有熟悉的半点影子,同样的面容,说的话也不像以往那般温和,甚至像是锋芒刺背的冰刃! 这下连同楚云湛也是愣住了,还一副搞不清楚状况,憨直解释这一切由来。 “荒唐!” 刚苏醒的君奉雪情绪十分躁郁,伴着暗哑的声调朝着不远处的人道:“本君怎可能放任这种人继任仙阁。” 悦宁溪整个耳膜嗡嗡直响,楚云湛终于意识到事情严重性,难以置信道:“您忘记少主了?” 君奉雪没理会楚云湛,眼眸锁定悦宁溪,毫无掩饰的厌恶令悦宁溪心中传来一阵阵隐痛。 “师尊....” 悦宁溪被动走了半步,可还未踩下,只觉冷风扑面,眼前几道剑气正停在他面门前,刺骨寒意刺痛了他的眼瞳,逼着他后退。 “活腻了?”那双冰眸视蝼蚁般朝他冷冷一扫,说得极淡。 如同初见般,不!比之无情。 悦宁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出尘玉容,此时眼神露出一抹鄙蔑。 “或许你想试试哑巴的滋味....” 尖刻的话从那薄唇流出,嗓音低沉有磁性,跟那时候问他要什么礼物一样,可为什么?满眼杀意却是向着他! 悦宁溪呼吸滞了滞。 君奉雪坐在床边。 阁内风雪侵袭,悦宁溪知道,那是他师尊的剑意。 他手势轻抬,好似随意拨弄空气。 四周的空气越来越少,悦宁溪明白了。 君奉雪是认真的。 他真的有可能动手…..不是他师尊忘了什么,是他忘记君奉雪的恐怖….是他忘了他们之间的相处本就不该这般的和睦。 是他刻意忽略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然而在悦宁溪仓皇后退时,君奉雪冰眸无意间落在他的手腕,忽地厉声道:“站住!” 君奉雪猛地起身,可没迈出两步,他一手捂着心口,单膝跪在床边,猝然间一股浓浓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充满整间屋子。 “仙尊!” 楚云湛此时也顾不得其他,急忙搀住君奉雪,目光落在指缝间滴落在地的血液时,原本气恼的神色顿时变了。 鲜血滴滴答答落在洁净的地面,汇聚成小滩血泊,悦宁溪担心想要上前,可脚步却无法动弹。 他的师尊,在拒绝他的靠近。 恍惚间,听见楚云湛急促呼喊,悦宁溪定神望去,瞳孔骤缩,方才还对他充满敌意的君奉雪此刻昏倒在了楚云湛怀中。 兜兜转转,他们的关系还是回到了最初。 他的师尊忘了他,又好像没有忘,至少记得他这张脸,这张刻在脑海中令他厌恶的脸。 这种状况为什么不早点来?!他试探了那么多次,偏偏在接受的时候,老天又给他开了一个玩笑。 那日赶来的叶初淮唤醒君奉雪,后者醒来时似乎记起了他的来历,紧接着,不假思索下的命令。 “老老实实地待在你那地方,”君奉雪眼神极淡,声音平稳,“再出现本君面前,我就杀了你。” 悦宁溪被囚禁在小竹峰,任何人不得探视, 如原书一样。 可笑的是,那日叶初淮也在,他师尊一方面是对他的厌恶无法掩饰,或许又看穿他心里害怕,竟将叶初淮留在皓雪庭。 这几日慕雅琴在打探消息,也知道叶初淮得到君奉雪的赏识,贵为仙阁宾客,被邀请到仙阁招待贵宾的楼阁当中去。 熟悉的剧情,来得真慢,可就在他猝不及防下发生了。 悦宁溪莫名想笑,可又不知该笑什么。 那棵古木旁,阵阵清风吹过,拂起悦宁溪鬓角碎发,似乎连这沙沙作响的古树都知悉他心口郁气,找不到任何的宣泄口,又好像空荡荡的。 上方陡然飘落叶子,悦宁溪无意识地伸出手,日光对着那脉路分明的叶子,似乎回到那一晚,他手上动作一顿,缓缓放开那片叶子。 “至于这么颓丧吗?” 过了很久,树下来人了。云意本就是个急躁的人,见悦宁溪“顾影自怜”的背影,气得不打一处来,果断爬上树,一把揪出悦宁溪前襟,可下一刻,恨铁不成钢的神色却成了惊讶,“你、你在做什么?” 悦宁溪身旁有许多落叶,每片玉壶流光炫舞化成一叶翠绿的玉晶,他也丝毫不在意被揪住的衣襟,声调也微微提高:“我灵力恢复如初了!” 想象中黯然神伤情况都没出现,青年脸庞欣喜也不似作假,云意原本想安慰的话卡在嗓子眼,力道不禁一松,他颇无奈道:“搞了半天,你在弄这个?” “不然呢?”悦宁溪耸了耸肩,反问道:“哭?哭能解决问题的话,要警...修炼有何用。” 远方云雾山峦,悦宁溪抬头看了眼,字句清晰道:“师尊的遗忘症发生很奇怪,怕是救我所伤,亦或是那时梦术强制驱除的缘故,导致唯独忘了我。” “你想让仙尊记起来?”云意道。 他的语气有些赞同,悦宁溪自然也知道,如今君奉雪如此厌恶他,想要接近难如登天,遑论恢复记忆。 悦宁溪语气泄露些许无奈,“办法还在想。” 重明曾说过他能医治,只是那时候他不知道这术叫做噬心印。这次的事恐怕也跟那时候一样,上次重明用了神力护住他心脉,而他的师尊无法,受到禁制的反噬造成的,但结果是一样的。 悦宁溪脑子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可这过程就是有点点难受。 果然人一旦拥有,失去便会十分介怀。 或许,他一开始就该坚守本心。 悦宁溪片刻失神,直到云意连喊几声将他思绪唤了回来,他才傻傻地问道:“啥?什么兽?” 云意难得没有多说什么,又重复了一遍:“南境传闻有一兽,可治各种遗忘症状,不知道是真是假。” 悦宁溪沉吟片刻,一抹恍然从脸上闪过,“等等,数月前南境发生灵兽伤人,部分被伤及者都出现记忆偏差。” 那份书信里也记着南境灵兽雀鸦,状似乌鸦可做补汤,加以百年灵果可治愈某些疑难忘却症。会不会跟这件事有关?当初就该问清楚哪些人伤人的灵兽是什么,悦宁溪有些懊恼不已。 他索性拍了拍衣衫起身,朝身旁云意道:“叶初淮还在仙阁吧?” 云意却道:“你连小竹峰都出不出,问这做什么?” 悦宁溪思索了片刻,食指摇了摇。 * “那人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药?” “属下解释这么多回也不差这两回,少主确是您带大的,心法,剑术都是您亲力亲为,连少主之位都是您广召仙门见证亲自…..” 别致风雅的庭院,君奉雪手里白玉茶盏搁置在桌,不耐睨了眼还在喋喋不休的楚云湛。 良久,他起身道:“你觉得我会信自己将一个半魔之身的叛徒之子悉心照料?” “可您昏迷,就是因为救他。”楚云湛抓耳挠腮,面露焦灼,一把拽住欲离开的君奉雪,“您还记得么?那时候属下也是这样抓着您,可您还是甩开冲进灵力漩涡,为的就是您口中叛徒之子!” 君奉雪侧首怒目相视,半响,他以灵力震开臂弯上的手,冷漠道:“本君看你是疯了。” 为了救厌恶之人不惜以身犯险?! 君奉雪脑海中闪过一张恣意狂妄的脸,嘲笑地望着他,仿佛在嗤笑他也有这么一天。 可在隐蔽的角落,模糊笑脸倏地闪过,带着亲近的呼唤“师尊”。 君奉雪晃了下头,手捂着发疼的前额,眉头拧得死紧,那股子烦躁又浮上心头。 为何会总出现在他脑海,为何会觉得明明没有失去记忆,可却好像哪里空了,犹如一块军步图被挖去了最重要的那部分,越努力想越想不起来。 【悦宁溪:家人们,谁懂啊,一下子要我走,一下子要站住,有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物是人非 第42章 双鱼玉佩 这周围一切好像没变,又好像变了,比如说刚醒来,一方阁多出了张与其他椅子微微有些差别的檀木圈椅。 一方阁是他寝居,除了楚云湛几乎无人敢踏进这里,可问过楚云湛,得到却是他特意唤了工匠打造的,目的是担心少主坐不安稳, 君奉雪连自己都不知道,他何时这般热心肠。 可紧随其后,不止皓雪庭,就连仙阁到处都发生诡异的变化,大到言事堂,小到百灵庭,甚至连飓风谷都被他布下结界,所有灵兽都无法伤人。 君奉雪从不屑到满脸错愕不敢置信,仿佛觉得做这些事的他是多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包括那张枫红色圈椅.... 君奉雪盯了半天,他淡淡地道:“把这张椅子扔了。” 楚云湛一下子被噎住了,气恼道:“仙尊!” 之后,哪怕楚云湛在他身旁如何絮絮叨叨地讲述着那犹如陌生人的过往,君奉雪脸上表情毫无波澜,偶尔烦了也会直接命令楚云湛出去做些别的事。 “这里什么时候换了?” 在皓雪庭被楚云湛吵得越来越堵,君奉雪干脆来这百灵庭散散心,却发现柳树石亭中焕然一新,连最普通的砖面铺面也换成了看不出颜色的采石,跟这青碧的湖泊与柳色中显得格格不入。 身侧的弟子立即回道:“三年半前少主中毒,所以您下令重新修建成。原本您打算将百灵居毁掉,还是少主央求您后同意他来负责设计。”后半句像是随口一说。 君奉雪神色微妙,盯着那古怪的凉亭半响,好在这些天听得够多,他适应得很快。 他面无表情道:“拆掉。” 话语间充满反感。 “啊?属下遵命...” 那弟子目光偷偷看向拂袖而去的君奉雪,小声对着同伴道:“难不成这几日传言是真的?” 这话没意外落入耳边,君奉雪唇角微微下压,没了逛的心情,直接转头朝仙阁主峰去。 言事堂,仙阁处理事务之地,也是仙阁弟子受卷书礼之地。肃然庄严宫殿之外,偏殿环绕,飞檐下圆柱壁画雕镂繁华,游廊别致,看出这里与清静的皓雪庭是两个极端。 历代阁主居所不同,出了君奉雪这个死脑筋偏偏要住在那种偏僻的地方的阁主后,新晋弟子都会在这里接受过言堂三大长老教诲,考核过关才能分配到各位上任职。 据说君奉雪以前严谨端正,是大长老眼中最欣赏的弟子。哪怕如今的君奉雪处事乖张,性情阴晴,但在三大长老眼中惋惜有,却也尽心尽责为其分摊事物,很得君奉雪倚重。 “见过仙尊。” 苍老的声音赫然响起,君奉雪寻声而望,看见飞檐红廊里抱着小叠册子的鹤发老者。 君奉雪轻颔首示意人起身,道:“鹤老。” 鹤老和蔼一笑,伸颈探了探君奉雪身后,没发现往日跟随在后的那道白色身影,松口气的同时不由得疑惑道:“少主不在言堂啊?” 君奉雪不明就以:“什么?” 鹤老空出左手摸了摸那灰白的须子颇有些无奈,尴尬笑了笑道:“很少见仙尊独自来言堂,以往都是少主被罚过来瞧一瞧,老身以为少主又闯祸仙尊不忍罚也来了。” 君奉雪:“……” 片刻,他抿紧薄唇,一言不发转身离开,留下一脸摸不清头脑的鹤老。在鹤老问出口时,君奉雪其实已有所感,只是没想到连为人正直的鹤老也如此。 自醒来后,身边总有人无时不刻提醒着他的存在。 真是厌烦至极! 好似觉察到君奉雪的心烦意乱,一路上的弟子知趣眼观鼻鼻观心,好奇也比不过命重要。 君奉雪行至一处时,别致的竹林风景倏落眼中,他若有所思地打量起周围。 阵阵动听的铃铛声响起,清冽洌的声音伴被清风拂过,令原本焦躁的心得到了片刻缓解。 两旁翠竹隔不远挂着用蓝色绳子的银色的小铃铛,风一吹,银铃叮当作响,悦耳不嘈杂。 过了片刻,君奉雪才发现他居然来到上小竹峰的山道。 银铃上等材料铸造,在阳光下折射出道道绚丽的光线,君奉雪盯着离最近的那棵翠竹上的银铃恍惚了两下,他脚步不由上前小半步,眼前这串铃铛明明不如那几串好,但为何它的声音却是更清新入耳? 好在他及时回神,才没做出伸手去触碰那银铃的蠢事来。 君奉雪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里莫名哀伤起来,这情绪来得诡异又格外真实。 “这铃铛是您来竹峰的次数,少主哄您开心时特意挂上的。” 君奉雪身后冷不防靠近一人,他回首便听到楚云湛又道:“银铃是少主亲自挑选,每一串都不假他人,离您最近的那串是上次少主生辰跟您一道挂上去的。” 楚云湛此刻啰嗦得不像话,似没看见君奉雪那微沉下去的脸色,与那逃避似的离去步伐,他紧跟在后头,声音也随着加快的步伐提亮:“不仅如此,仙尊在生辰礼上送给少主随身灵剑秋梦,还有……” “够了!” 冷斥开口瞬间让身后急促的脚步与聒噪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 君奉雪终于忍受不了耳边充斥他没有半点记忆的事情,他回过身,冰眸泛着冷然凌厉,可在瞥见身后楚云湛的脸色,蓦地却说不出来了。 楚云湛神情泰然,没有半点因他的怒斥而退却,问心无愧道:“就算是您想处罚属下,也无法改变发生的事实。” 这句话,令君奉雪不由想起曾经楚云湛面对发疯的他,也是这般义正言辞地打醒了他...这一刻从心扉中传来奇怪的震荡。 君奉雪扶额冷笑,“那又如何?我的记忆中找不到任何有关他的事,这便是事实。” 说完这句,他头也不回地远去。而因违背命令被罚面壁的楚云湛独自一人站在翠竹下,耳边是动听的银铃声,目光深远,似乎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中。 竹屋内悦宁溪正打坐调息,忽感熟悉的灵压靠近竹峰,猛地睁开了双眸,当下从床榻急急而下,疾步走出了院子。 是错觉?! 悦宁溪看了眼空无一人的竹道,暗骂自己太多心了。 君奉雪此刻说不定正与主角和睦相处呢,再无趣点也是坐在皓雪庭处理要事,怎么可能来他这小竹峰。 想到叶初淮,听慕雅琴带来的消息,他一直在问他的情况很是担心,然而这件事是君奉雪直接下令,就算他如今是仙阁的贵宾,也无人敢带他过来小竹峰。 唉….这剧情就算偏得如此离谱,最终还是回到原来的轨道。 眼下正是好时机,为何银峰谷迟迟听不到动静,那位野心勃勃的医圣怎么可能放过?难道是因为之前君奉雪的态度太过坚决,他放弃让叶初淮拜师?!不过书中尽管没有很明显,可后来下毒陷害一连串行动来看,叶赫言这人不会是那种做事半途而废的人。 悦宁溪陷入沉思中。 * 君奉雪甩开身后尾巴回到一方阁,前脚刚踏入,后眸光就看到案上似乎放置了一样不该出现的东西。他缓缓走近,微阖眼眸闪烁,出去时还没有这东西,是出去后送来的? 修长的手指碰到那匣子,上好原木精心雕刻着云纹,君奉雪手一顿,仿佛受到一种莫名的指引,轻轻翻开。 啪,很轻微的一声。 一块雕刻着他本命剑与另一把剑的玉佩映入眼帘。 刹那间,君奉雪全身血液仿佛倒流脑门,冰眸倏睁,紧盯着另一把他不认识却能知晓它剑名的剑,在他眼中不可能出现的剑,却偏偏在这种情况出现在自己眼前。 脸上的错愕、复杂、无措汇聚一起,无一不在说他此刻的心中的震荡有多大。 君奉雪攥起玉佩,目不转睛瞪着玉佩上雕刻的正神与山前剑,熟悉的剑名,蓝与白交错刻纹,最后他视线定格在玉佩背后。 是他眼花了看错了,还是有人伪造他字迹? 君奉雪似是自嘲般轻呵一声,攥着玉佩的手指比他想象中还要用力,发出不小的脆响,莹白的玉身瞬间出现裂痕。 是谁!谁知道这把剑的名字,又是谁私自将这两样东西刻在一处! “呃….”脑海内突兀响起一个声音,由蚊蝇般逐渐变大,如鼓振鸣令君奉雪颅内传来阵阵刺痛。 随着那阵刺入脑海的那一声声笑声,匣子在手里脱落,玉佩也随着他的松手一下子垂直掉落,啪碎成两半,正好是两把剑中间。 君奉雪身形微微有些不自然弓起,单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额头,心口灼痛感让他趔趄了下,倏地一道冷漠声音在即将打开的心门中轰然炸响—— 那人合该付出代价。 瞬息之间,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他脑颅内交织在了一起,心口至丹田的如针刺般的疼痛,逐渐让君奉雪麻木。 【师尊。】 在君奉雪即将失去意识前,忽的听到一声呢喃,一下子将他从无尽黑暗里拽了出来。 君奉雪垂着眼睫,一瞬不瞬注视着那分成两半的玉佩,良久,蓝色衣摆垂落,他微微俯下身捡起玉佩,望向背后的文字“此物为证,无论何事都不得伤及悦宁溪性命”。 他冷冷一哼,将玉佩随意一抛,丢在屋内香炉里。 * 君奉雪头疼毛病愈发严重,只有辟邪珠可安稳一二,故而叶初淮还在仙阁停留,悦宁溪让慕雅琴传递消息,得到一好一坏的消息,好消息是雀鸦在南境并不少见,叶家就有,叶初淮说可以让人送来。 坏消息是叶初淮不肯帮他送去给君奉雪。 叶初淮原话是:“若那时我不自负或许控梦术就不会出错,但请不要让我用这种办法去赎罪,比起我,相信仙尊更希望你送来。” 可他被禁足啊! 两日后,叶初淮托慕雅琴将灵囊交予悦宁溪,并嘱咐道:“雀鸦灵性不高药性极高,需当日烹饪斩杀,处理法子都在灵囊里。” 可,慕雅琴忘记说了件很重要的事。当悦宁溪打开灵囊后,一只庞然大物走了出来那时候,整个竹峰霎时人仰马翻,就连正在恢复的重明都险些被雀鸦给吃了。 这东西除了长得像乌鸦,体型压根跟雀搭不上边。 最终雀鸦在四块地里被制服,悦宁溪整个人全是泥垢,别说慕雅琴她们差点认不出他来,连他自己都不想承认,金丹修为的他竟会因灵兽戏耍而变得如此狼狈不堪。 雀鸦被制服后,就变成一颗灵珠,悦宁溪按照锦囊里法子,将其放置药汤里,方能使药效发挥。 半柱香后,悦宁溪目光盯着那乌黑的药盅,满脸半信半疑,这确定就是云意所说的那医治办法?!他重新查过了,可那上面记载的貌似是老年痴呆…. 君奉雪还没到…那个年纪吧?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 【翻旧账小剧场】 君奉雪可怜兮兮:“..为师头疼...” 悦宁溪假笑一脸:“让叶兄帮你,我不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双鱼玉佩 第43章 送药任务 日下西山时,悦宁溪提着药盅,因怕药汤凉了失效,没来得及清理煮药弄得脏兮兮的脸,只是用缚袖抹了抹,就下峰了。 守山长相稚嫩的小弟子眨了眨两下他那双小眼睛,似乎在怀疑自己所看到的人,他还没开口,就被同伴一个胳膊肘捅了下,两人都似发觉悦宁溪此刻不应该出现在这的! 两人突然站直了身,眼观鼻鼻观心地直视对列的师兄弟,掩耳盗铃般高声道:“我们什么也没看到。” 大花脸悦宁溪登时一愣,来回看了眼两旁背对自己的弟子,嘴角扯了扯,淡定地从中间走过。 在他身影快要消失时,众人才听见那一声轻轻的声音:“谢谢。” 竹峰的弟子与他相熟,而竹峰是唯一没被他师尊结界笼罩的地方,悦宁溪很感谢他们,可外头不一样,他一离开就藏好气息,借着地形飞快躲过各殿的高檐上以及巡逻的各路弟子。 同时,悦宁溪发觉仙阁巡楼弟子似乎多了好多,巡逻几乎没有时间盲点,若没有敛息术,他恐怕都难从这戒备森严的巡逻中穿行。 可到了皓雪庭后,他却在庭外来回踱步了几圈,始终没法下定决心进去。 倒不是在期待什么,只是万一他师尊在里面,那自己光明正大进去,会不会被打啊?! 月门那,悦宁溪进了又退出来,如此来来回回几番后,他焦躁抵在月门旁的石头上,脑门咣咣撞着岩石筑造的墙上。 就在此时,悦宁溪刚好瞥见楚云湛飘过。 师尊难不成真在皓雪庭?! 惊疑间,楚云湛的身影又消失了,悦宁溪想都没想跟了上去。跟了一段距离后,楚云湛要去似乎是百灵庭的方向,悦宁溪不可避免想起那座别具一格的凉亭,他神色闪了又闪,他师尊也在那吗?! 楚云湛这人平时就那般迟钝,应该是不会发现他的。 然而,就在他放松下来时,一股无形的杀气从前方袭来。 糟糕! 悦宁溪暗叫不好,面对楚云湛这等高手,大意不等于给对方察觉的机会。 “谁在哪!” 沉冷声音响起同时,凌厉的剑气也冲面而来,下一瞬,一绺墨发被冷光斩下,缓缓飘落,悦宁溪险险躲开,转眼间,幽亮的剑刃抵在身前。 楚云湛面容傲冷,反手横剑在悦宁溪脖颈前,似乎只要他稍稍一偏,那滚动的喉结便会被锋芒一划而过似得,顿时吓得悦宁溪气息一滞,隐身符也被准确无误揭去。 “魔族倒是锲而不舍…..”楚云湛语气森冷,倏地在看到一脸讪笑的悦宁溪时,露出几分茫然。 “是我。” 悦宁溪浑身僵直,心有余悸地看了眼离他小命非常近的剑锋,不自觉地咽了下。他倒不是被这股冷冽的杀气,而是对站着的人似乎跟他所认识的楚云湛有些出入,弄得有些发愣罢了。 鬼煞之称,不可小觑。 楚云湛回过神来,他发现剑还蛮横指在悦宁溪命脉上,顿时脸色一白,“属下冒犯了..” 还是这憨直的样子比较熟悉。悦宁溪刚要说没事,忽然眼前一阵风,再定睛一看,楚云湛不知何时躲在朱红圆柱后,他眼尾微颤问道:“你干嘛?” 楚云湛在原地轻轻挪动了下,但也没离开那根柱子,露出半边脸来回道:“您先让属下缓缓….” 貌似方才被剑指着的人是他吧。 悦宁溪轻挑了下右眉,半响,他又问道:“你缓过来了吗?” “少主你...” 这一声嘹亮,悦宁溪嗖的一下来到他面前,下意识捂住对方的嘴,“嘘….我还被禁足呢。” 见楚云湛缓过神,悦宁溪松开他,无奈地扫视一圈,发现这附近没巡逻弟子后,将手里的东西塞过去。楚云湛顺着目光看到了悦宁溪左手上提着个食盒,先是一愣,后恍然大悟道:“少主是来找仙尊的?” 悦宁溪摇了下头道:“我怕师尊见到我,又会气到吐血。” 楚云湛却心急如焚解释道:“仙尊怎会生你的气呢,他...” 你看连你也犹豫了。 “这雀鸦是我问叶兄拿的,没用也可当做强身健体。”悦宁溪抿起唇,“你帮我拿去就行,凉了就没效了。” 谁想,楚云湛死活不肯让他就这么离开,说要他亲手将这送到君奉雪手上,说什么君奉雪看见他这么有心,或许就会记起以前的事来。 悦宁溪离开的脚步被生生拽回,尽管觉得不可能,但他心底还是忍不住希冀。 踏着熟悉的路径,好不容易看到凉亭,可弯起的唇角却变得有些可笑—— 微波泠泠的湖泊,柳树下焕然一新的古亭坐在两个人,远远望去是赏心悦目的画面。 “仙尊找晚辈只是为了赏景?” “嗯….” 叶初淮不动声色扫了眼,明眼都看出君奉雪思绪飘远了,语气也有些敷衍,对方右手撑着脸颊,眼睫微阖,让人看不清他掩藏在下的神色。 鸟语花香,清静安然,本该是清闲的好时光,可在叶初淮看来却不是。他搁置了端在手中的茶盏,咣当发出了轻微的动静,惊醒了处于思绪外的君奉雪,在对方将目光望来时,忽然提起:“那日….” 君奉雪神色看不出喜怒,缓缓道:“你跟他很熟?” “晚辈与宁溪是朋友。” 叶初淮依旧是那套话语,可君奉雪转头看向远方,不予置否。 他为何会在这,或许,眼前这青年与其说似曾相似,不如说他在寻找什么,寻找那股安逸平和的氛围围绕着他,仿佛就该如此…. 每当想要回忆脑海中还不及捕抓的画面,便头疼欲裂,一与这个青年一起,那些头疼便消失。 可,心口却愈渐躁郁。 二人不知道的角落,悦宁溪默默收回了刚迈出去的脚,深深地看了几眼那凉亭中的两人,旋即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看似洒脱的背影在黄昏日下带着一丝丝被压制住的落寞。 也许是冥冥之中,连天道都看不过去,将一切复原吧。 “...不是少主” 悦宁溪没理楚云湛,回小竹峰路上,他低头注视着仍提在手的食盒,自嘲般得笑出了声,随即,将食盒随意丢在一旁绿叶红花相衬的灌木边。 或许白日回来,众人瞧出他心情,无人来打扰。 乌云蔽月,整个小竹峰沉寂,深陷榻上的悦宁溪却满头细汗。 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眼不能视,悦宁溪似乎听见水声?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的声音。 此外,还有一道似受伤的猛兽濒临死亡前的低鸣声。 【不要走….】 这熟悉的声音,令无边无际的黑暗尽头出现了光点,刺目的白芒过后,眼前突然多了一人。 他的师尊躺在棺材里,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着。悦宁溪无法靠近,听着四周无助的哭泣声,心扉似乎被一片扑过来的浪花撞击了几下,震得发疼。 耳畔的抽泣声,似痛似悲。 【既然那么想让我活下去,那就回来吧,哪怕变成鬼魂回来也好,只要一眼就好了…..】 耳边是声声祈求,可悦宁溪却非常冷静,冷静地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骤然那光点又再次闪动,那副棺材一下子消失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是-- 悦宁溪一下子床上惊醒,不断地喘着粗气,似乎被梦境最后一眼吓到了,可是他想不起,想不起那人背光剑影下究竟是一副怎样的面孔,只来得及听清最后几近绝望的话语-- 【你不来,那我过去找你...】 感觉到脸上冰冷的异样,悦宁溪抬手轻轻触碰了下脸颊,指腹摸到了湿润的水渍... 他哭了?! 真是见了鬼了。 * 清晨小竹峰上格外静谧,连雀鸟都似乎生怕吵到人似得,以往叽叽喳喳地发出声音来伴乐此时却静的可怕。 今日为何这么静? 对了,今日是仙阁祭奠前阁主的日子,所有人都必须前往拜祭,就连小竹峰上云意云诗都要过去。 悦宁溪独坐在窗边数着自己用灵力精炼的翠叶,无奈地苦笑一声,他看起来就那么像是在顾影自怜么?!一个个看着他的眼色都带着怜悯。 忽然,悦宁溪目光投向紧闭的镂空扇门上。 有人来了?还不止一人? 正当他感到奇怪时,倏然声音在院落间响起。 “天妄仙尊有令,即刻将少主…悦宁溪押往云台。” 悦宁溪刚打开扇门跨出门槛,一眼见到竹苑外上来了十几名佩戴长剑,目光冷冽的弟子,其中有几人很眼熟,是跟他一同出入过玄渊秘境的弟子。 蛟龙腾云四方石柱宏伟壮丽,比梦中更加沉闷压抑,深深挤压着人的背脊。 悦宁溪出现时,掀起了不小的轩然大波,碍于上方白金华服的君奉雪,下方弟子排列整齐个个站得笔直,不敢妄动。 自被禁足后,悦宁溪衣裳都是以前小竹峰的,朴素无华,却也难掩他近年来被养得越发精致的面容,此刻他不言不语,活像一尊瓷娃娃。 君奉雪目光深幽且冷漠无比,对身边楚云湛视若无睹,落在了玉阶前的青年身上。 开始的慌乱,如今悦宁溪渐渐冷静下来。 除了送药那次,他几乎没被抓住把柄,想着剧情即便回归正轨,君奉雪要杀他也找不到理由吧。谁料,堂堂仙尊居然会为了那点小事! 在路上那几名相熟弟子有意无意泄露,原来是鹤老以为他贪玩错过祭奠,对着君奉雪劈头盖脸训,说什么这次非胡闹能将事情盖过去,身为仙阁少主怎能出席这重要场合。 据闻君奉雪听完后什么也没说,铁青着脸直接唤人将他带来,吓得其他两位长老当即噤了声。 之前谁人不知,平常他逃课都没见鹤老要罚,天妄仙尊都是借着理由赦免,当见到悦宁溪真被两名弟子带上来时,三位长老愣在原地。 或许平时君奉雪护徒形象太深入人心,在场的人大多没表现出来。 悦宁溪自始至终很平静,哪怕现在他在仙阁属于这种尴尬的位置。 倒是座上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悦宁溪盯得太久没动,久到身侧弟子察觉高位上逐渐沉下去的眸光,斗胆低声道:“大胆,还不叩拜。” 悦宁溪先是一怔,继而慢慢地低下眼睫,身子也缓缓屈膝跪下,朝上座的君奉雪俯首行礼。他没去听,也没看在他跪下的那瞬间众人脸上的反应与嘈杂起来的声音。 悦宁溪周身气息极淡,眼神也不似那日见到明媚,倒真与那人愈发相像。君奉雪单手撑着额角,目光如审判,又带着居高临下的傲然。 “悦宁溪。” 声音宛如冰窖中的寒玉,令人不由一颤。 【悦宁溪:渣渣师尊,有了新欢忘记旧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3章 送药任务 第44章 众惊决裂 悦宁溪茫然的神色出现一瞬,又化作平静的湖泊。 “本君罚你禁足,可你却不知好歹破坏仙阁的大典,”君奉雪盯着悦宁溪,打量着他的表情,“你说,本君该当如何处置你?” 那声音仿佛雪峰上的飓风,冷冽且力道之大,让悦宁溪平静的面庞瞬时裂开了一条细缝。 全场顿时静默。 三位长老面面相觑谁也猜测不了君奉雪到底是何意,此时楚云湛猛地攥紧剑,刚要上前一步,悦宁溪就轻笑一声,嗓音干涩道:“我没做错。” 暗地里若有似无的目光,如潮水般将他包围起来。 这就是原身所遭遇的么? 不。 应该比原身要好上一些,至少他们没那么明目张胆取笑他。 可他依旧会觉得有些难受。 这时鹤老三人也察觉不对劲,正打算呵斥议论的弟子,可却有人扬声道:“仙尊是打算废除少主之位吗?” 君奉雪置若罔闻。 楚云湛几步来到玉阶前将悦宁溪挡在身后,朝君奉雪长长一揖道:“仙尊请三思!少主…..” 下一瞬,凛冽的威压骤袭。 楚云湛身体一瞬间无法动弹。 悦宁溪担忧望去,而淡漠的君奉雪此刻眼神阴沉,仿佛正面对令他厌恶至极的人,清浅的寒眸中透着一股不耐杀意。 他沉声道:“你是想本君以背叛仙阁的罪名处置你,还是以妖言惑众的妖孽处死他?” 明哲保身的众人屏息凝神,而楚云湛对太师椅前强悍无比的灵压视若无睹,哪怕嘴角渗血,也只是单膝跪地,一字一句喊道:“请仙尊三思。” 君奉雪眼中神色愈深,几乎幽沉看不见底,他恍若没听到身旁鹤老的声音,只因方才还怔愣的人此刻竟眉宇释然。 他心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不愉地蹙了下眉,随意一指着身边长老,厉声问道:“你觉得他可有错?” 被指问的刚好是一直想对悦宁溪不满的三长老,他迟疑一番,在君奉雪几近逼问的目光中站起身来,作揖道:“有!” 君奉雪霍然起身,高大修长身形在此时压迫感十足,亦如那源源不断向底下悦宁溪施来的灵压,“这些日子本君亦听闻许多,身为少主不顾仙阁安危与邪祟苟合,越俎代庖尚自替仙阁应承委托,该不该罚?” 原本噤声的众人不少露出惊骇之色,惊疑同情的视线来回打转,悦宁溪却垂下眼睫。 此前,他尚能安慰自己,可当亲身听见日暮相处的师尊用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众目睽睽否定了他,心中除了惆怅,竟有隐隐刺痛。 书里情景在此刻悉数放大几倍,他的师尊...不,君奉雪就像没有感情的冰霜铁人,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就跟那个书中从未温柔过的人一样。 人群中慕雅琴被云诗云意拽住,而悦宁溪静静立在原地,听着那些罪名,两侧紧攥着衣衫的手青筋暴起。 君奉雪看了他良久,语气冷然:“但今日拜祭大典不易见血,罪人悦宁溪革去少主之名,永禁竹峰,任何人不得探视,违者,格杀。” “仙尊!” 三道来至不同方向的惊呼声,君奉雪手指一颤。 可他眉宇那份冷漠仿佛融入每一寸,裹挟着不易察觉的恨意,像锋刃,划破曾经的流言蜚语。悦宁溪听着这传遍整个仙阁的声音,眉间终于忍不住波动。 身后听命行事的弟子再次来到身侧,一左一右正打算将人从地上拖离,悦宁溪上下唇抿得死紧发白,下一刻周身灵力暴涨,震开左右两人。 云台富丽堂皇的雕刻龙翔,一股异常霸道的气息骤发,众人大惊失色,等反应过来发现有道灵帐护下来,强悍无比的灵力化为剑光,一下子将前一股镇压下去。 金光流转间,悦宁溪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金色与蓝色的光芒碰撞成一簇簇火树银花。君奉雪冷眉一挑,似乎颇感意外。而悦宁溪抬起那被额前发遮住的眼眸,无动于衷地拭去嘴角的鲜血,扫了眼那两名弟子,最后一一划过其他人。 他沉声道:“我自己能走。” 曾经那句“我君奉雪的徒弟任何人都不可欺”好似笑话,悦宁溪眼眸微微垂下,双手举至额前,朝玉阶上太师椅前的君奉雪微微俯身,“如您所愿,悦宁溪不会再出现。” 整个云台只听得到他那毫无起伏的声线。 灵帐微微波动,提醒着主人心绪的不稳,君奉看了半响,然而本该丑态毕露的青年目光清明依旧,平静转身,头也不回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殿中,君奉雪久久回不过来神,扶手上手指狠狠颤动了下。 刺着莲花绣纹的华袍下,原本下意识迈出的靴尖在楚云湛没发现前,悄悄又收回进衣摆下。 他的确有意逼人泄露魔气,这样的身份如何配得上仙阁未来继承人,就算仙阁众人被蛊惑,也不会再求情——明明是他的计划,可方才情况下,他竟连一丝辩解都没有吗? 太师椅上君奉雪对长老们议论丝毫不在意,视线一直盯着那雕花八开门,他额角突突,握住扶手的手背布满可怖的青筋。 “仙尊?” 最先发现君奉雪不对劲的是楚云湛,他疾步上前,惊骇道:“你又——” 君奉雪冰眸中隐隐泛着血光,他对耳边声音恍若未闻,刻意忽略心口中传来奇怪的一阵阵刺痛感,眼睛仍定定看着早已的消失背影的方向。 大典结束突然,连弟子们都发现天妄仙尊的异样,可在三位长老威严下,心照不宣默然看着楚云湛护送仙尊离开。 仙阁对天妄仙尊这病症是知晓的,听说是两百年前渡劫留下的后遗症。 可鹤老三人与楚云湛却知晓更多,天道给了君奉雪一颗坚定的心,与出众的天资,让他这名天之骄子很早时候便有了一番作为。 可上苍是公平的,得到越多,失去的代价也愈发沉重,君奉雪的执念仍在困在两百年前,成为守界人的他,几乎失去身边所有人。 在角落中,有一人从头到尾观看了这场闹剧后,若有所思盯着门外.... 云台外悦宁溪连跑带飞,只想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跑到廊道转角,他猛地停了下来,五指收拢,忽然砸在古雅刻纹的廊柱上,哐哐指骨直响,发泄似地往廊柱忿力砸,须臾,廊柱凹进去,他紧攥的拳头也红了一圈。 悦宁溪却没有感觉到疼痛,正当他欲锤两下时,他身后悄然无息地出现道青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不该如此对待自己。” 叶初淮温润的嗓音缠绕几分担心,“我认识的悦宁溪不会这么简单认命。” 悦宁溪缓缓侧过脸去。 叶初淮刚开口,瞥见那双上挑的眼尾红丝时,话音戛然而止。 他沉静的黑眸看着他,默默掏出锦帕,轻柔擦拭手背的鲜血之后,洒上药粉包扎好。 无论平时表现如何不在乎,在失去时总能看得分外清楚,悦宁溪离去的背影,叶初淮仿佛又看到小时候无数次期待落空的自己。 这一刻,叶初淮是庆幸自己追出来的。 他正要说话,却见云台一道白光闪过,楚云湛带着天妄仙尊离开了。叶初淮眉间染上几分阴霾,直直望着天空那道掠痕。 悦宁溪总算是缓了过来,唾弃自己行为后,又发现叶初淮还紧抓着他的手不放,眼睛也直勾勾盯着上方,顺着视线,他什么都没看到。 他敛起狼狈的情绪后,嗓音有些不自然道:“你,都看到了。” 就算他再怎么将自己当成局外人,在受到那样天差地别的对待后,心境怎么可能不受到影响,明明一直以来他都是被迫接受。 叶初淮都能感受得出他的难过,可偏偏教他的人,却什么都忘记了。 叶初淮长睫轻颤,垂下眸,“抱歉,若不是控梦术出现问题...” “你不关你的事。”悦宁溪打断了叶初淮,他深吸了口气,“是噬心印比我们想象难驱除,要怪就怪我没防备,让人有机可乘。” 自君奉雪醒来,他就知晓这一天迟早会来。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幸福,似乎是他这永远追逐不到的。 所以,他就不该奢望。 “我也没有那么的难过。”悦宁溪嘴硬道。 叶初淮沉吟片刻,看向悦宁溪,轻声附和:“嗯,你没有。” 良久静默,悦宁溪扯出勉强能看的笑容来,叶初淮不语,没有人比他更知道悦宁溪现在需要有人陪伴,只不过他还没做出下一步动作,果然有人急匆匆来找。 当然,随行的人还有押送悦宁溪回去的任务。 没想到仙阁竟也如那些小门小派一样,只会落井下石,狗仗人势,看着前来的弟子对待悦宁溪与之前天差地别的态度,叶初淮神情微冷。 可他却无法插手。 叶初淮在离开前,握住悦宁溪的手,附耳低语道了“灵镜”二字。 * 叶初淮回屋,就看到站在圆桌不远处负手而立的玄衣男人。 他脚下微顿,带上门后,快走到男人身后,低声道:“谷主。” 叶初淮一身医术来自银峰谷,又是叶赫言极力推荐之人,故而仙阁才会让他医治君奉雪,但君奉雪醒来后的状况所有人始料未及,鹤老等人不得不传书医圣。 只是没想到,叶赫言会这么快来。 叶赫言转身,扫了眼明显思绪杂乱的叶初淮,径直走到圆凳上撩摆坐下。 “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本座说?” 如沙燕般浓厚的声音在摇曳的火烛下响起。 之前,他是看到叶初淮追出去的身影,如今悦宁溪算是正式被君奉雪除名,就算仙阁其他人对这个‘少主’有意,也无法再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叶初淮抬眸望去,叶赫言若有所思的模样隐在火光下,有几分神秘莫测,他眼眸微闪,忽道:“小叔。” 仿佛是带着某种决定。 “您说过若能得到天妄仙尊亲传,便能找到抑制诅咒的办法,”叶初淮顿了顿,目光清明望进了叶赫言的深邃的眸底,“可我...不想要不属于的我东西。” 屋子旁人进不来,也听不到声音,叶赫言早布下结界,所以叶初淮的声音无论如何都透不出去。 “什么意思?”叶赫言顿然,送往唇前的茶盏一时间停住。 叶初淮倏地跪下去,单刀直入道:“初淮不愿做那背刺朋友的小人。” 闻言叶赫言放下茶盏,目光落在叶初淮脸上,彼此视线交织半响,也让叶赫言知悉从小被他带大的青年终于有了自己的想法。他沉道:“就算你不要,悦宁溪也不会是仙阁少主。” 尤其是他半魔之身。 “弟子只愿问心无愧。” 叶初淮清俊的眉宇紧拧着,修道之路遥遥不可及,当今世道多少天才在这些岁月中从斗志满满到最后认命,他不是没有见过。能拜君奉雪为师,以仙阁实力,无意是最好的办法。 可他不愿是踩着好友走上这条道。 叶初淮明白谷主从小让他熟悉天妄仙尊一切,是想让他拜师顺利,好借仙尊与仙阁查出叶家诅咒真相,以及将他托付给天妄仙尊。毕竟谷主也是叶家人,哪怕外界都称他化骨手医圣,却拯救不了自己身上的诅咒。 叶赫言修为仍在金丹,便是以修为跟丹药压制诅咒的代价。 老实说,叶初淮最初是犹豫的,害怕谷主会对自己失望,可这段日子想了又想,还是过不了心底那一关....即便不依靠仙阁,不依靠君奉雪,难道他就找不出解开诅咒的办法?! 叶赫言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叶初淮没有回避,可手指却不安地摩挲着两侧的衣料。 这像极小时候被其他人为难,每次回来又怕他知道的小动作,叶赫言怎没看出来。他无奈地揉了揉两下眉间,沉吟了片刻,将他扶起道:“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 听到事情有转机,叶初淮蓦地眸子一亮,立即应道:“谢谷主。” 然而,世间的事却从来不会因个人的希冀而停止。 【悦宁溪:拜拜就拜拜,下个会更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众惊决裂 第45章 心魔初生 雕镂扇门大敞,君奉雪将身上繁琐外袍扯开,随手丢在椅子,阴鸷脸色仿佛下一刻便提剑去跟人拼命似的。 他双手撑在案前,不明自己在焦躁什么,墨发玉冠稍稍有些乱,额前几绺发丝飘散遮住了他的眸色,就连楚云湛也无法窥见。 忽明忽暗的光线下,那双伏藏着无数不解、彷徨,最终化为一缕红光闪过。 不久前悦宁溪毫不留恋转身的背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为何明明是他下的命令,到头来...后悔的人却是他!? 君奉雪指骨分明的手指|插|入发间,脸色忽的发白,脑海中闪过一幕幕陌生的画面,最后却定格在云台那人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心口传来的钝痛让他极度不适,君奉雪紧紧攥紧内衫,冷汗沁沁,越是无法看清,越是痛苦。 他恍惚地看着颤动着的手掌,意识渐渐模糊,伴随着高大的身影噗通落地,耳边楚云湛模糊的声音,君奉雪感觉被一双无形却有极大力气的巨手拽进暗无天日的湖底。 除了冰冷,就是窒息的感觉。 议事言堂偏殿之中,叶赫言前脚刚迈进门槛,便听见楚云湛正与坐在扶手椅上漫不经心的君奉雪言辞激动地说些什么,察觉到人,楚云湛收起方才无意露出的失态,朝叶赫言拱手作揖,最后看了眼顽固如石的君奉雪后便快步离开偏殿。 楚云湛的身影走远后,叶赫言收回目光,眉尾轻挑问道:“为了那个人?” 君奉雪轻睨了眼门口的人,淡淡道:“你也是来说情的?” 叶赫言岂是那种无趣之人,他浅浅地笑了声,坐下后,伸手来对着君奉雪示意道:“非也,我只是觉得你的身体比嘴更诚实。” 君奉雪面无波澜伸出手,仔细一看,他眼睑下强撑的神色一片倦态,与以往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狂妄之姿有些出入。叶赫言手指搭在君奉雪命脉上,凝神探查片刻,两条修眉紧拧。 “你将噬心印转移至自身,对你原来的...本就有问题,”叶赫言意有所指,“那人竟影响你这么深?” 君奉雪整了整缚腕,道:“噬心印?” 叶赫言沉声道,“切记不可动怒,否则真气混乱,你恐有入魔之危。” 身为三界第一强者,若君奉雪入魔,苍生如何安生。 “若真有那天,”君奉雪抬起手指了指左胸膛,“多的是解决本君的人。” 他声音淡然如雪,却透出一股死燃之气。 叶赫言略长的眸子微眯着,面对君奉雪不知试探还是玩笑的话,他垂眸道:“你师尊不会想看到这种结果。” 在君奉雪目光投过来时,叶赫言边收拾边起身道:“我先帮你配几服安神的药。” 等人被送走,君奉雪慢慢垂眸,半响,他慢慢攥紧手掌,目光中似乎更加坚定了什么事,“果然是不能留。” 他的确还不能死,关于久远前那个约定,还未实现。 皓雪庭内死气沉沉,或者说更甚以往,楚云湛被君奉雪罚去思过,而其他人不敢轻易接近皓雪庭周围。 端坐的书案前的君奉雪血红的细丝布满眼底,以往清浅明亮的眸子也变得深幽无光。 桌面上叶赫言的安神汤药香悠悠飘散,也依然于事无补。 君奉雪不敢闭眼,说不清是害怕还是怎么,总之明明好久没有休息了,可他的思绪却从未有过的清晰。 很奇怪,他怎么做得到如此的清醒。 良久,君奉雪缓缓站了起来,衣裳摩梭着原木圈椅发出了细微的摩梭声响,刚站起来有些眩晕,他却毫无知觉般,身形摇摇晃晃迈着步子,向门外走去。 披泻在后墨发随风倾动在半空划过,一步一步,从未的坚定。 君奉雪冷傲脸庞一片死水般的沉静,眸光幽沉得可怕,仔细看,还能看见眸底那微微跃动的血色疯狂。 他的目的地只有一个, 小竹峰。 * 悦宁溪坐在屋檐上面,呆滞盯着远方某一点半天没动静,慕雅琴、云诗云意都被拦在峰外,整个竹苑如今只剩他一人。 回想那日,悦宁溪冷静下来后,觉得当时他是疯了才敢跟君奉雪对着干,之后不会又面临被断粮的情况吧?! 远方那片翠竹,也没了往日的铃声,悦宁溪头一回知道小竹峰这么安静,静得有些孤独。 前不久在这屋檐下,慕雅琴还有云诗云意还为他出主意,甚至连棍敲法都想得出来,云诗云意还觉得不错,只有慕雅琴还保持理智,朝云诗云意一人一个爆炒栗子,“以仙尊修为你们还没接近怕是被当场绞杀。” “也是哦…..” 也不知她们如何了,离开了小竹峰她们会不会被其他人欺负?悦宁溪垂眸看着手里的灵镜,重重一叹,早知道就将屋里藏着的灵石带过去,至少能趁机交给慕雅琴。 呆得越久,竹苑的往日就越多想起来,悦宁溪拍了拍后臀,往那边翠竹走去。 银纱般的月色笼罩着,翠竹上的银铃在竹林上折射出冷白的光芒,悦宁溪步履微微一滞,不自觉盯着那翠竹出神。 等他察觉时,手也伸向那串银铃,轻轻拨动了那根蓝色的线... 忽然,强悍的气息从林道伴随厉风涌来,其风凌厉,逼得悦宁溪退后几步。 他似有所感,抬眸望去。 月色下,悦宁溪眼如璀璨星海,照映着逐渐清晰人影。 林道另一头君奉雪携狂暴威压一步步朝他走来,翠竹被那剑意刮得摇曳不停,银铃作响,一个个被直接震碎成齑粉,漫天飘落。 最终君奉雪在三丈远的地方停下,好似不愿再靠近。 幽静竹道上的剪影,衬得背后银盘圆月明亮夺目,夜风簌簌,掠起衣袍,飘然若仙。 君奉雪沐浴在银色的光影中,仿佛跳脱出墨绿竹林的背景一般,闪亮璀璨,偏偏那双眼神毫无波澜,他手掌微抬,离悦宁溪最近被护着的银铃被夺了过去。 小小别致的银铃,被君奉雪握在掌心中,悦宁溪心不由一滞。 下一刻,仿佛听到他的心声,啪嗒微响,那颗银铃猝然间悉数化为乌有,从那只指骨分明的指缝中如流沙般滑落,与地面的尘埃融合一体。 悦宁溪嘴唇动了动。 看着悦宁溪惨白的脸庞,君奉雪只觉得什么东西深深刺入脑海里,识海更是一片翻滚,疼得入髓。 然而他忍着这抽搐的疼,死死盯着悦宁溪,越看,翻腾的痛楚越靠近心口,令人愈发厌恶。 “如果开始没留你活口,时到今日也不会被你影响。” 君奉雪缓了缓,一拂袖,那残余的粉末消失无影无踪,雷霆般的蓝光随着他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悦宁溪铺天盖地而来,眼看就要将他劈成两半,悦宁溪身后赫然也有什么东西闪过,定睛一看,居然是秋梦剑! 而那道挟带蓝色幽光正是君奉雪的随身灵器--正神。 两把灵剑在半空相互碰撞,金属声裹挟着灵流,传来震耳欲聋鸣声。片刻后,秋梦不敌,被正神击飞撞到了不远处的竹身,落地入三分,颤动了几下后锋芒尽失。 悦宁溪双眸骤睁。 而正神剑芒未减,半空旋转半圈后指向悦宁溪而来,就在千钧一发之刻,正神似乎受到什么阻力停在了眼前不到半寸的地方。 正神剑身若有所感,剑身发出阵阵抗拒低鸣,然而挡在悦宁溪面前的仿佛有座无可撼动的山,哪怕君奉雪催动灵力,它无法前进半分。 君奉雪忽的一顿,眼底猩红一滴滴汇聚,凝术的双指颤抖幅度越来越大。他慢慢地掀起那长睫,凝视着悦宁溪腕间黑绳不知何时形成的栩栩晨曦法光,嗓音缓慢却低哑,道:“真是可笑。” 正神的力道愈发沉重,阵阵强光,模糊了君奉雪隐晦的神色。 “每一个人的灵力皆不同,又是仙阁秘法,这意味着为你施下护持之人是确实是我….” 悦宁溪盯着那近在咫尺的剑锋,微张的唇口似乎想解释什么又好似没什么好解释的,忽地他听见君奉雪用从未有过的肃杀语气道:“但,如今想毁它的人也是本君。” 下一刻,君奉雪身上足以倾动山川灵压倏地一下爆开,庞大剑意驱使正神回旋掠过头顶,再猛地自上而下攻向悦宁溪,去势之急竟发出金戈似的铁啸声。 法光护持对灵剑碰撞,交互刹那将周围竹林夷为平地。 悦宁溪眼眸猝然睁大,看着君奉雪眼眸赤色疯狂,变得阴鸷森冷,仿佛一只只箭羽飞毫不留情地刺向他。 君奉雪没有说话,他看着悦宁溪,额角满是青筋暴起,几乎忍耐不住爆炸般。 轰隆隆的雷霆震得人耳鸣不止,悦宁溪觉得这血色激流让他有种错觉,君奉雪眼底对他的至恶杀心…..以及...悔意。 后悔为他设下严密的保命之术。 明明他忘记了。 愈渐激荡的灵压令悦宁溪受到影响,朦胧间似乎看见那浑身杀意的师尊身影飘忽突进,转瞬间,来到跟前,君奉雪微微抬起宽袖下的手掌,握上了那柄正神冰凉的剑柄。 一点一点,缓缓用力。 【君奉雪:死手快停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心魔初生 第46章 离开前夕 护持体内灵力亦不甘示弱奋起抵抗,两股同属一人的灵力分庭抗衡,逐渐地化成漩涡在他们二人面前。电流挟带着红光,噼啪噼啪直响,红色电流飞溅划破了君奉雪森冷的面容,紧握着正神的手背,道道血痕在他手背迸发开来。 然而眼前仿佛疯魔的君奉雪似无痛觉,墨发飞舞,配上此刻他那阴鸷充满戾气的神情,好似地狱来的恶鬼,令人胆寒。 血滴一滴一滴从他手上滴落在地,那颗颗血珠子仿佛化作尖刃滴在悦宁溪的心脏上。 也就在这一刻,悦宁溪闭上眼,喊道:“够了!” 唇瓣被咬出了血。 鼻腔充斥着愈来愈浓的血腥味,悦宁溪手心已经掐出了血。 “你的存在,让本君道心不复,”可君奉雪不放过他,他面容满是细小血痕,表情痛苦如刮骨,“甚至觉得自己疯了。” 正神稍稍一用力,离他们数丈的地面轰然裂开了。 君奉雪为了杀他是想将整个竹峰都毁了... 悦宁溪想,现在仙阁估计都注意到小竹峰变故吧….你看,天穹也不知何时聚集了大片雷云,将皎月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月色被困在里头,就连缝隙都无法逃出。 不愧是三界第一强者。 悦宁溪突然有些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当真是像一个无知的傻瓜。 这是报应吧? 因为他曾奢望过,才会害得身边人如此不幸….若他们不曾相遇,若一切都没有开始.... 君奉雪身上灵力几近混乱,正神的锋芒也逐渐变了颜色,宏伟壮观的红莲盛开在这幽暗的竹道间。 那些话轻的像羽毛一样,却如岩石般沉重地砸在心口。悦宁溪澄澈的眸子中似乎闪动着什么,眼眸瞬间清醒,他深呼吸口气,身后金色锁链倏地挥舞而出。 “若这就是您的答案...” 他睁开双眸,两根金光四溢的锁链被他紧攥在手中,猝不及防抽过去,君奉雪手中的正神从掌心脱离。他看着微怔君奉雪,那一刻,心中仿佛传来坚定的声音,若命运无法更改.... 至少,他不想死在他师尊的手中。 也就是在这一刻,万物皆停,身后猝然跃起一道金色光影,庞大双翼初展将悦宁溪整个人完全罩住,扭曲空间陡现一只眼瞳。瞳仁内叠加如并蒂莲开,流转璀璨光辉。 与此同时,悦宁溪身后空气似乎有什么东西扭曲,下一瞬裂开足可容纳一人的黑洞来,悦宁溪站在黑洞前,看着仍维持剑柄脱手姿势的君奉雪。 忽的,悦宁溪柔光似水的眸子弯下,朝人浅浅一笑:“保重,师尊。” 毕竟... 后会无期。 那金色的链子嗖的一下回到悦宁溪体内,一转眼,黑洞仿佛将他吞噬了般,在君奉雪错愕目光下,那点点星光消失无踪,连半根发丝都不曾留下…. 随着飞散的竹叶,君奉雪似乎还没从这变故中回过神来,恍惚着看向满天的竹叶。 “仙尊!!” 不知多久,身后传来惊呼声,君奉雪宛如一座雕塑般的身子,不自然地颤了几颤。 楚云湛一路追来,看到四周狼藉,在想到先前觉察到的灵压,压着心底缓缓升起的不安,他问道:“仙尊可有敌袭?” “少主他去哪儿…..” 那人…. 君奉雪半响没反应,过了片刻,抬眸扫了一圈,在楚云湛心急如焚的目光下,微微侧过身子, “他从我眼前,消失了。” 楚云湛以为悦宁溪是被君奉雪杀了,刚按耐不住冲动上前,怎么可以....然而下一刻,他却在君奉雪脸上看到流露的茫然与无措。 半响,楚云湛低声道:“那为何您的表情又是这副样子?” 什么?! 君奉雪眸光微顿,似乎没听明白,垂下眼眸,在瞥见地上点点的血迹与被沾染上的竹叶时,蓦地呼吸一滞,隐隐约约中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脑海中闪过最后一幕悦宁溪那释然的笑容,与那句仿佛在跟过去诀别的话语。 君奉雪默然片刻,继而脚下地脉突然震颤起来,如浪涛般的的怒气在他心口聚集,犹如要将他心口捅|破般。 就这么离开了?! 满是鲜血的双掌被握得咯咯直响,但君奉雪不在乎,猛地用力一握,眸底稍微退下的血丝再次布满眼眶,赤红的光芒从眼底一闪而过,快得即便是楚云湛也未察觉到。 楚云湛怕这小竹峰承受不住,想要阻止,就听到君奉雪森冷语调道:“立即发布最高阁令,生要见人,死...” “尸体也要完好带回。” * 倾盆大雨,昏暗天穹道道闪电劈空而过,荒野路上树影幢幢,逼仄的小石洞,忽明忽暗,悦宁溪抱膝蜷缩在角落。 人怎么可以倒霉到这种程度。 屋漏偏逢连夜雨,出走碰上鬼天气,还能再凄凉点么?!悦宁溪听着雨声,提着树枝郁闷在地上来回,转眼间,拳头般大的包子出现在火光下。 古有画饼充饥,现有他望包饱腹,不错不错。 去你的饱腹! 悦宁溪忽然怒上心头,甩开树枝动作大些,不小心撞到到顶,石屑从洞顶飘落,他不得不重新弯下背脊,目光放空盯着外面倾盆大雨。 好想吃云意的干炒牛河啊。 而角落小堆枯枝上面有块小方巾,正躺着瑟瑟发抖的鹦鹉。悦宁溪随手折断身旁枯枝,丢进小火簇,可哪怕火势在旁,重明仍是在发抖。 他想了想,将方巾裹着抱在怀中。 离开仙阁后,重明莫名出现在他身边,尽管对方沉睡没动静,可那时分明是察觉到这老妖怪气息,然后就被带走,且对方身上与他的丹田都有术法残余痕迹。 “又欠你个人情。” 瞧那日君奉雪的态度,只要出现,就会被乱刀砍死吧。悦宁溪想了又想,心觉留在太行山明显不智,不如趁着消息还没传开,去南境找重明想要的答案也不错,或许能帮他恢复。 可路途遥远,仙阁定会颁发阁令,他的画像会发落太行山各个城镇,尽管需要时间,可每道界限必会严行。 仙阁高手众多,抓他简直易如反掌,悦宁溪不由看向腕间烧焦明显的手绳,没料到这法印竟如此强悍,甚至连君奉雪本人都拦得住,更没想到,他师尊哪怕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杀他。 情绪正低落时,不远处传来踩水声响。 这种天气有人就很奇怪,何况这人迹罕至的山里,就算是修者,一般都不会选在这种时候出行。 那人气息忽近忽远,似在寻找什么,踏着水坑脚步愈来愈近,悦宁溪屏气凝神,将怀里重明藏了藏,微弱灵流缓缓出现指尖。 暴雨令众多气味混杂,雨势太大,躲在石洞视线也看不清,少顷,黑影映在洞口雨瀑前,就听到熟悉清朗嗓音,“出来吧。” 悦宁溪一怔。 他还不及细想,外头叶初淮声音催促道:“灵镜位置告诉我你就在这里。” 意思就是躲也没用是吧。 悦宁溪揭掉洞壁隐匿符箓瞬间,模糊的身影靠近石洞,毫无顾忌在雨瀑前蹲下身。 叶初淮拿着伞,边用灵流割开了雨瀑,微微湿意的疏朗面容看到抱膝缩在角落的他,先是一愣,然后唇微动道:“你….” “抱歉,” 悦宁溪没让他说完,他扫了眼叶初淮被泥水打湿的衣摆,“这里挤不下两个人….要不,你先起来?” 叶初淮没有动,依旧蹲在洞口,他的眼睛直直放在悦宁溪身上,眸中风起浪涌,让人无法猜透他的真实情绪。 他忽而道:“为何不用灵镜找我?” 叶初淮性子沉稳,待人宅厚温和,此回难得听出了一点点温怒来。 悦宁溪讪笑道:“忘记了。” 叶初淮垂下眼,半响,慢慢后撤起身,让悦宁溪从石洞出来。 好在两人身形不大,勉强伞能遮得住。悦宁溪看了眼沉默不语的身旁人,忽叹一声:“如今去哪都会连累到别人,万一被看到跟我这个叛徒扯一块,对你拜师不利...” 叶初淮沉着打断他的话,“那就跟我去南境。” 悦宁溪话语卡在喉间,有些震惊,认识叶初淮以来,很少见到他如此强硬,可转念一想,叶家好歹曾经是独占一方世家,云涛仙阁手也伸不了那么远...或许真能借助主角的手离开。 渐渐的,雨势停了。 叶初淮收起伞,眼神却仍放在了悦宁溪身上。 仙阁近来发生都好似在针对悦宁溪,叶初淮莫名有这种感觉,跟谷主有关,可想让悦宁溪远离,又觉得外面或许更危险。 “南境各宗关系复杂,叶家不是最好庇护,但查些事情跟救人还是力所能及。”他看清悦宁溪神色变化,抬掌微微握住他曲起的手臂,食指掀开方巾一角,不容分说道:“我先找间客栈让你们住下,等过两日向仙阁告辞,再回南境。” 清透的眼瞳仿佛看透他此刻的困境。 老妖怪为帮他离开,好不容易积攒的神力又消散,悦宁溪不能放任不管。 本来想拜托叶初淮些事,可一听是因为君奉雪有急事离开了仙阁几日,就连楚云湛也被外调后,悦宁溪突然胆子大了起来,于是在叶初淮掩护下,隐匿气息回趟仙阁。 悦宁溪敢这般明目张胆,无外乎小竹峰出事后不少人避之不及,且听说师...君奉雪性情变得越发不定,他冒险回去,就是放心不下慕雅琴他们,怕因为自己,连累到身边的人。 云涛仙阁,悦宁溪对巡逻盲点可说是熟悉得很,他独自来到慕雅琴她们现居地方,却不想慕雅琴与云诗不在,倒是被云意发现。 云意一见他,神色紧张将人拽到偏僻角落,上下打量了一圈后,又摆起脸道:“你还敢回来!慕师姐好歹是仙阁整个八经的弟子,还有楚云湛帮忙,没人敢欺负我们的。” 他叨叨絮絮中,悦宁溪却掏出早准备好的灵石,一把塞入他怀中。 前者愣了半响,才抬头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悦宁溪道:“攒了几年家底,小竹峰不能回,该打点地方很多,就算不用留着傍身也好。我给你们三人各留一份,哪怕你与云诗离开仙阁,也能过得很好。” 修仙者讲究天赋机缘,缺一不可,云诗云意不同于慕雅琴,他们本是因家境问题才走上这条路,之前因他受累蹉跎了日子,悦宁溪也不希望看到两人被卷入危险。 悦宁溪尚未再说些什么,云意却将裹着黑布袋的灵石攥紧,狠狠看着他道:“你不回来是不是。” 悦宁溪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逃避似匆匆离开。 东西留下,人若见了他怕更舍不得走。 到了约好时间,悦宁溪却接到叶初淮消息,掌中镜里传来他略微有些急的声音,似乎有弟子前来请他去主殿,一时半会脱不开身,他只能寻地方先躲一躲。 而在躲藏时听到路过的弟子议论,近日来天妄仙尊头疼症有所缓和,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叶初淮,或许,另立少主指日可待。 这跟原书提到的一字不差。 悦宁溪透过灌木丛,见那群弟子走远,心却莫名平静不下来,不知不知觉回到小竹峰,然而,当他看到狼藉竹道,开裂地面,仿佛都在昭示着他与君奉雪无法回去的师徒关系。 竹峰上冷冷清清的,地里菜都枯死了,灶台也囤积了脏污,悦宁溪默然走了一遍,竹屋的门没关,门前从院落飘进来的叶子。 走近挂在角落的山前剑时,悦宁溪发现书案有个食盒,他脚下微滞,脑子还没多想,双手已经打开食盒,送不出去的药汤并不在,却留着一朵只有百灵庭种植的花。 悦宁溪拿起朵枯萎的花,眼眶是又涩又酸,半响,这股酸涩才缓缓平静下来。 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注定的。 离开竹峰后,悦宁溪本想传音给叶初淮,忽然,头顶似乎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压了下来。几十把灵剑交织而成小型剑阵,光这剑压,就让悦宁溪膝盖一沉,险些当场跪下。 被发现了?! 但很快,悦宁溪就冷静下来。 这剑阵是仙阁抵御外敌入侵的,若真是被发现,君奉雪早就过来,何必开启仙阁剑阵搜索。 剑阵开启需要时间,得尽快出去,不然等剑阵完全落下,他想逃怕是难上加难。来不及通知叶初淮,顷刻间,悦宁溪直冲山脚而去。 山下林木苍郁,影影绰绰,仿佛一只只潜藏在暗夜的狼正物色着它的猎物。 【悦宁溪:主角真实小天使,雪地送碳。】 追徒火葬场是必定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6章 离开前夕 第47章 初到南境 迷迷糊糊间,耳边有人在谈话,随着声音清晰,悦宁溪再次醒来,已经躺在一简易的房间里,刚睁眼,就看到只手伸过来,他猛地出手,那人没反应过来,就被掐住脖子,拽到床头身前。 “宁溪!” 听到熟悉的声音,悦宁溪动作一顿,于此同时也看见自己掐着的人,这不是不久前见过面的云意么! 对方清秀的眉宇紧紧锁着,都可以夹死飞过的蚊子,被抵住要害,云意也没有反抗,格外镇定,只道:“松开。” “谁来给我解释一下?” 悦宁溪松手,瞧着云意给叶初淮让开位置,叶初淮上前认真给他检查,道:“我在约定的地方看见他,本想等你过来再议,没想到仙阁突然派出精锐四处搜寻。” 悦宁溪敲了敲发懵的脑袋,忽然道:“等等,那股迷烟是你们?” 听到这话,云意身子微微一僵。 悦宁溪记得他被困在剑阵,突然身体一热,眼前出现那日的黑洞,再睁眼时就来到山脚下,等他缓过神来后立马解开灵囊,可被包裹在方巾里的鹦鹉并未苏醒。 他阅览古籍不少,从未听说过此等瞬移术法。 这不像是修真界的法术,倒像是...魔族。 这念头扰得他心头一惊,悦宁溪没发觉身后正悄然无息接近的气息,等耳边细碎的爆裂声传开,红艳艳毒雾瞬间四散,若有似无的茉莉花香飘来,他意识也遁入了黑暗之中。 “我们左等右等不见你,又恰好发现附近有灵力波动,以为你被仙尊发现....”叶初淮看似镇定,声音却暴露出一丝悻然。 了解前因后果后,悦宁溪也忍不住感叹这世道如此巧合,不过,他眼神越过叶初淮,看向站着的云意。叶初淮很快会意,留给两人空间。 “我留了书信。” 云意平稳开口:“云诗向来担心你,她不会反对我来,就算你赶我走,我也回不去了。” 被抢先猜到意图,悦宁溪说不出话,颇无奈地揉了揉发疼的额角。 云意这家伙认死理,一旦认定就算是云诗在也阻止不了他,悦宁溪心里后悔当初行动,本来也只是悄悄放下东西就走。南境一行,颠沛流离就算了,还要面对未知的凶险... 许久,悦宁溪克制着情绪,还想劝诫:“你不怕云诗一个人?” 云意神情微顿,片刻后,他垂眸:“她总害怕孤独,胆小多愁,可被赶出竹峰这些日子,她多次见不得别人说你坏话,总想着为你出头,”他嗓音中带着几分笑意,“若知道我明知你回来,却让你独自离开,估计会跟我翻脸吧。” “你就当我是为了自己。” 说着他背过身,看上去是拒绝任何劝说,悦宁溪瞧着他坚决背影,话都说到这份上,而且仙阁连剑阵都出,若此时让云意回去,只怕此事并不好解释,也只能一起去南境。 就这样,悦宁溪两人一鸟混在叶初淮队伍内,一路东躲西藏的,挨了十天才总算到达南境。 南境没仙阁各城繁华,来往却多了几分纯朴,对外地人也很热情。叶初淮得回叶家处理些事,送悦宁溪他们到客栈后,才忍不住道:“真不与我回叶家?你若是怕仙尊...” “大隐隐于市,住客栈方便行事又不引起注意。”悦宁溪收回打量房间的目光,将手里提着的笼子放下,朝叶初淮露出个安心的笑容。 其实,还有不好说明原因,辟邪珠一事仍未清晰,叶初淮他信,可不代表对叶家也全然信任。 悦宁溪如今低调行事,之前一路穿着是叶家服饰,这会得空,在集市时给他与云意置了身行头。 他一身利落的灰色劲装,乌发同色发带全束,也显得人格外精神,但这张脸,哪怕南境尚无人认识他,也要提前准备。 等云意换好衣服后,悦宁溪也差不多将东西准备妥当,于是道:“你要留在客栈还是跟我一起?” “去哪?”云意瞥了眼桌上的东西后,蹙眉道:“你要弄易容丹?” 他们所在是南境较为繁华的城镇,这些常见的丹药都有在贩卖,入城时悦宁溪特意留意附近集市,易容丹材料常见几种能买得到,唯有长在偏僻的湿热位置的琉璃草,跟沼泽地带的乌藤心没见到。 这两样倒也不是难找,就是对环境十分苛刻,一旦脱离根系两个时辰就无效了。 很巧,城外就有这两个地方。 乌藤心不是攻击性灵植,悦宁溪取得比较顺利,不过就算有灵力保存,也只延长了一个时辰,若三个时辰内他们没找到琉璃草并返回客栈炼制,就又得重新摘一次。 离开瘴气弥漫的沼泽后,悦宁溪吞下颗清心丹,给云意递过去时,对方摇头问道:“为什么不买现成的?” “各个药商都有记录,容易顺着渠道查。”悦宁溪回应道。 云涛仙阁迟迟找不到人,若他直接买,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找上门。 云意边走边道:“那叶初淮来自银峰谷,区区易容丹岂会没有。” “要让人家帮忙总不能东西都没备...”悦宁溪正望着远方天幕下的高峰,又莫名看了他一眼,“你不会以为我自己会炼丹吧?” 云意表情不变,他的目光跟着悦宁溪看向下一个目的地,难得没回怼,两人默契加快脚步。 湿热之地多于丛林茂密,二人分开行动,云意率先发现琉璃草后传音通知悦宁溪,以防炼丹失败,悦宁溪多采摘了几株,算算时间还有不少,先回客栈再传音给叶初淮。 两人赶着天黑回到客栈,刚进去,忽而大堂一阵喧闹之声,两桌叶家子弟在划拳赌酒,周围有些人面露难色,却没一个上前去。 悦宁溪正欲上楼去,这时也有人从楼上下来,他侧身避开,想让对方先过去,却不想那人站在高两阶的楼梯不动。 他抬眸看去,只见三名面容不差的青年双手抱胸,为首稍微年轻的男子长相锐利,阴郁的眼睛更放肆打量着他全身上下。 云意瞧见这一幕,平抿的唇角瞬间下压,往前一挤,冷声道:“让开。” 这句话刚落,这时大堂那两桌叶家子弟忽然停下来,缓缓朝楼梯凑近,十几双眼睛盯着悦宁溪二人。 为首青年眯起眼,阴郁眉间似笑非笑瞥了眼云意,“外地人?” 几乎在他说话间,一抹寒光朝着云意而去,悦宁溪一手拽云意往后,右手山前剑鞘抵住偷袭的长剑,他往前一阶压去,剑气朝四周荡了一下,将出剑的人逼退,险些摔下去。 见状,楼下人欲上来帮忙,就见青年抬手,那些人立即停下,他轻飘飘地瞥了眼楼下犹豫不决的小二以及其他龟缩着客人,最后像是看待什么垃圾似得落到悦宁溪身上,居高临下道:“你,交出身上琉璃草。” 看来就是故意来找茬的。 悦宁溪沉沉盯着对方半响,下一瞬,他收回剑,面无表情丢出一株琉璃草。 尽管憋屈,但为今是要快些练成易容丹,不宜与这些拖延。云意显然也知晓他这么做的原因,放下了准备拔剑的手。 刚被悦宁溪逼退的人接住那株琉璃草,正幸喜拿到青年跟前,悦宁溪却忽见那青年一巴掌甩到前者脸上,将其扇落楼下,而后嘴角扯开一抹狠戾。 他道:“打发叫花子呢,我要的是所有琉璃草。”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个屁,这群人没完没了,简直欺辱太甚。 悦宁溪当即回道:“滚。” 他刚回应,身体下意识后仰一躲,果然,寒芒逼向脖颈而来,阴郁青年袭了空,将楼梯扶手削去一整块。 楼梯狭窄,容易被上下围攻,悦宁溪与云意分别跃下地面,楼梯口那些人也拿起灵剑攻击过来,而青年似乎对悦宁溪身上的琉璃草异常执着,灵剑飞出,再次朝悦宁溪放下袭去。 大堂内混乱一片,客人早已窜逃而出,掌柜小二也找了角落躲起来,悦宁溪握剑,另手拿着剑鞘,抵住两边偷袭长剑。 青年踱步下楼,在看到两人窘状后,态度恣肆嚣张,“难怪找了半天没找到琉璃草,竟全在你那?一个外来小子,不知道琉璃草采摘后气味不散,愈多味愈重。” “瞧你这身味都盖过整间客栈,还敢招摇过市。” 众目睽睽抢夺他人财物,客栈其他人反应似见惯了般无奈。悦宁溪两人身法飘逸,躲过了手底下人的偷袭,青年眉宇愈发阴鸷,驱动灵剑,目标直指有些吃力的云意,悦宁溪余光瞥见后,当即将剑鞘掷了出去,攥着剑柄朝青年攻去。 他的剑被挡住。对方修为差不多,身上法宝众多且古怪,尤其是挡住山前剑的金钟罩,哪怕楚云湛来,都不见得能打破。 如此一来,其他人缠上来,悦宁溪擒贼先擒王的目的也就失败了。 “你们也不打听打听南境谁人做主,”面容俊朗的青年勾起唇角,可这抹笑意却在阴郁眉宇下,显得格外狠戾,“敢在我叶虞安眼皮下地闹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云意那边很快落败,悦宁溪攻势虽猛,可毕竟顾虑颇多,露出破绽险些被偷袭。在他抵住云意背后长剑时,那青年灵剑见准时机袭来,突然门口掠进一道身影,剑气倏地打落青年灵剑,又在半空踢翻几人,稳稳落地后将悦宁溪跟云意护在身后。 叶初淮冷着脸道:“谁允许你们伤我朋友?” 【悦宁溪&云意:???这人是狗鼻子吗?我为啥闻不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初到南境 第48章 灵兽伤人 客栈里因为叶初淮出现而停下,叶虞安脸色在看清叶初淮后就难看起来,身后下属提醒,他才不情不愿上前,敷衍朝叶初淮作揖道:“不知家主大人来此,多有冒犯。” 他颔首指向悦宁溪,“不过此人身上有琉璃草,难道家主要包庇吗?” 叶初淮眼微沉,“银峰谷已查出琉璃草并非主因,此前我也向天妄仙尊请教,琉璃草对其他灵兽并无作用,你若再以此逼迫他人为你母族搜刮民财,那我只能按叶家祖训处置。” 他青玉长衫从容不迫,颇有几分家主严厉,其他人渐渐踌躇,叶虞安脸色红了又青,他推开微拦着的下属,高傲扬起下巴:“堂哥可真威风,可离诅咒之期可不远,长老偏向谁还不一定呢。” 堂哥? 悦宁溪这时才发现两人眉眼有几分相似之处,不过叶初淮面容如玉,气质疏朗清风,给人一种很亲和气质,而这叶初安...披金戴银,就连这玉腰带都是品阶不低的法器。 他多看了两眼,叶虞安就注意到,狠狠瞪了一眼:“最近多事之秋,堂哥可要好好处理,免得被带进来的阿猫阿狗迷惑了。” 他笑得别有深意,灵剑一挥,插入剑鞘便带着那群人雄赳赳离开了。 大堂瞬间安静下来,叶初淮走到柜台前,掏出袋银两放下后,这才与悦宁溪回到楼上房间。 回房后,悦宁溪处理完云意身上伤,才问道:“在南境不能采摘琉璃草吗?” “非也。” 叶初淮叹了口气,“前段时间,南境偏远地界发生灵兽伤人,疑似被喂食大量琉璃草,银峰谷介入过,发现琉璃草本身并无问题。” 云意脱口而出道:“那个人对琉璃草似乎很在意,而且还说能闻出琉璃草的味道。” 叶初淮微微皱眉:“叶虞安母族是南境大药商,因这件事,琉璃草价格突发上涨,他们对外宣称琉璃草有问题,私下盯上各地琉璃草,将其垄断以此谋利,之前我回来就是准备处理这件事。” 说到这,悦宁溪想起那封南境宗门拜帖,现下想来,当时他处理确实有失妥当,南境这边都没出手,云涛仙阁虽是第一修仙门派,直接插手其他管辖地界的事,传出来只会说仙阁霸道专横。 灵兽发狂,琉璃草,失去记忆.... “初淮兄,”他道,“你可听说被灵兽伤及会记忆模糊,还会想杀身边人的事?” 听到这话,叶初淮一愣,就连云意也望过来,他们的目光都落在悦宁溪身上,叶初淮很快回神道:“有所耳闻,近日我也打算从这方面着手。” 闻言悦宁溪却犹豫了,叶家对此事也关注颇深,怕引起恐慌,对外宣称只是普通驯兽失败。 他没有证据证明这两件事有关,可心底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夜深叶初淮离开前,将易容药丹留下来,悦宁溪未曾想对方发现他的心思,他急忙道:“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我邀你来南境,便会负责到底。” 叶初淮站在门口,没有回头,嗓音清朗丝毫听不出一丝异样,“这易容丹是之前炼好的,可用。” 欸...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好么。 最近悦宁溪总在想,他与主角成为了朋友,可每回面对叶初淮,他总有种自己是小偷的感觉,无论是仙阁,还是那个人,很多都属于书中主角享有的待遇... 叶初淮走后,云意看着悦宁溪情绪不对劲,便道:“我看他一番好意,你若过意不去留在南境这段时间就多帮忙。” 悦宁溪攥紧瓷瓶不语。 重明是当夜醒来的,本以为会气虚亏损,然而悦宁溪却发现,这鸟竟比在仙阁态度还要好。 “总算没辜负本大爷用尽力气救你。”重明展翅落到悦宁溪肩头,“我一来这恢复快,铁定跟神力有关,你没去叶家是对的。” 可如此广阔的南境,悦宁溪也不知从哪找起。不知仙阁用了何种秘术,重明如今这具载体感知神力时灵时不灵,作用并不大,唯一好处就是不会发狂。 翌日,叶初淮来找他,若不是悦宁溪在场,这老妖怪就要上嘴去啄了。而叶初淮态度温和有礼,明明琉璃草之事都让他忙得焦头烂额,还特地带来叶家先辈许多关于当年玄渊秘境记载手册。 昨夜悦宁溪想了很多,从小被教恩情必还,在帮老妖怪同时,对此事多关注了些。 若琉璃草本身没问题,那灵兽本身呢?悦宁溪将此事与重明说起时,鹦鹉正跳在窗棂,两簇目光盯着街上的吆喝的小贩前。 “一般来说,灵兽性情多温顺,就算偶尔有个别,也都与宗门契约的。” “据我所知,最初发生是在御兽宗,他们门主被伤后性格就变得极其古怪,尽管请来众多医修看过,都没任何发现。”叶初淮似乎察觉到什么,看向窗棂前的重明,“前辈是觉得是人有问题?” 重明哼了声,压根不想回答这个叶家人的话,悦宁溪及时接话:“正巧我有事过去那边,不如由我先去打探?” 这几日大致了解南境,不比太行山有云涛仙阁镇守,叶家没落后,无力自保的小宗门会向稍有名气的世家寻求庇护,逐渐分为几大势力。 而这御兽宗便是叶家前附属,后来投靠其他大宗门。 御兽宗在南境北边,城镇不说繁华,也不贫瘠,商贩也多是贩卖灵兽,不过悦宁溪一路走来,那些商贩个个垂头丧气,买家行人几乎没有驻足。 悦宁溪与云意进了一家茶馆,此地乃御兽出名,茶馆也是安排灵兽表演,或给客人逗乐,如今这灵兽伤人扩散,灵兽都被严加看管起来,关在笼子里。 云意瞧了眼悦宁溪肩头的鹦鹉,忍不住开口道:“这只鹦鹉不会发狂吧?” 话甫落,他就感到一阵恶寒升起,蓦地目光扫向四周桌客,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刚回头就被扑面而来的鹦鹉袭击。 “听说灵兽伤人会被抓,无论是有主还是无主,到时你被抓去我可救不了。”悦宁溪怕引入注目,几次想要抓回重明,奈何对方也不是老实的主,直接将云意的头发抓得一团糟后才停手,逼得云意铁青着脸恐吓道:“让人捉去最好,省得一天到晚不老实。” 重明飞落在悦宁溪肩膀,用翅膀蹭了蹭红嘴,似乎在威胁着云意下一次可没那么简单。 “公子...你这鸟挺凶的,”旁边喝茶的客人早看见这一幕,善意提醒悦宁溪,“最好找个笼子关...” 话还说完,重明犀利的鸟瞳就瞪了过去,悦宁溪只得将它揽入怀中,又朝那位客人莞尔道:“它脾气一向如此,都是在玩的。” 重明本就不满这副样子,若是再被关进笼子里,估计会被气疯吧,而且连仙阁特制的禁制笼子都关不住他,普通的低阶笼子又能奈他如何。那客人见他如此,便摇摇头没再说什么,那神情仿佛在说等悦宁溪后悔就迟了。 悦宁溪干笑一声,手背被桎梏的重明就啄了一口,他低眸警告看了眼。 这老妖怪真是脾气越来越大了,悦宁溪早知这家伙这般记仇,当初就不告诉他那条手绳没效果了,省得对方一闹心就啄自己。 当初的手绳损伤严重,他干脆摘下,每每想扔掉又舍不得,可同时心里也清楚。 那一剑,君奉雪是完全没有留情。 这也好,放在眼前,时刻提醒他彻底放下。 茶馆待了一会,悦宁溪跟云意商量一下,打算去集市跟御兽宗附近走走,然而两人刚离开茶馆就被人盯上了。那些人不明来路,没有直接现身,却紧紧跟着他们,不知所图。 “难道是御兽宗的人?” 云意边走边传音给他。他们速度不慢,而重明则淡定用爪子紧紧抓住悦宁溪肩膀,还在叽叽喳喳嘲笑:“真慢,连几个人都甩不掉。” 不知对方底细深浅,若引去无人郊外无疑是自找苦吃,正好前方似很热闹,吹锣打鼓的,街边两侧都让出道来,穿着铁甲的护卫开道,往后是一辆被红布盖住的车。 只是,十分奇怪,隐约间听见铁链碰撞声响。 就在悦宁溪准备带着云意绕开后面离开时,听到身边的行人低声道:“这就是御兽宗宗主找到的高阶灵兽?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特别。” “都说是高阶了,还能让我们看出特别。再说最近那事闹得人心惶惶,哪怕是御兽宗也得小心为上。”另一人指了指那车,“瞧那声音,估摸是用了符箓镇压,送去御兽宗。” “那可不是。这是往交易所的方向,我打听到今日就会举行拍卖,价高者得。”又有人说道。 这些本来都不是他们该管的,可事关御兽宗,悦宁溪顿时想到之前叶初淮的怀疑,明明南境出现这么多伤人事件,可御兽宗这会却反其道而行,大肆宣扬捕捉到的高阶灵兽。 到底是怎么想的? 忽然,耳边传来重明的声音:“跟上去,车里东西有古怪。” 悦宁溪本来就想通知叶初淮,听到这话,他下意识朝重明看去,用眼神好奇问道:“你看出什么?” 重明没再说话,瞳光直勾勾盯着那行走的车子,悦宁溪顺着视线也盯着那方向,想从摇曳的红布缝隙里看清里头情况,倏然,视野尽头出现一只猩红眼瞳。 冷冽非常,邪性十足,绝非是灵兽所拥有的。 悦宁溪心颤动一瞬。这时云意靠近过来,他脸色凝重,然后就听到他说:“那些人又跟上来了。” 悦宁溪没再继续问下去,朝云意比了个跟上的手势。 这交易所看起来热闹非凡,比集市还要喧闹三分,悦宁溪他们借着护送灵兽的车队掩护,跟着人群一块进入里面。 里面十分广阔,中央有个巨型笼子,听说是测试灵兽野性用的,顺着人流往两侧回廊绕过去,各式台面都摆满了与灵兽相关的东西,什么训兽**,高阶铁笼等等。 他们一路走来,眼都快看花了,这也难怪在集市那边冷淡,原来都藏在这边。 不过,大家似都冲着那高阶灵兽来,这里是外厅,前方要进入拍卖里厅的人在登记,悦宁溪想了想,也跟了过去,随手写下秋露白的名字,然后就随人流走进去。 他与云意进来时,高台下已站了不少人,带着面具管事走了上来,扬手指挥护卫将被红布盖住的铁笼抬上来,足足有八个人。 悦宁溪抬眸盯着那铁笼,正好那红布被管家揭下。 铁笼内是只独眼的银灰狼,仅剩眼睛仿佛是被鲜血侵染的宝石,悦宁溪却在一瞬间察觉,这不是他看到的那只眼。 银灰狼凶狠,战斗力堪比普通修士,可比起他见到那只眼睛,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表情不变,与肩上的重明对视一眼后,“瞧瞧?” 云意跟重明同意后,悦宁溪寻个偏僻的角落,给叶初淮传完音就与云意贴上隐匿符,跟着下台的管事身后,这后面地形结构比较复杂,他与那人保持距离左拐右拐,好似在走一座迷宫。 等到前方管事进了一间房,悦宁溪与云意对视示意,分别站到门左右,俯耳听着里头动静。 里面几乎没有什么声音,就在悦宁溪觉得奇怪时候,烛光忽然一灭,门窗陡开,他面色一紧,抽出山前剑,劈开劲风,又朝云意那边看去,这时发现人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悦宁溪眼里愕然还未消失,肩上重明爪子忽一用力,耳朵里咻咻破风声,他会意立马转身跃进房间,躲开四面八方射来的箭矢。 甫一进去,悦宁溪就感到黑暗里透着一股莫名压力。 他攥着山前剑,默不作声指尖聚灵,就在耳边风声袭来瞬间,几簇火苗猝然飞出,照亮着房间同时,他动作迅猛往旁闪去。 等悦宁溪抬头,顺着方才偷袭方向看去时,瞳孔微缩。 薄如蝉翼的纱幔后,一条盘在床榻的蟒蛇正吐着信子,猩红的大眼透过纱幔,一瞬不瞬地朝他望来。 就是这条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8章 灵兽伤人 第49章 北冥魔域 隔着层层纱幔,蟒蛇眼瞳深处的神色看不是很清楚,这下悦宁溪不敢轻举妄动。 房间里没有云意身影,也没有血腥气,看来不知用了何种阵法,让人瞬间消失眼前,连身边人都察觉不到。蟒蛇朝着床柱绕了绕,蛇鳞摩挲的声响在静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悦宁溪握紧山前剑,戒备十足看着前方。 耳边重明道:“这蛇不对劲。” 悦宁溪眉心一跳,此时小簇火苗微动,后方忽而有风吹来,他翻空而起,就在他落地找寻偷袭人在何处时,肩膀上重重一击。 纱幔飞扬,双臂被紧紧锢住,而后,床榻后帘帐被挑起,一身竹叶青袍走了出来。叶虞安面带讥诮上前,看向被捆仙绳桎梏的悦宁溪,“还以为有多大能耐。” 叶家本家只剩叶初淮一人,而诅咒迟迟无法解决,据说这叶虞安天赋不错,直逼当年叶初淮,又因母族在南境地位,才因此被长老看中,作为下任家主备选。 当日临走时他的眼神明晃晃告诉众人他不会善罢甘休,可后来迟迟不见动作,悦宁溪还以为是碍于叶初淮,却不想在这等着。 悦宁溪面色如霜,动了动双臂束缚的捆仙绳,而叶虞安只是看了眼扑腾飞房梁的鹦鹉,他如一个胜利者般信步朝悦宁溪走去,边走边道:“啧啧~想不到叶初淮胆子真不小,连天妄仙尊要抓的人都敢帮。” 悦宁溪听到他的话,眸色闪烁。 他怎会知道? “若将你交给仙阁,将来掌管叶家岂不是易如反掌。”叶虞安嘴角上扬,朝着悦宁溪走近,他掌心一翻,覆上灵力,“别慌,在此前你也要为之前无礼付出点代价。” 通缉令可没说一定要活的。 掌风上前时,悦宁溪半垂下眼睫,火簇照映中眼下投落一片阴影,忽的他唇角勾起了笑。 叶虞安眉头一蹙,却只听耳边一声陌生的“放肆”,那声音如同座山震荡耳膜,意识顿时出现一瞬模糊,悦宁溪趁机挣脱了捆仙绳,山前剑不知何时握上手。 一切发生都在一瞬,就连纱幔后的百炼蛇都来不及反应,叶虞安脖颈被锋利剑刃架着,耳后黑发探了出来,悦宁溪冷静中又带着几分凉意声音响起:“让你的蛇老实点,否则剑可不长眼。” 叶虞安眼角瞥去,就感脖颈冰凉的触感再进一分,只能被迫在蛇口窜来时,吐出咒语让百炼蛇失去行动。 近在咫尺的红口猝然停下,在悦宁溪脑袋上顿了会,慢慢退回去。悦宁溪转眼封住叶虞安修为,又逼叶虞安命令百炼蛇将自己缠绕在床榻上,等重明确定那蛇行动受制后,他放下剑,又实在不放心,给蛇身加固了几层法术。 叶虞安被捆仙绳绑在柱子前,眼中晦暗不明:“我若在交易所出事,你也别想在南境待了...” 重明回到悦宁溪肩上,瞥过嘴上没一刻停下的叶虞安,“要不要将他舌头割掉?” 悦宁溪靠着门边,正凝神听着外面动静,听到这话,他侧头朝叶虞安看去,同愤恨的眼神对视上。叶虞安觉察他动身走来时,尽管掩饰很好,可那飘忽的眼眸还是出卖他。 他如此紧张是因怕被杀,还是别的?悦宁溪假装没瞧见,朝他弯起唇:“我需要问些事情。” 门外寂静如夜,何况云意还不知所踪,悦宁溪一瞬不瞬盯着叶虞安,算计着要如何将此人利用到底, 他思索时抬手摩挲下颌,眼眸弯了弯,似笑非笑围着叶虞安身边走了一圈。重明这家伙近日来与他越来越默契,他都没说什么,他便抖了抖身上羽毛,也朝叶虞安看去。 被一人一鸟盯着,叶虞安紧绷了身体,而这时,他听到之前那有震魂之效的声音从悦宁溪肩上那只鹦鹉传来。 “问事情这种事,本大爷可在行。” 重明之前可对竹峰上的人都施展过,不过以他如今这躯体,悦宁溪还是有些担心,正要说用真言符,就看到重明倏地睁眼,一只鸟眼幻化成重瞳,迸发而出的红芒如箭矢射进叶虞安的眉眼间。 原本眉眼暴虐的叶虞安瞬间安静,双眼变得空洞无神。 床榻上百炼蛇似乎察觉出什么,蛇身剧烈挣扎,竟将缠绕的床柱绞断几根。 许是被吵得心烦,重明歪头朝百炼蛇看去,眼瞳一眯,重瞳在烛火下闪着不善的光,狠厉又冰冷,只一瞬,百炼蛇身躯骤然不动。 对,就是这种感觉。 悦宁溪脑海闪过片段画面,急忙道:“它的眼睛很像之前在玄渊秘境失控的你。” 重明回头眯眼,落到叶虞安脑袋,这时,叶虞安连反抗都没反抗说道:“叶家长老派我来与御兽宗合作。” 悦宁溪一顿,问道:“灵兽伤人是御兽宗所为?” 叶虞安眼神没有一丝光亮,话语却清晰无比:“御兽宗只是听命行事,长老说若我能说动背后之人,此事一过,我将取代叶初淮成为叶家之主。” “背后之人是谁?”重明头一歪,瞳色愈发深沉,“与失落的兽瞳有何关系?” 然而,不知那句话触动叶虞安神经,他的表情变得痛苦万分,青筋暴动,断断续续开口:“....是是” 他脑袋倏地垂下,没了动静。 重明却冷静不下来。 他火气无比之盛,房间纱幔翻涌,瓷器碎落一地,悦宁溪抬手往叶虞安命脉探去,发现没什么事后,问道:“怎么回事?” “有人给他神识下了禁制。” 重明的话甫落,原本安静的百炼蛇突然躁动,蛇口啸风浇灌着滔天杀意,震开悦宁溪所设枷锁,床榻崩裂的同时,朝着悦宁溪攻来。 这畜生为何突然爆发?悦宁溪来不及细想,忽而伸手,叶虞安身上的捆仙绳飞过去与百炼蛇纠缠。 蛇尾攻势迅猛,一下子扫断了好几根梁,就在这时,有黑影从窗纸前一闪而过,悦宁溪听到云意一声惨叫。 门窗骤破,悦宁溪持剑追了出去,而身后巨响,百炼蛇摆脱了捆仙绳冲至叶虞安身边,红口大张,连同方柱与人咬下,血雾霎时弥漫屋子。 悦宁溪身体一滞,而吞下叶虞安的百炼蛇缓缓回头,裹着猩红的大眼感觉都炽烈了几分。蛇朝他嘶嘶吐出蛇信,旋即,迫不及待扭动庞大蛇身撞向窗口。 重明惊呼一声,爪子揪紧悦宁溪衣料,“快跑!这蛇发疯了!” 悦宁溪很快收敛情绪,攥着剑柄将源源不断射来的箭矢打落,身后巨响不断接近,几乎将房屋破坏大半,悦宁溪追着黑影,而百炼蛇追着他。 “地上有血。”重明突然说道。 悦宁溪扫了眼那血脚印,心同时紧张了起来,想摆脱这蛇的动作也越来越急躁,结印速度更快,他回望身后百炼蛇,金色灵链凭空而出,猛地抽向蛇头,灵力激起波动,廊顶承受不住轰然倒下。 云意.... 待追着那血滴出了交易所,身后惊叫不断涌来,人们争先恐后跑出来,这百炼蛇似目标只有他,没有朝其他人下手。 悦宁溪从城内追着人影到城外林木,忽然头顶上方大片阴影落下,山前剑一挥,奇异花朵随即荡落在地,紧随而来几声细碎的爆裂声,眼前瞬间弥漫迷雾。 等他发觉不那对劲时,浑身力气仿佛都被抽去。 这味道...是苦桑花?悦宁溪踉跄了几步,靠在树干无力倒下,重明也摔在地上,意识失去前他模糊看见一抹熟悉衣衫缓缓向他走来。 为何苦桑花会出现?劫走云意难道是魔族?海潮般的黑暗仿佛没有尽头,沉重的窒息牵引着悦宁溪体内另一股暗伏的力量。 随着剧痛牵扯着胸口,悦宁溪幽幽转醒,一睁眼先看到是缠绕着黑幔的房顶。周围声音静到连呼吸都有回响,他微愣后,身体一下子床榻坐起。 阴冷微暗房间,片片黑幔垂地,屋内只有三盏烛火忽明忽暗,朦胧间透着说不出的阴森,悦宁溪撩开纱幔走出来,视线落在翘头案与博古架上诡异的人类头骨。 若不是醒来时捏了自己一把,他都以为到了阎王殿呢。待悦宁溪打量一番后,走到刻着两尊三头六臂朝着内屋张牙舞爪的魔人扇门前,尽管不抱希望,可他还是伸手推推门,果然纹丝不动,半响,他双眉微蹙退回博古架那边。 他不但被人给劫了,而这劫匪还大有来头。 这博古架上厚厚的灰尘仿佛沉淀已久,已经很久没住人了。而四周魔气异常浓郁,悦宁溪也没找到开门机关,只好暗中调动灵力,同时又讶异自身修为却没受影响。 就在他尝试运行灵力时,身后诡异隔扇门被人轻轻从外头推开了。 走进屋子的人全身用黑纱特殊衣袍包裹得严严实实,厚沉斗篷拖沓却每一步都走得无声,身前乌发随着身形轻轻摇曳着,唯有额前碎发下火红的额印栩栩如生,长眉下厚重的眼妆稍稍掩住眸子。 悦宁溪一眼看出此人修为在他之上,他定了定神,暗藏背后手掌攥紧,灵力缓缓流动,若是此人敢动手他就来个先下手为强。 然而,来人走了几步,站在原地不动,悦宁溪以为被发现,刚准备动手,对方倏地一条腿后撤,嘭得一声,朝他跪了下去。 斗篷扬起,露出他身后背负着的斩龙刀,纤细的身形与那大刀形成强烈对比。朦胧的黑纱下嘴唇一张一合,一出口便是浑厚略沉的声。 “風,恭迎帝少回北冥。” 一声惊雷平地起。 这分明是男子声线!把悦宁溪给震懵了。 但他还是很快回道:“你认错人了。” 風的黑纱抿动,浮动不大,却足以让人看出他嘴角抽搐了几下。片刻沉默,他道:“您父亲是北冥第一勇士,魔君之子,您当然是我们的帝少。” “父亲?”悦宁溪退无可退,扶住作为支撑点的博古架,难以置信睁着双眸,这是什么鬼展开?难道说当年散云仙子爱上的并非普通魔族?! 沉默片刻,悦宁溪捂脸道:“...你还是打昏我吧。” “两百多年前你亲生父亲离开魔域,机缘巧合与下山除魔的散云仙子相遇,两人相互欣赏,朝夕相处终是动了情。”風并未理会,站起身,竟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可惜正邪不两立,很快两人受到正道阻拦,所有人认为你父亲是为窃取地图才接近你母亲...” 彼时,潜伏在人界的棋子暴动,一招声东击西,盘龙峡失守,仙阁为首的天一老人与魔君睿沧凌战败。盘龙峡是魔域偷袭修真界唯一通道,若无地图,北冥先锋铁骑无法轻易破除禁制,袭击后方各宗。 原本坚信爱人的宁线衣在得知师尊陨落后,不顾众人阻止,身怀六甲执意前去魔族解救人质,而君奉雪则率仙阁弟子将天一老人尸体带回,许是师尊仙躯被羞辱,爆发力量,竟在魔族逼迫下连渡两阶,又趁魔君魔神像重伤之际,将其封在九渊河下,再后来宁线衣浑身是血被人发现在仙阁山门。 “你母亲以命元封住你气息,”風语气平淡,“直至二十年前北冥才发现您下落。” 可惜云涛仙阁戒备森严,魔族派去的人都被歼灭。 悦宁溪听完前因后果后,平淡扫了眼風,仿佛要透过那层薄薄的布料看清底下之真实,又过了半响,他语气缓而淡:“你们找错人了,指望我带领魔族复仇简直天方夜谭。” 風双手作揖道:“无论您做什么决定,魔族都不敢有任何异议。” 这么好说话?悦宁溪挑了下眉尾,唇角微勾露出小梨涡道:“那我想离开...” “这里”两字还未出口,就听面前的風淡定说出:“不行。” 见悦宁溪笑意淡去,風嘴唇翕动,缓缓道:“你若要走属下不敢拦,但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云意?还是重明?他们耐心等到他离开云涛仙阁地界,这一路对他身边人事想必摸了个透。 悦宁溪道:“威胁我。” 風这会倒是坦荡,冷静道:“失去云涛仙阁庇护,叶虞安之死叶家不会善罢甘休,若再被人发现你是人魔之子....”他话语及时歇下,没再继续。 悦宁溪当即冷笑道:“按你这么说,魔族就会相信我?” 两族恩怨他不想多说什么,倘若真留在魔族,不说其他人怎么想,君奉雪第一个不容他....悦宁溪思绪顿了下,脑子突然灵光乍现。 书中君奉雪那般果断了结原身生命,是否可以说他在防范未然? 而现在他还活得好好的。 四舍五入...这是奠定他是潜藏的反派么?!!! 【接下里节奏会比较快,因为...哪有攻都消失这么久,是想被换么,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但是怕在梦里被砍....其实师尊还是挺好,至少对小悦....对吧(此话是被逼的)】[猫头][猫头][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9章 北冥魔域 第50章 修复地气 他只是想从炮灰转为一个路人,怎么好端端地就变成反派了?!还能不能好好活着了!悦宁溪脸色一下子白,又转黑,五彩交错好不精彩。 众所周知,炮灰是为主角铺路的,有些轻于鸿毛有些重于泰山,无不例外是主角的成长踏脚板,勉强点,积极点,或许就能活了。 可反派不一样,那是主角扬名立万的界碑。 无论是受人唾弃还是追捧,皆是死路一条!而这挨千刀的命运居然降到他头上!这老天莫不是看他活得太积极,铁了心要让他去死。 悦宁溪觉得前路一片死寂,偏偏風不让他离开这里,对方未动一兵一卒,悦宁溪就因苦桑花昏了不知几次,等他发现体内隐隐夹杂着魔气时,才被带到外面。 風站在满是黑岩的墙上,浓厚的魔气使得方圆寸草不生,魔风凛冽,吹得人衣袍翻飞,他声音传到悦宁溪耳边,好似无奈,“魔君被封印后,北冥地气流失,魔族想要生存都难,唯有魔君亲赐魔力方能拯救这片土地。” 自从知道这悲催的命运后,悦宁溪就过的好不抑郁,听到话他也抿唇不语。 出之前的房间前,悦宁溪并未见过枯骨岭古城,没想到除去坚如磐石的宫殿外,其余地方简直是一言难尽,城外更是大荒漠。 也难怪魔族时刻想着修真界广阔肥源的地质,贫瘠得怕棵草都种不活。 魔族力量方面毋庸置疑,可一旦失控将是毁灭性伤害。这北冥本就随魔君睿沧凌自外域而来,降临在这片土地后变成的魔域,当初他魔神像被毁,地脉崩裂,破坏了地气, 明明是睿沧凌一意孤行,却让自己族民承担后果。 風邀他一起往城外,两人绕着城走,沿途许多魔族小孩跑来打招呼,風也很热情回应着,甚至还接受了他们家人递来的食物。说是食物,其实就是几个不知名黑不溜秋的果子,那些魔族骨瘦如柴,自己都吃不饱。 風将东西珍惜揣进黑袍,背后大刀横卧半空,示意悦宁溪站上去后朝着远方走去,悦宁溪回头看了眼那几个面黄肌瘦魔族小孩,眼中情绪复杂。 飞行了许久,風带着悦宁溪来到一处平原。 平原广袤,地面却似一张巨大蛛网,细小的像沟渠,然而有些粗得堪比溪流。悦宁溪望着远方峡峰,眉头蹙起,看向風,想要知道对方究竟是何意。 風目光遥远,黑色的情绪闪动着:“那里便是盘龙峡。” 他的声音似带着几分不明,脚下刀身微震,悦宁溪顺着風所指方向,穿过云层,只见一条巨大的石龙盘伏,将整个峡口给堵住。 風道:“出了盘龙峡,便是三界最薄弱的地方,也是凡人最多的城池。” 两百多年前,盘龙峡地图失窃,北冥魔族绕后进攻,无数凡人村落遭受屠戮,即便后来重新改写阵图,但留给此城也是不可磨灭的阴影。 毕竟万一阵图被破,遭殃的还是他们,换做是悦宁溪自己也会吃不好睡不着,他淡淡地看了風一眼,“你究竟想说什么?” 風朝他看来,声音中恢复原来的死寂,“当年魔族铁骑与魔将悉数被灭杀,留下的魔族不过三分之一,而枯骨岭都是些无法抵抗仙门魔族妇孺,若能细心教导,人与魔未必不能共处。” “可若逼魔太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局面,仙门百家想必都不愿看到。只是恢复北冥地气,属下可保证他们不会作乱,永远不会踏足人界。” 悦宁溪没有说话,神识却在仔细观察四周,在这视野一清二楚的原野,就算逃也很快被追上。而且这盘龙峡不知有些阵法,光看風如此谨慎离峡口那么远,便知那里不是他能随便乱闯的。 風深深叹了口气,催动斩龙刀朝着来时的路回去,“到那时帝少与您的朋友想离开,也能安然无恙离开。” 然而就在两人回去途中,飞过底下裂缝时,一声巨吼自里头猛地传出。 那声音诡谲震耳,连風都受影响,斩龙刀在半空颠簸几下,险些落进缝隙内。悦宁溪稳住身子后,无意瞥见那宽如溪流的缝隙,出现了几抹红光,随着声音越来越大,红点密密麻麻。 不等悦宁溪问出那是什么,風加快运行,转眼间窜出那几处缝隙。 冷风浇灌,風朝后望了眼,飞行渐渐停下,道:“那是镇守魔脉的魔兽,属下说过,您的时间不多了,当它们挣脱而出盘龙峡未必守得住,届时人魔将再开启大战,无论您是否愿意....” 盘龙峡阵法形成了一道防护,这群魔兽乃魔脉孕育的镇守魔兽,地气流失使得魔脉衰弱,魔兽日渐焦躁发狂,不管的话,盘龙峡的确可能失守。 回枯骨岭时候,風直接飞入城,半空中悦宁溪看到之前几名魔族小孩在捡东西,偶尔有沙尘刮过,风中会掉落些黑果子,他们就这么捡起来吃,或抱着回城给其他魔族吃。 或许風没有说谎,这两日古城外时不时传来兽鸣,且愈发的暴躁,而城内魔族却靠着風每日寻找食物勉强活下去。 風说给他两日好好考虑,然后又像前几日,将他关在房间离去。外面走了一遭后,悦宁溪瞧着房间,发现这俨然是整个北冥最好地方,心里突然间五味杂陈的。 心烦之际,他在博古架发现些书籍,不过他不懂魔族文字,但图倒是看得出来。细看那图时,悦宁溪脸色渐渐变了,当初天一老人战败,不全是打不过魔君吧,这离盘龙峡最近的宗门竟是云涛仙阁。 原来仙门所谓的守界人是这么回事。 “帝少想好了吗?”身后風无声无息出现。 还真是两日刚过就来催。悦宁溪随手放下地图,看向门口的身影,道:“与其让我知道这,还不如将我的朋友放了,我会答应得快些。” 風这两日也没闲着,四处探查地脉,还要替城内魔族寻食物。按理说魔族天生强大,他们感情什么的也比人族薄弱,可经过这些日子相处,悦宁溪发现風这个魔族真的很奇怪,非但没有抛弃这群弱小魔族,几次对谈下来,对人族似乎也没有大多恨意。 若不是城内魔族对他唯命是从,都快弄不清这人究竟是不是魔族了。 悦宁溪道:“我可以答应,但要见到他们。” “....”風的眼神似乎闪烁了下,“生意可不是这样做的。不如帝少先给点诚意,再放人也不迟。” “那我们立心魔誓。” 悦宁溪本就不指望風会直接放人,相同道理,尽管这人看起来不似奸诈之辈,可行走修真界,还是多点谨慎为好。 两人取血立誓后,風也没再束缚悦宁溪行动,悦宁溪本想着先以仙阁的阵法巩固,再依当初小竹峰情况,开辟种植些绿植,或许慢慢的地气恢复。 然而这枯骨岭的魔气浓郁,阵法未成就被打散,不少好奇围观的魔族被散阵灵力一扫,险些被殃及,好在風及时出手,之后又为他护法。 在灵阵被魔气再次吞噬,風背着那把斩龙刀缓缓走来,“歇歇吧,这样不行的。” 不行不行,当然不行! 这都几个时辰了,一点进展都没有,每次阵法差点就成,就被魔气冲溃散。悦宁溪被激起怒气,直接回道:“北冥地界比修真界还大几倍,连这小小枯骨岭魔气都这么重还恢复个屁...” 他起身就要回去,風皱起眉,跟在身后道:“或许是法子不对,您再试一下。” 走了几步,围观的魔族传来几分异动,悦宁溪抬眼而去,就见两名魔族小孩踌躇站在不远处,脏兮兮的小手揣着颗魔果。被悦宁溪与風发现,他俩对视了眼,十分局促上前来,小心翼翼地举起魔果。 悦宁溪以为又是给風的,眼神朝对方看去,谁知,風转头看向他处。这俩魔族小孩莫名地执着,高举着手不动,悦宁溪只能先拿走果子。 他刚拿起,两小孩就跑开,跑了几步,又似乎不放心回头,看了几眼,忽大声喊道:“我娘说饿着肚子会没力气干活,吃饱了就可以。” 两个小小身影转眼间离开,悦宁溪看着手里长得没半点食欲的果子,半响才明白这果子是给他的,風这时走了上前,见他神色莫名,出声解释道:“魔果不同苦桑花,就算是人亦可食用。” 片刻沉默,悦宁溪道:“这东西似乎并不多。” “偶尔被沙尘暴卷到附近的魔果并非长久之计,”風叹了口气,“魔林也快枯萎了,一旦连这失去生机,这枯骨岭怕是无法生存。” 良久,就见悦宁溪扭身往回走,風冲着人背影道:“去哪?” 悦宁溪扬了扬手,道:“干活。” 细一看,他手里的那颗魔果被咬了一口子。黑纱下風唇角勾了勾,几步跟了上去,接着为悦宁溪护法。 这北冥地气情况比悦宁溪所想还要糟,没等到他师尊找上门来,他就先因耗损灵力而亡。 除了地气毫无进展外,这段日子也不平静,城外偶尔会闯来一两只小魔兽,不过能从地缝挤出来的一般都是幼兽,尚能对付,于是乎,他研究地气时,風有时还需解决魔兽,日子也流逝飞快。 这天,風刚从其他地方打探消息回来,忽感魔力躁动,赶到城门时,那头魔兽正冲向城门捡食物的魔族。当即他加快速度,以刀气护住那些魔族。 周围魔煞之气愈发浓郁,風示意那些魔族躲进城后,直接握刀攻向那头凶戾魔兽。 但不到片刻,他就被撞到城墙上,吐出了口鲜血。 魔兽啼鸣时,悦宁溪正好被通知赶来,山前剑一飞,很快将魔兽缠住,他得以跑过去与察看風的情况。 風捂着胸口被撕裂的伤口,看着悦宁溪疾步而来,正要说什么,眼睛却猝然睁大。 “小心!” 他的声音传来时,悦宁溪背后一阵威压,而后听到一声令耳膜震颤的巨吼。風不顾重伤飞奔而来,但还是太慢了,魔兽拥有极高智商,察觉到山前剑受悦宁溪驱使,转瞬间来到面前,直接扑向对方。 山前剑召回速度来不及,悦宁溪周身却忽然爆发魔力,魔兽扑了个空,下一秒,剑刃径自穿透了魔兽身体,它凄厉仰天长啸,却被两条窜出来的金色巨链锁住的身躯,風趁机跃起,大刀斩下头颅,暗金色的鲜血如暴雨般洒向大地,庞大身体停顿两秒后,轰然倒地。 “可惜这魔兽挺聪明的,力量还稍欠缺了些。” 方才这只魔兽摆脱山前剑,一下子来到他身后,着实吓出悦宁溪一身冷汗。悦宁溪收回山前剑,边朝着失去力气跪地的風走去,路过魔兽头颅时若有所思瞥了几眼。 風咳了几声后,将刀尖杵地,抬手催力止血道:“成年的镇脉魔兽,至少是它的十倍。” 悦宁溪步履蓦地止停,扭头盯着那庞大身躯,面色肃然,那日地缝里,远远无法预计那些魔兽究竟几头,几十?上百?还是上千.... “幼兽频繁出现说明地缝快要阻止不了...”風的话尚未说完,就听到悦宁溪道:“我有办法修复枯骨岭的地气了。” 待在北冥这些日子,悦宁溪体内魔气不知不觉多了出来,可奇怪的是,并不会因他所修灵术而有任何不适,甚至他灵链比以前威力更大。 而刚刚,他摸到那招瞬移的机缘。 可他不明白,若那招空间瞬移真是因半魔身份,那魔族当初何须大费周章窃取盘龙峡阵图,直接大军瞬移到修真界,打个措手不及不就行? 悦宁溪扶着風回到城内,想要替他先疗伤,然而風却拒绝,迫不及待询问:“你要如何修复地气?” 在風执拗的目光下,悦宁溪很无奈叹了口气,“之前我用灵阵修补地气,难以成功,的确法子不对。” 在魔气这么充裕的环境下,他妄想以结丹灵力压制魔气简直做梦,故而阵法灵力被吞噬,无法起效。 但如果,是魔气呢。 風听说有办法后,整个人高兴得连伤都忘记疼,悦宁溪瞧着地上的血,直接强硬命令他先疗伤再护法。然而在風没注意的时候,悦宁溪偷偷取走了地上一滴鲜血。 “很快你就能履行承诺了。” 枯骨岭五处阵地终成,这些时日風强撑着身子护法,悦宁溪则以魔气修补枯骨岭周围地脉,而吸食古城不少魔气的他修为大涨,如今涨得太快,隐隐有压过灵力的预兆,这事也说不清是好是坏。 可见到城内那些魔族小孩脸上的笑容,以及灰蒙蒙天空露出的那点光亮时,他心情竟轻松了不少。 这些魔族对他越发热情,今日从外面回来,不少魔族在城道迎接他们,搞得悦宁溪感觉奇怪得很,活像真的是他们帝少似得。 比起仙阁被奉为少主,心情更为复杂,悦宁溪无措挠了挠后脑,拽过最前面的風,低声道:“你你们休要道德绑架我。说好的,修复完地气就放我跟我朋友离开。” 这万一哪天被发现,百张嘴都说不清。 悦宁溪装得凶狠,却掩盖不住被夸得发烫的耳根,而这些魔族也没退怯,递过来那所谓的魔果,甚至连那些魔族小孩都围着他转,后来被盛情围堵出社恐的悦宁溪只能落荒而逃。 刚入殿,一道久违的痞笑声就响在耳畔。 “早知你在魔族过得如此滋润,就不白费力气。” 【悦宁溪:绿化关乎未来懂不懂!创建美好绿色家园,关乎你我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0章 修复地气 第51章 离开北冥 悦宁溪脚步一滞,猛地抬头望去,瞧见熟悉的乌皮靴在窗前晃动,他眼眶忽而湿润,冲了上前,紧紧抱住重明。 重明迟疑了下,半僵硬抱住悦宁溪。 察觉到他周身隐隐的魔力,重明眉心微蹙,很早前他就知道悦宁溪是半魔之身,若其他人之后修道或许更艰辛,但悦宁溪体质特殊,不会因驳杂而经脉暴走,想来是有高人替他安排好的。 重明刚要说此事,却见抵在胸膛的悦宁溪很轻很轻道:“回来就好。” 不一会儿悦宁溪就松开了重明,仔细打量许久未见的人。 重明依然披肩墨发,额间还是惹眼密纹,唯一不同就是少了那条遮眼的黑绸缎,赤红眸子正直勾勾地看向他。 殿中静寂,重明身子微俯,抬起微曲的手指,在悦宁溪脑门敲了下,道:“知道本大爷帅,看在你帮我的份上,勉强收你做...” “不必。”悦宁溪面无表情且快回答。 前者笑得前俯后仰,而后又跟老大爷遛弯似得走一圈回来,嫌弃冷哼一声:“居然比小竹峰还差。” 悦宁溪心中总算了却一件事,他与重明最初并非友好,可在这些日子,就像这摇曳的风雨海浪中抓住的浮木,说他害怕孤独也好,说他长不大也罢,如今的老妖怪对他,不只是报恩那么简单。 是与慕雅琴、云诗云意一样,很重要的家人朋友。 “我...”重明稍稍愣了下,微微偏开脸。悦宁溪沉浸在感慨中,没察觉到对方神情短暂的异样,等他还想继续说什么时,门外陡然一柄狂刀飞入。 随即出现的風眸露寒光,直指重明喝道:“你是谁。” 風好不容易处理好事,想着提前将那只鹦鹉放出来,赶着来给悦宁溪一个惊喜,然而前脚刚到就看到屋内的异族男子,当下想都没想以为是仙门,或其他魔族部落派来的卧底。 自恢复些记忆后,重明就十分讨厌被人用灵器指着,他赤眸一眯,冷笑道:“受你‘招待’本大爷要好好讨回来才是。” 他掌心骤发火焰,火药味一触即发。悦宁溪指节曲起叩叩几下案面,打断两人冷锋相对后,他颇为无力道:“都是自己人...” “谁跟他是自己人。” “谁要跟他自己人。” 两人不约而同高声反驳。 “……”悦宁溪眼尾颤了颤,半响,他深深呼出口气,朝着警惕的風道:“此事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 “他就是那只鹦鹉。” 重明知道他所在房间,不难猜到是怎么回事,風能允诺悦宁溪自是高兴的,他也愿意相信对方说绝不会主动挑起纷争。 風闻言心中掀起了滔天骇浪,嘴下意识道:“他化形了?” “那种弱小又丑陋的形态怎配本大爷本体。”本来悠哉坐在桌前的重明一听,顿时怒气腾腾瞪过去。而風并未理会,细心发现悦宁溪亲近的态度,他垂眸道:“帝少要求属下做到,还望您再接再厉,早日修复地气。” 悦宁溪一愣。 風冷淡道:“至于另一个,等帝少履约后,属下自会放人。” 说完这句,他拂袍离去,临走时还横了一副小人得志嘴脸的某人一眼。 悦宁溪望着他背影半响,回头见重明沉下的脸色,便知对方猜到他身上魔力缘由。他悄悄迈开腿,在重明开口前,如一道风般夺门而出。 末了,重明只听见外面悦宁溪声音:“我去给你找个密室闭关养伤。” * 时光如梭,眨眼间过了五年。 刚出关的的重明不知从哪知道了他立了心魔誓,悦宁溪当日就被逮回去,像个犯错的学生般站在角落,而不远的重明双臂环抱,坐在凳上,赤目一瞬不瞬盯着他。 说实在,被人紧盯的感觉并不算好,且这目光的主人还非常不爽。 本来有事求重明帮忙,否则悦宁溪也不可能这般心虚,他咽了咽喉咙,“老妖怪你...” 话音未落,劲风灌来,重明一下子站在跟前,悦宁溪抿了抿嘴没再开口,一双清冽的眼眸直视面前比他高出个头的重明。 平静而又凝重的气氛,重明眉眼沉下,谁也不退让,悦宁溪平淡道:“瞳术对我没用。” “这事你倒记住了。”重明忽的伸出双指抵在悦宁溪额间,许是察觉到他愈来愈不稳定的情绪,口气缓了缓,“半魔之身终究不是纯魔,以吸食足够的魔力来修复地气,这是在玩火**。” 他好不容易压制正在逐渐消散的神力,心情还不错的,但现在胸前却又另一股怒气…..是因为看中的小崽被人欺负的原因吗? 重明企图掩饰住眸中流转的不对劲情绪,他从前就知道悦宁溪这人脑子有问题,说重情又整天没心没肺,说不在意却可以为了身边人拼命。 这个世界赤诚与天真永远会被伤得遍体鳞伤。 重明不由想起一些往事,赤眸变得夹杂少许狠厉,却又无法宣泄。悦宁溪瞧着不对头,立马道:“只有枯骨岭的魔气我尚可应付,之后在想其他法子便是。” 他越说越没底气。 出乎意料,重明没有刻薄奚落他,而是转身朝外面离开。 又过了两日,重明忽然拎着風出现,他黑着脸,仿佛别人欠他几百万。倒是風可怜些,一进门就被扔在地上,黑袍几处被烧穿,脸上面纱还好好的。他起身握刀,箭步朝背过身的重明而去。 悦宁溪立刻拦住人,叹气道:“又怎么了?” 風冷嗤道:“你问他。” “问我?那好你倒是当着这小子的面说清楚,修复地气并非吸食魔气唯一途径,”重明要笑不笑,修长的手指托着凌厉的右脸,“你早知他魔灵两气亦不会伤及本源,可这样的情况,只在灵气与魔气相互平衡的时候。” 而吸食北冥魔气,纵使他修为提升,却失去平衡,彻底成魔。 悦宁溪发现后便没再吸食,对北冥其他地方地脉修复也暂搁,没想到重明也看出来了。 那日重明沉着脸离开,直接采用最直接的办法,去抓魔族问问,風如此重视这枯骨岭的魔族,自然不会由着他,两人就从城内打到了城外,再从城外打到北冥其他部落。 北冥魔族并非只有枯骨岭,不过失去睿沧凌这个魔君,各部落强者谁也不服谁。听闻枯骨岭地气修复,就已经有不少魔族前来打探,正好被重明撞见,从他们口中得知另一种办法。 想要修复地气,除了拥有魔神像的魔君那样顶尖强者外,最简单就是将周围魔气吸食,再通过自身整合修补地脉,如此,体内将残留大量未被转化的驳杂魔气。 但是,地气并不是哪个魔族都可修补的,風曾说只有睿沧凌的后代方可,想来是因为魔君作为这片土地的支配者,对地脉有着较深的影响。而单单枯骨岭,悦宁溪体内魔灵之气就快失衡,再以那种办法修复,他简直可以原地入魔了。 听到風隐瞒了其他办法,悦宁溪诧异不止一点,道:“什么办法?” 風摇头不肯说,重明直接道:“诸峰台不日会开启苍木古境,比起玄渊秘境天然灵力,这里是你们先天前辈所留,里头法宝众多,其中最重要是那颗提升灵力的幻婴丹。” 居然是幻婴丹。 书里剧情就是到了幻婴丹这,主角叶初淮与疑似反派的蒙面人争夺,可惜写到这他就没再看,也不知道这东西究竟花落谁手,很大可能是主角。 悦宁溪没觉得这是个机会,他想修复地气本就是避免当个反派,如今,感觉怎么越来越朝着反派而去。 重明还信誓旦旦道:“本大爷在,这幻婴丹如同探囊取物。” “上回你也是这么说,结果差点没把我跟我朋友杀了。”悦宁溪默默扶额补刀,“既然風没说,这幻婴丹想必也没那么容易得到。” “自然。苍木古境虽不如玄渊秘境神秘,可毕竟是先辈之地,不少修士将会聚集,何况诸峰台还是修真界三大奇观之一,险峻诡谲。”風冷眼看向重明,“这位鹦鹉兄实力难道能与天妄仙尊比?” 重明被戳中利害,嘴硬道:“呵,区区人类。” 可能想到不好的事情,他俊脸黢黑,悦宁溪担心两人又打起架来,误伤他这个无辜人,沉吟片刻便道:“我也不太想...” “你必须去。”重明直接打断,正对上有些诧异的悦宁溪,他认真道:“若你还想让我帮忙的话。” 悦宁溪眼色微微闪动,他极快瞥了眼風,站直了身子,有些不明白地看着重明。 “重获人身前我窥得天诏。”重明微微垂眸,“你若不去,必死无疑。” 他身为神兽居住玄渊秘境时,每段时间都会陷入沉睡,天道会以某种形式出现警示,否则他也没法做到每次人间大乱都及时出现。之前都是事关苍生,唯独此回是悦宁溪一人。 “....”悦宁溪险些吐血。 书中虽未提过重明,可天诏一词却曾在叶初淮口中出现,悦宁溪进退两难,一边是被发现追杀,一边是重明预示他死亡之相,无论那边他都不想发生。 但很快,重明继续说道:“你若变强,又有整个魔族撑腰,谅你那个便宜师尊也不敢直接闯北冥来杀你。” 悦宁溪:“....” 他该怎么解释,如果一旦发现他与魔族有交集,君奉雪哪怕是死也会捏碎他的。书中仅是被诬蔑下毒,那毒还跟魔域沾点边,对方就以四方柱极刑处置了这个徒弟,若到那时,天堂可能就真的在召唤他了。 “就算吸食魔气,也可借助其他法器,或者用他人身体转移。” 風即便蒙着面纱,也能看出他脸色并不比他们好到哪里去,他压根就不相信这重明所谓的天诏,如果让悦宁溪前去,指不定会破坏计划。 重明突然开口,“你这家伙好像很抗拒他前去诸峰台,究竟是因为怕这傻小子有危险,还是另有目的。” “别吵了...天诏没有失算过吗?”悦宁溪咬了咬牙,事关性命危机,他还想挣扎一下,实在不行的话用易容丹上阵,但必须确保不与那人撞见。 听出悦宁溪话语里的松动,重明慢慢冷静下来,摇了摇头。悦宁溪还想挣扎下,但被重明一一堵回,知道他惜命,还替他分析了两者利弊,总归就是前者可避免,后者因不确定因素而无法躲避。 悦宁溪第一次觉得原来重明的口才这般好。 重明最怕悦宁溪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看得人背脊微微发凉,他赤眸挪移,避开那灼灼似火的视线,摆手道:“不是我吹,要是全盛时期的我,哪怕你那个便宜师尊我也是不入眼的。” 继续吹吧。 悦宁溪面无表情,摆明不相信他的话。此刻重明也说不上到底是好胜心作祟,还是为了掩盖心虚,咋呼道:“你别不信,不然我怎么用藏在你体内的神识激发你能为,完好无缺将你带离小竹峰...” 果然。 然而让他郁闷的不止是重明在他体内留一缕神识的事,还有風,他一听两人要去诸峰台,也表示也去,理由是担心悦宁溪不回来处理剩余地脉。 悦宁溪:“...”他是否忘记还有一名人质... “那滴血是从哪儿来的?” 風回去安排好古城的事,重明低沉的嗓音就在身旁响起,悦宁溪目光从風消失的方向敛回,往桌前而去。 他道:“很快就知道了。” 重明看着略有些心事重重的悦宁溪,蓦然一瞬,他伸手捞回住悦宁溪,很自然地说着他以前的光辉事迹,颇有几分王婆卖瓜的意思。 听得悦宁溪一头两个大,感觉若借口离开,这老妖怪绝对会暴走。 结果重明讲得兴致高昂,滔滔不竭,从傍晚讲到第二日早上。悦宁溪睁开用假眼贴着的眼皮,这才与黑着脸的重明对上,他讪然一笑,这时守在外头已久的風忍无可忍,箭步闯了进来,凉凉地朝他们看来。 “帝少,事有轻重缓急。来路不明的人最好擦亮眼睛,是骡子是马看清楚再交心。” 不难得看出今早被迫在外吹了半个时辰冷风的憋屈。 * 仙门那边似乎有动向,也不知哪位有心人透露这里发生的事,竟有宗门在北冥附近游荡,風提起这件事有些急,但悦宁溪还是让他着手准备前往诸峰台的事。 离开北冥,他们易了容,隐去修为,不是高阶修士应当是看不出什么来,不过他们刚刚自北冥边境出来,不可避免与些修士撞上,便有修士拦住他们脚步。 “几位没见过啊?”几名看起来像某个宗门的弟子拦住他们,眼神警惕地打量起来,“不会是魔族乔装吧?” 風听到话,下意识看向悦宁溪,似是想到什么,脸色微微变了变,放在身后的手掌悄悄催力。 悦宁溪此时上前,朝着他们作了下揖,态度温和道:“前几日我等听闻这北冥有些动静,奈何刚来被几个小魔头偷袭,今日才刚刚逃出来。” 修士叹了一息,“你们就是太年轻了,那些魔头在边境讨不了好处就往里引,我们修为被压很难发挥。” 说话间,悦宁溪递上一枚熟悉的玉牌,那人看了眼,神情松懈下来,对着悦宁溪仨人作揖抱歉。 那人道:“多事之秋还请见谅,我等乃是斗苍派弟子,与诸位师门宝林阁乃友交。” 悦宁溪收回玉牌,与几人告别,转瞬就与重明还有風消失。 没想到边远之地也有封裳楼的分店,悦宁溪三人正打算找家客栈换衣服整理呢,好在这家店不以貌取人,听闻他们需求后,立马请他们入了二楼包厢。 客栈二楼,風忽而看向屏风后身影,“你早知道我们会撞上那些人,才让我找来玉牌跟弄这些衣服。” “不知啊。” 悦宁溪换下那身狼狈破损的衣衫,桌前两人也皆以换好衣服,他旋身坐下后,道:“防患于未然,那几人衣服整洁,来边境时间不长,说个靠前的时间他们也无从查证。” 为了看起来可信些,特地寻来几身褴褛衣衫,这样才想刚像逃出来的样子。 这叫细节决定成败。 悦宁溪刚抿了口茶,外面就有人敲响了门。 “几位客官,你们的菜来了。” 小二将所有的茶点上齐后,刚要走,就被悦宁溪叫住:“怎么外面那么多人?” “喔说起来是为了悬赏而来的。听说云涛仙阁的小少主被抓来北冥,各路人马四处打探前来打探,”小二倒是个自来熟,见悦宁溪掏出一枚灵石,立刻凑了过来,“据说提供消息者,能得天妄仙尊的一件法宝呢;若能寻回人,仙阁可满足一个愿望呢。” 悦宁溪心中微微一震,这跟他看到的悬赏令好似不同。 当他问出来时,小二道:“传闻那位小少主面若桃花,细皮嫩肉的,若真被魔族捉去至少饱餐一顿。” 風忽然道:“魔族不吃人。” 见人搭腔,小二侧过身,捂嘴掩笑道:“那可不一定。听闻魔族喜欢抓人去当炉/鼎...嘿嘿” 最后那一笑略显猥琐。 而風稍愣了下,眼神凶戾瞪了眼小二,一时话题突发被这句话弄得有些旖旎暧昧。悦宁溪挥手让小二离开,而后黑着脸看着旁边两人,一人憋笑憋得印堂紫红,一人笑得放肆。 重明笑得直拍桌面说着:“哈哈哈,你们魔族男女不忌?” 風看了眼茶杯因桌面颤动溢出的水渍,忍着突突的额角,好歹收敛了些。他斟酌了下还是道:“魔族炉鼎..也是挑人的...” 意思就是魔族还不屑拿他当炉鼎是吗? 一时间悦宁溪不知是该气呢,还是该笑呢。没想到会在此听见八卦,还是自己的八卦,包厢设了结界,但外面的可听得一清二楚,甚至有些话比小二的隐晦还要大胆,那些人说话也不掩饰,高声吆喝宛如自家般快活。 许是知道天高皇帝远,说着说着甚至还扯上了天妄仙尊。 “要不,我们还是....” 悦宁溪想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眼见外头越来越过分,他话还没说完,重明和風齐刷刷沉下脸,竟消失在桌前。直觉这两人是要去惹麻烦,悦宁溪立即从桌前起身,门陡然打开后,外面传来的声音愈发洪亮。 “突然出现吓人啊..啊!” 楼下惨叫声一片,那些人被打趴在地,悦宁溪顺着目光瞧去,少年身形闪到其中一人身后,手朝后一探,将背后长剑拔出,劈向木桌,剑气一下子震摄其他想要动手的人。 整套动作刚劲有力,行云流水。包厢前悦宁溪微张着嘴,半响,猛地反应过来,将同样愣住的風,跟倚在凭栏上看好戏的重明推回包厢。 【悦宁溪: 都想玩死他。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1章 离开北冥 第52章 故人重逢 悦宁溪仓皇关上门后,重明不同于風后站静等他解释,反而趁着他趴在门时跟上去,两颗脑袋挤在小小门缝前。 见重明这副模样,悦宁溪低声道:“他呀,你忘了?” 重明瞥了一眼他,重新盯着门缝外被掌柜请上来的少年。在路过他们包厢前时,冷淡的眼眸倏地一下子望来—— “公子?” 掌柜看着停下脚步的裴君玉,不由地擦了擦汗。然而裴君玉敛回眸,没说话直接走进隔壁。 包厢里悦宁溪背对着门,回想那一眼,感觉头皮微微发麻。 没被发现吧.... 重明看了看脸色微白的悦宁溪,半响,才道:“我想起来了...玄渊秘境那家伙?” 感谢天,这大爷总算想起来。 悦宁溪颇为无语地扭回头,而重明却冷嗤了声,抬手,指尖捏住了悦宁溪柔软的脸颊,陌生的摩挲使得悦宁溪下意识避开。 明明感觉是使了力道,可那肌肤上却没留下如何痕迹。 他道:“这不是易容了么。” 風似乎想要上前,却不想重明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人一时动弹不得,也无法说话,而悦宁溪就被他堵在房门与肉墙之间。 两人对视中,楼下咒骂声以及那愤怒的剧烈。 “混账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老子是宝林阁庄宗主大弟子窦林的弟子...” 但没片刻,声音就蓦地消失,细听之下,夹杂在细微拖拽声中。 封裳楼出手向来不看人,居然会对仙阁的人如此小心翼翼,悦宁溪不想多惹事端,毕竟之前在交易所,只见过一面的叶虞安就认出他。 重明额前漆黑的碎发稍长,这副易容模样比起他原本的要平凡许多,可身体却还是他的,胸前那充满力量的肌肉,就那样直挺挺站在那,也足够威震低阶修士。 悦宁溪挥掉脸上的手,腿往旁一拐,边道:“你是没见过那小孩哥多强。” 徒手将您老被操控庞大尸骨从天扔下来,至今悦宁溪都难忘那个场景,而且...要不是对方,重明早就消失在玄渊秘境,无论那个理由,悦宁溪都不想与他对峙,甚至到出手的地步。 悦宁溪坐回桌前后,重明也很快坐过来,将一条腿搭在长凳上支起,倚靠在窗边漫不经心道:“你打不过不代表我打不过。” 瞧见重明那莫名胜负心又起了,悦宁溪忽然抬手捏诀,又以极快的速度在重明没反应过来前,按在他胸口处,瞬间听到他闷哼一声。 悦宁溪淡淡道:“你用神识助我突破,如今我也能感应你的状况,强行化身必定受到不小的代价吧。” 重明不置与否,他别开悦宁溪的手,恢复之前臭不要脸的语调:“我可是上天地下唯一存活的上古神兽,别拿什么老妖怪跟我比。” 悦宁溪正想要说什么,身后就传来風的声音。 “放屁!你们究竟要忽略我到什么时候。” 受禁制桎梏的風总算是破解了禁言,可身体还是动弹不得,偏偏这两人连看都不看一眼。 風眼中带着灼烈的火光,想来对重明不满到极致,悦宁溪干咳两声,朝重明挑眉道:“要打请离开这再打,损坏这里一角,你们就自个留在这刷碗抵债。” 他话甫落,门就又被敲响了。 三人不约而同看过去,下一刻,扇子骤开,几枚骨钉射向風门面。近距离的暗器缺少变化,突然力道强难闪避。然而似剑光又似鞭子极快飞舞,划出道道虚影,骨钉受阻,朝屋顶冲去,‘笃笃笃’排成一列钉在梁柱上。 收回山前剑,悦宁溪眉眼间已有怒意,喝道:“我的人,谁敢动?” “少主。” 包厢外走进一人。楚云湛还是那身玄衣,顺着那柄熟悉的灵剑,目光落在悦宁溪陌生的脸庞上。 悦宁溪脚底一歪,力量瞬间被卸了一大半,又赶紧站直身子,随即非常认真否定:“什么少主,我不是,别瞎说。” 他背过身示意重明解开風禁制,准备离开。 楚云湛如何认不出自己日夜教导相处的人,何况那剑术还是他教的。他挡在门口,俊逸的面庞稍显疲态,可不过那双利眼却炯炯有神,此刻望向悦宁溪有幸之,也有震惊与担忧。 深知躲不过,悦宁溪深深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与仙阁已无干系。” 楚云湛眼里欣喜骤止,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反而轻声道:“这些日子您受苦了。” 他知道悦宁溪看到那悬赏令,定会慌不择路找地方躲,所以借着任务前来边境察看,原本就要离开的,竟没想会遇见。 “少主,”楚云湛眼看悦宁溪执意要离开,他忽然道:“跟我回去吧,仙尊他..” “回去?” 重明凉凉的声音上前来,觉察到楚云湛戒备动作,他冷笑道:“回去给你们那个什么仙尊杀吗?” 这时楚云湛发现,这陌生男子面容有了变化,异域容颜五官轮廓凌厉清晰,不就是玄渊秘境那神兽重明么,另一位面容没有变化,身上隐隐的魔息却让人冷眉一蹙。 “这两位是....” 楚云湛明显怀疑了,而悦宁溪很爽快地回答:“我朋友。” 楚云湛怔了怔,他是看着悦宁溪长大的,看得出悦宁溪到底是自出自己所愿还是受人所胁,便只是握紧手里佩剑。悦宁溪不想节外生枝,对着挡路的楚云湛说:“楚大哥,若你真的为我好,就请让开。” “仙尊撤离了命令..”楚云湛没让,急切想解释。 悦宁溪眸底隐隐露出的不耐,没再多说废话,直接看向重明与風,准备以武力强行离开。 或许是太熟悉,又或许看到悦宁溪强势外表下不慎露出的委屈,楚云湛身体一顿,眼睁睁看着三人走出包厢,连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酒楼。 回过神楚云湛没追出去,动作迟缓走进隔壁包厢,奢华的内阁里布置了张矮榻,裴君玉正盘膝坐在上面,背上剑连同剑鞘被放置在手边。 楚云湛站在矮榻前恭敬道:“他走了。” 裴君玉沉默许久没出声,在楚云湛惴惴不安以为被发现他私自放人时,话锋一转说道:“您分身出来太久,对本尊损害极大,不如探查之事交给属下就行。” 榻上裴君玉没有睁开眼,周身萦绕着一层乳白色的灵流,每过几个时辰就需要入定调和神识,只因离开本体过久,原本只需每半个月与本尊神识进行融合,如今拖得越久,离得越远,时间就缩短越快,他道:“往哪个方向去?” 若不是分身支撑不住,也不至于人就在隔壁,而要派楚云湛过去。裴君玉,或者说君奉雪,他睁眼侧首看向窗外,方才楼下他便察觉,直到经过那扇门...君奉雪以为他会跟之前一样焦躁、愤怒,可真正见到人后,整个人却忽然间像泄气的球,什么都消失了,甚至还松口气。 这般异样的感觉在心中升腾,比起愤怒更令他无措。 楚云湛闻言欲言又止,少顷,他低声道:“不知...” 刚吐出两字,屋内桌上瓷具瞬间被灵压碾成粉末,楚云湛也单膝跪下去,但他低垂着头,却也什么都不说。 裴君玉缓缓转正头,撩起眼睫,凝视着向来对他忠诚的楚云湛,道:“你跟我多久了?” “属下...”楚云湛抬起头,俊逸脸庞闪过纠结。 裴君玉目光微深,漆黑的瞳孔看不出其中思绪,就在楚云湛以为就此揭开的时候,却听到不符合他年纪的低沉嗓音,“你留在这里,诸峰台不必你去,本君亲自去。” 他的语调平静,可朝夕相处如同手足的楚云湛却听得有些胆寒。 之前调查魔族动作频频,经过一番调查后,才知北冥失去睿沧凌后,地气竟然流失,而如果需要修复,则需要纯血魔族的力量。而偏偏又赶上了诸峰台苍木古境开启,几个月前各大门派就送来请帖,邀请天妄仙尊坐镇,以防魔族偷袭,届时将奉上秘境最珍贵的宝物。 然而君奉雪一向不喜这些场合,于是让楚云湛代替前去。 “属下领命。”楚云湛不知是什么事改变了君奉雪的想法,他眼角余光偷偷看了眼方才一瞬本尊神识降临的裴君玉,总觉得他放走悦宁溪这件事,或许做错了。 “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重明与風不解悦宁溪一出酒楼后,咻的一下御剑就跑,照这速度,两日就能达到诸峰台。怕灵力会消耗俱甚,两人不得已左右拦截似不会累的牛的悦宁溪。 在一处山林落下后,悦宁溪才喘口气道:“不知道,我总感觉慢些就有不好的事发生...” 酒楼里楚云湛所说的话,他压根不信,君奉雪不想杀他,那为何悬赏令还在?法器,愿望..这前师尊还真大方,他悦宁溪的命就这么值钱。 他重活一次,也不是那个战战兢兢活着,每个夜晚都担心下一刻永远睁不开眼的他,也不想成为书里君奉雪口中“原来如此”连一丝怜悯都没有的原身。 可心底那股惶惶不安又是怎么回事.... 连续赶了十来天的路,临近诸峰台的山谷,悦宁溪睥睨底下江河穿过,又举目望了眼远方,思忖了片刻,矫健夺步,借着边上的嶙峋乱石稳当落地,白银箭袖上纹路描绘出朵朵浮云,在昏日下依旧显得格外的银光似闪。 “还有多久?” 赶了太久路的悦宁溪不算好,重明听到后,甩了块玉令过来。悦宁溪将玉令翻面看,玉上隐隐有灵力浮现。風同样看了眼手里被丢来的玉,抬起头来道:“这回要以什么身份混进去?” 悦宁溪缓缓道:“不急,先看看情况。” 距离上次撞见楚云湛后,他的悬赏仿佛一夜间消失了般,议论声也没再出现,可悦宁溪却总觉得事情太过反常。 不止是担心仙阁,这五年来他感觉有人在监视着自己一举一动。 何况原书中这趟苍木古境并不平静,当初追随睿沧凌的余党也会出现,与宗门发生争斗,而主角恰好粉碎了他们想复兴北冥,原本他就是准备趁双方人马闹起来,或许能趁机拿到幻婴丹。 “不怕遇到老熟人了?” 重明看了眼悦宁溪淡然神情,凉凉开口。悦宁溪心里清楚重明说的是谁,装作无所谓道:“熟人多了去。” 五年来,被封锁在隔绝灵气箱子的那面灵镜没一日停歇。 人非草木,叶初淮多次相助,他无以回报,最后一次听到叶初淮的消息,是他亲自拒绝仙阁上宾的邀请,也当众否认君奉雪收他为徒的话题,甚至与叶赫言闹得不愉。 悦宁溪知道失踪后叶初淮必定会寻他,对方也定会相信他没有杀人,可叶家瞒着叶初淮私下行动,贸然告知不知会给他带来什么危险,故而只敢留下二人才看得懂的记号。 悦宁溪思绪不知又飘到哪去,肩膀被人不大地推了一下才回神来。 “又在想你那便宜师父?”重明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令人捕捉不到神色,“他若出现,只怕一息就会察觉我们的存在...” “他不会去那种场合。” 悦宁溪颇为主观笃定,又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好像他很了解君奉雪一样,撇清解释道:“楚云湛那日出现并非巧合,那条路是通往这诸峰台最快路径。” 君奉雪已有两百年不曾踏出仙阁,何况只是一个古境,云涛仙阁就算参加,也只会派其他人。 五日后,如鹤立鸡群般从叠叠山峦中耸立着的奇峰,各路人马齐聚,四大家族派了不少人来,而各宗都有自己的领地,立着自家旗帜,形成道道屏障,散修则三五成堆,互相打听消息。 悦宁溪又换了一副容貌,又怕之前的事发生,谨慎重金购买了隐匿气息的法器,藏在那些散修里,倒也十分和谐。 作为修仙界三大奇观之一的诸峰台,实为天然灵地,鬼斧神工,高峰万山围绕一圈,仿佛众星捧月。 周围二十里都弥漫着天然沼气,古境入口由七十二道奇门遁甲组成,悦宁溪踏进这里时,远远便看见那环绕着整个山峰的罡气,磅礴浩然。 不一会儿,入口骚动,前面四大家族都快聚齐,派出五名修为了得的老者,以特有秘术注入境口,慢维持着好不容易出现的裂缝,只是里头弥漫一层浓雾,让人窥探不清。 四大家族为先,如宝林阁,如意门等德高望重的宗门后脚跟进,之后就是些小宗门与散修,就连南境也来了不少人,悦宁溪扫了一圈,没有看到熟人,渐渐放下心来。 可就在入境时,悦宁溪却看见一名身披黑袍,面上还带着一副银色半面獠牙面具的男子,尽管那人刻意隐藏了气息,但踏入前与那黑袍男子擦身而过,那银色面具下瞳孔亮如晨星,这分明是.... 悦宁溪倏停。 【君奉雪:要不是分身太弱,人早回来了。 裴君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2章 故人重逢 第53章 苍木古境 正胡思乱想,身边重明开口:“别管了。” 風也立即上前,几乎一左一右将他隔在中间。这两人第一次达成统一战线,悦宁溪压下了心头惊诧,抬手扶了扶眼前斗笠,微微点了点头。 但凡这种古境,天材异宝数不胜数,宗门会在入境前拉帮结伙,至于秘宝分配,各凭本事,败者退出,除非遇到难遇的至宝... 苍木古境并非初次开,此前有先辈绘制出大致地图,各宗门弟子都持有,大约知道哪些地方有宝物出现。 当然,散修除外。 悦宁溪的运气很不好,刚入秘境,就撞见穿着宗门服饰的弟子正杀人夺宝,身边的風与重明也不知所踪。瞧着现场痕迹,这名被杀便是散修。 对方几人也紧绷起来,不知是谁先动,铿锵有力的刀剑接连出鞘,朝着悦宁溪包围上来。 枯叶如同飘舞的蝴蝶从半空缓缓落下,双方如同静止般,谁也不清楚这场对持是先动手的好,还是慢动手的好。 骤然,有什么东西响起,打破这紧绷气氛。那几人见悦宁溪很淡定掏出东西,而后对着那块玉令说了几句,不过似乎身上有法器,隔绝了声音,他们一句也听不到。 此人修为不知深浅,竟看不清面容。 一般散修无宗门资源供给,很难自行达到高境界,除非是那种杀人如麻,从别人那抢夺机缘的魔修... 较为年长的弟子满头大汗,神色匆匆与其他打了一个眼色,咽了咽口水,朝着看似漫不经心的悦宁溪缓和语气道:“这位前辈...” “那个,” 悦宁溪快速打断他,想到重明玉令所说的会合地点,低咳了声,“...北边往哪里走?” “...” 悦宁溪态度不似算计,语气也看不出任何破绽,中年男子沉吟片刻,指了个方向道:“应该是这边,不过北边毒物众多,秘宝又少,前辈去那边做什么?” 是试探,也是留个心眼,悦宁溪与人通话,想必还有同伙,若是对他们起了企图,反过来夺宝也不是不可能。忽然,他眼一眨,再睁眼一道身影从旁边闪过,下意识回身,却见悦宁溪扶着他那斗笠,低吟道:“果然是这边啊,谢了。” 这...中年男子浑身发冷,还未开口,悦宁溪身微俯,做出冲刺的姿势,他们师兄弟几人身子还未动,咻的一下人就消失在眼前。 * 诸峰台苍木古境外,各派长老以及主事正在驻扎地歇息。 这些弟子多数为年轻气盛,很多时候凭借一腔热血或者冲动来判断,此行不止是为了宝物,更多是锻炼。北冥近日不平静,尽管魔君封印尚在,却也不可不防。 想想两百年前惨状,各宗如今坚决不会再出现那种事。 这时前方喧哗,以如意门为首的岳林以及他身旁几位掌门看去,驻守在外围的弟子还未前来禀报,倏然几人感到一股寒意侵袭,不过须臾,天地仿佛置身于冰原。 诸峰台内设有内庭,又有阵法,各宗掌门都在,饶是魔族都不敢轻举妄动。可现在,诸峰台竟下起飘雪,就在众人震惊之时,岳林心头一紧,侧首一瞧,余光瞥见一片雪花,飘落在只有青玉茶盏与那精致香炉桌面。 华丽的清莲云袍轻扬,落下一片阴影。 君奉雪长身如玉,磅礴浩瀚的灵力无声荡开,他撩起眼睫,冷意骇人的冰眸盯着古境入口方向。 岳林等人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正准备回头时,又忽然看见云涛仙阁的身影好似御剑冲进了古境内。此人年纪虽小,可相距如此远,其剑压却让维持阵法的长老险些断了灵术。 岳林心中骇人,仙阁果然是卧虎藏龙,这苍木古境可有禁制,入口有七十二道禁制,一步一个脚印方能进入,然此子却...但他有种强烈预感,不该问的事最好别问。 而关于来的人不该是仙阁的第一剑客楚云湛?他们更没胆量对明显心情极差的天妄仙尊问。 “从现在起,任何出古境的人都必须带到本君面前。” 下一刻,君奉雪冷淡的嗓音传遍整座诸峰台,沉静中有种压不住的锐利感。 悦宁溪穿过丛林,为避免上回那种事发生,他谨慎留意周围气息,因此绕了不少远路,重明这玉令连最基础的定位都没有,害他一顿好找。 待来到一片荒凉之地后,眼前出现一座石塔,入口却有三个。 与古境入口相似,即便用灵识也无法窥探里头,悦宁溪皱眉对着玉令里头道:“你们在哪?” 奈何从他发现这石塔后,另一头声音就消失了。 赶过来途中曾与重明联系多次,風与他在一起,却没听到他们说石塔有三个入口,悦宁溪看着三个口,心想这恐怕是石塔禁制,或许怕有人尾随杀人夺宝。 可再如何,他俩怎么也不留个人等等! 悦宁溪试过在外留术法,而后走进其中,再瞬移回来,入口仍无变化。要么这禁制最多分裂三个,要么就是得走到深处。 悦宁溪站定思虑良久,提步走向石塔中间。 悦宁溪啊悦宁溪,幻婴丹是你要用,哪有让别人去冒险,自己坐享其成的道理。况且在这不讲理的修真界,实力才是硬道理,眼前不正是个绝佳的锻炼机会?! 另外,自进境后那股不安愈来愈烈,搅得他无法静下心。 洞内乌黑一片,悦宁溪捏起火诀照亮脚下的路,走了许久,火簇忽然一动,他凝神倾听,前方果然传来细微的响声,下一刻火簇朝前飘去。 他则贴紧山壁,隐在黑暗缓缓往前移动。 乍然寒光出现,薄而锋利的剑刃停在悦宁溪斗笠前。当银色兽面具映入眼底时,悦宁溪有惊也有喜,惊的是对方动作,喜的是遇到是“他”。 短短片刻,他心里淌过千言万语,任由对方用剑指着自己。 悦宁溪毫无敌意的举动,让戴着银面半兽的叶初淮微微怔愣,他握着剑柄,脚步稍稍后退了些。 “你是散修?” 叶初淮熟悉嗓音有些嘶哑,态度也十分奇怪,像是警惕,又似顾虑。悦宁溪唇瓣翕动,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表露身份时,忽然听到面具下闷哼出声,他下意识道:“你受伤了?” 面具下眸色一凝,却不想悦宁溪这时突然上前熟捻握起他腕间。叶初淮正想挥开,一股灵力却探了过来。 长剑一偏,正好划过悦宁溪脸侧钉在石壁上。悦宁溪倒吸口冷气,但他还是将灵力汇聚在手,继续往对方经脉灌入灵力。 他还在诧异五年未见,叶初淮的性子变得如此急躁,这边叶初淮察觉那股如春风般平和的灵力探过伤口,助他稳定了气息,微愕后,反应过来抽回长剑。 叶初淮看着悦宁溪带着几分尴尬神色退后几步,又朝他笑了笑,那模样勾起熟悉的记忆,随即猛地晃了晃脑袋,却牵动受过重伤的内脏,气息再次紊乱。 悦宁溪好心劝道:“我没有恶意,你莫要激动。还有,你这身子最好找个地方先疗伤。”说着他递过进境前买的疗伤丹药。 空气多了丝清香药味,叶初淮闻了闻,便知晓这药虽非高阶药物,却足以安抚他此时伤势。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接过去,并道:“...在下不便久留,若有来日必定报答。” 见他要离开。悦宁溪在身后急切道:“别那么急啊,我可等你调息后再离开,绝无企图之心。” 既然遇见,他不可能当作没看到,叶初淮受伤不轻,瞧着倒像是被人袭击的,说不定也跟他一样碰见杀人夺宝的人,且石塔诡谲,难保不会再遇到危险。 听到悦宁溪的保证,前方叶初淮脚步微顿,“...跟我一起兴许会惹上祸端,告辞。” 悦宁溪还未再开口,人唰的一下就消失眼前。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倔?若之前悦宁溪或许识时务就走了,可此人是叶初淮欸,前面受他那么多次照顾,他如今抛下人不管,这还是人么?! 幸好在叶初淮离开时留下气息,悦宁溪悄悄追在身后,过了会,他察觉对方速度陡然提升,御剑了,便急忙探身而去。 在外时石塔高不见顶,这里石廊却宽阔,追着人追出廊道,前方露出更为广阔的地方,而在底下黑漆漆。悦宁溪定睛一看,似有东西,且数量众多,稍看一眼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森寒。 那体型庞大,像某种兽类的蛋,表面沾满稠黏的液体,模糊了蛋壳黑色的纹路,若是别人可能认不出来,可悦宁溪心头却敲响了警铃,这鬼东西居然出现在这? 他之前看书就曾被评论区剧透过,最新剧情里苍古秘境里有一种妖兽,论凶残程度远高于祥瑞的神兽,还十分擅长音波攻击,可将御剑飞行的修士震落,再群起攻之,就连主角都吃了不少苦。 最关键是这些家伙杀之不死,又只吃内脏,活生生掏空的,若生命力顽强,兴许还能看自己怎么被一口一口吞下。 悦宁溪急忙晃了下脑袋,挥去那惨绝人寰的画面。 “这主角怎么来这种地方,”悦宁溪低声自言自语,“难不成...也是为幻婴丹而来?” 尽管这底下密密麻麻,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悦宁溪召出临时飞行法器,不过站上去时迟疑了下,他习惯性摸了摸脑袋的斗笠。买这法器时险些掏空家底,老板说只要这斗笠带着,真容便不会被窥探。 除非对方修为极高...当然这句话老板不会说。 所以悦宁溪只犹豫了下,最终还是选择相信高价买来的斗笠。他驱使着山前剑朝着叶初淮方向追去,边走边留意这些蛋究竟有多少,越到里头越多,几乎是叠成座座小山。 这腥味也太重了吧。 突然,前方有剑器打斗的声音,悦宁溪慢慢从石壁探身看去,长长的暗河,对岸叶初淮正被几个人围攻,仔细一看,竟还都穿着叶家服饰! 就算受他连累,叶家连家主都敢动?经历五年魔域,悦宁溪对灵力波动敏锐不少,一眼瞧出围攻几人修为深厚,不好对付。 他不及思考,麻利祭出几颗烟雾球,只听“啪”的一声轻响,烟雾爆开同时他猛冲进去,须臾,就将叶初淮拽了出来,“走!” 叶初淮一见他,神色微怔一瞬。 打不过先跑啊,何况万一那些蛋被吵醒,此地将无人可活。 “..你” 法器疾行勾起廊道阴风,身后叶初淮俊眉却皱得死死,他方开口,侧后方山壁倏地爆出巨响,剑气如雨般穿行而来。悦宁溪下意识骂了声,道:“这就是你说的祸端?” 叶初淮瞥了眼身后迭闪的人影,“不完全是。” 悦宁溪:“....” 他没继续问下去,施术加快了速度。这里越往里越广阔,叶初淮站在飞器上,时不时还得挡身后来的飞剑,他忽然冒出一句来:“你跟我一个朋友很像。” 【来来来~觉得小悦同志会被师尊抓回去敲1,觉得会逃走扣2,觉得师徒拼个你死我活的标3,~~~~】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3章 苍木古境 第54章 逃命要紧 悦宁溪身子微滞,喉咙咽了咽,就在这时,剑光轰了过来,叶初淮反手一剑斩下,却被余震击退半步。脚下法器也一震,悦宁溪敏锐察觉到,身后人愈来愈重的血腥气,他不敢停息,竭力往生路逃。 “叶初淮,”身后怒喝传来,“将辟邪珠交出来,长老亦可饶你不死。” 叶初淮眼神晦暗,长剑被他握着青筋暴起,片刻后,他长吁口气。 “休想。” 就在几声清晰的破裂声来袭时,悦宁溪反手抓过力竭的叶初淮,两人瞬间调换方向,无数剑光化作流星般涌来,千钧一发,悦宁溪召出山前剑,力斩而下。 山前剑早前与他神识缔结,这威力提升了不少,这一击虽不能伤他们,却也能阻些脚步。 这飞行法器只是下品,速度比不上本命剑器,悦宁溪心知下次追上就没这么容易,果断拽着不知愣住还是受伤太重的叶初淮跳上山前剑,直接往上方走。 头顶石块簇落,砸在蛋山上,瞬间将坚硬的蛋壳砸落一地。 悦宁溪极快瞥了眼,心都凉了。 甩开他们后,同在剑上的两人却陷入静默。 山前剑一出,再好的伪装也没用,飞行速度越来越慢,等感应不到灵力后,悦宁溪干脆让山前剑自行飞,他回过头,身后叶初淮果然直直望着他。 好好的翩翩公子,落得如今这般模样。 与悦宁溪望来的眼神对上后,叶初淮几乎下意识想要张口,然而似又想起什么,最终又闭上。 悦宁溪缓缓抬手将斗笠摘下,易容丹还没失效,但以叶初淮聪慧,定能察觉到。 他刚张口,叶初淮整个人就往后仰去,悦宁溪心猛地一提,“初淮兄!” 他眼疾手快捞回人,察觉到叶初淮是力竭昏倒后,立马催动山前剑落在地面。廊道石壁不知是何材质,透着丝丝光亮,顺着长长的廊道,出现一道门,悦宁溪推开门,就见里面传来了昏黄的烛光。 悦宁溪观察四周没危险后,他将人放下后,手刚碰上他后背,就听到一声吃痛。 悦宁溪大惊,忙不迭脱去那件黑斗篷,这才发现他肩胛大片猩红,那伤口一看就是曾被钩子类的东西穿透桎梏行动的。 书里可从未见过他受这般伤过... * 風没追上先进来的重明,他就知道不对劲了,想原路返回却怎么也回到之前石廊,只能继续往前走。 一路走至深处,突地风向变了,迎面而来浓重的血腥气,他刚握上背后斩龙刀,有什么东西被掷了过来,砸了个正着。 風刚想踹开,眼尖发现这血人不就是先进来探路的重明么,随着视线下移,他右大腿以下空荡荡。 重明又吐了口血,“还不快走!” 風眉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但他还是将重明背在背上,脚下飞快地往相反方向奔去。 身后不断落石,似有什么东西追上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 風不断加快脚步,石廊轰隆隆在响,这动静不像机关引发的,而重明在他背上终于恢复一丝力气,他颤着眼皮睁开眼,笑了声,“你可要跑快些,要是被追上,咱俩怕是要被吃得尸骨无存....” 断腿处的鲜血不断滴落,風感觉地出来,终于忍不住道:“你,坚持住...” 重明伤得极重,平日嚣张不复,風本想讥讽他几句,但身后的东西绝不是他能抵抗。他嫌跑得慢,意念催动刀身浮起,跳上去用尽全力朝外赶去。 風额上满是冷汗,后腰也感觉被什么濡湿了,那东西也越来越近,渗入的爬行声音如海潮般紧跟背后,他咬了咬牙,单手凝成黑色煞气,生生打碎石壁,转眼就进入另一条洞穴。 在落下的碎石缝隙,風瞧见在追的那东西,两只似虎又似熊的东西速度飞快掠过去,但他却还能看到它们利齿流下的血水。 黑色煞气化作钻子在前方开路,風脸色全然没之前的轻松,偏偏背上人又说上话。 “...挺聪明的,在小竹峰怎么没发现你小子心思缜密。” “在说话就将你丢给它们吃。” 風语速极快回怼,后知后觉察觉话里意思,他声音颤抖道:“...你在说什么?” 重明笑了笑道:“服用魔果来掩盖气息,难怪仙阁那群废物都没察觉。不过,在小竹峰忍了那么久,能瞒得过长久相处的人吗?” 風身子突然停下,转头看他。 “将这给他吧。”重明拍了拍他的肩,“丢下我或许能拖延点时间...” 風看着对方张开满是血迹的掌心,露出那颗被保护得很好的奇异丹药,半响,他重新扭过头催动刀身,后槽牙几乎快要咬碎道:“闭嘴。” 重明正要说什么,就见風冷笑一声:“你会那么好心?怕是我前脚丢下,后脚悦宁溪就知道了。” 他不再管,全身心在寻找一丝逃命的机会。正在此时,右侧石壁却被人撞开,尖锐的碎石直接刺进風侧腹,转眼间,两人连同碎石被撞在另一边山壁上。 妖兽啼鸣清晰入耳,風还不及察看伤口,魔气暴涨,再度钻开通道逃离,山壁瞬间崩毁,两妖兽攻势极其凶猛,长吼一声,两头竟分开两边跑去。 而在另一头,没过多久,叶初淮也醒了过来。 他目光清亮,却与五年前不同,眸底掺杂些悦宁溪再也看不透的潮涌。 叶初淮瞧了眼放在旁的斗篷,扭头又看向悦宁溪,易容丹的药效早过了。五年的时光,悦宁溪外表没怎么变,原本温柔眉眼越发沉静,淡然中透着几分坚韧。 与当时躲在小小山洞仓惶不同,唯一一点,纵使五年逝去,面前青年身上依旧有那一股子向上的力量,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打倒他。 半响,叶初淮温柔道:“你,还好吗?” 听到这熟悉问候,悦宁溪高兴同时又害怕,他不希望有任何事情成为两人之前的芥蒂,叶虞安之事就罢了,如今叶初淮这副惨状,很难不让他觉得是自己破坏了剧情。 如果没有他,叶初淮本该成为仙阁少主,哪怕叶家不满,也断不会对他出手。 悦宁溪无意识垂下头,不敢瞧他多情的眼眸。 这一举动却极让人误会。 “叶虞安不是你杀的。” 叶初淮嗓音清清淡淡,叫悦宁溪听来焦躁的心如旱地甘露般缓缓静下来。 他继续道:“其实你传音前我刚到,只是迟了一步,没能找到你们。那条赤链蛇与先前伤人灵兽相同,被人动了手脚,又有叶虞安灵力,众目睽睽叶家也无法强行将罪名安在你那。” “那你为何变成这样?” 这话也是悦宁溪想要说的,况且那日赤链蛇失控很奇怪,若非为陷害他,那便为杀人灭口。 南境灵兽伤人幕后黑手,叶虞安可能认识,那时候他用灵镜留讯给叶初淮,之后因北冥地气,他无法离开又不想叶初淮冒险,才干脆封了灵镜。 而叶初淮眼神愈发深沉,带着几分悲悯:“叶家有人与不明人士勾结,被我发现后竟毒杀长老,如今叶家也落入他们手中。” 这话让悦宁溪一愣,随即他便意识到,那当初前往御兽宗时跟踪的人,以及事后怎么就被掳到北冥,会不会也不是巧合?! 他没有纠结多久,径直问出疑问:“银峰谷呢?你医治天妄仙尊,难道仙阁没出手?” 离开前仙阁可是将叶初淮奉为上宾,此事要君奉雪帮忙应不难,何况叶赫言对主角可是费尽心思,可会让他落得众叛亲离的境地。 “天妄仙尊闭关,我无法向他禀报,而其他人压根不信我。”叶初淮笑得有些无奈,“至于银峰谷...算了。” 见他不愿多说,悦宁溪欲言又止,当年叶初淮聊天总是半句不离银峰谷,连他看得出来对方与银峰谷极深的感情,这怎么就算了。 书中叶赫言哪怕是死也要替叶初淮安排人生,拜最强的师,找最牢固的靠山,可这里怎么连叶初淮被追杀都没出现?但他知道这其中必定有叶初淮不愿提起的伤心事,于是话锋一转道:“你来苍古秘境跟那群人有关吗?” “这事...” 叶初淮刚开口,不知哪里爆发巨大动静,顶上石壁陡然被撞开,伴随着还有砸下地面的落石,悦宁溪山前剑在半空旋转几圈,扫开落石后,转眼间,就听到熟悉的哀嚎声,以及砸在地面的闷哼声。 尘烟散去时,只见重明与風两人伤痕累累跌在落石堆里,悦宁溪蓦地脸色大变。 “老妖怪!風!” 他猛地冲上去,还没等察看两人伤势,背后一凉,扭头就看到卡在壁上想往外冲的两头妖兽。 悦宁溪提剑就要上去,手就被身后拽住。 那只手温温热热,还有些黏腻,悦宁溪顺着视线看去,重明边咳着血又死死拉住他,道:“趁它们动不了,快离开石塔!” 悦宁溪的手紧了紧,喊上正在用剑阵加固的叶初淮,然后提剑破开另一边石壁,与叶初淮各带一人冲出去。那两头妖兽见人离开,异常愤怒再次长吼,那声音仿佛要穿透石壁,像是预示敌袭的警报般。 可先前因追逐,此刻也不知从哪里走才能出去,剑上悦宁溪调动灵力,全心为重明疗伤。 白色的灵力缠绕着背上之人的伤势,那张深邃俊逸的脸庞细小伤势都愈合,腿根鲜血也不再流,悦宁溪一边克制住情绪,心里祈祷着两人一定要没事。 叶初淮默不作声塞了颗丹药,说道:“尽快找个地方,我有炼丹炉,可为他们炼制续灵丹。” 悦宁溪重新望向叶初淮,眼眸中全是担忧,仿似将他当作此刻唯一的希望。 可刚回到蛋壳的地方,身后几道剑气疾穿而来,直接击穿旁边石柱。不等悦宁溪稳住身体,第二波剑气冲到眼前,四周陡然出现巨大的灵网,将他们层层包围。 悦宁溪脸色骤然变,看来那些人早留了一手,就等着他们出现,不过人未至,想来还在其他地方。他不及多想,金色灵链直接挥舞劈向灵网,两股灵力对撞,轰鸣声自耳边响起。 爆开的灵气后,眼前被击破的灵网,又以肉眼可见愈合,悦宁溪冷着脸,又甩出几根朝着那地方抽。 “没用的。”叶初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语气里透着担忧:“这样只会白白耗损灵力,灵网阵法改过,但我会尽快解开...” 然而话音未落,一道凌厉的剑压横扫,一下子将他们都无法撼动的灵网劈得个粉碎。叶初淮脸色顿时骇然,猛地抬头警惕看向前方,就瞧见那御剑而行的少年。 白衣胜雪,仅靠着威压就令人寸步难行,这人他也认识,在曾经玄渊秘境的时候。 * 古境外,盯着外围的庄飞捅了下岳林,悄悄传音道:“不是说不来嘛,要不然我们也无须派这么多人护守。” 岳林也想知道为什么,朝临时搭建的木亭方向望了眼,回想不久前的命令,刚毅脸庞不由升起抹后怕。 玄渊秘境后,本就关系微妙的云涛仙阁与四大家族愈发差,此回君奉雪突然出现,又突然下令,自是引得他们不满,但刚有反驳意向,那人就在众目之下变成冰雕,还是家族修为扎实的长老。 庄飞山羊胡一撇,“易家不知死活,以为云涛仙阁还是以前可随意拿捏,经这两百年,天妄仙尊修为越发深不可测,幸好老夫机敏,立马前来护守境口,岳掌门这次你可欠老夫一个人情。” 一提此事,岳林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脱口而出道:“还没说你呢,自个找死拖上我作甚?” “不走莫非留在那被冻死?”庄飞无故被骂,饶是两人多年好友,也下不来面子。岳林颇为无奈扶额一手,“你猜若有人从境口离开,到时倒霉的是谁?” 庄飞一哽,后知后觉面色凝重起来,他猛地扭头,双目盯着境□□像守着一张免死金牌。 不会吧!? 木亭周围各派主事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太师椅上的煞神,饶是那双摄人心魄的冰眸阖着,可周身却凝聚着一股刺骨的霜意。 尤其是隔壁还多了几尊冰雕,看得人惶惶然。 而此刻君奉雪正以部分神识探寻着古境,但没找到悦宁溪,明明知道人就在里头,可这种遍寻不见的感觉令他有些烦躁起来。 与五年前不一样...他指腹摩挲着冰凉的扶手,面色沉冷。 而这里的人修为心境有一番境界,任谁都感觉出来这天妄仙尊心情又不佳了,纷纷假装处理宗门事物,对木亭敬而远之。 过了一会,木亭内气氛骤降了几度。 众人还在茫然又是谁惹得天妄仙尊不快时,那抹蓝白衣袍消失在原地,一下子闪进了秘境内,就连岳林跟庄飞都没来及反应阻止,更别说四大家族维持阵法的长老。 等反应过来后,惊觉君奉雪竟亲自入境,骇然失色,而这秘境因另一股强大的灵力闯进,隐隐有关闭的预兆。 长老们一开始还咬牙坚持,渐渐力不从心,裂开的通道电闪雷鸣,里面弟子收到各宗传音,但部分离得远,还未出境。眼看这秘境快要关闭,庄飞硬着头破道:“苍木古境可是仙人之地,以仙尊修为,只怕会将这片小天地震碎!” “我哪知道。”岳林的脸色也很难看,他的弟子好几个都在里头呢,而秘境入口却已经不稳定起来,直到最后几人出来,他的脸色才好些,可一想到那位还未出来,心情又坠落深渊。 须臾,几位长老齐齐被震飞,境口通道倏然闭合,最后都没再有人出来。 【君奉雪:找到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4章 逃命要紧 第55章 师徒相见 这剑威下来后,悦宁溪整个人都不好了,灵链都来不及收回去,心就提到嗓子眼,他非常清楚眼前少年的实力,何况叶初淮伤势未愈,另外两人命在旦夕。 而且....他不是在北冥边境么! “承蒙裴公子相助,”叶初淮敛去讶然,催剑挡在前,但紧绷的身子却人看得出来他的戒备,“来日初淮必报,我们这就离开。” 说着他回头看了眼悦宁溪,暗中使了下眼色。 对了,他斗笠还戴着,这裴君玉不一定认出自己,悦宁溪稍稍镇定了些。 就在脚下飞剑刚动起来时,倏地一道剑光划过,劈向悦宁溪头顶,但那力道掌握很好,丝毫没有伤到他半分,却足以令他失色。 分半的斗笠从高空坠落,砸在地面掀起少许尘烟。 “你可以走,他必须跟我走。” 裴君玉凝指现剑意,眼神落在那张还未收敛惊疑的脸庞上,黑眸里暗潮汹涌,却无人窥见。 与此同时,身后又传来剑鸣,悦宁溪回过头,就见无形的剑影形成屏障,散发着不容小觑的威压,挡住了背后六柄突如其来的锋利剑尖。 那些人追来了? 或许是见裴君玉出手相救,悦宁溪灵机一动,立马拽着叶初淮躲到他后面,而后语速极快道:“他们要杀我们,你若帮忙我就跟你回去。” 这话当然是假的。 裴君玉似乎没想到他答应如此爽快,微微一怔后,视线终于肯从他身上挪开,凌厉望向前方疾行而来的几人。 “你们逃不掉,等杀了你们,再慢慢搜身便是。” 前方几人方到达,还在口出狂言,这话听得裴君玉当即皱起了眉,凌空而立,握着长剑威势陡出,而叶家那些人误会裴君玉是同伙,朝他动手来,在此时,身后风压一变,悦宁溪与叶初淮两人直接狂奔离开。 “多谢裴小哥替我们拦住他们。” 御剑逃离的悦宁溪回头喊了这么一句,他也生怕裴君玉此刻会攻击他们,那到时腹背受敌,可裴君玉没有,他侧眸看着他飞远,那神色却无端让悦宁溪心沉了沉。 好似他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这会功夫,剑阵以及灵力碰撞曝出精芒,悦宁溪微微迟疑,但很快又继续御剑离开。 被抓回仙阁,只有死路一条。 悦宁溪眼眸闪了闪,正好此时倒在肩上的重明赤眸微睁开来,他目光顿时亮了起来,“老妖怪?” 也不知道这些秘境都是同样套路还是怎样,重明对这里还挺熟悉的,他扫了几眼,便指出一条路来,在他指引下,他们总算是离开这石塔。 离开石塔后,他们径直向东,来到一处密林,悦宁溪在边上为他们护法,望着那两人,心中悔恨越来越浓。 之前他就知道重明有事瞒着,就连幻婴丹在这石塔中这些事都没问。可重明不该独自取丹,石塔内那两头妖兽就能伤这两人如此,那放置幻婴丹的地方岂不是九死一生,但凡他早些察觉,重明跟風也不至于如此。 他不值得他们如此... 此处幽静,四周也无毒虫毒草,叶初淮刻不容缓就地炼丹,又以银峰谷秘术为風与重明施术疗伤。悦宁溪打人能帮忙,可这医人,他没学过也不敢轻易掺和,一切只能寄望于叶初淮。 風伤及内脏,又失血过多,而重明心脉频临极限,容颜隐隐有死气萦绕迹象,气息时而有时而弱得消失了般,两人都不容乐观。 重明这人嘴上总是吊儿郎当,没一句实话,在枯骨岭时,悦宁溪问他为何要牺牲好不容易攒下的神力帮自己,那时候重明坐在城墙上,望着风景,轻飘飘说了一句。 “本大爷说过,若你帮我,我保证你活到老。” 往昔的一幕幕,悦宁溪怔怔望着,眼眶微热,他闭了闭眼,咽下喉间酸涩。 就在此时,炼丹炉火势不稳定摇曳起来,但立刻被控制住,叶初淮睁眼朝悦宁溪说道:“缺一味药材,我方才来时看到下风口有赤炎花味道。” 悦宁溪回忆方才经过的位置,应该不远的,就见叶初淮甩出一枚玉简,继续道:“赤炎花图样,别找错了。” “我去去就回。”悦宁溪接过玉简,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双手结印布下几层结界,这才离开原地。 靠着玉简里信息,三炷香左右,悦宁溪就急匆匆赶回了他们位置。 而在他回来那一刻,却看到破碎的结界,身子不由自主一颤,等走近来,这四周散发着淡淡的红雾。 深红色的雾气飘渺,缠绕在脚边,满地血色晶锥点缀。 悦宁溪半蹲下身,握着血晶残片,平和的眉眼间浮现难以遏制的怒气。 在他走后,有人偷袭叶初淮他们,金色灵力萦绕在血色残片上,而从反射的晶体上,悦宁溪看清那人苍白的手正把玩着同样的晶锥。 而正好,他曾见过一面。 梦境里君奉雪似走火入魔时,出现在仙阁屋檐上的神秘人。 怒意疯狂在窜动他经脉,被抑制的魔息蠢蠢欲动,悦宁溪咽下口里铁锈味后,刚要寻迹找人,突然脚步停住了。他眉眼一冷道:“什么人!” 可那人却不说话,脚下速度越来越快。 下一刻,悦宁溪瞳孔骤缩。 刀风迎面而来,那把利刃猛地架在他脖子上。 满脸是血的風,双目被血色晶石生生刺入,原本掩人耳目的面具早已不知丢哪,白净的脸庞被血痕侵染,神色癫狂狰狞。 悦宁溪抬手按住他的刀,嗓音颤动,“風?!” 或许是听到熟悉的声音,風动作顿住,他头一歪,但只停顿了瞬间,就甩开他的手。 “你以为我还会上第二次当吗...” “云意!” 悦宁溪终于喊出来。 这一声却令風捏紧了刀,悦宁溪走近了一步,刀锋刺入肌肤,立即流下鲜血。前者似有所感,握刀的手臂也变得不稳,悦宁溪催动体内灵力,再度握住他的手,哽咽着道:“我先替你疗伤好吗?” 熟悉的灵力灌入体内,風的脸上出现一刻恍惚,他嘀喃道:“还以为再也见不到...” 斩龙刀倏然落地,悦宁溪急忙扶住人,心里同时也操心另外失踪两人。他道:“初淮兄呢?重明去哪了?那人偷袭你们是想要幻婴丹吗?你们给就是了...” “不是。” 云意身上死气萦绕,他比悦宁溪更清楚自身,若不是撑着最后念头,身体早溃散。他用那汩汩流着暗红的“眼”死死盯着悦宁溪,过了会,他苦笑道:“你不问我为何隐藏身份?不问我为何替魔族做事?” 悦宁溪此刻内心十分慌乱,他坐在云意身边,掌下灵力持续不断输送,这一刻,感觉回到小时候,刚刚接触这个世界一切,云意照顾他,会用灵术哄他入睡。 只不过,两人却换了位置。 “心脉都被震碎,活不了的。”云意虚弱开口,明明看不见了,却仍将头偏向他,想再看一眼记忆中朗朗如月的青年,“趁我还能说话,赶紧问吧...” 这话落下刹那,他就呕出大片鲜血。 在一片模糊的视野,悦宁溪双唇打颤,瞧见那鲜红液体朝着他蔓延开来。他听着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那家伙最后护住了我,让我坚持这么久。” 風叹了口气,苦涩道:“之所以留着口气,是想告诉你两件事,我不是魔族,但枯骨岭于我有恩。三十年前,我与云诗家乡就在盘龙峡附近。” “另一件事,对不起....” 悦宁溪整个肩膀微微颤动着,或许他不知该怎么办,或许他只想留住身边的人,另一手忙着灵囊找,却又不知在忙些什么,沉默不打断。 两百年前盘龙峡附近的村庄被魔气侵蚀,出现不少病疫,云诗云意两姐弟本来想离开村庄的,可途中遇见几名修士,发现他们竟在屠杀染上病疫的村民,云诗独自引开那些人,云意却误闯了盘龙峡阵法,醒来时身在北冥。 悦宁溪沉默片刻,道:“云诗看起来什么都不记得。” 起初他不过觉得这个魔族很熟悉,真正令他起疑是那只镇守魔兽。魔族魔兽,与人族不同,灵力血液为金,而風那时被魔兽打出血,是鲜红的。 而后風一直有意在避开云意,悦宁溪这才狐疑。 他只是在等,等云意什么时候想说,再告诉他。 他们四人说好的,是永远的家人。 “嗯..受了伤,不记得那些可怕的事也好。”云意语气中带着几分怀念,良久,他笑了笑道:“当初若没枯骨岭的魔族将领救了我,我早就死了,后来我才知魔族也有反对派,对人族抱着友好的态度。” 悦宁溪道:“所以你想恢复地气...” “对。” “我帮你。” “不好。” 云意轻轻笑了。 他神色温和,好久,勉力握住悦宁溪的手,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后来才知吸食魔气会对造成那么重的后果...好好活下去...帮我...照顾云诗。” 耳边说话声越来越小声,前一刻还紧紧握着悦宁溪的手,竟无声无息垂落下去。悦宁溪顿时茫然,连扭动脖子的动作都异常艰难,等他发现灵力再也输不进去时,整个人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他抱着云意,激动道:“你说什么胡话,云诗还在等你回去,她那么在乎你的,怎么可能...” 叫了半天,怀里人半点反应都没有,悦宁溪眼泪扑簌,低哑出声:“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们....” 有一缕像触手的东西从云意身体飘出,金芒在他周身化作无形的屏障,隔绝四周红雾,形成一方天地。四周传来重明的声音,异常急切:“快走,这红雾有问题...” 这话传来刹那,正陷在悲痛的悦宁溪猛地扭过头去,他心神动荡,完全没意识到有人靠近。 他眼眶再次模糊起来,愣愣地看着金芒内出现的男子。重明已然虚弱到极致,被悦宁溪无数次说惹眼的额纹竟淡去,什么也不剩,唯有那赤眸静静的望着他,眼中是不舍,是释然。 “老妖怪...” 初见时,重明就知道,悦宁溪与自己存在着某种原因,那是他无法避过的。 看着强忍着恐慌的青年,重明艰难眨了眨眼,试图保持清醒,谁让他留有一丝神识在他体内呢。 悦宁溪却十分不喜他这副样子,哪怕当初变成鹦鹉,也是活力无限,而不是现在被死气裹挟。他缓缓伸出手,可在刚接触重明时,手颤抖起来,仿佛被什么重击了下,倏地坠落。 看着消失的人影,悦宁溪怔怔然,没发现脚下隐约有诡异的灵力流转,四周红雾逐渐将他包围。 “不要走..” 悦宁溪想要说他不在乎今后只能使用魔气,也不在乎吸食魔气会痛苦,只想要回到北冥那段日子,大家开开心心,有活干,不去想着说错话,做错事就会小命不保.... 他本就带着前世记忆重生,只想好好活着,可不知从何时起,身边的牵绊越来越多,心中想活着**也不再是为了自己。 天空雷声炸响,一道光芒横扫红雾,顷刻间,四面八方风流翻涌,然后疯狂汇聚,屏障承受不住这磅礴的魔气,发出阵阵喀喀声响,下一刻,化作星光消散一空。 * 数里外,叶初淮察觉异光方向,动作稍慢了某些,背后就被偷袭刺中一剑,紧接着,又被一掌重重拍飞,身体撞上树干。叶家几人提着剑走近来,却不想天边陡然出现飞出一柄剑。 那几人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身体轰然倒地。 “他在哪。” 裴君玉的出现,同样令叶初淮震惊不已。石塔那些妖兽可不好对付,连那两人都无力回天,可这人居然毫发无伤?! 这人究竟是谁! 裴君玉却没有多大耐心,他见人不回答,锐利视线扫过被叶初淮怀中,倏地抬手,被藏在灵囊内的两道残魂下一刻便出现在他掌心内。叶初淮惊愕还不及阻止,就被锁住身体,瞬间动弹不得。 须臾,裴君玉身影消失在原地。 这苍木古境禁制对他来说无用,但麻烦的是,石塔那群东西。 君奉雪全力飞行,黑眸望着那片最浓郁的魔气方向,朝着那边冲刺而去,短短五息,他便出现在红雾上方,感应离那人的气息越来越近。 他猛地止住身子,黑沉沉盯着底下浓郁的魔雾,泛着淡蓝光芒的眼穿过那本该坚固的屏障,看到了站在原地,隐隐入魔血色的悦宁溪。 向来淡漠的脸庞失色,指尖凝聚剑意霎时轰向结界,两道至极力量相击,迸发剧烈火光,蔓延方圆十里。 * 悦宁溪不知何时起,身上好似被无数藤蔓缠住,手里剑芒愈来愈淡,他很少有情绪如此暴动的时候,回过头看来,身边的人都在慢慢远去,什么都没有。 明知这不对劲,可脑海刺痛却让他无法思考。 他的眉心,血色星点旋转闪烁,丝丝黑色闪电游走流窜。 魔气?悦宁溪颤抖的双手捂着脑袋,下一刻,他勉力抬掌往心口重重一击,连带着怀里赤炎花被震飞了出来。 血吐出那一刻,眼底血色渐渐褪去,他极快盘膝而坐。血色弥漫雾里,隐隐听到雷声,等再次睁眼时,悦宁溪神色清明,怀里哪有尸体,而魔灵两股力量交织成团,周身流动。 之前满地血色晶锥像血水般融化于地,红雾亦有所消散。 悦宁溪起身,却忽的僵住不动了。 下一刻,熟悉的灵力压境而来,红色血雾炸开,剑风下来时,吹起了他的乌发。 血雾褪去,黑云压顶,整个天穹仿佛要被吞噬了般。 一人负手而立。 【裴分身:被缠住了,有办法,召本尊来就行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5章 师徒相见 第56章 终逃不过 见到君奉雪那一刻,悦宁溪唇角悄悄往下压去,同时右手骤然用力,提剑朝那孑然独立的人劈去,心中也默念心法,一时间周身风声鹤唳,身后空气仿佛水面泛起涟漪。 似乎察觉到他要做什么,君奉雪毫不犹豫,脚底重重往地面一碾,磅礴威势倾灌而入,那渐起的黑洞瞬间崩毁,悦宁溪甚至来不及讶异,随即结界笼罩而来。 该死,秘境磁场干扰。 这么会功夫,君奉雪已然回身,高大挺拔的身姿陡然逼近,并朝他伸出手—— 小竹峰历历在目,悦宁溪下意识用剑砸向君奉雪,对方眼都不眨一下,他执剑的手刚抬起又落下,如同被千钧巨石压住。 君奉雪又走近一步,悦宁溪手腕忽然微痛,山前剑便被卸下,丢到一边。他又惊又惧,就见那身影兀自再踏一步,墨发轻轻曳动,金丝边的云锦靴几乎贴近他脚尖。 那只手最终还是伸过来。 君奉雪疏离的眉宇忽地微蹙,须臾,悦宁溪嘴角被冰凉的指腹碰触,拭去唇角那抹鲜红后,冰凉没有离去,再往左一点点,像是摩挲他的唇瓣,甚至近几分,就能探入口中。 “跟我回去。” 然后,一道沉钟般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可能是太过意外,以至于悦宁溪忘记了害怕,竟然当面嗤笑出声,他侧过脸,躲开这令人焦躁的手指,眉眼微冷道:“回去用极刑杀?不可能!” “回不回,不在你。” “仙尊对一个小辈还真‘用心良苦’都五年还穷追不舍...” 君奉雪眸光带着不易察觉的慑人偏执,口吻不容置喙,就在悦宁溪以为他想用强时,剩下的话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堵在舌尖里。 “仙阁你不在乎,他们呢?” 君奉雪面容平常得令人捉摸不透,抬了抬掌心凝聚的两团光球,在悦宁溪陡变的脸色下,他顿了顿道:“本君亦能救。” 话语如同他这人十分冷冽,但在悦宁溪面前就像一座越不过的大山。 君奉雪想杀,没有人能阻止得了。 相反,他若能救,那比阎王还管用,至少曾经重明也被救活过来。 蓝色光芒包裹着的两道小小残魂,君奉雪轻睨一眼,语调缓而沉道:“不信?” 刹那,他掌心灵力蓦地用力。 悦宁溪心口一跳,下意识握住君奉雪手腕急道:“回!回!” 在这话吐出时,天穹雷鸣激荡,远方高耸入云石塔方向轰然倒塌,地火涌现,吞噬一切。悦宁溪还未惊讶,君奉雪猛地反手抓住他手腕,身影迭闪,朝着出口奔去。 两人飞快掠过密林上方,不知是否错觉,君奉雪似扫了地面某个地方一眼,眸底变得深沉。 而在境外众人等到心快凉的时候,原本闭合位置仿佛被什么东西强行撕扯开,随即,一阵强悍的剑压倾贯而出。 下一刻,众人看见天妄仙尊的正神剑插在出口前,硬生生将其撑住,他们紧张向前,就见两道身影闪现,有人认出被天妄仙尊拽住的人,倒吸了口气:“...怎会是他?” 君奉雪气息有些不稳,却不似耗损灵力,他松开悦宁溪,召回正神,看都没看一眼身后合拢的渠口,身影一下子消失众人面前。 众人仍被那蕴含警告的剑压整得不寒而栗,岳林迅速反应过来,朝着悦宁溪套近乎道:“悦贤侄回仙阁吗?可需要派人送...” 话说一半,诸峰台上方传来君奉雪的磁沉又充满威慑力的声音。 “除去四族,各宗掌门往仙阁一叙。” 众人:“...” 悦宁溪:“....” ....这下好,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全场寂静,其他人琢磨不透君奉雪心思,脚程也不敢慢,浩浩荡荡诸峰台队伍,不日便回到仙阁。 仙阁的人见到悦宁溪似见到鬼,这两日老是凑过来的岳林发现后,不知想到什么,待悦宁溪态度愈发亲和。 而与这些人虚与委蛇时,悦宁溪得知仙门各宗此行诸峰台竟是个幌子,半年前北冥地气有所恢复,他们担心是九渊河变故,于是秘密选拔了一支小队,潜入北冥察看九渊河动静,同时又不想魔族察觉,故而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想到秘境里发生的事,悦宁溪心情可谓糟糕透顶。 华仪殿,各宗有序入座,唯有一人在这,显得格格不入。好在仙阁的礼数周全,竟有准备悦宁溪座位,甚至位置也不会过于高调。 就算如此,也架不住若有似无的好奇视线。 曾经岳林对悦宁溪没多大看法,当初也本着卖人情出面缓解尴尬,没想到短短五年,当初借酒壮胆的少年也变了,看似势单力孤,却气如沉钟。 岳林思来想去正要说些什么,君奉雪的凛冽视线不经意一瞥,他立马改口道:“谨遵仙尊之意,如意门在诸峰台果然发现魔族踪迹。” 场上气氛些许变化了,悦宁溪忍不住悄悄竖起耳朵。 自到仙阁,他如坐针毡,可君奉雪一句话,不,是连个眼神都没看他, 太师椅上君奉雪撑在扶手闭目养神,听着各宗说些什么魔族近来动向,指尖搭在扶手,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 相处多年,悦宁溪一眼看出这漫不经心的动作,实则是对方耐心快耗尽,当即他没必要自讨麻烦,所以任由沉默的气氛弥漫在整个殿中。 直到各宗各持己见快吵起来时,君奉雪抬了手,殿中地面阵法白光闪现,一条狂躁的血红蟒蛇身影出现,它被数道金色符圈锁住,眼瞳像被血浸染般,蛇身隐约有股诡异气息游走。 怎么是它?! 只一眼,悦宁溪就认出是叶虞安那条赤炼蛇。 君奉雪做了个手势,鹤老站了起来,道:“几年前南境灵兽无故伤主,前年仙阁管辖地界也出现此等异象,本欲向银峰谷寻问,奈何医圣自两年前被请去叶家后便下落不明。” “这件事我等知晓,叶家旁支夺权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医圣怕是被卷入其中吧。”宝林阁与南境离得近,庄飞立即接话。 鹤老摇了摇头,在座宗主们见状不解其意。悦宁溪直觉接下来的话,或许与叶初淮如今窘境有关,立马打起精神,就听到鹤老继续说下去。 “北冥魔族活动越来越频繁,仙阁得暗讯,叶家似与魔族接触,当我们的人去时,主家几乎无人存活,身为家主的叶初淮也被追杀...” 悦宁溪正听得皱眉,君奉雪此时忽然起身,他打断了鹤老的话,道:“此事等九渊河消息再议。” 各宗想想也没错,九渊河那边若封印完好,那北冥便不足为惧,可若...这个可能性众人不愿多想。 等各宗离开后,君奉雪身影也早已消失,鹤老见悦宁溪还坐着,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走出大殿之后,遇见的弟子朝着鹤老行礼,面对悦宁溪却格外局促,似拿捏不准只能微微作揖算作打招呼。悦宁溪没在意,直言道:“叶初淮也在仙阁?” 听殿上意思,难道君奉雪是算到叶初淮会出现在苍木古境?想来那时他动静引起注意,恰好撞见叛逃的他抓回来。 就说嘛,怎么可能因为他。 鹤老步子微顿,点头道:“不错,他被仙尊...咳暗卫带回来。” 想到秘境裴君玉,悦宁溪心底隐隐猜测,可碍于如今身份,以及两人之间不愉快过往,他不想问出口。 “叶家是仙尊动的手。” 鹤老突然开口,悦宁溪扭头看他。 对方幽幽然说着,“医圣失踪前,仙阁曾发现他最后传音,仙尊过去时,叶家正与银峰谷搏杀,现场环绕着红雾。” 悦宁溪迟疑道:“红雾?” 鹤老道:“叶赫言一介医修,修为又停滞好些年,魔族如此做的目的何在?” 当然是主角叶初淮啊。 悦宁溪思绪飞转,回想叶初淮说起银峰谷时神色的悲伤,为何他总觉得有些不安。许是看出他疑惑,鹤老意味不明道:“如今也只有仙阁能保住他。” 悦宁溪微微蹙眉,可他还没有开口,鹤老步子就停下,道:“仙尊有令,公子就住在这吧。” “怎么是这里?” 瞧着那熟悉的红枫,悦宁溪忍不住后退几步,正转身要拒绝,鹤老就朝前方行礼,与此同时,皓雪庭内君奉雪沉冷的嗓音也响起:“或者你想住在一方阁?” 这绝对有问题!君奉雪怎可能让人住进皓雪庭,想当初他中毒也还是被送回竹峰,就连长老们都不得擅自闯入。悦宁溪想都没想,道:“那倒不必!” 这话一出,四周都安静下来。 悦宁溪拧紧眉峰,怀疑这人就是故意的。 曾经饶是身受重伤的他也未曾入住一方阁,听楚云湛说,除了身边亲信,就连三位长老都是不得踏入的,如今这般说,多半是有诈。 就在悦宁溪誓要和君奉雪僵持到底时,鹤老出面打圆场,他摸着白须道:“不如就让..公子在皓雪庭随意选住下?” 【悦宁溪:没你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坦,左拥右抱好不快活,还跟小孩捉迷藏... 君奉雪(听到的)小孩,谁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6章 终逃不过 第57章 迷雾重重 悦宁溪见不可避免,就指着离一方阁最远的楼阁。他又不傻,离得近万一哪天死在梦里都不知道。君奉雪没有现身,亦没有说话,鹤老也没多言,送他过去后就要离开,悦宁溪却拦住人,直截了当道:“等等,鹤老方才的话还没说完。” 从头到尾,鹤老的态度不似针对他,将他安排在皓雪庭也是君奉雪的意思,是因这里有禁制,又有天妄仙尊在,自然不可能让他逃走。 鹤老目光沉浮,道:“你想问枯骨岭,或是叶初淮?” 没想到对方居然猜到,鹤老没有接受悦宁溪的邀请,站在屋檐下,道:“当初仙门未赶尽杀绝,亦知晓魔族当中不乏愿安居一偶,相信仙门亦知和平方是互利。” 悦宁溪没有说话。 “老阁主在世时便算过,仙尊执念太深,想当初弃道重修,几乎全废,后来...” 鹤老神情似有些难以启齿,似叹息道:“但近年来仙尊修行有些激进,长久只怕道心不稳,若届时魔族再闹出动静,这一回很难善了。” 之前还想着可能是五年不见,有些陌生正常,如今鹤老这点拨,悦宁溪倒是恍然,可这种事,就这么说出来真没问题? 弃道重修,顾名思义抛弃之前所修行之道。 无情道修行速度快,是因所修道心须要坚定,很少有动摇他们的事,君奉雪之前就是。而天一老人所修则是苍生道,以守护苍生为己任,两者皆需修行者有着极其坚固的道心。 似乎想到过往不好的事,鹤老转身离开,临走时还留下一句话。 “至少噬心印这事上,你合该有责任。” 悦宁溪神情有一瞬怔然。 书里叶初淮得到君奉雪另眼相看,他还一直以为是主角光环缘故,而事实,两者各取所需?不对,悦宁溪想到那古怪的梦,叶初淮似乎也没能阻止君奉雪。 这结局到底是怎样?该死的,那作者拖什么拖,水了那么多剧情,连个结局都看不到。 悦宁溪不想强行改变他人想法,在之前,鹤老肯定也找过叶初淮,至于叶初淮为何没答应,他不知道,在事情不明朗前,他不会做出干扰的决定。 只可惜,没等他传消息给鹤老,倒先被人找上门来。 “这段日子,过得如何…” 忽闻低沉的嗓音,悦宁溪堪堪回神过来,而后往石亭里看去,君奉雪不知何时发现他,一向沉稳从容的他此时也轻轻地拨动茶盖子,神色隐晦不明,莫名的...有些紧张? 悦宁溪本不想理会,可转念想到重明与云意还在他手里,敷衍道:“马马虎虎。” 君奉雪又问:“枯骨岭好玩吗?” 不知他是没话找话,还是在试探他与睿沧凌关系,悦宁溪谨慎回道:“仙尊找我就问这个问题?” “那道阁令本君撤回了。” 君奉雪答非所问,盯着茶中浮物自顾自言说:“你生来特殊,半魔修行艰苦,若能突破,比其他修炼快,何况师姐耗费心血,将那份灵力魔力都能为你所用。” 这事用得着他说...不对,君奉雪居然主动说起宁线衣?!悦宁溪心跳漏了一拍。 是...想起来了吗? 不,若记起态度断然不会这般暧昧。明明向所有人宣布不是他师尊,如今摆出这副关心的姿态,悦宁溪垂下眼睑,道:“…为什么要说这些。” 良久的沉默,就连悦宁溪都以为对方睡着了,可下一刻耳畔传来几近低喃话语。 “不知道。” 君奉雪眸底闪过一丝暗光,恍惚间,又回到那日,青年痛苦地看着他,剑光火色,鲜血染红了整片衣袖。 看见了会莫名不悦,不见又觉得焦躁不安。 多少个夜里,分不清眼前人,君奉雪怕与记忆中那人重叠,那明媚如阳的笑容,就连被吓到的反应都一模一样,挥剑时会比平常握紧剑柄的动作诸多相似。 悦宁溪错愕看向依然盯着茶盏的君奉雪,那样的神情他见过,在玄天镜回溯时候,幼年的君奉雪跪在雪地上,也曾露出这般茫然无措的神情。 这话换个人来说,他都不会这般惊异。 忽然,君奉雪以掌捂额,脸色颇为难看。 悦宁溪犹豫了下,倾身靠近。 下一刻,他动作僵住。 指缝冰眸子红光具现,转瞬即逝。 心魔?! 君奉雪入魔了? 还没等他仔细再看,君奉雪骤然起身,登时吓得悦宁溪一个激灵,傻愣愣望向转身离去的背影。 难怪鹤老那么着急,仙阁之首的君奉雪真的入魔,那谁能阻止?听说有心魔之人,性格变得格外暴戾,重明与云意魂魄在他手里,会不会出事?这么一想,悦宁溪也不由急忙起身来。 幽静的阁楼,回廊直通,弟子来回巡逻,四周隐约窥见阵法结界。 悦宁溪被带往廊道亭子等候,看着人离开,不消时,清朗消瘦的身影入至。他正准备开口,叶初淮冲着他微微摇头,眼神示意扫了四周。 同样的岁月在叶初淮身上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眸间却多了点阴霾,深邃得连悦宁溪也无法看得清,但直觉告诉他,叶初淮还是那个真诚待人,誓要护佑苍生的青年。 叶初淮看了眼远处的弟子,半响才道:“那时候...” “那时候你故意支开我。” 熟料,悦宁溪突然上前揪起叶初淮衣襟,气势汹汹模样,可听到话的人脸庞浮起愧疚,双唇嚅动说不出话来。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哪怕将事实告诉我,我也非纠缠之人,你究竟有没有将我当做朋友!” 两人举动引起不远处弟子注意,迅速有人跑去通知。就在叶初淮整个人僵硬如石,动手要扇自己一巴掌时,悦宁溪抬手阻止他,借着身体角度,指尖灵光一动,在桌上写下真正想说的话。 【别动。】 叶初淮怔愣住。 悦宁溪眼眸往上瞥,感应上方气息消失了,他表情放松下来,而后狡黠笑了笑,“我演得逼真吧。” 鹤老让人带他来,又怎会放任他们私下谈,悦宁溪不过是将计就计。叶初淮看着他,冷静下来后,立即明白他之用意,道:“鹤老还没放弃?仙尊用重明他们威胁...我没想到会被人偷袭,只来得及用神力留住他们魂魄。” “我会想办法救他们。” 悦宁溪唇角弧度微敛,但他没多说,而是看向叶初淮:“倒是你,需要我帮忙吗?” 叶初淮摇头苦笑,“鹤老说与我交易,我猜是因辟邪珠,可辟邪珠没了神力,只是普通的珠子。” “你...” 悦宁溪不知说什么,叶初淮却莞尔道:“物归原主了。” 他垂眸道:“当初我以为那是祖父留给父亲母亲的祝福,我所珍惜是父亲与母亲,父亲总说母亲是个才女,但不懂变通,可他每回这么说时,脸上总会有些难以言喻的笑意,小时候我不懂,长大了也没明白。” 叶初淮抬起头,“其实不然,没有任何东西可代替他们在我心中的地位,我亦有身为叶家人的责任。” 瞧着时间也差不多,叶初淮忽然靠近些,压低声音道:“宁溪你听我说,之前我以为是梦术出了差错,最近才发现,仙尊的问题或许就出在回溯那时,我们无意间触碰了那道禁忌。” 悦宁溪垂下眼眸,眼睫微颤了下:“如今说这个也无用....” 叶初淮却不以为然,直言不讳道:“五年前天妄仙尊讨要叶家控梦术,被我以叶家秘术不外传理由拒绝了,如今从那些人手里救我,或许还没放弃。” 叶初淮回忆被丢出秘境时,总觉得裴君玉那人不简单,刚要再说什么,就听着逐渐接近的脚步声。悦宁溪立即撤去结界,鹤老就急匆匆走了过来。 这时叶初淮低头看着桌上的茶杯,声音很轻:“当心仙尊。” 这四字后,鹤老也走到廊亭,悦宁溪也来不及问。 其实叶初淮的顾虑,悦宁溪了解些。可身在仙阁,万般总是身不由已,哪怕住在皓雪庭,他仍无法知道重明与云意下落,也不知这些日子夜晚察觉的灵力波动异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悦宁溪想了想。 君奉雪的执念应该跟一方阁内壁画有关,毕竟当年他连问一句都险些被打,若说回溯触犯他逆鳞,这就奇怪了,在过往中,并没看到其他君奉雪在意的人。 年少君奉雪死死抓住他的记忆突然浮现在脑海中,悦宁溪下意识否定。 刚甩开脑海的画面,他便听见屋外有人犹豫道:“公子,鹤老命我来带你去见叶公子。” 本以为鹤老该放弃这念头,怎么还没有?悦宁溪没怀疑,跟着那名弟子出了皓雪庭,可走了一段路,就发现方向并不是上回的地方。 这仙阁没他不熟悉的,悦宁溪正疑惑时,冷不防那弟子朝他偷袭而来,他敏捷躲避后呵斥道:“你做什么?” 那弟子道:“鹤老说既然没用,便不该留在仙阁。” 这就是传说的过河拆桥?悦宁溪翻了个白眼,捏出剑诀,趁那弟子被剑气缠住时,他足尖一沉,掠到对方身后,抓住对方肩膀后,这才道:“鹤老让你一个来,是低估我还是高估你。” 他眉眼一冷,“说,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说话时,不远处出现一队巡逻弟子,悦宁溪心想这将人交给他们时,那弟子转眼挣脱他桎梏,手势一抬,远远的那队巡逻弟子拔剑朝他而来。 悦宁溪心中一紧。 这...难道真是鹤老的意思? 想不到连最正直的长老会做出这样越俎代庖之事来,悦宁溪看了眼几人,然后转头就跑,隐约听到那弟子对相继追来的其他人说道:“别惊扰仙尊。” 不让仙尊知道?那他偏要闹到那里去! 月空星光浮动,银辉洒落在红枫下的身影,身后黑影迭闪,步步紧逼。 悦宁溪急奔至一方阁,刚靠近,霜意扑面而来。茭白的月光打在他身后,剪影中仿佛有一双手轻轻地推动着,身子一下子闪进雕镂扇门前。 结界没被触发? 他轻吁口气。 忽然察觉脚下似踩到什么东西,悦宁溪不明低头一看,险些惊呼出声。 脚底正是五年前那张高得吓人的悬赏令,曾经切身体会过这小小一张纸的威力,想想这五年因这悬赏令而躲在北冥的日子,他仍是心有余悸。 当弯下腰捡起撕碎悬赏令时,又发现了另一张,就这样越撕心火越旺。 不是说撤掉了么,这得多恨他,满地都是!忽然,悦宁溪意识到不对,抬眼一看,就见记忆里那张矮榻挪了位置,上方阖眼之人,呼吸幽长,眼睫阴影下是黯淡的青色,看起来无害,可他却知道醒来的他有多可怕。 悦宁溪心脏险些停滞,然而此时,榻上沉睡的人眉心忽的微动。 “……” 卧槽!! 顿时悦宁溪整个人手慌脚乱,甚至仓皇握住山前剑鞘准备往人脑袋砸,可那双冰眸却已经怔忪半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柔和来。 最终,他在滑跪求饶和送死之间,选择了自闭。 角落空气微微扭曲,终于赶在君奉雪睁眼前,悦宁溪闪进了背后裂口,只留小小的缝隙藏在纱幔后。 “何事?” 悦宁溪身影刚躲进虚空,君奉雪带着暗哑嗓子就响起,与此同时,矮榻旁玉牌浮现一道熟悉人影。不知是否错觉,君奉雪开口那瞬间,语气似是失落,又似含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期待。 “仙尊,” 玉牌浮空,楚云湛声音紧接着响起,“九渊河封印果然夹杂一缕重明神力。” 这下悦宁溪彻底放弃离开心思,凝神倾听外头两人谈话。 “让你做的事呢。” 君奉雪毫不意外,楚云湛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出声道:“叶家那人找到了,但神识被动手脚,若强行探寻,只怕人会承受不住。” 君奉雪沉默片刻,他轻声道:“无妨,重明鸟已到手,控梦术本君势在必得。” 这哪像个正道之光说出来的话!?暗地里的悦宁溪频频皱眉,很快楚云湛的声音传来,难得泄露一丝不赞同的情绪来:“那少主怎么办?” “....” 闻言,君奉雪阖上眼。 “当初仙尊助重明苏醒免于被操控,换他承诺给出半身神力,可如今重明鸟神魂脆弱,”楚云湛声音隐约有少许恻隐,“肉身、另一只眼瞳都被炼制法器,所留神力所剩无几...” “那又如何?”君奉雪微微抬起眼,盯着那雕刻着精致暗纹的房梁,漠然得可怕,“早就说过无血脉之力他复生无望,还不如发挥最后作用。” “可少主将重明当作朋友,”楚云湛忍不住提醒他,“您记忆未复,也明白当初费尽心血炼制那件法器,就是怕自己伤害到少主....” “楚云湛。”君奉雪微睁眼,“谁也不能阻止我。” “若有,本君亦会杀之。” 意料之中的答案。 悦宁溪攥紧垂在身侧的手掌,指甲深深嵌入掌肉里面,只有如此,他才能勉强克制住理智。可上涌而来的愤怒还是险些控制不住,好久后,他深呼吸几下,死死盯着矮榻前的男子。 外头君奉雪将玉牌通信切断,抬抬手,又不知从哪抛出两团被灵力包裹的魂魄浮在半空。 他盯着那两缕魂魄,刚长舒了口气,蓦然听到屋内响起的声音。 “我再也不会信了。” 清晰入耳声音,令榻上的君奉雪双眸倏睁,疲倦的面容忽的变得生动起来,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听到被气得咬着后槽牙的悦宁溪,一字一句道:“骗子。” 刹那间,金色如灵蛇般的链子凭空出现,如灵蛇般的迅敏,随着剑势而来。 不知怎么,君奉雪反应慢了半拍,裹挟着灵力的金链倏地将两团魂魄夺了过去,转眼间,悦宁溪身后空气扭曲撕裂,他亦往后跃去。 这时,矮榻前猛地窜来几道纱幔,直朝悦宁溪抓来。 君奉雪似回过神来,衣衫凌乱,不等他落下结界,悦宁溪忽然将什么东西抛了过来。那东西爆发与君奉雪相似的灵力,两者相撞迸发火光,瞬间抵挡住那几道坚锐的纱幔。 等悦宁溪消失后,君奉雪走到那位置,而此刻躺在地上的东西,正是仙阁少主玉牌,上面他赐福存在内的灵力渐渐消散。 他略微垂眸,向来极少情绪的眉眼浮现了难以遏制的波动,凝视着那裂成两半的玉牌,胸膛上下起伏,一动不动。 此回虚空张开速度极快,悦宁溪都没想都如此顺利。 夺回重明与云意的魂魄后,他没有硬闯山门,而是出现在仙阁主峰,不等守在广场的弟子诧异,便提着剑径直闯殿中,而后听到二长老怒斥道:“什么人敢闯言堂正殿!”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悦宁溪的脸,神情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而悦宁溪直接将剑架在正要转身过来的鹤老脖子上。 “玄天镜在哪!” 不知君奉雪何时追上来,悦宁溪心急如焚。刚刚似乎在商量要事的三位长老瞬间变了脸色,二长老嘴刚张,鹤老便打断他道:“你如何知它藏在这里?” 悦宁溪本想回答,却发现广场外灵压骤临,刮起的阵风让弟子站也站不住,他顿时惊惧不已,灵链腾空,将大殿的门锁上,禁锢三位长老后,丝毫没犹豫来到殿中央。 他想都没想咬破指尖,凝血捏术,掌心掠出几条灵丝,血气裹着灵识,朝着四周探去。 被灵链绑住的三位长老瞧见这一幕,霎时震惊齐道:“因果念?” 悦宁溪不知有没听到,此时血丝缠绕,正上方硕大的镜面反射着光芒,柔和的光束垂直落在他身上,瞬间将他包围起来。 在殿门被轰开那一瞬,悦宁溪整个人消失在光束中。 鹤老与另外两人身上桎梏也消失,一扭头,齐刷刷望向门口背光伫立着的君奉雪。二长老本来还想说什么的,可瞧见君奉雪的脸色,到嘴边的话一骨碌又溜进肚子。 一旁的鹤老松了口气,上前恭敬道:“照仙尊之意,悦...公子顺利进到回溯。” 殿内流光溢彩,本藏在天顶的玄天镜化作一道流光,浮现在君奉雪眼前。 鹤老有些摸不清君奉雪的意思,看了眼玄天镜画面,又飞快垂眸,“就算他有因果念,也无法改变过去的...” 君奉雪眸底反射着镜面的光,看上去与平时一样,但不知为何,鹤老本能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可别像两百年前一样守着那棵半死枫树。 然而,藏在五彩缤纷的光芒中,君奉雪眸色深沉得可怕,平静下是浓烈快要冲出的灼热。 他一瞬不瞬盯着近在迟尺的镜面。 “你,到底是谁?” 【悦宁溪:我生气了! 叶初淮:!!! 悦宁溪:我装的~ 君奉雪:我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7章 迷雾重重 第58章 时光回溯 关于玄天镜藏身秘密,还是五年前为唤醒君奉雪,那时被天一老人召见,悦宁溪意外察觉少许泄露的气息,这才知道,玄天镜就藏在言堂那金玉天顶。 他实在没办法了。 君奉雪不知做了什么手脚,他无法传送到外面,为了重明,他不能再被抓回去。 只能赌。 赌玄天镜给他指引。 镜中悦宁溪恍恍惚惚,正探索着方向,陡然橙红烛火剧烈摇曳了几下,忽变幽蓝色的火焰,就看到立在硕大镜面前的君奉雪。 金辉透过脸颊有些炽热,两侧蛟龙栩栩如生的雕刻仿佛在那一瞬间活了过来,坚硬镜面突然软化,如春冰化水般缓缓朝周边蔓延开来,顷刻间光芒更甚。 幽蓝火焰映在君奉雪身上,悦宁溪活像见到鬼一样退跌几步,然后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可黑漆漆的地面忽的涌起潮水,没一会,将一切淹没,寂静没有回响,静得连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格外的缓慢沉重。 悦宁溪惊醒的时候,日光正透过的窗户洒在白色床幔,暖洋洋的。 周围的环境有些陌生。 悦宁溪起身下床,推开门,院子也极其简朴。 “你醒了啊?” 正在洒着草药的少年抬起头,将那筐放下,上前来对着迷惘的悦宁溪左瞧又瞧,“气色不错,你昏到在荒郊野岭,要不是我师父带你回来,肯定被抢得连皮都不剩。” 悦宁溪恍惚了下,有一瞬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但这点疑惑,在他借水缸瞧见自己模样时,被震得魂不附体。 他...的面貌,是前世那具身体,或者说,是上回回溯所用的身体。 更诡异的是—— 悦宁溪体内竟发现有丝丝灵力,经脉似重塑过的痕迹,他明明是肉身进来,也没有利用媒介,不该是他本身吗? 少年瞧见悦宁溪脸色不对劲,立刻往那边屋子跑,边大喊着:“师父师父。” 刚走近屋前,门就被从里面打开,小伙子跑过去拽那人,朝悦宁溪道:“就是我师父救的你,你那时怎么都叫不醒,我师父在你身上搜到药丹给你服下,你要是有问题也不是我们乱治的。” 救他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道,被那弟子拖拽着,动手往他后者脑袋轻轻一打,口中喊着目无尊长,可脸上的笑意却没消失过。 这一幕对于悦宁溪而言有些熟悉,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老道了解前因后果后,又见悦宁溪不似未清醒,于是喊着弟子进屋拿包裹,然后又颤巍巍递给悦宁溪,腼腆道:“你看看包裹里的东西可有少,之前你在这屋子躺,怕你睡不舒服,那边屋子阳光好,昨日搬就忘记拿过去。” 没错,眼前的一切似乎是那日离开后的衔接。师徒两人见悦宁溪握着那瓶丹药不语,以为是真的少了东西,老道还没有开口,倒是少年语气并不好道:“喂,你不会在怀疑我们偷东西吧?谁让你大咧咧躺在路上,丢了东西可不能赖我们...”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悦宁溪这会稍微冷静下来,他接过那包裹,这原本是宁线衣开玩笑说给他当徒弟送给他的,没想到会意外重塑了这具身体经脉。 药庐的老道是个灵力稀散的修士,只会些医人灵术,而他的弟子名为顺子,是被遗弃的孤儿,从小两人相依为命,经常采摘药草到镇上卖,那日回来正好顺手救了他。 也不知是否因灵力,悦宁溪瞧出顺子筋骨也适合修炼,于是坚持以洗髓丹为谢意,老道拗不过只得收下,但又过意不去,甚至还让他安静养伤,住多久都没问题。 这一天下来悦宁溪确实有些累,回到屋里,他盘腿坐在床上,额间浮现两团包裹着光球。 重明与云意魂魄却还在,光球上面还裹着冷霜般的灵力。 盯着光球愣了许久,悦宁溪将两缕魂魄收回,凝指身前念起剑诀,果不然,本该跟他一块进来的山前剑,正以虚影被他握在手里,剑光流动。 想来这回溯问题,凡是现世□□或实物,进入玄天镜后都会变成这样,这也解释他还是从这副身体醒来,而重明跟云意不受影响。 如果他猜得不错,这具身体的确是他的,不,准确来说,是前世的身体。因为身体与他契合,当初与叶初淮进入后,叶初淮是投身在年轻的慕雅琴身上,而他则被强行拉回自己身体。 若他之前就穿越到这里,那之前的记忆为何他想不起来? 短短一夜,悦宁溪心情可谓是跌宕起伏,当他发觉时,外面日光已经透过窗户照进来。 这药庐建在深山野林,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幽静空旷,外面很快传来那对师徒干活声音。 “可我不想离开师父。” 在院子顺子声音洪亮,说完就被他师父敲打了下。 “客人还在休息呢。”老道皱着眉头,语重心长对这唯一的弟子解释,“你从小不就想学修仙,师父只会治些风凉杂症,留在这里只是苦了你。” “我不怕。” 两人便听到“嘎吱”一声,不由回头看去,见悦宁溪走了出来,老道立刻敛起神色,上前歉意道:“是我们吵到小友了吧。” “没有。”悦宁溪莞尔回应。 而旁边顺子没了昨日的热情,连招呼都不打,这倒给悦宁溪逗笑了,他拦住了正要叱骂的老道,缓步上前,坐在小凳子,也不提事,只是帮忙整理药草起来。顺子没说话,将身子撇过一边,打定主意不理人。 晚上老道做了饭菜,院子飘着柴火饭香,悦宁溪吃了两大碗,顺子还是没跟他说话,倒是老道好几次欲言又止。 老道眼神里有不舍,却还是说:“秋公子,这孩子从小就想当个大侠,你看他能不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顺子忽然用力放下碗筷,跑开了药庐。老道不及起身,悦宁溪便道:“先生放心,我会将他带回来的。” 老道身体有亏,这点悦宁溪从第一眼时就看出,也难怪顺子会不放心,他劝说老道早些休息后,又循着气息找到正在河边丢石头撒气的顺子,刚走近,顺子就回头。 “你来干嘛!”他眼底欣喜转眼间消失,或许是他师父没在场,连装都不想装了,“我告诉你,你也别想从师父身边带走我。” “谁要带走你了。”悦宁溪哑然失笑。 这少年将他想成什么人了,强抢民男的恶霸?还是拐卖爱徒的邪修? “你少来,明明就看中我资质,”顺子仰头戒备盯着他,“不然怎会将那珍贵的丹药给我。” “我身无分文,你们师徒给住又照顾我,我这不是想让自己良心好过些么。” 悦宁溪真心觉得有些冤枉。 起初顺子还半信半疑,悦宁溪好说歹说,只差发毒誓方勉强打消这少年戒心。看着对方明亮眼睛,悦宁溪打趣道:“都多大了,还害怕离开师父身边啊?” 听到这话,顺子亮起没多久的眼睛重新黯淡下去。 “师父很好。”少年坐在地上,低着头,眼角似还闪过一点泪光,“但他受过伤夜晚老咳嗽,听说修仙能炼丹,延年益寿,我想炼成送给师父,这样他就能活得很久很久了。” 夜风中淡淡一声轻叹。 “那你更不该让你师父太担心。” 悦宁溪拽起地上的顺子,往药庐方向走去。 第二日顺子醒来,出屋瞧见悦宁溪与自己师父在研究什么,等他走近,悦宁溪正好放下笔,而自家师父小心翼翼将那页吹干,又将放在旁边同样密密麻麻的一摞上,比对待那瓶药丹还要珍惜。 “师父?”顺子来来回回看了眼两人,“你们在干嘛?” “你来得正好,从今日起每日抽出两时辰打坐调息,具体心法我等会教给你。” “秋公子要教你法术,还不辞辛苦写下许多丹药炼制之法。”老道摸了摸自己胡须,眼里满是笑意,“你可要好好学,别让恩人失望。” 他之前也有犹豫,这样做有点挟恩图报,可深知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若顺子有一技之长,将来也能自己好好活着。 这两师徒为对方着想的情义,让悦宁溪忍不住想要帮一帮,或者说,他想起了曾经那段时光。 为了弄清楚些事,以及教顺子,悦宁溪在深山里待了半年。也不知是何原因,这具身体与他十分契合,运用也是纯灵力,在深山这些日子勉强到结丹前修为。除了加紧修炼自身,他还会跟着老道到镇子卖药打探消息。 所谓血脉之力,就是同出一脉的亲人,或留存世间血肉,再寻一具属性相合躯体,便可夺舍重生。正派宗门称之为邪术,故而这法子只敢在散修里流传。传闻或真或假,先不论他不想为了复活朋友为牺牲无辜之人,依重明与云意,他们会希望醒来发现自己在别人身体吗.... 半年后,该教的都教会了,时候也差不多,悦宁溪便向老道师徒辞别。 “这世道除了人也有那些凶神恶煞的魔,秋公子此去千万注意,莫要像之前。” 老道没有阻拦,他只能再三嘱咐。而顺子更是哭着抱着他,说什么等他回来,自己定会炼丹的,悦宁溪拍了拍他肩膀,转身朝药庐挥了挥手,便径自下山。 太行山地界边缘有仙都,城镇繁茂,有个清乐坊的地方,经常聚集不少散修,连世家子弟都一掷千金到那里去。里面歌姬美若天仙,声如天籁,据说连扫地的都是中等稍上之姿,然而看过书的悦宁溪清楚,那里非简单乐坊,而是类似情报网所在。 清乐坊有两位负责人,一男一女,传闻千金难见,曾有人蹲守了几月,生出偷偷潜入的念头,后来人见没见到不知道,那人被发现时浑身**,全身经脉被废丢在城外。 悦宁溪摸了摸怀里扁扁的钱袋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点钱,怕是连清乐坊的大堂都进不去。 天无绝人之路,这不他听到最近清乐坊在招人,每年清乐坊都会招收些贫苦之人,但是要求仙都人,其他地方不要。 等悦宁溪略施小计跟人换身份后,顺利报名后,就被领到清乐坊,然后被安排在大院里。与他同行里有男有女,个个姿色不差。 没一会,清乐坊负责人来到,身边围绕着一群侍从,管事称其为坊主。女子身着紫裙,婀娜多姿,面戴紫纱,那双眸子秋水盈盈,令人心醉神迷。 不知是否错觉,悦宁溪总觉得这人在哪里见过。 “大家伙都是清乐坊共事,有我梦璃一口肉,就少不了诸位那碗汤。”自称梦坊主的女子抬手挥了挥,让人丢出一血葫芦,眼眸流转,狠辣尽显道:“但我们绝不容忍背叛,若有想退出的,门就在那儿。” 话甫落,门口突然冒出的肌肉大汉扔出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出来。 “....” 这坊主上来直接恩威并施,着实给大家吓了一跳。梦璃坊主在众人见到血葫芦惊惧神色后,她低眸欣赏着自己的豆蔻指甲,妩媚的嗓音藏在紫纱后,“好好做事吧。” 说完就命管事给他们分配位置。 轮到岗位时,悦宁溪看着手里镂着银丝的面具,有些迟疑,他本想当个扫地人做做样子,哪怕是的送酒水的也行。 那管事似有所觉,对他道:“你声线不错,当歌姬怎么了?” 悦宁溪拽住准备离开的管事,面色五彩交错,“大哥你搞错了吧,我是男的怎能是歌姬呢?” “清乐坊歌姬从来不止女,你不是说是本地人,家贫如洗什么都愿意做...”管事唇角的笑意敛回,眼神瞬间警惕打量了几眼他,“还是说你要走?” 悦宁溪:“...” 眼看身后大汉似要上前,他只能咬了咬牙答应。 歌姬就歌姬,没听说这清乐坊强迫卖身,只要消息来得快,也能尽早离开。只不过....这清乐坊是真缺人啊!?听坊内其他人只言片语,有大人物来到,坊里诸多老牌歌姬都去了那,他们这些刚到的新人要负责大堂。 悦宁溪哪会什么才艺,只会几首儿歌,他都能想象自己在台上唱两只老虎的下场。 就在将被推上台时,侍从急匆匆跑到管事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大堆。简单来说,有客人出手,有些客人不喜热闹,就喜欢在房间静静欣赏,这种客人非富即贵,得好好伺候。 悦宁溪隐约听见管事说那人拖住什么之类的,整个人都活了过来,拖人他最擅长了,于是连忙向管事主动请缨。管事再三犹豫后,便同意命人将他送去那客人房间。 那时候悦宁溪还在庆幸,直到他被强硬换上了那件凉风嗖嗖的衣裳,然后推进那间昏暗房内。 一入门,浓郁的熏香扑鼻而来,悦宁溪被熏得发晕,他不适晃了晃脑袋后,立马在身上穴道拍了下。 这清乐坊个黑心店!说好的卖艺不卖身呢!!他要投诉!!! 悦宁溪晃了晃脑袋,撩开那层层叠叠的纱幔,想找个窗户好好喘口气。 但等手撩开最里的纱幔,没伸出多远,指尖就碰到了温热又坚硬的壁垒。 悦宁溪摸了几下,越摸越觉得不对劲,这硬邦邦的墙体有些滚烫?他微微抬眼,昏暗的视野,干净的五指正按在精瘦健壮的男性胸膛上。 如雪的胸膛上面纹路还滴着水珠,正顺着他的手指慢慢滑落。 银丝面具下悦宁溪脸变成铁青色,瞧着情况….皮质光滑细腻,应该年纪不大,修为应尚可对付!可落在上方的视线尤为炙热,他目光不由往下一看。 呃…裤子有好好穿着。 “这位公子都是误会哈...”悦宁溪讪笑两声,佯装没在意地拍了拍那胸膛,可就在手离开之际,莫名就被一只发烫的手掌给扣住。 他猛地抬头,唇角的笑如冰封般凝固住,连舌尖的“登徒子”都给强制掐住。 下一瞬,相貌俊美的青年手中力道骤紧。 【悦宁溪: 这清乐坊黑心店!他要投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8章 时光回溯 第59章 诡谲仙山 那张精致的脸庞情绪百转,从厌恶,到震惊,意外多了几分欣喜,四目相对时,那淡漠的眼眸又藏着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面具挡住念念不忘的脸庞,可君奉雪还是认出对方的声音, 君奉雪刚准备开口,目光陡然落在悦宁溪身上衣裳时,喉间不自觉滑动,或许是药物的作用,白皙耳根蓦地窜上热意,就连攥着他的手也微微无措。 也忘记在悦宁溪对着他拍了两下时,险些想拍飞对方的念头。 君奉雪似想到什么事,猛地扭头躲进了屏风,紧接着,一阵布料摩挲声后,这才整理好衣服重新站了出来。他尚未开口,那抹衣衫从身旁飘过,自下意识抬起的冰凉指尖不小心擦过。 君奉雪长睫掩饰眼底的惊惶,下一刻,却听到奔至门口的人开口。 “客人想听什么曲子?” 走近门口悦宁溪就发现外面守着人,为避免打草惊蛇,无奈继续演下去。君奉雪呆愣了片刻,看了看他,便明白过来,淡声道:“...都可。” 说完他似乎觉得这两字太过敷衍,又说道:“你决定就好。” 悦宁溪克制住抽搐的嘴角,抬手指了指窗户,想让君奉雪去瞧瞧窗户有没有人,边道:“那公子请就坐,我只会些家乡小曲,望海涵。” 君奉雪会意,两步来到临湖那边,倏地将窗户打开。果然有人!他没有给那人反应机会,有力胳膊伸出,直接将即将呼叫的声音掐灭,再扔进屋,动作一气呵成。 至始至终都没发出一丁点声音,简直比杀手还果断利落。 进来前,悦宁溪以为清乐坊是情报组织,进来后却隐约感觉这里有股熟悉魔气。瞧见君奉雪扔进来的人后,悦宁溪边下意识哼出曾经最熟悉的曲子,边蹲下身察看那人身上异状。 这时,门口身影似乎忍不住,悄悄嫌弃:“...这房间的歌姬哪找的,这傻不拉几的曲子谁受得了。” “...” 这傻不拉几的曲子可是未来仙门第一强者催眠曲,懂什么。 尽管被吐槽,悦宁溪手里动作一点都不慢,发现躺着的人身上缝线后,他立马凝指用灵刃刚剪开,结果里头猛地窜出一团黑气,幸得君奉雪动作也快,数道灵光钉在那黑气上。 不过这房间外特意让人盯梢着,很难不让人怀疑对方是否知晓了什么,这下,想要瞒过门口的人就难了。 谁料,君奉雪反应更快,握上他的手往窗户夺去。等夜风灌在脸庞,不属于自己的发丝肆意缠过来时,悦宁溪这才发现被“掳走”了。 他僵住数秒后,挣脱开对方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跃去。 身旁寒风随即跟上,君奉雪追上他,眼里有些诧异,却说道:“清乐坊不是善茬,最近许多凡人修士失踪,仙阁正在调查。” 悦宁溪没开口,旋身欲甩开人。 “你身上的两缕魂魄,我有办法。” 君奉雪冷不丁出声。这回换他惊讶,忍不住回头看去,曾经青涩的脸庞以及那瘦削的臂膀不再,逼上前来,亦给人莫名压力。 这时清乐坊发现屋里的死尸,瞬间灯火明亮,夹杂着捉凶手的喊声。君奉雪看了眼,重新伸手牵住悦宁溪,一路上无论他如何挣扎,那只手掌固若金汤。 一炷香后,两人来到郊外破庙。 两人相对无言,许久之后悦宁溪发现身上的衣服很碍事,等换完后再出来时,白衣衫束发带,总算没那么不自在。 悦宁溪本来想着打晕人然后偷偷调查的,谁想这客人会是君奉雪。以他这半年修炼的三脚猫根基,怎可能打得过!还被人看见那副样子! 银辉暮色,庙中火烛明亮,墙上影子被夜风拽动了几下。 悦宁溪开诚布公道:“你如何知道我身上有两缕魂魄?” 门口背身的君奉雪闻言,微微侧身,道:“你身上混有别的气息。”说到这,他见悦宁溪狐疑闻了闻自身,眼里露出少许柔和笑意,立马解释,“魂魄与人气息相同,属于独特气息,恰好我生来就能察觉,师尊说与我族人有关。” 就跟曾经以身入局围杀那魔灵,连他都被骗了。 但真正让悦宁溪动作微凝的原因,却是这人一向讨厌废话,即便这招是独门秘术,也没必要解释。 何况,这家伙之前不是讨厌他么?对于讨厌的事物,没有过多同情,之前果断扭断那只偷窥的披人皮魔物也是,想到这点,悦宁溪还是觉得有必要跟人保持距离。 他尚未说什么,君奉雪忽然道:“那天,你还生气吗?” 他声调如常,可微颤的睫毛却依然泄露他不一样的情绪,悦宁溪咽了咽喉咙,略微紧张道:“那天?喔那种事我早忘了。” 说着他偷偷睨了对方一眼,君奉雪垂着头,袖袍布料都被抓出几道褶皱。曾经被魔灵困在墨画里,幼年的君奉雪也只是麻木,可这会竟会露出这般低落的情绪?! 悦宁溪嘴边的话顿住。 “近年来师尊一直在探究神魂方面,或许他老人家有办法。” 君奉雪还是开口了,然而悦宁溪明显感觉到,他似乎藏起那情绪,转而在讨好他。 这可比伤心更加恐怖。 君奉雪怎会讨好别人呢!这人是谁!? 悦宁溪猛地起身,火簇被他衣袍带来的风吹得剧烈晃动,察觉到悦宁溪警惕后,君奉雪起身动作慢了下来。这时,腰间玉牌忽然亮了起来,随即而来是里头熟悉女声。 “小师弟你不会还在清乐坊吧?不至于,你这无情道修得人畜难近,就算梦璃亲自出手也得被冻成冰雕美人...” “师姐,说正事。” 君奉雪语速极快打断宁线衣。而作为从小长大的师姐,一听便知他不太高兴了,虽不知情况,但那边还是咳了声后正色道:“仙都百里有座仙山,周围都是凡人百姓,前些日子突然传出神恩赐福泽,前去了解的修士也都失踪,消息是从清乐坊传出的,两者定有关联。” “明白。” 君奉雪应了声,抬手切断传音。而悦宁溪听了两人谈话,表情倒是松懈下来,仙阁玉牌以弟子魂血催动,若非本人压根用不了玉牌传音。 仙阁执行任务,君奉雪诱敌宁线衣布局,这俩师姐弟还真默契,处事雷厉风行。 悦宁溪敛了敛神色,道:“...你有事啊,正好先走吧,我呆一会。” 瞧见这催促意味十足的话,君奉雪试探张了张口,可悦宁溪看都不看。他黯然走向门口,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扭身回来在悦宁溪火簇前停下,递了张玉牌:“你一人行走若有危险,这是仙阁秘符,有事可求助附近宗门。” 悦宁溪低眸看向透亮的牌面,自然看出这是仙阁弟子才有的保命符,不仅能调动仙阁弟子,还能通知仙阁自身出事位置。 他没有伸出手,沉声道:“不必。” 君奉雪没说话,被拒了悻悻然也不知放手,只敢借着火光掩护,掩饰眸底委屈。无论小时候,亦或几年前,对方都不曾如此疏离过,此刻他感觉胸口钻进了东西,带来阵阵细密又闷闷的疼痛。 须臾,君奉雪强撑着平静朝门口走去,直到跨出那暗红的门槛,一只脚准备迈下台阶,才克制不住道:“...我、我...” 腰间玉牌再次亮起,宁线衣声音在静谧的月夜突兀响起—— “差点忘记了,听说仙山有重明鸟气息出现,小师弟你可要小心点。” 任务在即,他是仙阁少主,不可任性妄为,哪怕他很想留下。君奉雪敛去晦暗不明的眸色,抓了抓暗下的玉牌,欲离去,然而,下一刻袖口就被人拽住。 君奉雪脚后跟还滞在半空,缓缓回过头。而悦宁溪像换了个人,眼眸含笑道:“我想了想,宁姑娘曾帮过我,今日既然有缘,自当尽力相助才是。” 君奉雪不言,神色晦暗不明。 脑海莫名浮现以前在言堂弟子之间的议论,无非就是他一个区区凡人,居然敢挺身救师姐,想必是真爱之类言语...君奉雪眼帘动了动,视线从那透着几分殷切的面容,慢慢挪至下边那生怕他走紧拽的地方,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你非仙阁弟子,不必冒险。” 君奉雪无视悦宁溪失望的神情,轻轻抽走衣袖。 也是了,他是风光霁月正派弟子,怎会让无关者被卷入危险,可能如何?好不容易有了线索,悦宁溪思绪飞转,那边君奉雪已然不给机会,准备踏上浮空剑身。 哪怕有一丝机会,岂能让人这般轻易离去,情急之下,悦宁溪一个箭步,猛地扑过去,紧紧抱住对方腰身,喊道:“不准丢下我。” 见剑气险些伤到他,君奉雪心还未落下,就听到这番宣言,他眼神怔愣:“为、为何?” “因为...”悦宁溪眸色流动,突然仰起头,站起身,掌心拍在君奉雪肩膀,口吻倏地认真起来,“不要让人担心你呀,笨蛋。” 亲昵口吻从他口中脱出,君奉雪足足愣了半响,然后....咻的一下御剑逃离。 其实说完悦宁溪就后悔了,尤其看到君奉雪难得一见失态,他震惊同时,也害怕人真的被吓跑,朝着半空坚持喊着:“我不是说你弱,君少主才华横溢,剑术高超...” 彩虹屁吹一半,天边骤亮,对方又飞回来。 然而君奉雪似正极力遏制什么,一直没反应,只是落在不远处看着他。 片刻,他终于缓缓抬手,道:“好。” 好?这是答应了? 暮色下寂静无声,夜风吹动剑上两人衣袍,悦宁溪站在身后,偷偷盯着正专心御剑的君奉雪。 清冷月色落在他冷峻侧脸,肤色如玉,不含任何杂质的冰眸悠长而淡然,肩侧乌黑的发丝迎风而动,说不出的飘逸出尘。 他想了许久,了然。 看来无论未来还是年轻的君奉雪,都喜欢听好话。 君奉雪御剑术极稳,很快便到了仙山,老远看到烟雾缭绕。 山里被人下了禁制,御剑术无法通过,他们在山脚落地,君奉雪先下剑,旋即伸手朝他来,动作似不太熟捻,悦宁溪扫了眼摊开的掌心,腿微曲,嘿咻一下,落地后还嘟喃一句:“腿脚好好的...” 君奉雪脸侧肌肉微微颤了下,须臾,若无其事收剑,走在悦宁溪身后。 刚走没多久,重明那缕魂魄竟有了感应,悦宁溪目光梭巡一圈后,朝着西北处葱郁大树过去。 “找到了。” 在他说完这三字,君奉雪果断拔剑,剑气吞山河,转眼间将那足足三人粗的树劈出黑洞。 树洞有乾坤,一眨眼功夫,眼前陡然出现一座小镇。 远远听见镇内欢呼声剧烈,夹杂着打斗之声,悦宁溪站在原地缓了下,就见镇口守卫正与一人纠缠。他正想上前帮忙,却发现那蒙面修士使出的剑术眼熟得很,没了片刻,五人均被诛杀。 对方似也发现他们,跨步而来,不过在看见人后愣了下,声音陡亮道:“少主...秋公子?” 而悦宁溪则讶异道:“你这上哪儿当将军了?” 这一身肃杀戎装,不知道以为从战场土里爬出来的,方才连他都认不出来。楚云湛年轻性子跟未来没变化,活动了两下脖子,将盔甲卸掉,边道:“这不宁师姐让我过来接应少主,她与其余人尚在清乐坊处理,不久也会来。” 沉重战甲落地瞬间扬起尘灰,悦宁溪不着痕迹瞄了眼,就听楚云湛继续道:“清乐坊每月都会派人来此,我本想借这身探探这里底细,却没想被这几人发现。” 这盔甲年久,却有些眼熟,若猜得不错,这材质与当年玄渊秘境残器来自同个地方。 没多久,三人隐匿气息来到斗兽场。 高高坐台几乎满座,气息驳杂,周遭围墙仿似蒙上淡淡烟雾,台下胳膊**的男人正接受坐台欢呼。他们刚找空位坐下,悦宁溪挑眉道:“那人好像是修士。” 君奉雪刚张口,却没想楚云湛更快回道:“不错。这斗兽场不止魔修,那些大世家也冲着那奖励而来,打赢十场可获神丹,百场则可得到那珍贵重明血。” 悦宁溪脸色微变。 玄渊秘境变故后,据说重明血流转黑市,这也是他来这里不就后见散修流传的事。一滴重明血便可锻造筋骨,虽然世家噤口不谈,可家族子弟却都受其所用。 这些人...连死都不愿让祂安息。 倏地旁边人喊道:“喂,来找茬的啊。” 倏地旁边有人喊出声,打断了所有思绪。悦宁溪顺着声音侧眸过去,周围不知何时爬满冷意,连坐台地面都隐隐覆着白霜,只一眼,他又了然。 君奉雪厌恶魔族,恰恰这种提升修为的暴戾邪术与魔族相似。想通这点,也怕打草惊蛇,悦宁溪短促一声,佯装诧异道:“这人招式有点眼熟。” 不曾想,身旁人竟真敛去真气。而楚云湛也向旁边说话换位,半响,君奉雪动了动唇。 “这人所使乃南境刀法。” 悦宁溪几乎脱口而出:“叶家?” “刀法是南境世家不错,可叶家从不修刀法。” 君奉雪正看他,清透的眼瞳落入乌墨的眼里,悦宁溪忽然意识到对方或许起疑了,立马若无其事道:“哦,那我看错了。” 君奉雪静静看着他的眼睛,楚云湛忽然提醒出声:“来了。” 原本振奋场子忽而静谧。台下石壁缓缓打开,扬起一阵尘沙,黢黑通道里响起沉沉的脚步声,那声音不大,每一步却仿佛敲在在座之人心口。 好强的威压。 悦宁溪有些难受,倏忽间,身旁的身影倾斜过来。 这动作吓得他本能一躲,几乎抵在隔断墙面上。 在悦宁溪略微警惕的目光下,君奉雪长臂微顿,佩剑反手转动,剑压相互抵消,如此一来,那令人难受的威压也消失了。 悦宁溪眨了眨眼,方反应过来。 这君奉雪其实他是属于善良小天使那挂?后来呢,长歪了啊?! 他尴尬挪开视线,“谢谢啊。” 真诚不多,虚伪不少,任谁都能看出笑容过于牵强。君奉雪眸色微暗,缓缓握紧剑鞘,“不用。” 这两字似略带几分情绪。悦宁溪怕被察觉,想着辩解一下:“那个其实,我不喜他人突然接近....” 尚未解释完,台下走出一人。那人身形高大,戎装加身,四肢缠绕着沉重铁链,随着“哗哗”作响的金石声,最后站定在中央。悦宁溪唇角弧度倏然一收,目光紧盯下边动静。 “今夜有谁能赢他,这百战之王称号,以及那食之羽化成仙的神兽重明珍贵心头血都将属于你。”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声音响彻整个斗兽场,将静默的斗兽场瞬间点燃,欢呼以及叫嚣声充斥这片天地。 “让我来会会这百战王...” 台上有人跃下台,长鞭如蛇,鞭皮尖刺倒挂,挥动间似要将空气撕裂。就在众人看好戏时,铁链男人倏地伸手,那一鞭被他生生拽住,看不清动作,挑战者当场血洒满空。 欢呼声骤止。 “这百战王可不是好挑战的~忘了说,这场规则与之前不同,不限人数,最后将百战之王击杀就能获得奖励。” 在那刻意往上的尾音出现后,那点震摄力不足为惧。死亡与血恰恰会刺激他们杀意,无数人拿起武器下场。悦宁溪曾见识过北冥其他部落争地盘,同族尚不见得会勾起他们的怜悯。 那些人就像闻到血腥的鬣狗,而被定为猎物的百战王垂着脑袋,扯动那沉重枷锁,冰冷得像个傀儡,铁链声响与兵器相撞,火光鲜血大盛,连天上的月都被映得发红。 悦宁溪敛去心底那点不忍,准备趁乱去找那道声音主人,然而身旁的君奉雪却也站起身。 “这地方不对劲。” 坐台上只有零星几人似在等,若不趁此时去找,等人反应过来,就错失先机了。 悦宁溪着急起身,银腕就被人抓住,君奉雪淡然又不容置喙道:“跟着我。” 从未见过君奉雪如此紧张,悦宁溪被生拉硬拽往出口而去,头却忍不住回看,此时身后动静越来越激烈,连坐台地面出现了裂痕,朝四面八方蔓延。 内场简直杀疯了,残肢交错,鲜血交织成一张巨网。忽觉心底异常烦躁,悦宁溪就看到君奉雪长剑一转,剑鞘朝地,利落沉下。 说时迟那时快,下方涌来一阵惨叫,无数像红色线虫的东西猛窜而出,穿过那群人身体,眨眼间,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了,都被成串,吊在半空。 就在红线虫蠕动朝着他们伸来刹那,数道玄雷劈开红月,那些红线虫倏地一震,生生被逼回地下,斗兽场也不再塌陷。 一道倩影顺着月华从天而降,法光将整个斗兽场笼罩。 这是伏魔阵?曾经在雾山见过一次,那威力至今都难忘,这么说来...悦宁溪眯了眯眼,朝天望去。来者持剑而立,轻纱飘扬,脸庞映着清亮玄光,瑰丽又宁静。 “梦璃,就算逃到这里也没用...” 话音未落,台上之前按兵不动的几人身影迭闪,往四方逃离。宁线衣立马喊道:“追!” 东方有楚云湛,君奉雪刚动,又似不放心回头,见悦宁溪蠢蠢欲动的眸光,迈出去的腿霎时滞住。 糟糕,太得意忘形了。 悦宁溪目光连忙瞟向别处,道:“你快去吧!任务要紧。” “....” 君奉雪淡淡的眸色落在悦宁溪那几分催促的神色上,他顿了顿,还是往西面追去。 等人一离开,悦宁溪往宁线衣那边瞧去,见越来越多弟子出现,这才放心朝着与相反的方向追去。 这小镇比他想得还要复杂,这几人也挺狡猾的,悦宁溪追那个只是傀儡,被他抓住后,对方就自燃了。他本来想要继续寻找,谁知又撞见君奉雪,看他两手空空,眉宇有少许冷意,就知道他也没追到真正的幕后黑手。 君奉雪见到他,似乎面色更难看了,之后霍然走来,瞧得悦宁溪心直咯噔,本能脚下一转,往其他方向去。 身后脚步声追来,悦宁溪双腿迈得越发快,无论跑得多快,始终甩不开。渐渐的,他心生烦躁,就想扭头好好跟人讲道理:“你追够了没....” 尚未说完,这时地面瞬间碎开,他整个人往下掉去。 君奉雪睁大眼,也只来得及攥住他手臂—— 顷刻间,两人就被拖下去。 落地时,君奉雪用力一拽,瞬间将自己与悦宁溪调换方向。滚了几圈后,悦宁溪推开君奉雪,翻身爬起,发现正身处白茫茫的雪地。 方才还涌动的识海魂魄此时也安静无息,这下别说追人了,他刚回身就看到起身的君奉雪,顿时火气上涌而来。 君奉雪察觉他瞪视,轻声道:“这可能是另辟的空间,未稳定被我们误闯进来。” 悦宁溪没说话,抬腿往前去找寻出口。 这一路上,君奉雪偷偷用灵力在悦宁溪周身运转,迎面的寒风也都挡住了。悦宁溪却几乎埋头猛赶着,也不知急于找路,还是故意不想跟君奉雪走太近。 君奉雪感知他的疏离,之前庙里也出现过,他不清楚这忽冷忽热的态度,为何会让胸口一阵疼。 片刻之后,君奉雪还是问出忍了许久的问题:“我,哪里做错?” 【君奉雪:媚眼抛给瞎子看....】 【梦璃: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 【君奉雪:不是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怎么到这,就反过来,还是树枯死那种! 悦宁溪:傻不拉几,这可是专供天妄仙尊的催眠曲!来,出场费结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9章 诡谲仙山 第60章 亦步亦趋 悦宁溪倏然停下,半响他回头,唇角含着少许讽刺道:“试探真的玩不腻吗?我与斗兽场没关系,所以,我们就不要浪费各自时间了。” 君奉雪喉结微动,似乎想要解释:“我没...” 上回怀疑险些将他喂魔灵,这回呢?悦宁溪根本不信他,怫然而走。 看这避他如洪水猛兽般态度,君奉雪脸色白了白,可想到什么,又追过去幽幽提醒道:“消息是魔族放出,未必真。” 悦宁溪继续走着,神情冷硬。 “清乐坊背靠四大家族,仙门各宗有意摆脱家族控制,”君奉雪似没察觉他的疏离,声音一字不落追上来,“或许魔族已渗透几大世家。” 悦宁溪步伐微顿,脑子早因他的话惊骇。 这会北冥魔族就打算夺阵图了吗?那又为什么有重明的东西,千年前玄渊秘境,魔族又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 这问题一时半会想不明白,悦宁溪见君奉雪亦步亦趋跟着,他神情微微不耐,侧首道:“你不怕我是魔族奸细?” 君奉雪淡蓝色发带垂缨微扬,面容微愣,却也有了所熟悉那目空一切的孤高影子。 片刻,他道:“我信你。” 嗯? 这话让悦宁溪茫然了下,他下意识问了一句:“为什么?” 漫天飞雪落下瞬间,君奉雪看着悦宁溪,回道:“是你,我愿堵上一切相信。” 那你将来偏偏忘了我....悦宁溪莫名有些烦躁,这个君奉雪果真是假的,这一切都虚假的! 他很快将心口那股情绪压下,转身继续往前走。 君奉雪不知哪里又做错,剑鞘上的手攥了攥,追上去继续用灵力挡住寒风。就在此时,一只黑色长毛猛兽倏地从天而降,朝着前面的悦宁溪扑过来,君奉雪旋身拔剑上前,一剑抵住猛兽尖牙。 其他地方也闪了下,又有猛兽冲了过来,悦宁溪没有灵器,只能抬掌扔灵术。 可猛兽愈来愈多,君奉雪一剑将数只猛兽劈成滩黑雾散落雪地后,悦宁溪指着前方高峰径道,喊道:“往那。” 空旷的地方容易被围攻,相反径道另一边是悬崖,易守难攻。再者,这些猛兽凭空出现,此处必有阵法,杀之无用,反而会消耗他们体力,高处往往会看清些情况。 两人朝着高峰之上冲,身后猛兽穷追不舍。悦宁溪目观四方,很快发现被斩落黑雾般东西飘回半空,亮光出现,然后就有新猛兽出现。 他聚灵于掌,猛地拍向头顶上方,纷雪骤停,蓝白天空陡然出现巨**阵。几乎没犹豫,悦宁溪手势一起,凝聚真气,凌厉剑意陡现,直破苍穹而去—— “破!” 法阵被击碎,悦宁溪刚激动起来,察觉有猛兽从后方偷袭扑来,下一刻寒光乍现,剑刃回旋,快准狠将猛兽击杀,然而也就那刹,君奉雪被身后猛兽一掌拍中,整个人滚进雪地中。 灵剑倏落跟前,悦宁溪立刻翻身握住剑柄,冲着那只猛兽斩去,瞬间将它斩成灰烬。 这招磅礴剑气稍稍震摄了其他猛兽,悦宁溪赶紧扶起君奉雪。君奉雪后肩血肉模糊,鲜血侵染布料,流了身后满地血痕,可他一声不吭,还问道:“你可伤到了?” “你不要命了!再偏一点,你脖子就给咬断了!” 悦宁溪不知哪来的火气,拽着君奉雪往高处跑,走没几步,他看到山腰巨石上的东西,如一座山丘般,在雪的掩盖下静待猎物来袭的猛兽。 他呼吸一顿,这时回头,下边的猛兽也朝着他们缓缓逼来。 山腰上那只巨兽口吐红雾,夹杂着雪花,悦宁溪还不及动,君奉雪手臂陡然发力将他推开,那红雾碰到伤口,瞬间发出滋滋声响,剧烈疼痛使得君奉雪脸上蓦然一白,但他异常冷静,手指飞快结印,迸发出的剑气狠狠戳进巨兽眼睛。 巨兽哀嚎一声,悦宁溪翻身跃空,剑影迭闪,浩瀚灵力直接贯穿巨兽天灵。天地为之失色,雪峰震颤,兽体迸发巨大冲击力,君奉雪整个人摔向悬崖。 悦宁溪紧握剑柄发狠灌入灵力,血花炸开瞬间他跃开,想也不想朝着君奉雪跌落方向跃下。 崖底云雾缭绕,终年不见光。 找到君奉雪时,俊俏的脸庞已带死气,悦宁溪把灵丹硬塞进他嘴里,抬掌准备灌入灵力,却发现体内灵力正被什么东西桎梏。 这崖底竟让人无法使用灵力?悦宁溪愣了半响,只好将君奉雪背上背,一步一步找寻出口。 君奉雪半边衣袖都被染成赤红,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滑落,将两人衣服也弄得一塌糊涂。认识这人以来,君奉雪永远是强大的,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样子。 若不因为赌气,他能早察觉陷阱的。说到底,未来的君奉雪可恶,但这时候的他什么都不知,何况相遇以来,对方态度谦卑小心,还被他当作空气忽视,最后却舍命相救。 大雪纷飞,路途视野受阻,却依稀能看出这是个闭环山谷,要想离开,除非原路爬上去。悦宁溪抬头望向陡峭的山峰,咬了咬牙,扯过腰带将人与剑绑紧。 爬至半途,身后君奉雪迷糊间轻声叫道:“哥哥...” “什么?”悦宁溪手刚搭上石缝,听到微弱又含糊的声音,立马回头,听到对方昏迷还在担心他,不知是因愧疚还是担心,心口有股莫名正在试图破土而出。 君奉雪还在呢喃,悦宁溪喉间愈发涩然。 明明他那么凶了,这人还要靠近,就跟当初什么都不说就将噬心印移到身上,霸道至极。 寒风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吹得钝痛,悦宁溪两只手已被冻得毫无知觉,深陷石缝的指甲盖更是惨不忍睹,在他手臂废之前,终于爬上来了。 悦宁溪趴在雪上,无意识蜷缩手指,当下痛得脸色扭曲了下。刺骨冷意令他意识清醒不少,抬眸看向不远处,这才慢慢站起身来,对着昏迷的君奉雪,他眼神温柔了起来,道:“前面有个山洞,我先替你疗伤。” 上来后灵力就恢复,悦宁溪赶紧抬脚往那边奔去。 * 君奉雪整个人像被丢进寒潭里,刺骨又绝望,可渐渐的有股暖意包围起来。他被某个熟悉的声音引导着,往那光亮地方走去。 垂落的双手勉力环住身边的人,他想抱紧,又似触及那份暖意,揽住的手臂又松了松。君奉雪好想跟悦宁溪说,别生气...可以打他骂他,但不要不理他。 也别再像小时候丢下自己了... 君奉雪梦里,父亲整日醉醺醺,常常殴打他与母亲,一切声音只会令他打得更凶。而母亲总是先一步将他锁在外边,那时候他趴在门口,听着屋里击打声以及哭泣声渐消,那扇门才会打开。 终于那一天,他在母亲凄厉哀嚎声破了那扇门,看到父亲正骑在她身上,木棍发狠一起一落。等眼前清明起来,他手里攥着灶前砍柴刀,鲜血正一滴一滴刀刃坠下。 他颤颤的丢下柴刀,迷惘看着母亲挣脱起身,边笑边哭踢着不动的尸体。 那时候他五岁。 之后母亲带他搬到其他地方,可不知才过了多久,附近人都在说他母亲是杀人凶手,后来,母亲认不得他,时而叫他快跑,时而在大雪纷飞时候将他赶出门,骂他是灾星。 渐渐的,他不再试图靠近母亲。 那时候他七岁。 后来搬到人烟罕至的深山居住,每日守着躲在角落的母亲,他突然觉得或许自己真是灾星。母亲深入骨髓的恐惧目光缠绕在他身上,即便他一遍遍跪在雪地里乞求,屋内还是静悄悄的。 他的世界终于还是变成灰色了。 “小朋友,你冷吗?” 刺骨漫长的寒夜,有道身影逆光走来,这人在簇簇风雪中用身体挡住寒风,温和脱下外衣盖在他身上。 在母亲疯掉后,这是他第一次触碰到温暖。 * 悦宁溪背着君奉雪进了山洞,一路上听着对方喃喃什么不辞而别,什么一辈子,直觉对方情况不是很好,匆匆用神识在洞内探了一圈,确定没危险后,便以君奉雪灵剑插在洞口,布下结界,随后将君奉雪放平躺在石头上,又生火照亮洞穴。 之前跟老道学了些本事,处理伤口没问题,不过君奉雪伤势有些重,特别是肩膀被咬的位置,几乎血肉外翻。 包扎完伤口,悦宁溪看着对方稳下来气息,正想替人盖上衣服,君奉雪却忽然伸手抓来,他被这剧痛牵扯,唇色一下子跟脸一样白。 “别走...” 那只手掌像焊死的钢筋,君奉雪眉宇紧皱,不断重复着:“...不要离开。” 悦宁溪拧着眉迟疑片刻,在他身旁坐下,火光黄亮,落在君奉雪俊美的五官上,听到对方一遍一遍喊着哥哥,不知怎么竟脱口而出:“好好,你乖乖的,哥哥陪着。” 哄得如此熟捻,就连悦宁溪本人都怔了下。 可君奉雪却因为这一句,真的不再梦呓。 悦宁溪守了一夜,天蒙蒙亮时眯了会,醒来就看到躺着的人眼角水光,整个人都懵了。 他愣神之际,君奉雪缓缓撩起眼皮,整个人看起来茫然的,然而在视线挪至身旁时,他猛地出手,“你没走?” 好死不死,又抓那受伤的位置!悦宁溪没忍不住,闷哼一声,可瞧见绷带隐隐渗透的红色,几乎呵斥道:“给我躺回去!不准动!” 君奉雪被惊了下,立刻松开。悦宁溪无视那睁大的眼眸,动手将人摁回去,然后用另一只带伤的手往他后背一拍,灌入灵力。 熟悉的温度在体内缓缓流淌着,那一刻,黑潮仿佛被驱散。君奉雪一瞬不瞬盯着悦宁溪,过了许久,真正意识到对方还在,他下意识呢喃出声:“哥哥...” 悦宁溪忙完累虚脱,此时对这个莫名称呼也不太在意,就怕万一给人气得吐血来。 他放软了语气,“伤好前别作死。” 君奉雪虚弱趴回去。 那模样,乖巧得像极他前世养得小动物。 君奉雪身下只垫着一件衣袍,流畅有力的肩背绷带缠绕,刚收回灵力的悦宁溪瞧见这一幕陡然怔愣,这人洁癖好了? 须臾,手背痒痒的,悦宁溪垂眸看了眼小心翼翼碰了碰他的君奉雪,唇角微微颤动了下。 这绝不是那个人! 洞内异常安静,耳边窸窸窣窣传来衣料摩挲的声响,悦宁溪假装不知道勾着他衣服的手指,忍了几次,没好气道:“转身,换药。” 君奉雪顿了顿,似乎想要去解绑带,刚动一下,眉头就锁成川。 受伤还逞什么能。悦宁溪轻拍开他的手,佯装恶声恶气道:“老实点。” 然而,手刚碰过去,君奉雪身子猛震,竟不由自主躲了躲。 这是?瞧着那勾勒出优越线条,却如同咸鱼般僵直的腰部,悦宁溪眼珠子一转,又故意摸了一把,果然身下这具精瘦的躯体又抖了抖。 他师尊竟然...怕挠痒痒?! 或许不曾见过这副样子,君奉雪愈是忍耐卑微,就让人愈发想捉弄。饶是被他追着摸,对方也只将脸埋进臂弯中,静静忍受骚扰。 哼,叫他未来想杀自己。 良久,君奉雪慢慢抬起头,道:“你的手。” 他声音又哑又沉,带着难以察觉的隐忍。 怕真浪费自己的药,悦宁溪有眼力见收手,手上利落绑好绷带,忽视那碎发下灼热视线,将唇角微勾起的弧度硬生生压下。 这点小伤,早在体内灵力滋润稍稍愈合,可君奉雪非要让他上药,磨了半天,悦宁溪只能解开绷带给他看,借着火簇的亮光,君奉雪看得极其认真仔细。 掌心褐色的痂皮也不似被兽牙抓出来,像是被粗粝的石体摩擦出来的,君奉雪眉头紧蹙不放,薄唇更抿成一条直线,好似他不是指头磨伤,而是重伤垂危的模样。 悦宁溪将脸撇一边,干巴巴道:“我们,算扯平了。” 不知是否他语气太过冷硬,还是药物起作用了,君奉雪沉默不久,在悦宁溪看不见的地方,他悄悄攥紧了盖着的布料,有些昏沉开口。 “那天,我曾问师父..” 君奉雪微微垂眸,似鼓起勇气说出口:“他说你去了很远的地方。” 这话让悦宁溪动作一顿。 “师父还说只要好好守着...迟早...会相遇...” 听着越来越浅的声音,悦宁溪愣了愣,扭过头发现人累睡了过去。 那双逼迫感十足的眼眸阖上,侧脸轮廓在火光下露出倦态,增添一丝脆弱。经此一遭,悦宁溪心头怨气似乎散了少许,年轻的师尊(虽然是不知道的)会为莫须有认错道歉,受伤后像个正常小孩不安,尤其在对方救自己后,他越发觉得别扭。 悦宁溪伸手给他盖好衣服,又催动身旁火簇,驱赶洞穴的冷意,等做完一切,在旁边躺下。 罢了罢了,总归不是“他”。 君奉雪醒来的日子越来越长,等伤势稳定后,两人也换了那身血衣,悦宁溪会扶着他走出洞穴,到了夜里,他不累就守着,若困了,两人便一起休息。 某回迷迷糊糊,悦宁溪听到君奉雪问:“哥哥可有...” 后面几字听不清,太困了,他背过身去,敷衍用鼻音回了个“嗯”,之后君奉雪就再也没有半夜偷偷牵他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君奉雪也顺利运转灵力,当他们走出洞穴时,四周灵气先稀薄了起来,找了一圈,回到之前猛兽出现的位置,那里出现一道光门。 两人对视一眼,朝着光门走出去,晃眼光芒渐褪后,又回到之前小镇。鸟鸣树瑟声响,一阵阴风刮过,仿佛还残留着铁锈味,前方也传来脚步声。 “你们果然还在这里。” 楚云湛戒备神色褪去,顿时加快脚步迎上来,短促惊呼了声。刚要准备说什么,君奉雪看了他一眼,当即神色怪异咽回去。 悦宁溪依然扶着整个身体靠过来的君奉雪,就问道:“宁姑娘呢?” 楚云湛好不容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宁师姐破了阵法,捉住几名魔族,听说易家的人来了,先回清乐坊那边处理。” 听到魔族,悦宁溪不自觉力道骤紧,马上就感到君奉雪的目光,他还未说什么,君奉雪颔首,对楚云湛道:“那我们也走。” 楚云湛带着他们往另一条路出去。当他们从一间石室出来后,就是清乐坊。乐坊正厅狼藉满地,仙阁的人正在等着他们,还有几个头发蓬乱的奴隶,以及数名男男女女歌姬,都裹着同色披风。 这表面是乐坊,背地里是交易组织,插上魔族这一脚,好好好...这经营者真玩一把好计谋。悦宁溪目光无意间扫见男歌姬那熟悉衣裳,顿时后背一阵鸡皮疙瘩。 so?到底是谁在传清乐坊卖艺不卖身的!? 宁线衣看到他们,猛地想起之前看到追去背影眼熟,她刚走近,就发现君奉雪的伤势,顾不得与悦宁溪叙旧,柳眉微蹙,“怎么回事?那几个傀儡应无法伤你才是。” 悦宁溪尚未开口解释,君奉雪就抢先一步。 “一时不备,被邪兽偷袭。”他扫了眼肩头,眼神十分柔和,“伤不重。” 这让君奉雪整个人凌厉收敛不少,不知道以为这伤口是某种勋章呢。饶是宁线衣,神色亦几分古怪,她咳嗽了下,“易家接手清乐坊,师父命我们将这些人带回,难得露白也在,不如跟我们回仙阁?” 说着她目光看来。 身旁君奉雪瞬息之间变幻神色,立即朝悦宁溪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摇头婉拒。 他没说什么,眉间浮起淡淡的失落,受伤后的俊脸愈发破碎,莫名脆弱可怜,看得悦宁溪心里陡升愧疚,最终他犹豫了下,还是道:“等事情处理完有机会再拜访贵阁吧。” 小镇线索未断,斗兽场盔甲与叶家标识尚有疑点,与宁线衣他们道别后,悦宁溪朝着南境方向而去。 没有灵剑,就只能买飞行器,没想到还遇到黑店,一把破下品居然卖一块灵石,关键行驶半途直接报废。 奸商!丧尽天良的奸商! 落在深山老林的悦宁溪忍不住破口大骂,骂完人也只能往下个城镇看看。他一人走在路上,树丛间小鸟叽叽喳喳,阳光穿过林木缝隙,倒也别一番惬意。 要是身后没跟着一条尾巴,那再好不过。 他回头无奈道:“你还要跟多久?” 俄顷,身后传来轻微声响,隐匿树后的青年慢慢走了出来。 自打出城,悦宁溪就察觉身后跟着人,以为是清乐坊或斗兽场的漏网之鱼,本打算利用利用,然而在他故意露出破绽后,对方却没行动,正觉得奇怪呢。 两人相视良久,悦宁溪扶额转身,君奉雪迟疑了片刻,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听着脚步后,悦宁溪最后劝阻道:“你的伤,回仙阁好得快。” 这伤跟他很大关系,哪怕这人不是君奉雪,换做其他人,他亦无法假装没看到。 “你不必在意,” 君奉雪仿佛知道悦宁溪会这么说,嗓音低沉说:“换作其他人我也会救。” 悦宁溪沉默片刻,转身,朝他走来。 待人走近,君奉雪却想后退,然后就感觉攥在掌中的剑被人动了下,不明所以看去。 “....” 悦宁溪等了片刻,无奈戳了戳剑柄:“御剑呀,难不成靠四条腿走?” 君奉雪顿时从茫然无措,绽露出笑意,动作生怕他反悔,迅速把剑往上一抛,飞身上剑后,下意识伸出手,不过这次悦宁溪没再假装看不见,把手一搭,身子轻盈上了剑。 不过一个时辰,他们就到了城镇。 悦宁溪没打算虐待受伤的人,打算在城中找间客栈歇一夜再走。这座城没有护城结界,凡人比较多,鲜少见到他们这种御剑的修仙者,尤其君奉雪这仙风道骨,不免吸引了不少人驻足围观。 他们进客栈后,立刻有伙计上前招呼,本想要两间房,可惜这小城竟也出现客房稀缺的情况。君奉雪简单粗暴,转身就跟前面房客淡然开口:“十倍,可换否?” 他掌心多出精致的钱袋子,那掌柜与房客几乎同一时间眼珠邪转,目光中的贪婪都快溢出来。悦宁溪见状,急忙拦下准备掏钱的君奉雪,中气之足喊出来:“就一间。” 这三字生生阻断掌柜脸上的笑容,但悦宁溪已经拽着君奉雪上了楼。 等到了房里,君奉雪还一脸无辜,悦宁溪就差没将“败家子”写在脸上了。他缓了缓,拿走君奉雪手里的钱袋子,颇大义凛然道:“那掌柜在坑你的,出门在外你还得学,想继续跟着,今后一切就听我的。” 君奉雪眼神闪烁了下,道:“好。” 说着他抬掌一拍,又多出三袋递过来。 钱袋子里沉甸甸,这一看就知这仙阁少主资产不少。悦宁溪美滋滋保管这笔巨款,连带见艰难要换药的君奉雪,都心情无比好的接手,两三下替他重新换了纱布。 怎么说呢,拿人手软总得做些事吧。 等君奉雪略微局促穿好衣服,悦宁溪也着手铺着床榻,刚转身,看到地上多出一张被褥,君奉雪正跪坐上边。 他道:“我不会打扰你的。” 悦宁溪尚未反应,房间烛火剧烈摇曳几下,君奉雪已老实侧躺在地上了。 之前洞穴两人相靠而眠,君奉雪甚至还会半夜偷偷翻身挤过来,悦宁溪还以为他洁癖好了呢。这会倒是矜持上了?可哪有大财主睡地上,而他又不愿委屈自个。 “上来。” 君奉雪还在纠结,悦宁溪半强硬将他拽上床,然后还贴心将两张被褥隔开,顺手将烛火熄灭。 悦宁溪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整个房间寂静,就如同那几日洞穴相处,似乎又多了少许不同。君奉雪面朝着里侧,听着身后平稳的呼吸,最终没忍住,偷偷回过身看着神色安稳的人,他抬了抬手,却在半路不敢在往前。 师父...或许真要辜负您的期望。 奉雪放不下。 他握紧那只手,缓缓放下,“没关系,这次我会守住的。” 墨色里,浓密的长睫睁着,目光灼灼,深处又似星光坠落,仿佛要将身旁的人刻进记忆深处,舍不得错过半分。 他薄唇轻启,反复无声呢喃着。 “哥哥,莫要再食言了...” 【君奉雪:我不能闭眼,一睡老婆又跑了。】 【君奉雪想想之前做的,简直想抽自己几巴掌!往前一看,好家伙,轻舟已撞万重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0章 亦步亦趋 第61章 狼冢历险 翌日,悦宁溪醒来时身旁人早起床,没怎么耽搁就离城继续赶路。连过几城后,本该极其容易猜到要去哪,前方御剑的悦宁溪忍不住回头,看了身后人一眼,“不好奇我去南境做什么吗?” “师姐说她与你性格相似,想做的事阻止也无用。” 君奉雪俊脸一正,悦宁溪意外挑了下眉,“那你偷跑出来,你师姐不会罚你吗?” “她知道。” 君奉雪老实回答,悦宁溪微诧,这听起来怎么感觉君奉雪跟在后边追来,也是宁线衣出的主意。对于宁线衣,悦宁溪一直有种很奇怪感觉,因前世记忆,即便清楚与这具身体的血缘羁绊,潜意识里也没有雏鸟之情。 他也没想到对方会觉得两人性格相像。 像吗?好像是有点....爱笑也算的话。 悦宁溪想到那件事,内心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正色道:“你师姐身边可曾出现过呃...有没有...唔通俗讲就是意中人。” 后面几字一出现,明显感觉背后一凉。 君奉雪沉默良久,久到悦宁溪以为他哑巴了,就听见身后声音略微低沉。 “你,喜欢师姐?” 此话一出,天空闪亮点疾速而下。灵剑一阵颠簸后,后背突然靠近一具身体,悦宁溪猛地回过头,君奉雪眸底似藏着墨色苍穹,“不对吗?” 当然不对! 宁线衣才情兼备,性格更是一等一的好,老实说,他理解楚云湛跟慕雅琴说的倾慕,但!该怎么解释,他就算成为反派,也绝对不会发生伦理道德这种事! 剑身又颠簸,身后君奉雪及时默念几句口诀,悦宁溪睨了眼那茂密的树冠后,干脆将剑的掌控权丢回给对方,明显他这状况不太合适继续御剑。 悦宁溪的反应,并未让君奉雪眼底雾霾散去,反而言之凿凿道:“每次你见师姐眼神不对,清乐坊时也盯着师姐背影叹气。” 大哥你观察这么仔细干嘛?!悦宁溪心里忽然有些别扭。 他想了下,只好说道:“我俩真不可能,她可是我的....卧草!” 突然,飞行的剑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一剑两人,仿似离弦之箭,笔直垂落。一阵悠长的惊呼声在半空划出长长弧线后,径直摔进树冠里头的缚仙网。 简直倒了血霉! 悦宁溪被套在里头,头顶着几片树叶,艰难扭头看向罪魁祸首。然而还没挣扎,一道定身符便从底下猛地袭来。 缚仙网逼仄,他与君奉雪即便察觉,也没有对方动作快,符箓直接将两人都定住,须臾,就瞄见底下暗处出来几人。 “又来两个,照旧都丢到狼冢去。” 说话功夫有人就将缚仙网放下,悦宁溪却看清君奉雪背后那张定神符亮了下,悄然无息落在地上。等另外两人将网重新挂回去,一回头,其他人都昏倒在地,他们正要逃,顷刻间君奉雪像鬼一样拦住去路,悦宁溪则慢慢走到他们身后,悠闲惦着手里灵剑。 他语气冷静道:“不想死的话...” 这两人也是没骨气,当即跪在地上哭爹喊娘求饶命,悦宁溪不费吹灰之力就知道一些事情,比如这群人在此设阵专门伏击往南境的修士,更巧的,他们正是悦宁溪准备去找的叶家人。 要知道这时间叶初淮祖父还在世,据闻此人端正,最恨仗势欺人之辈,怎会任由底下人作乱? 面对悦宁溪不信的态度,两人觑一眼,似在犹豫说不说,而旁边的君奉雪在看到悦宁溪蹙眉后,马上一道剑气射入地面,“说。” 其中一人脑袋直接磕下,“我们我们只是听命行事,大侠若想知道更多,只能去狼冢看看?” “是啊是啊,玄渊秘境后家主就闭关了,如今掌控权都在夫人手里。”另一名也跟着磕头,“也是她命我们将伏击修士丢到狼冢的。” 悦宁溪心中有些猜测,与君奉雪商量后,带着两人往狼冢而去。而其他人,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都给吊在缚仙网里。 趁两人在前面带路,悦宁溪偷偷抬肘怼了怼君奉雪,轻声道:“这叶家夫人是何许人也?” 能与当世鼎盛的叶家联姻,背后势力不可小觑,可他却从未听叶初淮提过他这位祖母,真是奇怪。 “未曾见过。” 君奉雪眸色不深,但此时看向他却带有一丝丝暗色调,说话嗓音也低沉,“叶夫人不曾在仙门走动,叶家主也许久没参与仙门诸事。” 见他语露踌躇,悦宁溪越发好奇:“还有吗?” 君奉雪不自然抿了抿唇后,随即悦宁溪脑海里陡然出现声音,他怔愣过后,下意识看了眼面前的两人。 一路上他们越走越偏,茂密的树林渐渐变得稀松,空气也隐隐夹杂着几分燥热难耐,附近土地都干涸裂开,悦宁溪瞧着,总感觉这地方与枯骨岭有些相似。 很快,他就知道为何如此了。 耸立巍峨的山,滚滚浓烟在山顶萦绕,而此时某处隐蔽的洞口前,两人齐声道:“这里就是狼冢了,小的可以...” 他们话没说完,噗通一下昏死在地。悦宁溪看了眼动手的君奉雪,挥手扇风道:“这哪是狼冢啊,狼王来了都得加点孜然上桌。” 但他不认为那两人说谎,这里灵力波动古怪,似乎压抑着某种力量。 可若不进,这到手的线索岂不是又要断了?悦宁溪心觉得不划算,正准备进山,结果这回头,入眼那洁白衣料透出的血色格外刺眼。 方才摔进树丛时,险些被树丫划到眼睛,君奉雪眼疾手快替他挡了下。明明灵力恢复,这伤好得如此慢?悦宁溪担忧道:“要不你留在...” 君奉雪淡色眼眸仿佛碎了晶石,悦宁溪话尾僵住,莫名不敢望进那充满委屈的眼。 这看大渣男的眼神是肿么回事? 君奉雪仿佛就要跟他较到底,静静注视着,顶着压力,悦宁溪最终松口道:“不可逞强,一切听我的。” 君奉雪忙不迭点头,提步跟上。 洞门一开,瘴气一下子涌了出来,悦宁溪掌风朝前,清理了大半,露出幽长通道。沿着通道进入山体区域,就在他观察四周时,重明魂魄再度异动,隐隐感觉到这次离得非常近。 是斗兽场那魔族藏身在这,还是说?别的东西?明显这里还不是核心地带,那定然在最深处。 君奉雪一直在留意悦宁溪,那抹异样神色自然瞒不过。 他道:“有问题?” 悦宁溪没回答,凝神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借着壁上火烛,君奉雪看了眼,将那抹坚定看得真切,他没再说下去,亦步亦趋跟上。 往前走了一盏茶功夫,昏暗深处竟有一处奇异建筑,尽管残破,依稀间却能分辨出历史悠久,悦宁溪与君奉雪彼此对视一眼,朝着建筑靠近。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往下的楼梯。 越接近,魂魄异动越强。 楼梯尽头亮光明显,悦宁溪与君奉雪隐匿气息,望眼过去,前方广场山壁铁链如珠帘般垂直,四处还摆放着稀奇的炼丹炉,画着诡谲咒纹的坛子,以及中央被粗链紧紧缠住的人。 那人神态以及花白的头发,似步入年迈体衰。 他前面站着一窈窕女子,那身紫色裳裙似曾相识,悦宁溪刚想起来,那女子蓦地踢翻旁边炼丹炉,面上雪纱微扬,上面暗绣闪烁着诡秘紫光。 可不就是清乐坊坊主么。 炉子滚向堆积坛子,哐当声后,碎裂坛子滚出来跟血葫芦般的东西,悦宁溪瞧那体形应是人,下腹位置被剖开,血肉外翻。而梦璃看都不看一眼,微抬手,就有魔族出来,将血葫芦带下去。 忽然,那被禁锢的老人低不可闻嗤笑了声。 梦璃立马回头:“笑什么!” 她几步来到的老人面前,豆蔻长甲扣住他下颌抬起,冷冷看着对方。昔日傲然到连看她一眼都不愿的男人,乌瞳空洞无声,平静地注视。 梦璃看清对方眼中的厌恶,却抬起另一只手,戏谑地抚摸对方的脸,“你以为费尽心思逃出去发信,让那些仙门剿灭清乐坊,就能阻止北冥了吗?叶鹤之,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天真...” 叶鹤之漠然闭眼不语。梦璃见状竟笑了起来,“你死活不肯交出东西,被神力诅咒,父尊要拿你血祭,是谁出面保下你与整个叶家?又是谁费尽心思续你命!你以为你比我高尚到哪里去!” 紫色面纱微微颤动,笑中嘲讽之意溢出,可那双艳丽的眸子却隐隐闪动着水光。她手指往下,单手掐住那青筋交织的脖颈,那轻轻跳动的生息,仿佛她轻而易举就能熄灭。 “有时候真想一了百了,省得惹我不开心。” 然而梦璃却甩开手,换上冷漠语调道:“我魔族圣女看上的人,从来都是我不要,即便阎王要抢,我也不许!” 这霸道而沉重的宣言,饶是悦宁溪也忍不住头皮阵阵发麻。而自始至终叶鹤之仿佛累极了般,阖目不理会,或许是独角戏唱久人也累,没过多久有魔族进来,似乎说了什么,梦璃便负手走开。 等了些许,铁链微微发出声响,叶鹤之敏锐抬头。 “你们是什么人?” “云涛仙阁君奉雪。” 暗处两人闪身而至,君奉雪亮出玉牌,然后提剑去砍断那些锁链,几下子将叶鹤之救出来,随后递出一枚丹药,“此药丹可助前辈恢复修为。” 被斩断的铁链泛着淡淡灵力,悦宁溪顺着链子往上看去,见那头拴在山体是颗铜球,再往前走些时候,他眼睛忽然瞪圆。 难道梦璃生剜了那些修士丹府,用来吊着命? 悦宁溪不动声色打量起这位传闻被逼婚的叶家主,趁帮忙时,他偷偷替叶鹤之探查一番,当下惊出一身冷汗。 这叶鹤之的五脏六腑正以极快的速度衰弱,方才听梦璃说什么神力诅咒,难道跟重明有关? 多想无益,当务之急是尽快出去,好问清叶鹤之当年玄渊秘境的事,悦宁溪挪开手指,趁人反应前撤回那丝灵力。 服用丹药后,叶鹤之手脚渐渐有了力气,总算能自己走路,他边走边压低声音道:“她一旦离开这里就会封锁住所有通道,想离开除非从地心那边走,不过那边豢养着火兽,尽量不要吵醒它们。” 闻言君奉雪立即返回探路,没一会就回来。 叶鹤之早来到另一出口前,指着深处的路,道:“这边。” 越往深处,越感到热得窒息。悦宁溪盯着前面的人背影,心中不由疑窦丛生。 阶下囚对这里未免太过熟悉? 曾经的他太过粗心大意,导致重明与云意他们遇险,悦宁溪每每回想起,多么希望当初自己多疑些,也不愿再发生那般的局面。 “惭愧,之前逃出去时无意发现,后来才被他们用药物封住修为。” 这叶鹤之好歹活了几百年,他转头看了眼悦宁溪,解释道:“他们经常往那投喂火兽,必会留下出去痕迹。” 对方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可以说冷漠,悦宁溪却敏锐察觉一丝不同,明明身为一家之主,被魔族像个物品般对待,这平静下究竟是怎样的暗潮汹涌就不得而知了。 三人逆行有一会,对热气的抵抗愈来愈不行,悦宁溪用袖子擦了擦额间细汗。 又走了一段距离,他实在热得受不了,干脆褪去外衣放入灵囊中,可没多久,热意缓缓而来,到最后,就连里衣也快湿透了,就连叶家主也奇怪道:“上回并没有这般热,你们当心些。” “你不脱吗?” 悦宁溪以掌扇风,而身边端正的君奉雪神情从容,难不成跟修炼功法有关?他忍不住靠近些,果不其然,周遭温度下降了少许。 君奉雪正要说不热时候,就见悦宁溪蓦地贴过来,肩挤肩。 那里衣松垮,稍侧就能瞥见那莹白,无端透着几分旖旎,霎时君奉雪全身僵硬如石,喉结微动,此刻忽然觉得空气少许燥热。 悦宁溪正觉得凉了些,心想这人周身散发的冷意总算是派上用场,下一刻就见对方鬓角微微汗意。 “热就脱呀。” 他喘口气,以为对方就是死要面子,摇头说道:“还怕我吃了你啊?” 君奉雪愈发惶恐,好似站在他面前的洪水猛兽,直接退到墙角。 就在这时前方一声“到了”,打断来回躲闪的两人。君奉雪没看他,直直盯着前方的道路以及带路的叶鹤之,默不作声。 前方路的尽头豁然开朗。 若说方才是热的心浮气躁,这会就是连呼吸都在发烫,他们迎着扑面而来的热浪,所到之处皆为绯红,嶙峋乱石。等悦宁溪朝上望去,终于知道所谓的出口在哪了。 君奉雪轻蹙眉头,盯着红汤似的液体,悦宁溪走近些,蹲身低头看去。 悦宁溪道:“前辈说的火兽是怎么回事?” 叶鹤之道:“我只知这些火兽是魔族在某个古境里找到的生物,浴火则生,战斗力强悍至极。” 又是古境... 悦宁溪眉头微蹙,回想在苍木古境的事,本就对这些秘境没多大的兴趣,如今更是厌恶。 叶鹤之惊叹两人敏锐,“火兽需靠极高温度孵化,梦...魔族用地火滋养,幼兽破壳再用修士喂养。” 悦宁溪却有些失落,他还以为要找的东西在这呢,魂魄之前明明有反应,反而是救了叶鹤之后,宛如死水。 难道东西在梦璃身上? 这滚热的岩浆底,整个浆池的气都在涌向中央位置,煞气满蕴,若不慎掉入,他们连一秒都挨不过。 而出口却在火池中心垂直,下方几乎无可作踏脚的地方,悦宁溪观察了洞口半响,蓦地催动灵力,白色灵链自掌中窜出。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踏出步子—— “叶鹤之!” 蓦地听见这蕴含怒意的声音,然后身后传来拔剑声。 下一刻,掌劲袭来,君奉雪仿佛背后张了眼睛,身法飘逸,挥剑如虹。悦宁溪反应过来,顺着方向望去,猝不及然与地火对岸一双染上火星的美瞳对上。 他下意识道:“小心...” “点”字还没说出口,梦璃握拳重击在山壁,霎时山摇地动,炙亮的火池翻涌,岸边都溢出不少岩浆,惹得三人不得不后退。 地火深处缓缓浮起巨型铁笼,岩浆下落,火星子炸开场面十分壮观。 不消时,兽吼声如浪涛般传来。笼内不明妖兽窜动,黝黑的毛皮隐隐可见灰色暗纹。有的正对他们怒目而视,有的还在趴着昏昏欲醒。 悦宁溪震惊看着铁笼内的东西,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而对岸梦璃缓缓踩上那特殊铁笼,朝他们走来,她的声音听着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魔父说得对,不忠心的狗就该栓着。” 叶鹤之面沉如水,没有说话。 梦璃自身后抽出一条铁鞭,魔气磅礴,鞭风就往悦宁溪跟君奉雪挥来,只不过,她忽略了君奉雪实力,在被剑气震退半步后,才发现这招式在哪见过。 她脸上惊愕难堪愤恨一过,“又是你们这群家伙来坏事!” “先走。” 君奉雪说完这句,飞身跃上铁笼,与梦璃那倒刺的魔鞭缠斗。尽管梦璃是魔族,三个大男人一起出手,也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在瞧见君奉雪似乎也想独自解决,悦宁溪也没有迟疑与叶鹤之往出口底下跑去。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原本逃生的问题,因这悬浮的铁笼迎刃而解,就是...悦宁溪踏着脚下笼子,无意间一瞥,底下充满王霸之气的兽瞳虎视眈眈,险些让他脚底一软。 只能祈祷这笼子质量不是豆腐渣工程。 那两人打得如火如荼,也不见有往下沉的痕迹。但叶鹤之头也不回走,彻底激怒梦璃,下手愈发狠厉,悦宁溪担心君奉雪肩膀伤势,临近时不由特地看了眼。 咦?居然没出血... 谁知这时,鞭梢如黑夜划过的流星,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缠住朝亮光窜去的灵链。悦宁溪连忙看去,心里陡然咯噔一下。 这张脸...略微眼熟啊! 梦璃那紫纱被打落,清冷的面庞透着凶光,她手腕抖动,看似缓慢,实则暗含爆发力,猛地将悦宁溪拉回战圈。 靠靠靠。 这带着几分不羁与柔情的容颜,简直与叶初淮八分相似。 梦璃长鞭一鞭接一鞭,丝毫不给人喘息机会,还在口口声声威胁道:“叶鹤之!你不是想复生那畜生一缕生魄,若你敢离开,我就要昭告天下,就想当初玄渊秘境一样!” 此话一出,叶鹤之果然猛地看向梦璃。 悦宁溪缓过神来,当机立断将他推往靠近出口位置,朝着他道:“走。” 然而梦璃动作更快,只见她掏出一个青铜铃,左右摇晃,顿时魔铃萦绕。 火兽闻声莫名躁动,脚底铁笼震颤起来,原本特殊栅栏突然打开个口子,一只只火兽跃上明面。 之前就有种熟悉感,这么仔细一看,这群火兽皮毛简直和当初石塔里兽蛋上妖纹如出一辙。这不会就是苍木古境那群东西...吧。 三人被迫靠在一起,屏息警惕。忽然,魔铃声再次摇颤,叶鹤之说了一句“抢魔铃。”后,随即冲向火兽。 梦璃眼眸骤睁,刚追出几步,雪亮灵剑从侧后方袭来,她仓促将魔铃往后一背,单手攥鞭抵挡,却不想君奉雪虚晃一招,等她反应归来,后背魔铃被悦宁溪灵链拽住。 眼看魔铃要被抢走,梦璃眼一沉,悦宁溪额头一跳,喝道;“快阻止她!” 這厢悦宁溪刚喊出来,君奉雪立马攻上来。 “你执意要走,那就一起死!”梦璃喊完,掌中凝聚魔气,直灌入那青铜铃内。 不要冲动呀!魔族生性大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悦宁溪忘记了这点! 煞气与魔气交汇瞬间,空气似乎被点燃爆开。悦宁溪抬臂掩住席卷而来的火星,整个铁笼变得摇晃,他拼命稳定脚下,反手抽开朝他扑来的火兽。 “不好,铁笼要沉了。” 叶鹤之突然道。 喂喂,别搞,他们可是在“红汤”上面。 明明见叶鹤之冲向火兽还下意识上前,咋就这么冲动呢!悦宁溪心塞同时正想办法自救,发现脚底铁笼下沉速度过快了。 这时,眼前剑影唰唰几下,石块飞来,悦宁溪立即运起灵力,靴尖一点,借力往上跃去,堪堪抓住山壁凸起,再低头看去,好家伙,哪来的岩石块? 君奉雪来不及撤离,双手张开,脚踩碎石,灵流形成透明屏障,悬在滚滚岩浆之上,握剑的手臂刚收势。 再往另一边看去,悦宁溪额角顿时黑线直下。 美人投怀送抱,落脚位置又太小,热浪一烤,碎石渐渐崩裂,叶鹤之动作越发局促。而相反看到他不得不忍耐的神情,梦璃方才的狼狈一扫而光,低笑道:“你看,我们死都要死在一块呢。” 叶鹤之竟轻飘飘看了眼,没说话。 梦璃看起来心情却十分好,叶鹤之没趁她过来时打落,她那豆蔻指甲便搭着正专心运转岩块漂浮的叶鹤之手臂,自说自话道:“跟我回去,我保你平安顺遂,叶家亦会安然...” 叶鹤之表情漠然,梦璃见状,一颗心渐冷。 魔女一怒,自然有人要倒霉。 如今这魔铃虽毁,可火兽不怕地火,在那炙亮的火池里跟泡温泉般,纷纷探出头,朝着他们游来。况且,这地火似有股引力,扰乱灵力,还隐隐将他们往下拽。 正好旁边有两个煞风景的倒霉蛋。悦宁溪见那双美目瞪来,当下心一突,他离出口最近,也离他们最远,下一刻长鞭如风,空中骤来衣衫崩裂声响。 君奉雪踉跄了下,身体几乎快栽出去,洁白灵链以极快速度伸过去,穿过精腰拽住那岌岌可危的身影。悦宁溪凭着一股子冲动攥住,难得一见动怒:“你..” “散云坏我好事,这笔账合该你们还。”梦璃狡黠一笑,“不会真以为我如此蠢吧。” 说完她又掏出另一只魔铃,随后鞭长径直往他脚下抽来。 怪不得毁铃那么果断,还要拼着掉落的可能往叶鹤之那边去,感情是打算把他跟君奉雪送给火兽! 悦宁溪不知哪里涌上来一股爆发力,身后灵链犹如窜天猴般冲上那唯一的天光,也不知拽到外面什么东西,灵链一下子绷紧,将悦宁溪整个吊在上面,也将底下昏过去的君奉雪拽离了火兽攻击距离。 火兽扑空,兽瞳齐刷刷注视上方的动静。梦璃脸上笑容一下子僵住,似是没想到悦宁溪会如此幸运,正要施展魔铃,却忽略了身旁叶鹤之乘机挣脱她的桎梏,反过来点住她要穴。 此时悬浮的岩块也发出声响,边缘火星子快要侵入,梦璃眼睁睁看着叶鹤之抓住缠绕而来的灵链离开。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头各自飞。梦璃从前就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她是北冥魔君唯一的嫡系血亲,弱肉强食,是她从生下就懂得的道理。 所以从来只有她负别人,绝不会让别人有这机会。 可她偏偏给了叶鹤之这么多机会,换来呢?是几百年来叶鹤之的冷眼,就算当初是她欺骗他暴露玄渊秘境,可她也救了他,甚至不惜欺瞒魔父兽瞳下落。这么多年,当真一丝情义都没有吗? 在她即将跌落时,胳膊被一只手突兀拽住。 梦璃仰着头,通红火光,叶鹤之花白发丝垂落,仿似回到当初,她初入人界,也是这般被他所救..... 恍惚间,叶鹤之将她拽离那块坠落火池的岩石。 片刻之后,他的声音响起。 “抱歉,她还不能死。” 还不能死...梦璃错愕中回过神来,似笑似哭道:“...哈哈哈对啊叶家老少,若无每月解药,他们都得为我陪葬。” 笑声回荡在山壁,尤为刺耳。 可当发生的那瞬间,她的心还是忍不住会想:万一呢?梦璃被自己天真的想法可笑到,忍不住笑出声来。 叶鹤之没有看她,手里力道微微一紧。 梦璃方才险些害死他跟君奉雪,悦宁溪心里过不去,可救都救了,难不成要将叶鹤之也甩下去,如今只能祈祷抓住的那东西别那么脆弱。以防万一,他提醒道:“再有那样的事发生,我不会心软。” 叶鹤之道:“小道友放心。” 这地方让人灵力不顺,悦宁溪光维持就很勉强了,也不多废话,抓紧灵链手臂一用力,将叶鹤之往上拽,等叶鹤之扯着梦璃朝天口出去时,他刚要松了口气,忽然觉察火兽声音消失了。 他低头看了眼,这一看,直接傻了。 通红的岩浆如同被人搅动涟漪,一圈圈往外扩,底下黑影层层游动,像沸腾的水汩汩冒泡。 不好!这是要喷了! 这些畜生眼看够不着,竟玩起这招! 灵链剧烈摇晃,那地火却似催命一样,越来越剧烈,就在这时,悦宁溪脑力被灌入一段魔音,那声音仿佛穿透神经。 【...不要...救活...】 【...你是...我是...】 灵魂遭到震颤,悦宁溪神识有些恍惚起来,导致他手臂渐渐无力。而在那一瞬间,他好像听见叶鹤之呼喊的声音。 以及...很轻很轻的一声“哥哥”。 【君奉雪:不能看不敢看...坚持就是胜利。 叶鹤之:所以我是你们play的一环?】 唔...叶初淮的确是孙辈,可能是魔族基因强大,也有可能是隔代遗传。接下来剧情打开了潘多拉宝盒了,是讲两人过去的事,为了不搞混,所以小悦同学会用前世名字“秋露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1章 狼冢历险 第62章 镜中前世1 突然,一阵突如其来推背感,几乎将他仰面倒下的身子,以及那动荡不止的灵魂重新给推回去。 悦宁溪整个人被推出近在咫尺的天口,摔在边缘口,身旁一只手及时抓住他,防止他又再次掉落。他像是反应过来,蓦地反身朝下方看去。 那把灵剑渐渐被地火吞噬,君奉雪单手抓着灵链,整个在摇晃着,因为垂着脑袋,看不清他的表情。 悦宁溪这下简直肝胆俱裂。 他身体比脑子更快,抓住灵链拼命往上拉。眼前也模糊了,什么东西悄悄滴落下去,正巧落在下方君奉雪脑袋上,他似乎动了下,可下一刻,悦宁溪就看到真正肝胆俱裂的一幕。 地火忽然翻涌,大片炙亮在眼里弥漫开来。 那热度几乎将灵链融化了,也将他的脑袋冲得有点懵。悦宁溪本能推开叶鹤之,身体俯冲而下。 在那片红色覆盖整个眼球时,他似乎看到一道真切的白芒。 “师尊!” 蔓延的红色刺痛眼睛,记忆停留在他挣脱叶鹤之,冲向山口,岩浆像喷泉冲天而起。与此同时,脑中像是被人硬塞了一段画面,悦宁溪先一步厉声惨叫起来。 醒来的他,四周黑漆漆,寂静,静得连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格外的缓慢沉重。 悦宁溪双腿漫无目的地走着,因为看不见,行动也缓慢,这一路上坑坑洼洼,有好几次差点就踩空了,直到远方有若隐若现的白光出现。 诡异的光芒愈来愈强烈,等悦宁溪眼睛适应那锋利的白光后,下一刻,他却被眼前的画面给震惊住了,呼吸也随之一滞,幅幅排列混乱幻象陡然出现了。 有些他在之前见过,也有未曾见过的画面,小团子般的身子挥洒着汗珠在烈阳下蹲马步,也有懵懂少年时期面对师姐师父的羞涩…… 他死了吗? 悦宁溪不由自主靠近那些幻象,手指伸往抚摸那画面,忽然,画中异变突生,刹那间白雾飘过,人消失在原地。 而漂浮在半空的幻象里锦绣山河依旧,诡异的是之前黑白分明的幻象随着白雾回到画中那一瞬间仿佛被色彩点染开来,五彩缤纷有了,天地皓月也明了。 这感觉熟悉得很。 * 真是见鬼了。 草绿花香的空旷草坪中,他四肢平摊在有些刺刺的草皮上,头顶是一环烈烈的骄阳,心绪混乱。 他不是参加野外求生,结果遇到大山崩塌,怎么出现在这? 正在他坐起身时,耳边传来不速之客的动静。 “你...” 秋露白蓦地扭头看去,浓密的灌木丛中出现一颗小小的脑袋,那清浅而明亮的眸子此时正盯着他这位不速之客,仿佛森林的麋鹿,即戒备又好奇。 对视了片刻,他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看着迟疑走近的小团子,秋露白脸上从惊愕,到怀疑,震惊,终于还是绷不住,抱头望苍天—— 这踏马... 小孩子似乎被吓到,噌地一下,跑掉了。 那速度,简直跟森林里的兔子一样。 用了很久,秋露白总算清楚自己是赶上穿越热潮,也多亏了平日那点看小说爱好,以及野外经验,他那个世界也孑然一身,到哪似乎也没差。 唯一不好的点,是住成了问题。 山脚村民见他穿着古怪,别说让他打工,没直接轰走就不错了。兜兜转转,他携带背包,落脚山下野林。 后来,他渐渐与附近村落的人熟络,也会撞见那日的小孩的在村里游荡,有时是打点小野味撞见,奈何对方像条泥鳅似得,回回都从他眼前溜走。 听说是山上住着的人家,那是对奇怪的母子,儿子靠着捡些剩菜为生,母亲精神有些混乱。村里人都说那母亲虐待小孩,有时会让小孩过去吃饭,可后者又怕生得紧,只拿东西回去,久而久之,村里人也就没管。 正逢冬日,飘着冰冷飞雪,落在裸露肌肤上,刺骨无比。 秋露白惯例进山,爬到半山腰,见不少人拿着铁锹锄头迎面下来,他心下觉得奇怪,可也没多想继续往上走,等瞧见木屋后,准备像平日那样放完东西离开,意外发现正杵在雪地的团子。 大雪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埋进去,从背影上小小的,好像一尊石头。 秋露白忍不住走近。 小小背影一动不动,秋露白刚走到身边,两名穿着相同服饰青年就出来,提剑戒备盯着站在君奉雪身旁的他,“你是何人?” 秋露白想了想,道:“我是他哥哥。” 这时,小孩抓住他垂在身侧的手。 他的手颤抖不像话,以及半个身子满是鲜血,秋露白还没反应过来,小孩陡然起身,许是太久没动,险些摔倒在他身上。之后跌跌撞撞拖着他进到木屋,那两人见小孩拖着他往木屋跑,面面相觑后就收回剑。 屋里一张勉强遮掩的帘子,帘后是一张床,还有歪斜的小木桌,两张小小板凳,以及一盏昏暗的油灯。秋露白被拖进去后,发现还有两人,他们站在帘前,神色悲悯。 小孩拖着他来到帘子前,仰着稚嫩的面容着急看着他。 秋露白没说话,撩起那残破的帘子。 床上躺着一名老妇,胸前满是鲜血,还插着一柄小刀,他愣了下,旁边弟子出声道:“心脉全断,无力回天。” 敞开的门飘进不少飞雪,垂着的床边的手也已僵硬,小孩伸手想要去够,可半路又垂了下去,神思不清。秋露白很想说些什么,可偏偏两瓣唇仿佛被什么黏住了。 听说小孩叫裴君玉,他父亲生前因性格暴躁且酗酒,得罪过不少人,那些人不知从哪得知母子两人搬来此处,以此来作要挟,他母亲交不出人便自爆杀夫,然后趁儿子不注意,自缢了。 秋露白不由有些唏嘘。 这几人好像是个叫云涛仙阁的修仙宗门弟子,奉命令前来寻找保护小孩撞见。他们在屋里找到了一封潦草的信,不知如何处理,就干脆交给秋露白。 这个世间,凡人女子生存极为艰难。信中字迹歪扭,颠三倒四,看得出来书写者情绪波动甚大,但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对孩子的爱意。在备受争议的同时,这位母亲亦知自己命不久矣,将杀人之事揽到自己身上。 这封信没有落款,不知是写给谁,或许她也不知道, 秋露白徘徊雪中,时不时看向跪在墓前的小小身影,不知不觉站了许久,天空也飘起细雪。 说实话,他跟小孩也不熟,认真说,不过平日多拿点东西,连话都没说过。 他叹了口气,拿起遮雪蓑衣上前,墓前蹲下身,伸手将小团子身上积雪拍掉,又将蓑衣披到他身上。 “小朋友,你冷吗?” 这时悦宁溪看清坟前被翠绿的草蜓堆满着,纵使双手冻得发紫,裴君玉依然乐此不疲编着草蜓。 怀里的信在这一刻灼烫非常。 就在秋露白迟疑间,周围掀起一阵诡风。 坟前噗通几声重物落地声响,之前说要去通知人的几个弟子从天而降,被丢到两人面前,浑身是血,随即一群人马忽然冲了出来。 走在最后是个灰白老者,他的眼瞳几乎跟裴君玉一模一样。 那名老者微微颔首,审视的目光让人心生寒意,秋露白无法动弹,一把泛着冷光的剑指向他喉间,木屋也在此时传来声响,出来的人对老者道:“没找到。” 这三字落入秋露白耳中,只觉得大事不妙,他看着在场奇异服装的人,右手轻轻摸向后腰坚硬的东西。 裴君玉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动作。 果然,那老者带着几分冷漠道:“杀了。” 耳边响起咔擦声响。 前面的人身影缓缓倒在雪地里,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那小洞口似乎平平无奇,却无端让老者感到一阵寒意。 秋露白单手握着那黢黑枪柄,轻轻拨动弹巢,咔嗒一声,立马惊得其他人戒备后退几步。 这东西来到这世界后,秋露白只用过两次....他深知这世界的危险,所以一直随身携带。若里面东西用完,意味着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眼下情况,那一发威慑力,让这群人紧盯着他没有下一步动作,秋露白暗暗推着裴君玉走,在他喊出“跑”时,小孩也十分给力,头也不回地跑。 可山里风雪骤烈,跑了没多久,两人还是被追上。 那老者却似不着急,抬了抬手,立马有藏在暗处的黑影闪现出来,秋露白食指刚要扣下,手一疼,冷匕射穿他腕骨,还没惨叫,转瞬间他也被踹飞出去。而裴君玉则被丢在老者面前,也不知受了何伤,一直在咳嗽。 但他那双眼瞳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十足凶狠。 老者对那森冷眼神嗬嗬笑了几声:“若不是你爹违背祖训,私自盗走圣物,害族落衰亡,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空气中忽然多出数道枷锁困住裴君玉四肢,老者口念咒语,出现一把寒刃。后者也握上那柄寒刃,提起毫无还手之力的裴君玉,刃尖抵在他心脏位置。 霎时裴君玉浑身一股翻腾残暴的气息在翻涌,就连秋露白都察觉到了。 而老者握刃缓缓推进,微诧:“嗯?不这是...” 话音未落,大片血花炸开了。 正打算了结秋露白的人下意识顿住,秋露白抓住机会,翻身捡起那东西,利落给了对方一颗穿心弹。 噗通两声。 “族长!” 原本准备将手探进裴君玉胸膛的老者踉跄后退,那条手臂不知为何成了一摊肉泥,他正惊恐地看着裴君玉,其他人见状,就连被秋露白射杀他们伙伴都没管,直接冲向那悬浮在半空的人。 火光夹杂着裴君玉身上白光,倏地如炮弹般轰向四周,等秋露白回过神来,雪地满是尸体,鲜红的流体滚热流淌在雪地。 而裴君玉,如鬼魅般悬浮在半空。 “你...” 察觉声音,裴君玉扭头看过来,对方满脸血模样骇人,秋露白也忍不住后退几步,脑海中逃与救天人交战时,小孩宛如被吸干生机的花朵,整个人摔进地上。 秋露白愣在原地。 少顷,他连忙跑近去,看见对方胸膛鲜血潺潺,周围衣料都晕染成赤红... 第63章 镜中前世2 裴君玉勉强睁开眼,看到陌生的坏境,以及熟悉的侧脸。他一动,惊得趴在身前的秋露白敏感一缩。 “你醒啦?” 顿了顿,秋露白又说道:“别担心,这是我住的地方。” 这人他记得,好几次撞见他偷偷摸摸拿着东西来,被发现也只是眉梢露出抹尴尬,而后又会送来东西,跟村子那些人不一样,对方从未跟他说话,也不问有关母亲的事。 等彻底清醒后,裴君玉方有力气看周围,第一反应觉得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什么东西都没有,勉强能遮雨的破洞,枯草随意铺成睡觉地方,角落还有些枯枝破瓦,比起山里木屋还糟糕,裴君玉看了一圈,震撼此人随性,同时又沉默了。 想到母亲,裴君玉眼里翻涌着痛苦和悲楚。 其实,秋露白背人到山脚,这小孩胸膛的伤口就愈合了,还全身散发热气,让山脚给看病的老伯伯也瞧不出什么,做不到将人随意丢在外面,就只能带回来。 冷静下来后,又有些后悔。那些人那么凶狠,铁定不会善罢甘休,这小孩如今就是个烫手山芋,若找来,恐怕也不会放过他。 然而对方眼底隐晦的伤痛,秋露白心里说不上滋味,这小孩也算跟他有缘分,放着不管他今后良心肯定会过意不去。 这对母子能搬到深山住,就算有,怕也与落入那些人手里没差。为今之计那什么仙阁还靠谱些,他们应该挺在乎这小孩的命。 “你知道之前那几名弟子他们来自哪里吗?”他小心翼翼开口,等了片刻又问,“若不远,我可以送你过去。” 小孩也没有回答。见过这么多次面,对方没开过口,就连坟前,都没有哭。这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秋露白忽然一顿。 跟谁一样?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感觉他好像遗忘了什么? 裴君玉喝完水,抬头就看到秋露白正出神看着他,他不懂那丝茫然无措。从小母亲教导他,不该问的事别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俄顷,秋露白肩膀似松懈下来,对上那小小脑袋,不由尴尬这走神的坏习惯。 裴君玉的眼瞳不是那种纯粹的雪色,又似覆着一层光环膜,但他眉眼生得极为好看,两者相映,像极童话里森林的精灵。 等了片刻,秋露白忽然含糊道:“...干嘛总低着头?” 小孩子原本绷着的脸愣住了,好半天才理解这句话。 “你不觉得可怕吗?” 沙哑粗粝的稚声突兀响起,但令秋露白更诧异是他的话。 他问道:“为什么会可怕?” 裴君玉张了张口,仿佛第一次说话,逐字逐句:“母亲说,这双眼像极了父亲,是会吃人的怪物。” 而他神情仿佛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十分平静。 秋露白闻言喉结微动,嗫嚅道:“对不起...” 裴君玉怔愣了片刻,很快又低垂脑袋。眼见气氛凝滞起来,秋露白轻咳了声,“我去找些吃的。” 好几天,两人都保持微妙的相处,秋露白手上的伤也需要治疗,早就将一直珍藏的唯一张狐皮换了药,直到家里储备的东西都吃完了,正准备去猎些小动物。 谁知小萝卜头见他动,悄咪咪挪动身子。等秋露白发现,就看着故作镇定,实则想跟上来的小孩。 身后轻轻响起:“一起去。” “....”他猛地反应过来后,道:“你会说话?” “我跑不快,”裴君玉声音很哑,“你手不行,正好。” 秋露白本来打算调侃他的话噎住了,以为这孤僻小孩经历那样的事不敢独处,但这般话,他一时没反应,这小萝卜头究竟是怕被丢下,还是存心气人。 深山里发生的事没惊动山脚,后来回去一趟,抹去那些人的踪迹后,秋露白还是决定帮人帮到底。这小孩虽不讨喜,可也不能放任他自生自灭吧。村民只以为他与小孩关系好,几天了都没察觉异样。 这雪一下,山里野菜越发少,只有些野藠头,这东西炒着吃味道稍差了些。小孩时不时蹲下身,而秋露白盘腿坐在石头上,丝毫没有指使小孩干活的羞耻,他看了会,厚颜无耻地说道:“累不累啊,我给你变个戏法怎样?” 裴君玉这人实际并不怕生,只是沉默寡言了些,感觉对生活没多少热情。 见人依旧在摘野菜,秋露白直觉被无视了,哼哧哼哧跑到小孩面前,蹲下身,带着诱惑的语气,“你看过戏法吗?” 小孩视线从那株被踩歪的淡色花抬起来,淡淡凝视他。 他以为冷淡会屏退所有,然而秋露白却凑近过啦,拽着他来到广阔的前方。 夕阳的霞光埋在云间,秋露白瞧裴君玉装出一脸严谨样,故弄玄虚地朝他看一眼,然后用那只完好的手伸向背后,朝对方微微一鞠。 等他再次站直身子,用极快的速度伸手探向裴君玉肩膀,一株淡色野花出现在两人面前。小小的俊脸难掩错愕,裴君玉抬眸看向眉眼微扬的青年,一动不动。 “感兴趣么?叫声哥就教你,嗯?” 裴君玉没动,秋露白还是将花塞给他,眼神柔和,“别看这小小野花在路边不起眼,可它的用处却多得你无法想象,可在如此极端的天气里,它们也依旧绽放,生机不断,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他看着正垂眸盯着手里那株小花的裴君玉,伸出手,摸了下对方脑袋。 这世上的人辛苦、悲伤的人有很多,但总不能永远都沉浸在过去。 小团子一愣,后知后觉伸出干瘦的小手触碰那被触碰的位置,片刻,他眼神看过去,傍晚霞光洒在这人侧脸轮廓,那双眼睛特别澄清。 他在这双眼底看到了自己,以及胸前那株飘摇的小花。 这样的举动对他陌生,又令他不知所措,可好像唯独没有排斥。 秋露白的伤也是给村子老头瞧了大半月,才堪堪能动,好在裴君玉摘菜洗菜都包揽,有时他还直呼这小孩去村里换些肉。可今日,小径远远走来团白蓝小身影,就发现不对劲了。 等人走近时,秋露白见裴君玉身上被踩踏的痕迹,再看到脸颊红印时,他倏地换上了另一幅严肃面孔。 “谁打的。” 他没察觉自己声音生气了,而小孩眼神闪烁,刻意避开右脸,反而提起手里的篮子。 提起来那一刻,秋露白目光落在扁平的篮子里乱糟糟的野菜叶,明显感觉到裴君玉这小孩情绪似乎被定格住了,在抬眼那刹那,恍惚了一下。 这小孩似乎很敏感,像寄居蟹,外头稍有动静都令他躲回那壳内。 瞧着快要低到胸前的脑袋,秋露白深呼吸了口气后,回身到棚里,不会儿又出来。 “喏,给你。” 翠绿草蜓一颤一颤,秋露白在无聊时,时常做这些小玩意哄自己。这手艺愈发精致,潜意识里似乎还能动...草蜓仿佛跟真的一样,他脑子忽然一顿,没有让裴君玉察觉异样。 裴君玉似乎也没注意到,他整个人呆呆的。 “上回看你也会,但手艺肯定没我好,要不要跟哥哥学,又快又好看。” 秋露白拿着编织好小草蜓逗着小孩,裴君玉目光灼灼盯着那草蜓,没有像之前没反应,等秋露白反应过来手上草蜓易手后,目光落在走向的河边的小背影,以及风中很轻的两字。 “谢谢。” 这怎能不算是有进步了呢。 秋露白笑起来眼弯弯,见过的人都觉得他无害,具有很大欺骗性,可这不代表他不会发脾气。 当秋露白就拎着那欺负裴君玉的小孩上门去,还让对方赔个新篮子,裴君玉正乖乖坐在破桌前等。秋露白朝着那正在抽泣的小孩道:“道歉,不然我就找你爹娘去。” 听到小孩鞠躬道歉,裴君玉端着饭碗动作一顿,没有出声。 “不要怕,在外被欺负就要打回去。” 秋露白以为他是在害怕,就放走了小孩,打算安慰一番。然而裴君玉却盯着洞外,他还在义正言辞道:“打不过回来我替你撑腰,这年头谁还没有个家长...” 话音在看向小孩脸庞时戛然而止,秋露白手脚无措起来。 长睫仿佛两片羽毛扑簌而下,有些天真,又美好单纯,晶莹剔透的泪珠砸在手里的碗,也砸秋露白心口。 这是他安葬了母亲后第一次哭。 之前秋露白想让他哭出来发泄,可现在,他却忍不住伸手去捧他的脸,越擦掉得越多。 秋露白不知怎么安慰的,轻声细语说道:“不哭不哭,害怕就不要打...” 裴君玉垂头抱着碗,眼泪越掉越凶,垂直滴在那米饭里。 秋露白思来想去,想到那封信,按照这小孩沉闷性子,受欺负铁定是不会告诉他母亲的,受尽委屈,回家又要照顾母亲... 看到他这样子,秋露白克制不住伸出手,将小小的身子护进怀。 忽然,脑海里闪过另一个身影。 似乎曾经也有过这样的记忆,抱着某人的腰,但那段画面很模糊... 就在他脑海中闪过那抓不住的白光时,听到一声碗筷放下的声音,腰间似乎要被紧紧抱住。秋露白眼睫一垂,只看得到黝黑的发顶。 小裴君手臂的力道微微加深。 少顷,怀里小小身子慢慢松开,滑下木墩子,给他准备碗筷,喊了声:“吃饭...”顿了顿,“哥哥。” 这是这么多天,小孩第一次喊他哥哥。 秋露白眉尖一颤,那句到嘴“你今后就是我弟弟”都来不及说出,人一溜烟跑开,缓过神来的他只能摇头失笑。 阵阵笑声传到外边,小裴君玉脚下生风,恨不得羞愧地捂起耳朵来。 跑到外边溪边洗碗,他低头看了看水面,以前的他总怕出错,越怕错得越多,母亲不喜欢他,总说他跟父亲一样... 裴君玉从怀里拿出小草蜓,麻木的心脏似乎又感受温度。 这一回,还会跟母亲编织的那只草蜓一样坏掉吗? 裴君玉抬头时,再次将草蜓小心翼翼放入怀里。 村子偏僻,显然未曾听说云涛仙阁,秋露白想着到镇上去,之前的野菜也腌好,顺便给小屁孩换点衣服。 结果刚回来,就撞见村里的人领着一群人往村里走,领头卑躬屈膝的男子正是前些日子带头欺负裴君玉小孩的父亲,而那些人面生,可那一身奇异的服装却跟那日想要杀他跟裴君玉是一伙的。 很快秋露白明白过来,连忙抄近路回到家里,收拾背包,拽起还在洗菜的裴君玉,生怕慢一步,就给人堵了。他们从偏径出村,雇了辆驴车,所幸不久前正好探听仙阁就在太行山。 他得空才解释道:“我们去云涛仙阁。” 景色飞掠,裴君玉一直看着山上,听到话后,他才扭过头看着青年。母亲自缢前,至始至终都换不来一眼,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如今也要连累他人吗? “哥哥去哪我去哪。” 也不知因为路途奔波,裴君玉又开始发烧,眼看小孩情况越来越糟,秋露白不得已转道求医。 大夫诊出结果是悲痛交加,身体承受不住,看着孱弱的裴君玉,秋露白却担心是受那老者咒术影响,深思熟虑后,决定加快脚程赶往仙阁。 而等他们到仙阁山脚,还是被拦截。 “看你们往哪里跑!” 两把剑从暗处冲出来,秋露白抬手扣下扳机,竟阴差阳错将原本袭向裴君玉的东西轨迹打偏,之后他推开身后小孩道:“跑!” 裴君玉站在原地犹豫了下,踉踉跄跄往不远山门跑去。 下一刻,一道强劲的法光急追而去,一下子没入裴君玉背脊,令他猛地朝前扑去,狠狠撞向山前台阶。那些自称雪族人现身,伸手就往裴君玉而去。 就在这时,带着清圣的剑气从高处破空而来,将老者打出数十步之外。 所有人注意力都在仙阁蜂拥而至的弟子上,秋露白却在看到天一老人面容时,整个人都呆愣住了,明明此前并无见面,奇怪间,有一股莫名力量将他往外一推。 他惊恐挥舞双手,被甩出空荡荡的崖前,他感觉身体与灵魂被剥离,晕眩中灵魂被揉在掌心的感觉再度袭来,秋露白眼前一花,周围影影绰绰,耳边传来的尖锐的低鸣刺得他耳膜生疼。 四周景象悉数扭曲,汇成一段记忆涌入脑海。 原来...他们真的很早前就见过。 第64章 雪族心魔 再次睁开眼时,悦宁溪脑子涌上太多模糊不清的碎片,他没喘上口气,就发现自己被人围住。 “别乱动。” 宁线衣一开口,其他人也各自退下去。悦宁溪就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下子起来,可想说的话却仿佛被堵在喉间。 想问的问题太多,可又怕听到不好的消息,总之思绪糟乱...悦宁溪脑子突兀一阵钝痛。 咕咚一声,又摔回去。 宁线衣抬手在他身上点了几下,而后见悦宁溪又要起身,手势旋即下压,温声斥道:“知道你急,但先别急。” 这一压正好是他伤口,疼得悦宁溪脸色蓦地一白,仰头吸气道:“我不急,你松手。” 这师姐弟俩怎么一个样。 宁线衣狐疑扫了他一脸,微微松开力道:“亏之前觉得你沉稳,没被撕裂成碎片都是幸运,莫再冲动了。” “什么?” 悦宁溪恍惚记得的,岩浆爆发前看到镜面反射的流光,之后就感觉自己浑浑噩噩,还有那段记忆...像是被人强塞进去,又像是真实发生的一切。 宁线衣放开他,干脆坐到床边,整个人堵住下床位置,悦宁溪只好往里缩,生怕这人又来一手擒拿。 “当日师尊先察觉玄天镜躁动,正与长老们全力压制,你们却从镜里丢出来。师尊说过此镜会护他三次生机,而你却能在镜中安然无恙?”宁线衣忽然奇怪看着他,“难道你跟奉雪有什么关系?” 悦宁溪刚接过宁线衣递过来的药汤,准备喝,被宁线衣这句话吓得剧烈咳嗽起来。 他忙道:“这跟他何干?” “玄天镜乃上古遗脉雪族圣物,而奉雪是当今仅留有雪族血脉者。” 宁线衣还未开口,天一老人就出现在门口。他甫一进门就丢来这么个炸弹,宁线衣也沉默起身,随即在前者示意下,往外走去。 房门一关,这天一老人面色沉重,看得悦宁溪心慌慌的。 “你能得到此物承认,多半是因奉雪。雪族人成年后必历心魔,天道会降下天劫考验,若能突破必能造福一方,反之,则成为他一生梦魇,轻则性情大变,重则性命不保。” 天一老人说着,拿出一份古老卷宗,“而雪族圣物乃先祖凝聚众高手仙之躯,超越天道万物均衡,故此物一旦离开受制地,必将引来天罚,雪族也因干涉过多天机,百年前就走上灭亡。” “阁主来此,不全是为告诉我这秘密吧?” 悦宁溪坐直身体。天一老人点了点头,将卷轴放在床边的桌面,“老夫曾用天机推算你的来历,却遭到反噬,是天道在阻止。当初你走后,老夫便隐隐察觉奉雪道心不稳。” 说着,他面如平静看着悦宁溪,“而你身负因果,定能化解奉雪执念。若你能帮忙,老夫感激不尽,愿意以任何条件,当然不答应也无事,仙阁不会做出忘恩负义之事。” 天一老人也并非会要挟之人,说完这些话,给了他考虑的时间,然后从容地离开。 悦宁溪以为,初醒那段记忆是梦境,可这会听到雪族,什么因果念,他像是有那种能力的人吗?连他自个都不信,可偏偏这享誉仙门先知之称的天一老人说这话。 看情况之前那段失去穿越的记忆,是与天道有关?莫非是因他多次被卷入玄天镜回溯,无意解开的? 人前脚刚走,悦宁溪脑子一片浆糊,宁线衣就进屋坐了过来。 她那温婉不失坚韧的眉目闪过几瞬纠结,悦宁溪瞧见没点破,脑海总浮现那人将自己推上去的画面,好似烙印在神经,挥之不去。 良久,他道:“宁姑娘相信因果轮回吗...” 宁线衣沉默了下,没有回答。 “曾经我有以为终于有个家了,可最后却什么都守不住...”悦宁溪看着窗外的景色,淡淡开口,“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总会细心察觉到我的不安,嘴上毒得很,可关键时候却不顾一切保护我...” 宁线衣静静听着他叙述,故事里没有特意指出谁,可她却从他话语里听出一股子委屈。对悦宁溪,认识时间不长,却总给她有种割舍不断的情感。 “那人后来怎样了?” “醒了,但忘记了我。” 准确来说,是忘了曾经发生的一切。 悦宁溪笑了下,宁线衣看了他一眼,最终没说什么。 等宁线衣也离开,悦宁溪取出那两团蓝色,其中一团蓝光翻涌,看出有些暴躁。那记忆就像一把生锈的刀硬生生划破他灵魂,醒来时身体被剥离感觉还存在,若这是玄天镜的答案,那他想要查下去。 究竟两百多年与他自己有何因果....还是原书悦宁溪给他太多意难平了,令他产生了臆测。 主殿层层法阵,玄天镜金辉炽热,栩栩耀光衬得君奉雪那张脸恍如下凡的谪仙吧,平和又那么地触不可及。 这些多天,君奉雪头回气息平稳下来。悦宁溪心绪杂乱,宁线衣见他脸色有些差,便陪着他出来。 宁线衣道:“他快醒了。” 听到这,悦宁溪垂眸没反应,却感肩上一沉,宁线衣拍了两下,道:“作为师姐,我希望你能答应,可作为朋友,我亦不希望你涉险。师尊研究玄天镜百余年,至今都没参透...所以,我希望你能认真想清楚,小师弟不是你的错。” 在悦宁溪诧异目光中,她微微弯了眉眼,神色温和几分。 没过多久,君奉雪果然醒了。 这个消息让没日没夜守着的人高兴坏了,悦宁溪还没整理好心情,就没过去凑热闹。直到被请过去,见到君奉雪,他方明白心里那股是怯意。 屋里天一老人起身往外,与他擦身而过时,忽然开口:“拜托了。” 该来总会来。悦宁溪目送天一老人离开,犹豫了下,提步走进屋内。 他坐下后,转头迎上一双直勾勾的冰眸。 悦宁溪神色顿了下,故作镇定看向手中茶杯,思索片刻,“镜中虚妄,切勿放在心上。” 若这是因果,那他亲手斩断。 “虚妄?”君奉雪说着,声音微微颤抖,“那非幻境,而是我曾经记忆。” 悦宁溪平静抬眸,君奉雪面容如雪,看着他:“你不信我?” “....”悦宁溪看过天一老人留下的卷轴,知道君奉雪父亲将主核埋进他身体,又炼制这面镜子转移雪族注意力,也是想瞒过天道。是什么需要隐瞒呢?自然是有违因果法则。 雪族曾为挽回私炼圣物的后果,多次入境试图改变未来,故而雪族从不敢让圣物现世,可却君奉雪父亲打破宁静,最终引来天罚。 见悦宁溪有些走神,君奉雪神情微沉。 他刚要开口,恰好门外就有弟子前来禀报,说是南境叶家主前来拜访,指明见君奉雪,正在主峰客殿等候。 君奉雪敛回心神,立马安排弟子带人去一个地方。悦宁溪就听到君奉雪朝他开口。 这么短的功夫,他声音低而沉,已没有一丝异样。 “他真正想见的人不是我。” 悦宁溪也觉得叶鹤之前来,或许跟他的目的相同,他沉吟片刻,最终还是跟君奉雪一块去见人。 远处亭台楼阁如画,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景色,悦宁溪一时失神。庭内没多大变化,独独少了红如烈日的枫树。 等到阁内,悦宁溪眼神克制不住瞥了一眼,瞧见空空如也的白墙后,内心说不清什么样的感觉。 君奉雪早将他神情敛入眼中,出声道:“这地方是我以前闭关之居,后来为离言堂近些,就搬去霞峰。”他迟疑了下,“这里许久未修缮,师尊跟长老们也不会来这里。” 他...是猜到自己要与叶鹤之谈论什么吗?! 悦宁溪心里犯嘀咕。 见到悦宁溪时,叶鹤之焦躁神色似乎有所缓和,朝君奉雪说道:“少阁主,可否让我与这位小兄弟单独聊聊?” 君奉雪步子微顿,敛眸转身走了出去。 正当悦宁溪准备请人入座,叶鹤之居然结印设下结界。 悦宁溪疑惑:“叶家主?” 然而叶鹤之忽然抬眸望来,同时,抬手成爪朝他扑来。 悦宁溪身影疾退,唇角隐晦荡起小小弧度。叶鹤之修为颇高,手飞快结印,映出淡芒,悦宁溪动作稍滞,察觉时,对方趁机摁住他肩膀,手势飞快画出一道符术,弹入他脑门。 灵术入体那刻,藏在意识深处的魂魄都被引动,蓝色灵球直飞出来。方才还面色带狠的叶鹤之忽然像是被点穴了般,整个定在原地。 悦宁溪眼眸清明刹那,一道剑意轰然而至,结界瞬间击碎。 君奉雪转瞬挡在悦宁溪身前,看了眼他,不发一言,直接朝叶鹤之冲了上去。 若比拼修为,叶鹤之多活了几百年,内息深厚,可偏偏君奉雪天赋极高,又是上古天道神使雪族血脉,剑意相抵,叶鹤之就撞飞出去,后退数步,呕出一口鲜血。 见叶鹤之那点生气也快被打没,悦宁溪急急忙忙拦下人。君奉雪刹住力道,望着被震退的叶鹤之,明显感觉压抑了怒气。 望着直喘气的叶鹤之,悦宁溪叹了口气,反手凝指抵在额前,将方才出现一瞬的蓝色光团托在掌心。 尽管重明记忆有些乱,魂魄不会说谎,若是弑主夺瞳,魂魄绝不能如此平静,这也是悦宁溪笃定叶鹤之没有杀心的原因。 当然若是要抢,那他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悦宁溪声音平稳道:“玄渊秘境那颗消失的兽瞳在你身上。” “无稽之谈。”叶鹤之皱眉,“若真在我身上,又岂会受制于人。” 寻常人的确会这么想,毕竟传闻拥有神力,可是能原地成仙。但悦宁溪留意到他眼底闪过一瞬犹疑,没多废话,催动魂魄,一抹灵光注入叶鹤之眉心。 “当初肯冒着被众人发现的可能也要救走他,这样人值得他托付。” 他这话让叶鹤之脸色微变。 翻涌在脑海里的画面,叶鹤之盯着悦宁溪良久,之前梦璃故意说出玄渊秘境,却从头到尾不知神力藏于眼瞳,有重明魂魄为证,似乎没理由不信。 肉身俱毁,想以血脉之力重塑神魂,唯有兽瞳。至于躯体,这世间怕也无人能承受得住神兽魂魄,除非...是曾经体内有一缕神力的他。 一旁君奉雪随意一扫,眸间没有半点两人打哑谜忽视他的不满。他一直都明白,对方身上很神秘,令人忍不住探寻,可一旦深入,又会消失得毫无预兆。 就连悦宁溪神情柔和看着那团蓝光,他都只能掩饰自己在意,装聋作哑。 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悦宁溪道:“若有瞳力相助,我必保百年内他必能复生。” 叶鹤之没有多说,在面前的青年眼中看出一种决然,他忽的目光一定,凝指在前,腹间金光焕发,与手里魂魄呼应。悦宁溪却震惊抬头:“你将兽瞳藏在自己丹府?!” 随着金芒散去,在半空汇聚成瞳,叶鹤之力竭闭上眼。他藏不住多久,身体也早已被瞳力反噬不成样子,何况梦璃似有所怀疑,如此甚好.... 在他倒下前,君奉雪快步上前,正要抬手灌入灵力时被阻止。悦宁溪做了个手势,他抬眼望去,就见半空那蓝色光芒与金色交融,其中洒落的星尘缓缓流进叶鹤之的身体。 须臾,叶鹤之衰竭的身体如枯木逢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生气。 两团翻涌的光芒释放出惊人的能量,天地引来了不小的震荡,百里雷霆压境,形成结界。君奉雪在此前,长臂一捞一人,撤离了阁内。 等这片刻光辉后,悦宁溪立马推开君奉雪,箭步冲进去,他环视一圈,就被定住目光。 屋顶被雷击击穿,阁内烟雾弥漫,正中央落地一颗....金蛋?! 这颗金蛋透着熟悉的气息,余晖中,悦宁溪盯着那蛋,表情略微呆滞。 “发生什么事了?” 庭外声音随着脚步纷踏而至,悦宁溪猛地回过神来,立马上前抱住金蛋。 “我来处理,在这等我。” 这时,君奉雪的声音响起。听到这声音,悦宁溪才没揣起蛋就跑。 这变故引起仙阁其他人注意,君奉雪去摆平,悦宁溪没料到叶鹤之竟用命元填补,尽管重塑顺利,叶鹤之这情况也不过是回光返照了。 他抱着金蛋发呆期间,叶鹤之也醒来。悦宁溪将人扶到廊道角落,心中有太多疑问,便问道:“魔族为何千方百计想得到重明瞳?” 狼冢听梦璃的意思,这叶家早在魔族的掌控中,不出所料,叶家旁支胆敢与本家叫嚣,这当中也有魔族的手笔。书里也说过叶初淮祖父只有一任妻子。 思绪间,叶鹤之语气平静道:“重明鸟拥有天地灵气,可令妖兽臣服畏惧,魔族几年来到处寻找上古妖兽,想必利用此进攻人界。之前我利用一缕瞳力炼制法器,唯有叶家直系可用,他们才信以为真。” “梦璃身上的辟邪珠?” 悦宁溪的话,让叶鹤之原本想说什么的话顿住,他惊愕道:“你怎知?” 悦宁溪没有回答,抬眸平静注视着叶鹤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前辈应当知悉。或许叶家尚有一丝利用价值,可若仙门败了,谁又能幸免于难?” 没多久,被召去解释的君奉雪也回来,安排叶鹤之后,这才过来与悦宁溪一起,两人走回霞峰。 “谢谢你。” 没想到君奉雪竟将此事揽在自己身上,连突破这种事都扯出来。想到方才因为担心,竟推开对方,悦宁溪脚下踢着小石子,有些内疚不自然。 青年君奉雪俊容晦涩,道:“你的事就是我事。” 沉默气氛四周弥漫许久,悦宁溪想到天一老人的嘱托,顿时有种无力感,他眸光沉了沉,说道:“等重明事了,我便会离开,这段时间多谢照顾了。” “什么?” 君奉雪听到这话,他猛地抬头,不明白。 或许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愿明白。 悦宁溪目光挪移至别处,不敢对上青年执着的眼神。 “换其他人,你亦会依赖....” “可那时没有别人。” 君奉雪像是着急澄清什么,“是你...” “有的。” 悦宁溪坚定地打断君奉雪,缓缓提步下台阶,平静道:“你曾忘记足以证明这并非难事。何况,据我所知,无情道乃是最接近天道之路,若牵扯过多,渡劫也会有不少麻烦吧。”他心不忍,却还是轻轻颔首:“我不想被牵连进莫名的因果中。” 君奉雪唇瓣翕动,他茫然看着眼前人,“你是因为我修无情道...还是不信我?” 知道玄天镜真相,或许让他有那么一瞬难以接受,可这两日想了许多,既然两人都忘记,那想起未必是好事,他的出现已经改变君奉雪仙阁之路,这也不知好坏。 若他的离开,能改变仙阁未来,天一老人不会死,宁线衣能活,云意云诗的家乡不会被魔物践踏....悦宁溪清楚自己的未来,回到这里也不过是想尽力保全身边的人。 静默片刻,悦宁溪不打算与对方讨论这件事,转身同时,也甩下一句话。 “你想这么认为,就是吧。” 他转身毫不留念,君奉雪却十分害怕这个转身,他抬了抬手,只能触及那半分衣袖,眼睁睁看着那抹白色身影消失。 过了好久,指尖那抹温度也彻底抹去,道心不稳带来的反噬让他微微有些恍惚。 不在意么,怎么可能。 君奉雪身形摇晃,克制住自己没去找悦宁溪,而是拖着身体,朝着主峰大殿而去。 * 金蛋太过惹眼,正好皓雪庭清静,悦宁溪将其留在那里,正当他想找天一老人履行诺言,就听说叶鹤之找了天一老人,两人密谈出来后,宁线衣就被指派护送前者回南境叶家。 或许叶鹤之来仙阁前就考虑清楚,这样宁线衣也不在阁内,他也可以安心离开。 谁知,君奉雪被罚了。 他以为是重明那件事被发现,急匆匆赶过去,九大长老也都在。听弟子沸沸扬扬说,是君奉雪忤逆了阁主,惹得他师尊动怒,还受了戒鞭。 广场吵吵闹闹,很快就有人发现他。悦宁溪从他们瞧来的眼神里,感觉到一种莫名压抑。 长老们互相看了一眼,沉默散开。唯有鹤老留在原地,悦宁溪偷偷注意那紧闭的殿门,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少阁主要转道。” 鹤老突然开口,悦宁溪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问道;“什么?” “见过他剑术天赋,都觉得是修无情剑道的好苗子。”鹤老看着他,语气里不乏有些恨铁不成钢,“无情道讲究人剑合一,可他竟说天道无情,万物有情方成大爱。” “当初他拖着未愈的身体找遍了整个太行山,连阁主的话都听不进去。这孩子从小就执拗,一旦自己决定的事,谁也无法改变。” 鹤老目光深沉:“可你却跟他说那样的话。” 等等..这不是你们阁主交代的么,让他解决带来的因果影响,如今倒成他的错?即要他当这个坏人,又要指手画脚,这就不道德了。 悦宁溪想反驳,却见鹤老厉眼盯着他看。 “你竟什么都不知?” 鹤老说着,神情颇有几分心寒,随即拂袖同其他人离开。 悦宁溪面露错愕。 他该知道什么? 【悦宁溪:永远不要轻易相信一个男人,特别是修无情道的。 君奉雪:....】 [爆哭]该死的存稿箱…又给我设置错了,每天一更,结果空了一天,[让我康康]所以今天是两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4章 雪族心魔 第65章 转道正心 仙阁禁地。 主峰密林深处,隐藏着古老地脉,蕴含着天地灵力,同时也是仙阁结界最坚固地方。 见君奉雪还跪在地上,天一老人即心疼,又生气。 “师尊。”君奉雪垂着眼睫,喃喃开口:“您说万物自然,随顺,只求不违心,可我的心还是偏了。” “这不是让你别偏?” 天一老人刚要反驳,他又看见君奉雪身上自罚的戒鞭,比起震惊眼中只有修炼的徒弟突然开窍,随之而来是放弃所修之道,他都不知说什么好。 “奉雪啊...” 瞧着神色平静的君奉雪,天一老人心里忐忑,想说点什么,可又怕惹徒弟更加坚定。 修炼道上每人都有属于自己道,道心之坚关乎着修道之路,身体与灵魂之间的灵契,而转道,代表背弃,天道不容,故而转道者会遭受万道雷轰击,每一道都直击灵魂,痛不欲生,几乎无人能抗到最后,多数都在后悔中自取灭亡。 稍有差池,神魂俱灭。哪怕通过考验,修为必损,再也恢复不到原来根基。当初怕雪族血脉会给君奉雪带来毁灭打击,方让其择选这与天道缔结更深的无情道,如今这般,当初还不如选别的路。 这小徒弟身世本就苦,天一老人不愿徒弟做出令自己将来后悔的事。 君奉雪却道:“我也曾恨过自己。” 那段被他遗忘的过往,那个存在他梦境的模糊身影。 “是他将岌岌可危的我拉回,怎会无足轻重...”君奉雪抬头看向深幽的天幕,嗓音有些沉哑,绝望里裹挟着一股子入骨的执拗,“我不能忘记的。” 天一老人看着君奉雪眼瞳深处的偏执,二来也担心他身体会承受不住。他就这两徒弟,大徒弟不喜被束缚,立志像云般逍遥游历世间,眼看小徒弟终有所成,结果....他只想将人稳住,万一发生,打昏再说。 可君奉雪一动不动,反而抬眼看他。 须臾,他轻笑。 “来不及了,师尊。” “什么!” 天一老人惊骇,猛地抬头,天穹云层聚集,带动整座山的灵气。 天幕仿佛被紫黑色雷霆包围起来,隐约可见闪烁的光影,然而君奉雪却拔剑插入跟前,拂衣端坐,平静闭上眼睛,任由四周灵气化作雷电,将他锁在原地。 天一老人发现时,他的身体灵气已经在翻涌着。 “这孩子!...难怪说有事要到这里说,你是打定主意,无论为师说什么都没用是吧!” 天一老人的怒喝穿透结界,君奉雪沉默不言,可仔细看,放在膝盖攥紧的手,手背青筋暴起。 怕吗? 与当年不同,如今这条路,要如何走皆由他。 是何时意识到对方于自己很重要,或许在山洞,留恋对方熟悉的温柔,或许更早...被追杀时对方依然没放弃自己。那时候,他真的期待今后再也不会一个人。 那是他为数不多最珍贵的回忆...怎会不在意。 纵使他百般不愿忘,可只要他抗拒,必会与天道之路相悖。 脑海中隐隐有个声音提醒着他:“是啊他那般好,是你先背弃那段过往,又有什么脸面留在他身边呢。” 不,他也不想忘的。 心魔成形那瞬,云霄紫电,从天而降,方圆十里灵力皆散。 天一老人慌乱布下结界,企图为君奉雪抗下几道,可雷电犹如龙卷风席卷,击溃那刚形成的屏障。而君奉雪,雷鞭一遍遍割开他血肉。 大片血雾弥漫,他身上法光微弱,却捏紧拳头,死死盯着上方。 雷云仿佛感觉到他的挑衅,忽然聚集了所有紫雷,似带千钧之力的力道,直劈而出,就连天一老人都来不及反应。 整个太行山宛如末日降临,这程度,太行山外都可能察觉。 仙阁早些察觉动静,护山结界都落下,此刻悦宁溪站在霞峰,瞧着那片被黑云笼罩的地方,听着不远处弟子议论纷纷。 这么大动静? 本觉得自己可以狠下心来,可当回想鹤老的话,悦宁溪心终是忍不住动了。 怨是有的,难过也是真的,可一想到对方三番五次舍命相救,他放不下,亦是真的。 禁地早被九大长老封锁,从结界内汹涌的灵力撞击,就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事情。 “快,阁主与少阁主还在里头。”二长老抬手护持结界,一边冲着其他人喊:“所有能动了,立马调动弟子前来支援。” 他一转头,就看到正好赶到的悦宁溪,脸色立马黑了下去,“非我阁内弟子,速速离开此地。” 悦宁溪没有应声,而是抬眼看向远处天雷。二长老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似乎还想说什么,旁边的鹤老冲他摇摇头。 突然,天雷声势比前几波威力浩大,结界迸裂出数道缝隙。 九大长老见状,紧张看向雷霆上方,还没来得及多想,磅礴的灵压狠狠撞击,结界应声破裂,长老们纷纷祭出法器,此时一道身影偷偷从裂开的结界闪进去,正好被悦宁溪看到。 悦宁溪想都没想,趁着结界快被法器修复,他纵身一跃,也众人惊呼中跟着进到结界内。 外界雷声炸响,隐约感到周遭灵压逐渐攀升。也不知君奉雪道心出了什么差错,还是因他雪族之身,这结界瞧着愈发瘆人,悦宁溪满脸震惊。 没等他缓过神来,一道凌厉红光飞射而来。 本能让悦宁溪侧身闪避,可那红光旋转一圈,又疾驰而来。 他手上不得不凝出剑气,惊疑不定喝道:“是谁?” 茫茫林中,响起一道低不可闻的冷嗤。 “被发现了。” 这一声极轻,悦宁溪却整个人都被震住了。 是那个人。 可没等他反应,数道血光飞影突袭。 悦宁溪本能疾退,拉开距离,等他抬眼看去,就见一名身穿仙阁服饰的弟子缓缓站直。 他的眼瞳发黑,几乎对上视线时,悦宁溪忽的察觉魔气,他手握剑灵立于面前,口念剑诀,不消时,那弟子脚下陡然多出一个阵法,华光冲天而起,将人罩在里头。 可那人不见慌张,反而十分悠然自若。 剑阵忽然异动,无数黑气猛蹿,悦宁溪一瞧,立马回身就逃。法阵转眼破碎,那弟子似乎叹了口气:“小小法阵就想困住本座——” 他抬手轻轻一落,红光顿化一条条藤鞭,朝着悦宁溪张牙舞爪而来。 身后传来那人含笑的声音,“就罚你,成为本座下一个傀儡。” 魔化的藤鞭疾冲,适时一道紫雷余力降落,猛地一轰,突袭的魔气被劈散,悦宁溪往旁边一跃,旋即斩出一剑,与迎面而来的血色光刃相撞。 金属般的声响,伴随弧光在两人之间炸开,悦宁溪被这股巨力轰飞。 等他从地上起身,这才发现四周血雾几乎浓厚到看不清视野,比之前,愈发感觉到压抑,寂静得可怕。 也就是在他四下张望时,一只血手突兀而来,扣住他肩膀,往后拽去。 与此同时,红刃的刺眼光芒自他眼睫擦过,悦宁溪也撞进一堵怀抱。 那一下,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像是置身与血池中,又夹杂着熟悉的气息,他不可置信看去,就见面色白得不正常的君奉雪,凌厉的侧脸沾染少许血迹。 悦宁溪刚张口,君奉雪眼眸微动,顷刻间将他甩了出去。 他的动作极快,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迫近。几乎同一时刻,雷光轰下,磅礴的冲击径直落在那踉跄的身影上,顿时,血雾溅射。 悦宁溪在半空翻身落地后,立马抬头看去。 青年趴在地上,可那双眸子却看着他,眼神里似如释重负。 悦宁溪正要冲上去,然而,一道身影落在面前,伸手止住他的去势。 “你现在过去,只会一起劈。” 天一老人沉重声音响起来,“怕连累到你,他连法诀都顾不得挡。” 明明隔着结界,可他依然能看清那道道鞭笞在对方身上的雷电。悦宁溪以为自己心能坚硬些,可事实上,他的心脏疼得蜷缩起来。 雷霆一道接一道,根本没有给人歇口气的机会。 旁边的天一老人也于心不忍,刚侧过身去,就突地见悦宁溪猛冲过去。猛劲拍在结界,只是荡起一层涟漪,悦宁溪咬着牙大声道:“你是他师尊,难道眼睁睁看着他送死!” “若能救,又岂会在此看着。” 天一老人负手而立,雷光闪烁中,他的背脊微微颤抖着。 “啊!” 悦宁溪力竭坐在地上,目光聚集手背的那几颗晶莹,竟有些讶异,喉间猩甜的苦涩无声吞咽。 难以言喻的痛意,在他心底深处翻涌,如同潮水般汹涌,直至四肢百骸,这一刻,他竟觉得这两人的身影重合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雷终于停止。 雷云散去,灵雨空降,融化了结界,唯有那深坑中,尘嚣弥漫。 悦宁溪抬起那双微微发红的眼睛,愣愣看向那被这场雷劫打出巨坑的位置。天一老人最先反应过来,朝那深坑闪去:“小徒弟!” 然而这时,一道华光冲天破开血雾,四周灵雨似乎凝滞了一瞬。 天一老人脚急刹车。 不过须臾,细雨再次飘落。 悦宁溪从地面踉跄起身,急急朝着深坑跑去:“怎样了...” 尘埃被灵雨冲刷,月光流照,照亮坑内站得笔直的身影。 他缓缓抬起头,逐渐露出那凌厉的轮廓,衣袍几乎衣不遮体,一向整洁的发冠也不知所踪,青丝散落两侧。 幽幽眼神在落在悦宁溪脸上的泪光时,一抹异样的红光出现在君奉雪眸底。 只是,还没来得及凝聚,瞳孔里映着的身影蓦地朝他扑来。君奉雪整个人都被抱住,而抱住他的人却浑身颤抖着。 “你....” 君奉雪冰眸里只剩茫然,微微侧首,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抬起手,笨拙安抚着悦宁溪的背,“没事了..” 耳边响起低沉的嗓音,悦宁溪恍惚将他当成那个严厉又温柔的师尊。 “果然是骗子...” 声音很低,有些沙哑,但君奉雪还是听到了。 悦宁溪哭了,意识到的瞬间,君奉雪浑身一震。 他忽然轻声道:“别哭。” 悦宁溪身形顿了顿,须臾,猛地后退。 四目相对,君奉雪整个人很狼狈,目光却极其平静。 “我不会再忘了。” 他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语气沉又稳。 如果注定孤独他无怨无悔,可不能再给他一丝光明,又收回。无数深夜徘徊在他梦中的身影,始终触不及不到,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几乎让他每回噩梦惊醒。 天雷劈时,梦境好像成了现实,他出现,又要消失。 这一回,他决不能忘。 他本就在深渊,无论如何都要爬过那荆棘之山,区区天道,又如何。 雨滴自两人脸庞落下,青年眸间光影如碎星,闪动着耀眼的信念,令悦宁溪沉默。 不是骂不出口,而是君奉雪整个人几乎压在他身上,好似抓住最后一片浮木,即便眼神涣散,也不愿放手。 温热溅在脸上那一刻,悦宁溪脑子一片空白。 就连君奉雪彻底失去意识都不知道,最后天一老人看不过去,在君奉雪后背拍了掌,给了些灵力稳住气息。 不远处扬起火光,是仙阁其他人找来了。 这场闹剧最后天一老人出面收拾,他让悦宁溪先带君奉雪回去,又去安抚惊惶的众人,等一切处理妥当后,赶来时天色已蒙蒙亮。 天一老人神色凝重从房间出来,看向往他这边走的悦宁溪,摇了摇头。 悦宁溪惊道:“他...” 天一老人看了眼屋内,眼神露出几分心疼,转眸过来,示意悦宁溪跟上。 怕再生变故,君奉雪从霞峰搬到主峰,这边弟子皆是阁主亲信,外人应很难接近。悦宁溪心绪百转,就听到前面的天一老人说道:“奉雪情况,还望少侠能保密。” “好。”悦宁溪想了想,“在结界里,我还遇到另一个人。” 天一老人没有回头,平静回声:“七长老弟子尸体被人抛在后山。” 听到这,悦宁溪就明白对方也遇见,或许这才是那人没有得逞原因。可仙阁皆有用魂血所炼制的魂牌,若夺舍很快就会被人发现的,何况身为少主的君奉雪。 原本他就隐约有些猜测,能算计原著中的君奉雪,绝非等闲之辈。 北冥魔君睿沧凌,一个在原著中美美隐身的人物。 即便九渊河封印还在,悦宁溪如今回想,北冥枯骨岭以及苍木古境,还有叶家都是他的手笔,甚至重明云意之死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悦宁溪沉浸在心事上,也没注意跟天一老人走进哪个地方。 直到进去后,才发现竟是仙阁藏书阁。 就在他疑惑间,天一老人伸手按在烛台,咔嗒轻响,面前书架缓缓拉开,一条黢黑的通道出现。在仙阁那么久,悦宁溪自然知道这密道。 天一老人侧首看了眼悦宁溪。两人一起走进地下。这暗室灯火明亮,石壁蔓延着许多符文,每个书格看似平凡却有缜密的术法保护,悦宁溪不着痕迹从上面扫过,最后目光落在走至中央案桌前坐下的天一老人。 “久远前,”天一老人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穿透身体的力量,“一支域外的异族随着陨石落入荒地,他们天生异能,自称魔星族。他们的魔君残忍无道,视其他种族为蝼蚁,所率领一支魔兽骁勇无敌,所到之处魔息冲天,久而久之地脉受影响,地气流失。” 刚坐下,悦宁溪闻言猛地抬头。 不知怎么,他想到盘龙峡见到那群镇魔兽... 案前的纸灯摇曳,悦宁溪按捺住心头震惊,道:“人界地势广袤,北冥魔族若想进攻与仙门对抗,单单那支魔兽只怕无功而返。” “三百年前老夫曾与魔君交手,多亏诸位宗主相助,魔族退回北冥,此后家师与各派德高望重前辈联合,在盘龙峡设下结界,防止魔族突袭。” “血晶术是他独门之招。”天一老人似乎没察觉,目光悠长说起曾经过往。 悦宁溪顾不得诧异,道:“他们知道盘龙峡结界破除之法?” 天一老人没说话。 良久,他神情复杂看向悦宁溪,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其实今日叫少侠来,是有事想托...” 一听这话,悦宁溪放在案桌的手一抖,当即立断拒绝道:“托不得托不得,在下能力有限。” 君奉雪转道历历在目,他可不想再接什么麻烦事。 “少侠误会了。” 天一老人被他一通抢先弄得尴尬,他勉强笑了笑,“奉雪情况你知晓,魔族意图还未知,留在仙阁安然未定,老夫想你与奉雪前往故友之地医治他根基。” “可他伤势未愈,”悦宁溪迟疑,“万一遇到什么事...” “事关苍生,老夫也不瞒你,奉雪若修为未复,等待他必将是万劫不复,”天一老人打断他,神色严肃几分,“你当初送他来不就希望他能保护自己。” “我就是因为护不了他才送...”意识说漏嘴,悦宁溪猛地起身,“阁主还是另托人吧。” 见悦宁溪想离开,天一老人忽然开口:“即便是神识强大如魔君,想要毫无痕迹夺舍人也极难。何况纵使天赋异禀,短短几年,也不可能如此运用自如,种种迹象表明,你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可...你对仙阁似乎很熟悉?” 闻言,悦宁溪僵住步子。 【采访中—— 不重要的人:请问两次被雷劈感觉如何? 君奉雪:..... 不重要的人:...(相视无言)那我们有请小悦同学来... 君奉雪:高兴开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5章 转道正心 第66章 结伴求医 天一老人平静开口:“老夫不想为难小辈,老夫不想看到徒弟多年努力毁于一旦,身为仙阁之主,亦不想让魔族有机可乘,生灵涂炭。” 说着,天一老人起身,“仙阁需要他,苍生需要他,成为护界人是奉雪的天命,唯有如此他方能从天道活下来。”他慢慢朝着悦宁溪方向微俯下身,“请少侠看在众多无辜者上,助他渡过此难关。” 案桌前背脊弯曲的老者,悦宁溪默默回过头,他承认自己太心软,而往往心软的人都没有好事。 好久,他深吸口气道:“先说好,这是最后一件。” 藏书阁出来,悦宁溪一抬头就看到天边的旭日。如今君奉雪根基毁了,但他知道,一切都会没事的。 可这日子究竟还有多久呢,重明血脉重塑事了,如今只剩云意,堂堂仙门第一强者,该也不会去为难个小弟子吧,想回去将魂魄与秘术交给慕雅琴她们...但一旦他离开玄天镜,想必会立即被拿下处决吧。 若是若是...他真改变过往,那重明与云意是否不会遇到那种事,他身边人也不会长久遇到不公。 悦宁溪胡思乱想,不知不觉走回霞峰。 他刚推开门,眼前一团黑影突袭,整个人像被套进一麻袋里,颠簸过后,就被丢进某个地方。 当眼前亮起,他已然身在一辆马车里。 悦宁溪手指刚捏出剑诀,下意识觉得不对劲,扭头一看,就见角落茫然的君奉雪。 车内燃着安神的香炉,案几前放着一封卷轴,悦宁溪手指刚碰到,天一老人的声音就在他脑海里响起。 “此去路途遥远,这辆神驹日行千里,相信不日你们便可到达地方,老夫已通知附近弟子赶去相助,奉雪就交给少侠,望好。” 悦宁溪脸渐渐黑下,一下子捏紧那份卷轴。 名门正派就不能靠谱点!连这种事都要搞突袭,是多怕他反悔?! 悦宁溪憋着口气,随意坐下,而君奉雪则眼巴巴看着他。 瞧着似乎还在床上裹着被子就被丢来的君奉雪,悦宁溪暗暗骂了声,勉强平复心情道:“我们要去找一个人。” “什么人?” 君奉雪有些震惊,“师尊为何没对我说?” 问你师尊去啊。 说来也巧,卷轴路线竟是通往南境,南境能医治君奉雪,又能得天一老人相托,悦宁溪想不出第二个。 窗外景色飞掠,悦宁溪看了面露狐疑的君奉雪片刻,将旁边的衣服丢过去,同时忍不住开口:“就因那几句话?幼不幼稚。” 那时真的要吓死他了。 “那你呢?”君奉雪抬眸望来,突然开口:“为何来找我?” 不给悦宁溪逃避的机会,他目光如炬。悦宁溪有些烦躁挪开目光,吞吐道:“我...那日喝了点酒,脑子有点迷糊了。” “你骗我。” 君奉雪眸光如旧,语气没有半点情绪,“曾经你说今后会护我,也是骗我的...” 悦宁溪刚要辩解,车外突然震了一下。 “...没想到,秋公子原来是渣男啊。” 楚云湛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 悦宁溪倏地撩开帘子,车外扯着缰绳的楚云湛回头,他隐约夹杂着几分同情瞥了眼角落君奉雪,又带着几分愤然对上愕然的他。 “....” 悦宁溪一时无语凝噎。 渣你妹。 忽然灵驹扬蹄,车速飙快,他身子骤然往后仰去,那一瞬间感觉腰间缠上来一只手臂。 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第二次颠簸随即而来。一连几番后,悦宁溪与君奉雪两人被摇到角落,被褥外衣什么都盖在一起。 悦宁溪好不容易挣扎掀开,就看到眼神似有些鄙夷的灵驹,正在安抚的楚云湛低头嘀咕了几声:“奇怪,阁主这灵驹通人性,平日挺温顺的。” 还不是因为你乱说话! 悦宁溪一动,立马感受到身后。 身后那只手臂穿过身前按在他腹间,牢牢稳住他,君奉雪没说话,却让人无法忽视那靠得极近的炙热气息。 他缓了缓神,手慌脚乱抓住固定的案几,连滚带爬远离那一方。 悦宁溪支支吾吾道:“没...没事吧?” 君奉雪摇摇头,低头整理狼藉。 悦宁溪轻轻喘口气,多看去一眼,蓦然,他目光顿住。对方一向一丝不苟,这会衣袍松松垮垮,喉结往下锁骨与胸肌,似乎都被蹭得莫名微红。 不对这情景,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四周一下子变得闷热起来,悦宁溪耳垂都有些发烫,不敢再往那方向看。 他头也没回道:“我、我去外面透透气。” 这会功夫,君奉雪连外衣都穿好了,悦宁溪却像见鬼一般蹿了出去。 “秋公子,外面有我就够了...” “闭嘴。” 听着外面两人的声音,君奉雪微抬起眼,自摇晃的车帘缝隙间,见悦宁溪与楚云湛肩并肩挤在一起。 ....近得过分。 他目光微顿,车外悦宁溪似乎感知,侧首过来,两人目光短暂一碰,悦宁溪极快挪开了,又与楚云湛说话去。 君奉雪沉沉呼出气息,长睫垂落眼睑。 连续两日,悦宁溪都不敢进到车内与君奉雪独处。楚云湛满脸好奇,忍不住打听起来,“你跟少主发生什么事?” “不知道你就说我渣男?” 悦宁溪白了他一眼。谁知年轻的楚云湛还真八卦,竟认真道:“我曾在宁师姐话本里看过,她说被渣过的人经典话语。不过放心,即便你是渣男,少主也不会打你的。” “但宁师姐就不知道,她当时可是很气愤的...” 瞧他叨叨絮絮,悦宁溪很怀疑究竟明不明白这两字的意思,干脆放弃与他在讨论这话题。 没过多久,楚云湛腰间仙阁玉牌亮了亮,他想都没想就将灵驹缰绳塞到悦宁溪手里,并道:“有弟子发出求助信号,我去前方看看情况。” 悦宁溪嘴里那句“我去”还没出口,人影踏剑飞窜消失了。 这下不又剩下他跟君奉雪两人了么?他喉结微动,缓缓看了眼身后车帘。 “云湛一向如此,非你之故。” 车里蓦地响起君奉雪的声音,悦宁溪动作一顿。 楚云湛是君奉雪的玩伴,亦是少阁主贴身护卫,这种开道事情,早见惯不怪,可君奉雪这么一解释,倒令人遐想。 他不由道:“我这不是怕他有危险么?” “不会。”君奉雪声音淡淡,“他会跑。” 这话说谁不会跑似的。在仙山,是谁差点发脾气责怪他乱走的?然而静默片刻,车里静悄悄的。 大概是此前一直是对方在说,如今不开口,悦宁溪莫名有些不习惯。 须臾,悦宁溪轻轻撩开帘子一角,谁知刚撩开,就撞上近在迟尺的浅淡眸子。君奉雪神色如常,无奈又抱歉地扯了扯唇角道:“车里...闷。” 恍惚中,悦宁溪似乎看到一只可怜的金毛。 别说他本就愧疚,换做任何一个人,都舍不得这张脸委屈。 未见拒绝,君奉雪煞白的脸色好转了些,唇边都荡开淡淡的涟漪,悦宁溪狐疑看了一眼,恰逢灵驹叫了声,他连忙正身扯着缰绳,而此时身后又有细微声响,君奉雪又挪近些,几乎半个身子要到外面。 原以为会尴尬,可一路两人倒也没怎么说话,就在他们停在一处城郊不久后,楚云湛传音而至—— “宁师姐留下暗讯,我去瞧瞧,少主与秋公子先行,前方已打点妥当。” 这条路是通往南境,莫非护送叶鹤之有变故?悦宁溪暗自思索间,身前篝火晃荡,君奉雪从马车下来,坐到身旁,他回过身来,立马道:“怎么下来了?夜里寒气重。” 如今君奉雪没有修为,身体自比不上灵力充沛时,是会感到疲累的。 君奉雪盯着他神情,半响,他道:“去找师姐吧。” 悦宁溪微微一愣,疑问的眼神看向他。 以前,君奉雪会第一时间去找,即便有旁人,也是自信护得住。可如今他只是拖累....尽管悦宁溪掩饰很好,但他也知道对方为何心神不宁。 悦宁溪摇头道:“再等等吧。” 可君奉雪语气极为认真:“师姐若需人手,必定是很麻烦的事。” 气氛再次陷入肃静。 悦宁溪一方面想要改变过往,又怕引来天道,这些日子压在心头的事一桩接一桩,在这里他孤立无援,想要帮手,对方无疑是最好的。 “你信我吗?” 听到悦宁溪这话,君奉雪毫不迟疑点头。 悦宁溪目光盯着他许久,“今后无论遇见哪个魔族,都不要让他接近宁线衣。” 算算时间,魔族盯上仙阁,离盘龙峡阵图被盗也没多久。上次若不是他无心分神,宁线衣离开仙阁就该提醒她,但既然事已发生,多说也无益。 君奉雪先是一愣,旋即也正了脸色,问道:“他会对师姐不利?” 是对整个人界不利。无论那魔族是否刻意接近宁线衣,盗走阵图必是熟悉仙阁布防的人,必定是能接近阁内要重之地。 不是他不信宁线衣人品,而是这个世间太多利益趋势。 悦宁溪点了点头,君奉雪立即回道:“我知道了。” 说不清是怎样的感觉,看着那冰眸里的信任,悦宁溪内心思绪万千,失忆前的君奉雪纵使毒舌,可在庆典时,也是给他信任。 怕被看出什么来,悦宁溪强行压下心中那片惆怅,而后道:“还有你,别老是喜欢将事情闷在心里,明明身边那么多人在乎你,知道你不想别人担心,可有时也要顾及自己。” “在爱别人之前,要学会自爱。” 君奉雪眸间微光倾动。 而见人竟走神,悦宁溪一把勾住他肩膀,凑近道:“你在听吗?” 君奉雪艰难别开目光,点头应了声。 他神色看不出任何,和平时也没有半点不同。非要说的话...悦宁溪瞥了眼那仿佛滴血的耳根,眨了眨眼,寻思着九月的天似乎也没那么燥热,甚至夜里微凉。 莫不是着凉了?! “我先回...”君奉雪垂着眼睫,急着想回车内,然而后颈便被一道轻柔的力量轻握住。他眼底的诧异未全露,那张扰人心扉的面容陡然在眸底放大,火光摇曳,光影之间悦宁溪微凉的额头就贴了过来。 淡淡的果香伴随那乱扫的绺发丝扫过他的鼻尖、唇角,神秘而诱人,君奉雪双眸逐渐睁大,呼吸一滞。 “没发烧啊?”悦宁溪还没意识对方还在发怔,又用手试了试,叮嘱道:“多注意身体啊,落下病根可不是闹….” 他的话还没说完,君奉雪几乎弹射起步,悦宁溪皱了下眉,然而手刚动,对方肉眼可见慌乱,还差点被绊到,踉跄几下才稳住。 “我要睡了。” 在悦宁溪诧异目光下,君奉雪四肢僵硬跑向灵驹旁。 灵驹前蹄不安地走动了两下,君奉雪抬手安抚两下,犹豫片刻,转身进车内。 少顷又不放心,偷偷掀开帘子。 他看着正在篝火旁的悦宁溪,脑海中,想起对方凑近时的脸庞。 心中默念起清心咒,可这熟练于心的法咒,与脑海中交叠的身影以及暗香中,似乎起不了多大作用。 ...爱别人么。 君奉雪微微侧头,指尖却在无意识轻轻抠紧相叠的外袍。 抵达南境边界。 天微亮时他们就进城了,灵驹被君奉雪收走,如今抵达楚云湛指示的城镇,两人入城,找到楚云湛那间客栈。 悦宁溪没等到楚云湛归来,却听到算不上好的消息。 近日来,魔族不断骚扰,周边诡谲事情多起来,譬如城郊一入夜,就有大片雾气席卷整片密林,弄得周边人心惶惶。而楚云湛似乎也去了这片城郊,是巧合吗? 城郊雾气二月就有,而此城不繁华,自建的巡逻队却早于此前,听说是有群山贼作乱,况且在雾气发生后,他们仍旧夜里行动。 悦宁溪坐在窗前桌,指腹不停摩挲着杯身,君奉雪目光看了许久,他迟疑片刻,终是拿出他师尊交予的法器,轻声开口:“你打算如何?” “城内护卫应是与城郊有关,可街道谈论那强掳年轻姑娘的山贼却不一定有关。”悦宁溪想了下,“不如先去会会那群熟悉环境的山贼...” 闻言君奉雪抿了抿唇,一把揪住悦宁溪袖袍。 “我同你一块去。” ...跟那时候雪地里一样。 悦宁溪忽然了然,他笑道:“没想撇下你,万一留在这里出事,你师姐师尊不得天涯海角追我。” 君奉雪缓声道:“你不生气?” “生气干嘛,你这任性的脾气不都习惯了…” 悦宁溪的后半句说得极低,站在他面前的君奉雪依稀只听见习惯两字,他顿了顿,平淡道:“我没有任性。” 听他这么说,悦宁溪莫名有些好笑。 每个人都拥有莫名自尊心,以往身份对调换做谁心里肯定会有落差。 黑幕林中,月光流照,除了偶尔夜风拂过树叶簌簌之声,给人一种不甚真实的幽静。 此刻君奉雪倚靠大树,出神般地望着某个方向。一炷香后,稠密灌木丛旁,白衣轻纱云袖的‘女子’款款而出。 青丝发带,水云簪藏发间,白银额间印记栩栩如生,唇瓣不点自红,悦宁溪本就生地白净,如此打扮若是不出声以及他不刻意掩盖的喉结,恐怕无人知晓底下是一具男儿身。 君奉雪嗓子一紧,手指也下意识地蜷缩在侧,眼睛愣是移动不开,眸间皆是那人。 可惜,这副美画并没有静止太久。 墨色夜影,悦宁溪刚迈脚,就被过长的裙摆绊得踉跄,而后他啧了一声,双手豪迈提起裙摆,大摇大摆地向他走来,硬生生打破了这精灵般的一幕。 此时君奉雪忙不迭地转开视线,等人走近,他迟疑问道:“如何?” 悦宁溪道:“…别提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在城中听闻此事后,悦宁溪本想对付这群山贼的,可奈何对方似乎只要姑娘出现才会现身,而君奉雪没有修为,做为诱饵也不太合适,时间紧迫,他只好亲自上阵。 亏他还故意在山贼可能出现的地方晃了许久。 老实说,悦宁溪也觉得怪别扭,明目张胆穿女装,重要的是还在这人面前,突然间有种世界到头的赶脚。 尴尬归尴尬,为今只能往深处看看。悦宁溪敛回心神,正要开口,见君奉雪那张白净俊俏的脸庞,忽然沉思起来。 趁着君奉雪不敢看来,他掏出瓶东西来,拔了红色塞子,往里抠出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就往躲闪目光的人偷袭而去。岂知君奉雪半点没有察觉,竟真给他偷袭成功。 一股冰凉从脸颊蔓延开来,君奉雪清楚地感受到在他脸上作威作福的手,清冷瑰丽的面容短暂出现龟裂。 “…好丑啊。” 传入耳边的笑声明媚肆意,意外与小时候捉弄他的青年相叠,君奉雪长睫微颤,如墨面容柔和下来,眼底暗藏几分纵容。 “生气了?”悦宁溪指腹还沾有那黑乎乎的东西,顿住了。 他记得君奉雪这洁癖时好时坏,而且非常讨厌和别人身体接触,之前睡在他旁边都见他僵成一块石头。 君奉雪没说话,目不斜视地走了。 “哎,你这样就过分了…”悦宁溪恶人先告状,提着裙摆想追上去,可没走两步裙摆又阻自己的步伐,气得他想一剑将裙摆割了。 等抬头,就看到君奉雪将灵驹放出来,从它身上包裹拿出什么东西,然后就朝他走来。 悦宁溪站在原地没动,等着人走近,而君奉雪微微垂着眸,月光照在两人身上。 他还不及诧异,下一刻,君奉雪蹲下身,手握着短刃,从他手中接过衣裙,打量了几番,从脚踝处慢慢、细细地挑开。 他的神情仿佛是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舞,那几层繁琐布料瞬间自刃锋下落在脚边,没过一会,过长裙摆被君奉雪割成适中的长度。 悦宁溪抬了抬腿,来回踱步,他惊喜抬头,而君奉雪正失神地盯着那半扬的裙摆。 “嘿!” 被他这么一晃,再走神的人也会被吓得回神的。可君奉雪眸色微动,面不改色地将短刃|插|鞘,收回怀中,淡淡说了声:“走吧,万一被发现就麻烦了。” 悦宁溪忙不迭点头,刚迈开腿猛地觉得哪里不对,感觉刚刚君奉雪说话的语气跟他师尊一模一样,明明现在是他比较年长才对。 他跑上前,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人,“你现在都不叫哥哥了?” “....我” 君奉雪正要开口,忽然悦宁溪唇角笑意骤失。 【君奉雪:莫名想罚某人跑操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6章 结伴求医 第67章 一叶障目 前方树影婆娑,有群人被挂在树上,身影几乎树影融合,几张猥琐或狰狞的脸隐在叶后。两人缓步来到面前,发现他们身上有仙阁符咒的痕迹,悦宁溪诧异道:“是楚云湛还是宁姑娘?” “感觉像师姐作风。” 君奉雪看了眼,他瞧这伙人装备与城内打听到山贼符合,若是宁线衣做的,除非当时还发生什么令她无法顾及的事,才会将刚制服的山贼留在此地。 稠密树叶林间越昏暗,山雾飘渺似沼气般,难辨远方之景,不知从什么时候也渐渐地浓起来。 忽然,悦宁溪将君奉雪拽至身后,又盯着前方。 远处朦胧雾间隐似闪烁火光,等他们凝神定睛,又觉得那红光似乎是寻常的火苗?! 他俩相视一眼,快步追着火焰而去,等追出浓雾,一间间农家小屋矗立在密林深处,类似村口的地方,细水溪流的声音若隐若现。 依林近水,倒是不错,若没有数十名壮汉拿着棍子锄头火把,凶神恶煞地对着他们会更好一点。 多年常驻北冥,悦宁溪一眼就知这些人不是魔族,亦非邪祟,因此才觉得奇怪。 可能将他们当成外来敌,这些人颇为凶神恶煞,隐约夹杂一种惧正盯着他们。悦宁溪收起剑气,作揖歉然道:“各位请冷静....” 然而他忘记一件重要的事。 村民最初愕然,随后却活像悦宁溪身上有什么病菌,唰的一下退开。悦宁溪正要辩解一下,正值此时,一名衣衫破旧的老者缓缓走出。 “村长!这人男不男女不女,就算不是那只东西变的,也是个变态。” 那名壮汉一副笃定的模样,令悦宁溪唇角挂着的笑抽搐了下。老者迈着蹒跚的步子,身旁有名妇人扶着他,在火把的照映下,前者瞳孔灰白,无任何聚焦。 瞧着老人不似不明事理的人,又挺受这些人崇敬,悦宁溪正准备开口,却见老者微微侧身,神情一闪而过诧异。 “是恩公,”悦宁溪脸色微变,老人抬起头,“指引了你们到来。” “我们...” 悦宁溪眼瞳微动,倒是旁边妇人看了眼,只见她低头在老人耳语几句,老人那双灰白浑浊的眸子直视过来,说道:“可否请公子上前几步说话?” 这是什么请求?? 悦宁溪轻敛神色,就要上前,身后却有一股阻力紧紧扯住他。 他回头,望进君奉雪不安的眼底,另手覆在他手背,安抚般笑了笑。君奉雪轻蹙了眉峰,松开手,不过他视线盯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以及那名眼疾的老者。 悦宁溪来到老人五步之遥的地方,老者继续道:“老朽眼睛不好,公子再往前一点。” 他又往前三步,故而,清晰看清这村长与妇人面容不似村民惨白,但印堂间血光汹涌,怕是被什么东西盯上。 正当众人一头雾水时,老人家开口:“果然...” 悦宁溪眸底闪过一瞬的惊讶。 老村长又道:“夜深不好走,你们进村歇一晚吧。” 悦宁溪刚答应下来,君奉雪似乎在担心什么,他语速飞快,“师姐与云湛没在这。” 瞧君奉雪这副样子,悦宁溪不由有些好笑,当初那仙山不也二话不说就闯,如今一群凡人,他却担心这担心那。看来没了修为,总算让他更像普通人一点。 悦宁溪状似无意扫了眼四周,道:“现在你能离开?” 那乌漆墨黑的密林,雾气笼罩这个森林,此时再回去变故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况就算有问题,也有天一老人给的法宝。 他看着君奉雪突然噎住的表情,凑近些,轻语道:“若是女子还说图色,可偏偏不是,那这群人贪图俩男的什么,再说你不觉得这村子奇怪吗?” 君奉雪眸色微动,此时村口传来粗矿嗓子。 “你们到底进不进来啊?” 说话者正是原先怀疑他们的那名壮汉,一脸不耐地等在村口。之前数十人也散的散,村长也早已随着那妇人消失在村口。 “来来。” 悦宁溪反攥君奉雪手,一同进入到村内,就在踏入村闸口时,他脚步微顿,狐疑地看了一眼平平无奇的木板闸口,两侧火盆熊熊燃烧干柴,发出噼啪声响,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壮汉在前头催促几声,悦宁溪只好收回目光重新跟上去。 这村子家家户户烛火通明,可怪异的是,屋前都有一火盆,屋子排布也像某种阵法。悦宁溪路过一间房屋前,正好瞥见躲在门缝后的小人影,脑袋刚探出就被屋里的大人给扯回去。 那名壮汉叫阿峰,带他们来到一间新建成的木屋。里头几块大木板拼接成的床,垫着干草灰色床单,一张四方桌上放着油灯。 油灯却不是寻常的油灯,空气里淡淡散发着有些熟悉味道,若不仔细闻,怕是很难闻得到。 是加了驱邪药草。 曾经小竹峰不受关注时,慕雅琴总会在竹苑前烧些驱邪除晦。 阿峰送他们进去后也没理悦宁溪道谢,临走时特意回头看了眼一身女装的悦宁溪,那神情似有些恶寒。 “....” 悦宁溪忍下将人捉回来解释的冲动,可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一回身,就见君奉雪站在油灯前面,以为是他也发现古怪,结果顺着视线看去,对方是盯着那极小的床铺。 “又不是没睡过。” 君奉雪闻言抬眸时,悦宁溪已经双腿交叉坐在木板上,拍了拍底下的干草,见青年依旧缄默不语,他好笑打趣,“莫非你睡相不好?还是晚上趁我睡着做什么?” 这话当然是开玩笑,君奉雪睡相从小到大他见得可不少,除了不喜欢睡大床外,睡相也是极好,梦游什么还真没见过。 然而,他看到君奉雪明显怔愣住,也不知气的还是怎么,双颊竟涌上淡淡的红晕,瞪他一眼,背过身去。 悦宁溪没在意,手肘撑在膝盖掌托腮道:“觉没觉得村口不对劲?” 问完他又觉得脑子抽了,如今君奉雪怎可能发现村口被人设下结界。下一秒,君奉雪转过身,正色道:“村口火盆是媒介,”顿了下,“有人在此处设阵。” 看来失去灵力并不妨碍,居然能看出设阵的媒介来。 那个人是谁呢?结合方才老人与村民的反应,以及那些被捆的山贼,悦宁溪觉得宁线衣可能性比较大,可这个结界的作用又是什么? 答案,在半夜时知道了。 阵阵叫声响彻整个村落,似婴又似女子,一下远在天边一下又仿佛近在迟尺,悦宁溪从入定睁开眼。 然而村道并无一人,村民闭门恍似未闻。他们跟着声音来到村口,远远一见,黑雾般的东西正在撞击村口栅栏,透明的薄膜挡下所有。 那东西每撞一下,结界震荡涟漪不断,悦宁溪躲到就近棚子,正想探头看清那是什么东西,骤然,察觉到第三者气息,他猛转过去,撞上双充满恐惧的血丝暴凸大眼。 心咯噔一声。 这张方脸煞白,窗缝烛光反射下看去,那血丝几乎充斥整个眼眶,这不是那个壮汉阿峰么?! 纸窗被放下后,过了小会,门被人拉开条小缝,紧接着一只黝黑大掌伸出,朝着悦宁溪招了招。等悦宁溪与君奉雪挤进屋内,发现屋里除了阿峰,角落还有名抱着小孩的女人。 阿峰沉默了半响,率先道:“安排你们住后面就不想你们卷进来,就非得来淌这趟浑水。” 悦宁溪挑了下眉,“那八爪鱼的东西是什么?” “你看得到?”阿峰惊诧地来回看着他们,见悦宁溪与黑脸青年点头,他心里顾忌也随之消弭了。 灵目村地脉特殊,与北冥西北方向衔接,几百年前宗门与魔族开战间,村子被无情肆虐,后来仙门前来剿灭那群魔人,但因此毁坏此地灵气,双方最终死伤惨重各自撤离。 诡异的事情就在那时发生,村里孕妇每晚噩梦,夜晚看不见的东西在村子里跑叫,扰得村民不得安宁。 大家纷纷提议搬离灵目村,可噩梦并未有离他们远去,出生后的小孩一到十岁就会变成瞎子,且那看不见的东西仍跟着他们,阿峰祖先告诉他,白天不出门,不被那东西发现,眼疾就不会发生,所以村里人从出生到十岁都没见到阳光。 难怪这村子的人都一副生病脸....悦宁溪看了眼阿峰,沉默了一阵,道:“你们没有找过人帮忙吗?” 阿峰勉强笑道:“我们哪认识那些人,倒是有几个愿意帮忙,可在村里守了几晚莫名其妙失踪,村长跟阿姑说这是灵目村的债。都这么久了...俺们都习惯了。” 屋外叫声总算消停了会,沉寂烛火,窝在女人怀里的小孩探出脑袋,悦宁溪坐的位子正对着他,脑海中不禁浮现之前见到的小团子,善意地朝人笑了笑。 小孩也不认生,见人就笑。 “姐姐。” 忽然,稚嫩的童声插了进来。桌前阿峰与君奉雪同时看去,小孩目光清亮看着悦宁溪。 悦宁溪弯眼笑道:“你叫什么名呀?” 小童口齿清晰道:“小豆子。” “小豆子啊,跟你说件事哦,不是姐姐是哥哥,你看我的声音是不是跟你娘亲不像呢?” 小豆子似懂非懂,回来看了看他身后尴尬的娘亲,又说了句:“可是哥哥不是姐姐,那这位哥哥为什么用俺爹看阿娘的眼神看着哥哥呢?” 悦宁溪:“……” 阿峰&豆子母亲:“……” 霎时,诡异的尴尬在几人中间弥漫着。 小孩子的想法总千奇百怪,正当悦宁溪都不知如何回答时,屋外又阵阵鬼哭狼嚎,小豆子也被吓得躲进他娘怀中,全身颤栗,看起来对这声音十分惊惧。 战场气场混乱,总会掺杂着怨念,有少数以人的恐惧悲惨等负面情绪为食,历经年久成为地缚灵。 孕妇做恶梦跟它释放的恶念有关,不过悦宁溪觉得奇怪,若宁线衣来过这里,为何不铲除那东西?按理说,这种吸食负面情绪的邪祟不难清除。 小豆子情绪很大,谁怎么安慰都没用,悦宁溪想了想,起身来到小豆子身旁,伸手在他发顶轻抚,灵光缓缓流转,小孩气息逐渐平稳,呼呼睡在他娘怀中。 悦宁溪解释道:“这是安神术,明早就醒了。” 阿峰低声让紧张的媳妇将孩子抱去床上,而他重新坐到了凳子上。悦宁溪径直问道:“替你们设下结界那位高人也没办法除掉这东西吗?” “恩人说过让我们夜晚不要出林子,”阿峰道,语气中似乎带着那人的崇拜之意,“还每年都会来在村口设下符画,村子这才平安度过好些年。” 果然不对! 就算宁线衣无法解决也会通知仙阁,绝不会隐瞒,遑论每年都过来修复结界。悦宁溪将心中的猜疑掩下,看向阿峰却道:“若我有办法除这东西,你们愿意帮忙吗?” 阿峰一听脸色突变,猛地站起身道:“你们回去吧。” 悦宁溪被推搡着往门口,似乎有些惊诧:“为什么?世上确非事事都如意,但没有人愿意习惯。逃避或可过一时安逸,可你想家人往后也如你担心受怕,日夜不能寐吗?” 拖得越久不见得是好事。 阿峰黝黑的肌肉微微抖动,吐不出一句话来。倒是床边关注他们的女子起身,一下子跪到悦宁溪与君奉雪面前。 悦宁溪想扶起女子,她却反抓住他,如泣如诉道:“孩子他爹为村里其他人着想,不是我们逃避,试过那么多次,村子里人越来越少了,今后延续都成问题。但若小豆子今后能跟普通人一样站在阳光下,我什么都愿意。” 悦宁溪偏头朝阿峰看去,阿峰脸上动摇了几分,可最终只是答应与村民商量,临走时阿峰妻子抱着被吵醒的小豆子。 烛芯在暗火中燃烧着,君奉雪直勾勾盯着小豆子,直到门被关上,冰眸子无波澜。 悦宁溪以为他触景伤情,原来的世界中悦宁溪也经常看着别人家庭羡慕着,似曾相识的一幕在脑海中闪过。 悦宁溪走近他,仿照豆子她娘安慰小豆子动作,柔声道:“别怕。” 他记得那位母亲信里说过很久没抱过君奉雪了,眸底不禁闪过一丝心疼。 君奉雪缓缓转过身,看了眼正轻柔抱着他的人。而肩膀处,是双修长如玉的,正不紧不慢哄拍着。望了许久,君奉雪抿了抿嘴,总觉得对方似乎误会了什么….但是内心又自私地想享受这一点关注,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瞧着天色,悦宁溪塞给君奉雪许多护身符箓,然而却被一只与他的年纪不符的宽掌抵住。 君奉雪静静看着他。 悦宁溪沉默片刻,道:“等会你留下这里守着...” 君奉雪闻声唇瓣微动,在这时,悦宁溪却抬手,瞬间点住他要穴,在前者骤凝的眼神里,迅速在对方周身设下剑阵,疾速撤离。 那东西仍旧徘徊村外,悦宁溪没多久,就将手里符箓分布在村子各屋。为护送君奉雪,在天一老人那拿了许多,用都用不完。 此符咒不止可隐匿气息,还能抵挡金丹修为攻击,如此也算是无后顾之忧。 仿佛察觉动静,那黑乌乌的玩意又开始|躁|动起来,似乎很是兴|奋,然而,等悦宁溪接近村口,它倒是安静了下去。 这东西三只眼瞳,浑身碧绿又黏糊,熟悉得让他想起被养在飓风谷那只闭月,顿时恶寒油然而生。 好在疙瘩不多,悦宁溪强忍发怵的手脚,凝指捏出识海山前剑灵。这邪祟反而迎上前,瞬息之间,剑意纠缠迭闪的黑影。 这身体药物淬炼,又被他强行提升,五感敏锐自然不可比,得亏这东西道行尚浅。 俄顷,烂于心的剑诀一出,利光剑影弹射而出,沉甸甸的雾天夜一下子变得如白/日般清明起来,那东西转头朝着村口而去。 悦宁溪一看,暗叫不好。 黑影忽而掉头,身后剑气径直撞上结界,霎时,结界应声而裂。 即便吸食庞大的怨灵,绝不应该有此智慧才是。悦宁溪想不通,几簇灵暴射出,然而面对猛烈攻势,邪祟亦动作极快,绕开村道火盆子,继续朝着村里蹿去。 正值此时,有个人挡在邪祟面前。 瞧见那身冷白,脸却被黑泥掩盖住的青年,悦宁溪脸色一白。却见君奉雪手掌翻动,托举一物,光栅落下,生生阻断邪祟前行。 受到法阵的压制,邪祟发出一阵啼血的哀鸣,紧跟着,数根灵锁也缠绕上去,然而那东西速度快,体型也不小,硬生生迈出几步! 而君奉雪立刻加紧口中念诀,哪怕瞧见如同泰山压顶的黑掌,整个人纹丝不动。 千钧一发,数道灵光从幽暗的深林中飞来,火焰暴击打中它眼睛,邪祟呜咽一声,凶势骤落。 悦宁溪见状手攥天锁,抬腿将身边火盆子踢向它,趁它害怕后退时,身影陡挪,一击重拳将它击退房屋面前。 尘烟扬起,忽闻女子声嘶力竭哭声。 忽然出现的阿峰黝黑的脸庞惨白,死死地盯着前方,悦宁溪猛地看去,乍见邪祟面前站着的小童,动作刹住时,赶来的村民都滞住了。 小豆子?!!! 小孩脑袋耸拉着,眼里没有一丝白,变得有些骇人。 愣神间,灵链喀嚓一声,竟然断了。 悦宁溪立马凝成剑影,风驰电掣袭向那东西,然而一冲过去,触手挥动,将小童直接挡在身前摇了摇。 卧槽! 这货智商不低啊,还懂得拿人质要挟。 悦宁溪一个急刹车,眉宇紧蹙,被这鬼东西自鸣得意的模样给气到了。 下一刻,邪祟卷起小豆子往村口反向跑去,君奉雪猝不及防被它撞了正着,呼哧呼哧中,亦如脱线的风筝消失众人视线。 悦宁溪追了一路,那邪祟停在村后河流,硕大的身体蠕动,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少顷,它猛地抬头,似是惊惶,而就在这时,它凝聚的身体炸开了,紧接着,一声两声三声,接连爆炸,在寂静的黑夜迸发出一簇簇火树银花。 悦宁溪心中一紧,就看到君奉雪就从那团浓烟里滚了出来,另手抱着小豆子,转身仓促落地,衣袍都跟他伪装的脸一样狼狈。 青色的灵力从密林掠过,豆大灵雨一下子扑灭邪祟身上的火焰。邪祟缩成一团在地,呜咽着不动,在这寂静的林间回荡,竟有些毛骨悚然的可怜。 青光出现时,悦宁溪察觉,也看到似有道身影消失在密林。在瞧见小豆子与君奉雪没事后,他翻掌之间,重新凝聚剑气,慢慢靠近。 待他完全靠近时,悦宁溪却愣愣望着邪祟旁边。 看清那探出的东西,他面容几乎扭曲了下。 即便面对这三眼怪,他都没有露怯,然而此刻,见到这团熟悉状似史莱姆的东西,震惊之余是恐惧。 毕竟,这玩意承包他少年时期阴影,想忘都忘不掉! 【悦宁溪:说,师尊你有没有偷偷将我糗照留下? 君奉雪:为师是那种人么。 悦宁溪:那一方阁的画是? 君奉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7章 一叶障目 第68章 心意初露 凶戾尖叫声陡起,垂死挣扎的邪祟体内骤出赤色流光,竟朝君奉雪方向而去。 君奉雪想都没想,挺身挡住身后小豆子。等了许久,不见动静,他缓缓睁开眼,一抹云纱衣袂飘动,白色发带挥动间似是他见过最撩动心神的彩霞。 悦宁溪微侧脸颊,朝他露齿一笑:“说了会保护你。” 前方金晨耀眼,他的笑容明媚,君奉雪眼里满是炽热与悸动。 无声中,总能触动他心内最柔软的位置。 前方数道锁链围成圆球,邪祟完完全全被封住,不消时,伴随不甘怒吼,整团被拉进法阵焰火里消失在众人眼前。 晨光消失,只余泛白天际与那依旧摇曳着火盆,阿峰他们飞奔而来,一把抱起君奉雪身后的小孩子。 阿峰夫妇喜极而泣,磕了好几个响头,村民也闻声而来。君奉雪未曾遇到如此,在他认知里,修者降妖除魔皆是本分,当下手足无措,扶起这人另一个又磕下去,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青年。 悦宁溪被他求救的眼神看得心发软,等到村长与那名阿姑出来时,村民七嘴八舌解释,而后在君奉雪的指导下,悦宁溪又将村口结界恢复,安了众人的心才离开。 马车穿梭在林间道,旁边的君奉雪则频频回头看越来越远的村子,一副心事重重。 “不用想了,设阵者不会回去了。” 悦宁溪平静握住缰绳,“设阵困村,暗中投放魔灵,又以村里水源作诱,看起来这恩人更似仇人。” “你是为引出那人?”君奉雪看了眼相叠的两只手。 悦宁溪没有看君奉雪,语气轻松道:“可惜对方挺谨慎,不上当。” 其实,看到那么小的孩子天天活在恐惧里,就好像曾经的自己,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罢了。那个世界没有妖怪邪祟,却也有比这些东西更可怕的存在。 君奉雪沉默片刻,道:“我好像给你惹麻烦了。” “可不是嘛。那孩子应是极阴之体,容易受邪祟控制,差点就成了魔灵傀儡。” 闻言,君奉雪微微松开手掌,低声说道:“对不起...” 他只是害怕,怕对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伤这件事,这令他极度焦灼不安。就像当初母亲刻意想支开他,最后自缢在面前,他怕不好回忆会再次发生。 “喂...君奉雪...” 恍惚间耳边声音越来越响,盖过他急促呼吸声,君奉雪蓦地惊醒,一抬眼,发现自己正紧紧攥着那牵着缰绳的手臂。 君奉雪茫然目光微敛,猛一松开手,唇瓣翕动,不知所措起来。 “我...” 悦宁溪说完看了眼他黯然的神情,噗嗤笑了一下,“但,最后也是你救了他。” 君奉雪微微侧眸,看着悦宁溪侧脸流露出的笑意,脑中浮现当年他们见面,温软的唇瓣无意识碰了碰。 “因为如果是你,也会做出这选择。” 悦宁溪微愣。 君奉雪眸光凝视着他,一贯淡漠的眼里,此刻燃着令他不敢触及的热度。 淡淡的气息甚至蔓延至四周,悦宁溪像只缩头乌龟,裹紧了龟壳,不再看那又热又轻柔的目光。可那炙热却在身体周围灼烧,令他喉间干燥起来。 忽然背上一沉,旋即,那重物几下挪移到肩上。 悦宁溪疑惑瞧去,顿时整个人石化。 原本君奉雪见人挪开目光还有些失落,刚要坐远些,就见悦宁溪额间细汗布满,唇瓣因被过力咬住而发白。下一刻,悦宁溪竟朝他直挺挺倒过来。 君奉雪下意识出手抱住,掌心碰触到颤抖的身躯时,他呼吸也仿佛因这一撞击止住了。 “你....” 话音未完,只手便薅住他衣襟,整个人无缝隙钻进怀。 只听悦宁溪几乎从牙缝吐出两字:“救我!” 君奉雪大惊,火急火燎往他眼神所指身后探去。 然而后背并没有想象的伤势,而是一只通体碧绿,黏糊糊的小东西,趴在悦宁溪背上,还朝他眨动身上十几双眼睛,颇有几分求情的可怜兮兮。 感觉它一动,悦宁溪更慌了,揪住君奉雪衣襟用力,颤栗往他怀里蜷缩,连牙齿都颤抖起来:“看见了吗?它还在是不是,闭眼还是睁眼,随便拿个什么东西弄走...” 君奉雪听出他是真心害怕,忙不迭伸出手臂,光芒闪现几下后,重感也消失。 眼前被递过来一个宝盒,悦宁溪听到君奉雪说:“你怕它?” 悦宁溪静默片刻,似反应过来,噌得一下离开。 “哈哈哈...其实也没那么怕啦。” 笑容要多僵硬有多僵硬,完全将嘴硬诠释淋漓尽致。君奉雪还在发愣,悦宁溪又偷偷睨了眼他手里的盒子,问道:“这东西不会出来吧?” 这鬼玩意简直是他的阴影缩小版。 这不是巧合吧?! 回到城中客栈,悦宁溪推开门,正想喝口水润润嗓子,猛地察觉什么,朝窗边看去。 宁线衣倚靠在那,道:“回来了?” 她从门口走进来,顺手关了门,唇角明明带着笑意,却无端让两人后背发凉。 宁线衣抬手阻止君奉雪欲张之口,走近过来,围着君奉雪左瞧又看,随即,她一掌拍向君奉雪的后脑勺,气势十足吼道:“给我跪下!” 噗通一声。 砰的一声。 悦宁溪:“....” 君奉雪:“....” 悦宁溪觉得脸上尴尬都快溢出来了。宁线衣本来气头上,被他打翻茶杯的动静吓一跳,瞬间不知说什么好了。 当初天一老人又事物繁重,故而照顾年幼师弟重担就在她身上,可以说君奉雪是宁线衣带大的。头一回见宁线衣发这么大脾气,可见此回是真担心君奉雪了。 悦宁溪顺势而下道:“其实是我执意...” 此时屋外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走近,叩击声响了响,淳厚但有些粗粝的男声随即道:“方便进来吗?” 一听声音,宁线衣收敛神色,示意君奉雪起身后,朝门外之人道:“进。” 门扉倾动,那人身影从逆光浮现出来。 看清来者脸之后,悦宁溪瞳孔猛然一震。 动作先脑子一步,寒光凝聚,直指来者。 然而秋梦剑倏地一出,护住门口茫然的男子,宁线衣疑惑看向悦宁溪道:“露白你做什么?” 君奉雪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悦宁溪拽住他,目光挪到宁线衣身后的人:“我也想知道,堂堂魔君来此做什么?” 宁线衣忽然笑了出声。 悦宁溪不解。只见她身微转,搭上了那人的肩膀道:“在仙山斗兽场,你们见过的,星鹤不是睿沧凌。” 斗兽场? 悦宁溪面上惊疑,半信半疑看向君奉雪,后者点头道:“百战之王。” 当初好像听说是魔族用傀儡术,譬如这供于挑战者练手的奴隶,以及清乐坊下人皆是。宁线衣带着那些人回仙阁,就是为了解开那烙印。 百战之王不就是当初力战百人那位? 悦宁溪整个人在风中凌乱。这世上真有两人长得一模一样...这世界要不要这么小?! 这时,宁线衣也道:“当初师尊见到星鹤也是这反应,后来误会解除,解开烙印后他与其他人一样离开仙阁,没想到会在南境遇见....说到这事,护送途中,我们遭遇了魔族几次三番偷袭,多亏星鹤相救呢。” 沉默良久的星鹤忽然开口:“若不是你,我早死在斗兽场。” 两人说着眼神如春水交融。那种触之即离,要说没情况,鬼都不信。 天一老人见过,那没道理认不出,再者...玄天镜不是号称邪魔克星么,那也不会是伪装。 对方不在意,悦宁溪尴尬还卡在嗓子眼上,“那个...对不起。” 他起身准备向人道歉,没想到被对方洞察,动作被搀住。悦宁溪抬头撞进了一双乌黑温和的眸子,心里莫名发紧。见过睿沧凌狡诈阴狠,这般坚毅的眼神是不曾出现。 星鹤道:“无事。” 他的嗓子像是受过伤,不过在那种地方,想不受伤都难吧,当初悦宁溪还有些同情他呢。正值此时,楚云湛也正好回来,一听悦宁溪跟君奉雪处理了雾林村子的事,他大吃一惊。 悦宁溪见三人神色有些古怪,问道:“那村子结界真是你们?” 宁线衣看了星鹤一眼,叹气道;“说实话,你们不该出手的。” “?”悦宁溪迟疑,“为何?” “那东西非寻常的魔灵。”宁线衣语气沉重。 与他跟君奉雪遇见的一样,两天前宁线衣困在雾里,被火光引去村子。这东西与其说是魔灵,实际上更像是诅咒,杀之不得,强行净化反而让它换个人依附。 而星鹤才是那设阵之人,几年前他路过此地,发现村民有意隐瞒这点,故而设阵保护村落。而两日前正巧与宁线衣遇见,本想离开回仙阁寻找办法,就遇见楚云湛,听他说我们也在这里,正要与我们交代不可贸然行动。 悦宁溪苦笑道:“我想,可能晚了。” 而君奉雪也拿出宝盒,推到桌子中央。宁线衣一看,这不是自家师尊最得意的法器吗,稍微一想,她脸色微变。 或许是对那只阴影太过重了,悦宁溪拦住宁线衣想打开盒子动作,只道:“也不算什么事,至少能关起来。可我有一事不明,如今这只我并未感受到魔气。” “什么?” 宁线衣也是诧异的。 这时,沉默的星鹤开口说道:“或许是后天成长,毕竟万物受天地所滋养。” 确实有可能。 宁线衣起身准备再去那村子看看,星鹤担心宁线衣,也一同前去,临走时他下意识多看了悦宁溪一眼。似不放心又折返回来,朝君奉雪道:“方才观你气息,似是经脉凝滞,若不想夜夜受这脉冲之痛,可前往南境银峰谷瞧瞧。” 他刚说话,宁线衣也回头道;“你们等我们回来再一起走。” 悦宁溪目送人离开,眼神微沉。 少顷,君奉雪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他面前,问道:“你不信他?” 悦宁溪深吸一口气,平静转眸看向他道:“你先跟我说每夜脉冲之痛是怎么回事?” 君奉雪默不作声,过了片刻,他见躲不过,只能抿了抿唇低声道:“不碍事的...唔!” 他话没说话,突然闷哼一声。 “这叫不碍事?”悦宁溪收回探入的灵力,有些生气,“这几天你宁愿忍过去也不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将我当做朋友?” “不是很痛,就...” 君奉雪低头声音有些闷。 “不是很痛?” 悦宁溪压根就不信他的话,方才用了少许灵力探查,他竟疼得出声,就连天罚那时都不见他喊出声来。说什么不痛,不过是怕他担心。 明知这点,悦宁溪才会生气,但更怕又说什么话惹这死心眼的人当真。他站在桌前忍了片刻,最终选择出门调解心情去。 君奉雪还想跟上来,却被他一句话给怼在原地。 “敢出门一步,我就再也不理你。” * 悦宁溪在大厅等到半夜,等到回来的两人,支开星鹤后,他打听起两人相遇过程。 宁线衣道:“星鹤啊,算是南境人士,是银峰谷客卿,曾救过谷主的亲传弟子。他以前游历,见义勇为,后来被梦璃设计,险些连自己意志都不保,在南境很多人都听过他。” 当说起两人时,向来坦然从容的宁线衣竟露出少许紧张,“我...觉得他为人还不错。” 悦宁溪不是八卦的人,事关将来,他只好道:“君奉雪转道那日仙阁也曾出现魔族的人,能轻易找到禁地,必定事先探查过。” 宁线衣沉默下来,过了许久后,她语带迟疑道:“不久前我被魔族算计,星鹤燃烧寿元助我破阵,白白失去十年修为,若是魔族奸细,犯不着做到如此。” 可或许...真是演戏呢?悦宁溪抬眸见宁线衣平静的眸子,他克制住即将脱口的话语。 散云仙子这称号可不是随随便便得来的,真心与虚假,难道还需要他一个刚经历毒打的新手提醒么。 宁线衣并无责怪悦宁溪,反而欣慰道:“行走世间多些谨慎甚好。村子附近没有找到魔族踪迹,以防万一我先送你们去银峰谷。 ” 星鹤端着茶水点心回来,正好悦宁溪想问的事也问完了,就起身准备离开。 悦宁溪离开没多久,身后宁线衣又追了出来。她手里攥着一瓶东西,递给悦宁溪道:“给小师弟的。星鹤怕你误会,让我检查一遍,当然也可再看。” “多谢他。”悦宁溪愈发觉得不好意思,也没察觉由自己道谢极易令人误会,只道:“我这就送去。” 回到后厢房,君奉雪房间烛火还亮着。 悦宁溪心不在焉推开门,刚抬头,就正正迎上君奉雪那浅的有些冰冷的眸子。 “送药。” 乍闻悦宁溪这一句,君奉雪脸色一顿,唇瓣似张不张。 悦宁溪心中有事,也没多留意到君奉雪情绪,他将药瓶塞打开后,发现居然是瓶药水,一看瓶身,还标识着用法,使其经络舒缓。 此时才反应过来,宁线衣为何不来送,即便送了还得找人来运转灵力。 想到了什么,悦宁溪硬着头皮出门喊来小二准备热水,等热水准备妥当后,他走近倒药水。 不多时,身后响起衣料摩挲的响声。 这声音让悦宁溪没由来一颤,手里药水险些全倒进去,他感觉对方走到身边。 明明之前也有类似的情况,可这会不知怎么别扭起来,悦宁溪努力忽视心底的不自在,将药塞塞好,放到旁边同时说道:“你先进去...” 话没说话,悦宁溪余光瞥见一抹莹白掠过。 空气中似乎还带动了丝丝缕缕的灼热气息,甚至连带着桶里的热气,他极快侧过身去,耳边传来入水的声音。悦宁溪微微看去,看到撑在桶沿线条优越流畅的手臂,头脑嗡的一下空白,竟说道:“你脱衣服干什么...” 君奉雪:“....” 而悦宁溪说完便后悔,只想一掌将自己拍晕过去。比起窘迫,他更懊恼是发现自己竟在害羞了?!对方有的,难道他没有么! 这么一想,为了证明自己不在乎,悦宁溪陡然转过身去,谁知这时哗啦一声响,桶里的君奉雪又站了起来,刹那间,什么该看的不该看都看光了。 尽管人家穿着裤子,可一入水,跟没穿有什么区别!且...有些东西很难不注意到。 悦宁溪咻的一下背过身去,呵斥道:“你站起来做什么!” 身后君奉雪迟疑道:“...穿衣。” “....” 之前怎么不知他师尊这般听话,悦宁溪嘴皮子刚动,忽觉君奉雪身子倾动,他立马喊道:“别动,回去。” 对!他只是在怕被人误会!万一光溜溜出来,正好有人闯进来,会被误会成啥样,他不允许! 悦宁溪眼神尽量躲开水面,反手将人按回去,另一手在他背上拍了几下。自始至终,即便灵力自背后身掌心灌入,君奉雪都很乖。寂静无声,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一坐一站。 水雾氤氲,君奉雪却看到水里倒映的面庞,淡漠的眼眸暗藏着隐秘心思,贪婪着眷恋身后气息。 见人如此避嫌,他竟该死的在意,在意自己在他眼中是怎样的存在,越是这样想,心口越被那股郁气堵塞着。君奉雪忙按住自己的胸口,跟听到朋友二字时,这里也会觉得有些难过。 觉察到君奉雪的异样,悦宁溪不由多看几眼,见他脸色忽的变得惨白,想都没想伸手,却在最半途被对方握住。 乍被攥住,悦宁溪吓了一跳,没等他反应,身子突然前倾,他感觉自己像极电视里那蛊惑秀才的妖精,半个身子都挂在桶沿。而君奉雪神色如常,那双眸子却死死盯牢着悦宁溪。 谁料下一刻君奉雪霍然起身,水声哗啦啦,不小溅到旁边的他身上。 “你...” 悦宁溪都没说什么,君奉雪猛地一滞,几乎没有思考重新栽回水里。 不错,是水里。 力道之猛,水溢出木桶,浇透了悦宁溪整张脸。 从小到大他都猜不透君奉雪的心思,这会儿对方就已经这般多变了?悦宁溪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滴,看向水面漂浮着丝丝缕缕的青丝。 他真担心这人会活生生憋死。 果然,没过一会,水滴迸溅,君奉雪白着脸咳嗽着蹿出水中。这时悦宁溪将桶壁毛巾递过去,咳嗽声也戛然而止。 “....”君奉雪无意中瞅了一眼,忙不迭地转开视线。 之前尴尬的气氛散去不少,悦宁溪挑眉笑道:“憋气挑战结束了?” 听到毫不掩饰的笑意,君奉雪恨不得将脑袋又埋进水中,支支吾吾地道:“水冷了...” 悦宁溪努力克制唇角的弧度,煞有其事点了点头:“嗯?你别着凉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哦?哦..” 今夜的君奉雪很不对劲,躲躲闪闪,说话起来也不像平时一样,磕磕巴巴。悦宁溪敏锐察觉屋内诡异气氛,当机立断结束这个话题,拿着干净的毛巾擦了擦手,转身离开。 “…等等。” 这一声比起刚刚那个急于打断,显然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悦宁溪正转身关门,就迎上君奉雪目光,也不知是因为雾气,他眼神隐含着希冀,仿佛缱绻着无尽的深情。 时隔多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看见这眼神,曾经在皓雪庭,君奉雪看着枫叶,瞳仁装着肆意涌动的潮汐,沉重又缠绵。 悦宁溪直觉继续听下去,会捅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刹那间,他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当即忽视唇瓣翕动的君奉雪,大力将门扉合上。 他盯着门,冲着屋里的人轻声道:“早点休息。” 说完这句,他落荒而逃。 屋内的水冷了,可心更冷。自始至终,他都没再回头,也自然看不见君奉雪的脸色那瞬间变得苍白。 “…你明白了,对吗?” 君奉雪转开视线,嗓音略低。 所以,委婉给了他答案。 一整晚,悦宁溪这心总是不踏实,更别说,君奉雪一早就来堵他。 在看到这张俊涛无比的脸庞时,他脑子还是一片空白。瞧这人...不会昨夜就待在门口守着吧?!悦宁溪愣神之际,又听君奉雪缓又轻地问道:“我以为,你又要不辞而别。” 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好似雾气缭绕的密林,模糊悠长。 悦宁溪定了定神,不知所云地摇下头:“怎会,若要离开也会知会你一声。” 君奉雪道:“那就说定了。” “...”悦宁溪感觉好像被忽悠了。 他刚要开口,忽然前者伸手轻轻拂过他发顶,紧接着,那几根不踏实翘起发丝被顺了顺。 唇角裂开的弧度僵住,悦宁溪感受那只掌心穿向发丝温度,偏偏四肢僵硬如石,躲不开这亲昵动作。 一者是他没料到,二者是习惯...小时候他师尊经常做,尽管…那段记忆变得模糊了。就在悦宁溪和君奉雪面对面僵持,倏然,有两道视线落在身上。 宁线衣朝他们迈来,眼里含笑道:“干嘛呢?” 他们什么时候到的? 君奉雪神色如常,把手放下,而旁边撞见宁线衣耐人寻味的眼神,悦宁溪也不知他为什么要慌,脑子急转,当机立断搂住君奉雪。 “我们在比谁高呢。” “喔~”宁线衣意味不明拉长了语调,“看起来是小师弟高些呢。” 君奉雪倾斜着身子,脖子被紧紧扣住,向来内敛的他今日不知为何眼神如灼灼火焰般,悦宁溪简直快要招架不住了,赶紧松手。 “也是啊...”他趁乱轻轻拽着君奉雪的袖口,眼神示意对方。 君奉雪低眸看去,袖口暗绣左右晃悠,神使鬼差般长腿微撤,道:“他高。” 悦宁溪:“……” 内心一阵狂风呼过,将他吹得如同风中石像般...滚落。 谁要你解释这个! 悦宁溪眼睛睁得老大,愕然又惊骇。 总之,昨夜后的君奉雪十分怵然。 这下顾不得憋笑的宁线衣与的星鹤,悦宁溪只想躲得远远的,就连吃早餐,他都是离君奉雪最远的坐。 【悦宁溪内心: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8章 心意初露 第69章 天道察觉 天穹青碧无浮云,秋风丝丝缕缕。 南境银峰谷被誉为三景之一,山谷仿佛被薄云笼罩在其中,宛如仙境般轻柔宁静。 清光散散透着竹檐洒下,远方的青草,仿佛与山谷融为一色,如诗如画,又让人由衷心神沉定,这一刻悦宁溪才真正感受到叶初淮所讲的神奇魅力。 君奉雪很快被谷主单独请去,而悦宁溪与宁线衣星鹤则在厢房等候。三人等了会,就发现君奉雪回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一人,悦宁溪和宁线衣起身时,正好那人也暴露了,面冷又不失礼仪欠了欠身:“抱歉,银峰谷也无束手无策。” 如今的叶赫言依旧年轻,明明已到中年之期,可脸庞与曾经在庆典见到别无二致,眉宇与叶鹤之相似,清秀的脸略微苍白,看起来有些忧郁。 可这一眼,悦宁溪却觉得哪里奇怪。 他还不及诧异,就注意到有些失魂的君奉雪。 之前就算失去根基,他也未曾如此颓败过。宁线衣也很快回过神来,颔首道:“叶叔叔,可我师尊分明说谷主有办法,怎会...” 旁边星鹤道:“线衣你先别急,听听怎么说。” “这是家师嘱托,”叶鹤之从容,拿出一封信交予宁线衣,“奉雪经脉几乎闭合,故而灵力无法凝聚,若想恢复,只有一个办法。” 悦宁溪与宁线衣一愣,蓦地看向那封信件。 叶鹤之看了看几人面色从紧张到放松,想了想,还是道:“叶某也不愿打破你们希望,他的经脉几乎堵住,若想强行冲开,就需要有人强开淬炼。” 宁线衣蹙眉道:“强开淬炼,对方修为在淬炼时也会随着转入治疗者体内。” 叶赫言点头:“没错。据我所知,奉雪修为在整个修真界当极少人可比,想找到合适人选并不是容易的事,就算找到了,对方也不见得会牺牲自己来换。” 听到这话,宁线衣沉默下去,叶赫言也轻叹了声,正要离开,就见一直没出声的悦宁溪伸手拦住。 叶赫言平淡看来。 “只有这个办法?”悦宁溪微微皱眉。 叶赫言毫不犹豫道:“叶某不才,也继承银峰谷所有医术真传,我们师徒都试过了,除此,天下绝无可能。” 可明明将来的君奉雪还成为仙门第一人,这也是必然发生的么?还是因为他的出现,让君奉雪为那种理由转道,他还没阻止这一切,也还不及阻止宁线衣爱上人,就闯出这么大的祸... 叶赫言离开后,宁线衣看起来有些恍惚,但依然勉强笑了笑道:“有办法就是好消息。” 可以君奉雪的个性,是绝不会同意这个办法。仙阁中除了天一老人与宁线衣外,这淬炼之选别无他人。 若真如此做,他肯定宁愿自废。 返途中,与星鹤接触,对方爽快的性子也颇跟他谈得来,这让悦宁溪做不出阻止两人的事,更别提对方一心一意宁线衣着想的心意,这一路上他可吃了不少狗粮。 宁线衣嫌灵驹闷,故而途径城镇就买了马,路过城镇店铺时甚至珍藏或压箱底都给买了个遍,还挑了两本送他。至于那书名,惊到悦宁溪三观都快炸裂了。 “等到仙阁将私藏话本给你瞧瞧,不过你可不能告诉君师弟,他最烦我们藏这些了,性子都跟师尊一样古板。” “我们?” 悦宁溪缓过神来,吓得将那两本塞了回去,一时不知该不该同情他师祖。 而后,想想这一路宁线衣的古怪行径,悦宁溪趁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问道:“你打算...” “不错。”宁线衣打断了他的话,望了望前方的灵驹,“仙阁需要师尊,如果时间可以等,我相信小师弟可以走出来,但既然师尊宁愿让他冒险前来医治,就说明事态不容许。若非要牺牲一人,那人我来。” 悦宁溪低眸道:“你自己就不重要吗?” “重要。” 宁线衣目光看来,认真且执着:“但聆听我的心,它告诉我无法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受伤而坐视不管。” “师尊与魔族一战后,身体就不好,他若替小师弟强开淬炼,只会承受不住,而我还年轻,有机会修炼。” 可天一老人未必这么想,为徒弟弯下背脊的老者,怎可能看着另一个徒弟步入后尘。悦宁溪一想到这事是他惹出来,心里过意不去,同时觉得他可以作为那个变数,还解决这结局。 “如果是两人呢?” 宁线衣闻言一愣,随即道:“这非儿戏,上哪找两个灵力相通之人。” 就在她开口之际,悦宁溪伸手,宁线衣像是看到什么东西,神色惊愕非常,又猛地抬头定定看着他。 悦宁溪被看得有些慌,他的手竟握在宁线衣别在腰间的剑柄上。 剑鞘点缀着古纹,十分惹眼。 他急忙放开,低低说了句:“我可以。” 宁线衣神色在经历呆滞,震惊,困惑后最终停留在无法言说的怪异尴尬上。 她道:“当初炼制秋梦时,用了我的魂血,就连师尊与小师弟都无法令它如此温顺。” 察觉宁线衣炯炯带着狐疑的目光,悦宁溪强行镇定下来:“或许是因为我特殊呢?玄天镜也不是这回事。” 听他这么说,宁线衣也觉得有道理,点头道:“也是,曾经你给我熟悉的感觉,险些以为你是我命定之人呢。” 感觉宁线衣说这话挺自然,并没有试探之意。 然而悦宁溪却被吓得不轻。 好险!差点就发生伦理道德之嫌。 宁线衣没立刻答应,而是说回去再说。两人并肩而行追上去,前方星鹤与楚云湛架着灵驹早等着,悦宁溪刚靠近,蓦地看见一双冰眸子透过车窗盯着他。 忽的宁线衣坐直身体,对着灵驹前高喊声:“星鹤云湛,陪我到附近寻些给吃食给马儿。” 哒哒,马蹄声走远,从始至终,君奉雪只是盯着他。悦宁溪被看得心里发怵,想着在城镇买话本送的花种,君奉雪不是喜欢捣鼓这些东西么,正好借花献佛,于是他硬着头皮上前。 “...这东西你要吗?”悦宁溪朝车窗递了个袋子,“也不知是什么种子,不要我就扔了...” 他佯装要收回,忽觉袋子被扯了过去,对方就已经消失在窗边。 呃...方才他似乎看错..君奉雪脸上怎么可能委屈? 他们总算回到仙阁中,本来不必那么久的,偏偏宁线衣说难得出来,想好好看看风景,一路上游山玩水,也似乎看出悦宁溪跟君奉雪之间出了问题,一直在撮合他们和好。 可惜他师尊对他不冷不热,时刻保持着距离,明明不久前恨不得黏在身边。 唉…这阴晴不定的性子到底随了谁。 回到仙阁时,听说在为与魔族之事做准备,天一老人正在闭关,因此诅咒跟君奉雪的事无法立即上报。 这些天君奉雪态度似乎在躲他,但在霞峰抬头不见低头见,可竹峰又得看着她娘跟星鹤撒狗粮,正好皓雪庭打算修缮一番,悦宁溪想起那颗蛋还藏在那里,当下就跟宁线衣提了一嘴。 谁知君奉雪不知从哪听到,竟也答应了。 悦宁溪当夜被惊醒,还没有从噩梦中缓过神来,就看到床榻上的“他”。 不消时,床帏上方陡现金光。 周身仿佛陷入黑夜,被无形的气罩控制住,悦宁溪不知是否因为他想篡改过去被察觉,确认这里是最初进来的地方,还无法出去时,只能颓然干等着。 不会吧!他什么事都没做,这会出去岂非落入围杀,更别提重明还留在过去... 镜中这些时日,明显感觉玄天镜在帮他,现在这冷不丁一下,似乎又是想阻止他。 无论原著剧情,亦或叶初淮提过的魔族大战都是无法避免,本想着与宁线衣帮君奉雪恢复,但为何不容他插手。 容许他这个变数,却不容他改变。 曾经,他想改变原书被厌恶的结局,也是失败。 此时此刻,悦宁溪真的有些颓丧。 但,这份颓丧还未持续多久。镜光璀璨,再次迫使他向前走。 * 疏风穿林,被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包围,悦宁溪整个人还没缓过神,就站在竹院外。 身后急促脚步声倏停,悦宁溪缓缓回头。蓝衫青年气喘吁吁顿在竹林前头,冰色眸子落在竹院前那张丝毫不被岁月影响的容貌时,他微张着口。 驻足不前的男子,五官凌厉,眉眼亦深沉许多,像极出鞘的冷锋,但他周身灵力却远不如他气质来得锐气。 看着怔怔失神的君奉雪,悦宁溪走近一步,还未伸手,有力的手臂一把揽住,将他拉拽往前去。 相触的肌肤,用力到清晰感知指腹摩挲颈后剑茧。 君奉雪不说话。 直到悦宁溪受不住,轻微挣扎出怀。一抬头,君奉雪默不作声扫来,眸光压不住晦涩,深处蕴起了黑潭,压抑令人心悸,悦宁溪差点以为镜外君奉雪也进来了。 他不过是想打招呼而已,至于麽? 察觉身上力道似松了许多,悦宁溪趁机一挣,然而身子刚动,君奉雪就迫切跟上来。 “站住!” 悦宁溪也不知道为什么喊,想开口让对方冷静,可又觉得该冷静的是他自己。那颗心脏从未跃动如此剧烈,怦怦声仿佛就在鼓膜边,像坏掉了。 君奉雪动作一顿,清冷的脸色如常,黯然放下手。 那神态仿佛被丢弃的路边小狗,可怜地呜呼着,期盼着主人回头看一眼。 悦宁溪嗫嚅道:“…我没有凶你。” 这是条件反射懂么!! 天知道在黑暗地方呆久,出来会在哪里!正巧这年轻师尊赶着送上来,他能不慌么。 半响,君奉雪沉声道:“这三年你...” 三年?他不是失踪小会!?悦宁溪就知道不对劲,或许是为阻止他替君奉雪淬炼,但无法解释。 君奉雪手里握着木剑,剑上灵力微弱,像是刚刚学会炼气,悦宁溪愣了一瞬,问道:“你的修为...” “…勉强使得了剑。” 这几字没多大起伏,悦宁溪无法看出什么来,相比当初彷徨沉怆,如今的他越发难懂了。 君奉雪顺着方向看了眼黑暗中的竹苑,缓缓道:“师姐知你回来定然高兴,但如今她被罚禁闭,留在这里不太适合。” 听到禁闭时悦宁溪立马往竹苑看去,君奉雪察觉他的异样,只是轻轻点头,随后带着他前往别处。 他没问对方明明答应,又为何不辞而别,他也没问去哪,亦没表现出当时陷入自我怀疑与无尽的谴责一丝一毫。 因为...他时刻谨记,客栈那一夜。 或许藏起来就好...无论怎样对方都在眼前,可消失的这三年,却狠狠打了君奉雪一巴掌。 终归是自欺欺人罢。 “少主不好了!宁师姐已经被押去言堂正殿。” 楚云湛惊呼声在静夜突兀入耳,在瞧见悦宁溪后,短短一瞬,脸色简直成就人类世上最快变幻奇迹。 他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颤抖唇没继续说。然而悦宁溪比他还震惊,事情远比他想象中还靠后,他看都没有看君奉雪一眼,他们此行正是往言堂方向而去。 言堂清幽,今日有幸看见殿外众多弟子,悦宁溪匆匆扫了眼,发现服饰也与平日不同,皆是深色劲装,腰佩冷刃,这才惊觉是阁主座下弟子。 他正想着如何偷溜进去时,君奉雪走过去,不消时那些弟子作揖亦让开道,随后横剑冷厉无情拦下身后的他与楚云湛。 门开那瞬间,青裳女子跪在地上,没等悦宁溪看清,门又关上了。 越焦虑,时间过越慢。 悦宁溪从未觉得等待是这么让人煎熬的事。四周除了把守弟子外,几个零散躲在角落的弟子,尤其这时候,哪怕不凝神倾听,他们窃窃私语也相继涌耳。 “师姐糊涂啊,竟放跑杀害七长老的凶手。”又有一个人接过话头,“上次还与鹤老吵了一架,此回连闭关的阁主都惊动,长老之死不容姑息,何况那人还是魔族。” 悦宁溪轻轻蹙了下眉。 “秋公子,”楚云湛的声音适宜出现,他看了眼角落几人,轻轻侧身,看向悦宁溪:“你是听说此事才回来吗?” 石灯余晖,大殿门口似无人注意到他们,楚云湛面色陌生,向来温善亲和的他,头一回表露出如此冷硬态度。 恰逢沉静许久的殿门开了,悦宁溪都来不及问,君奉雪站在琉璃屋檐下,看向楚云湛的眼神多了几分...忐忑,只是他还没看清,就听前者开口道:“云湛。” 而后看向他道:“随我来。” 或许别人看不出什么,悦宁溪却能敏锐地察觉到,君奉雪心情很不好。 最终悦宁溪还是跟了上去。殿内不见长老与宁线衣,唯有双手负背白发苍苍,背影挺拔的老者。 殿中烛光摇曳几下,身影在它照耀下被拉长许多,气氛肃然。老者缓缓回身来,悦宁溪立刻上前道:“阁主,宁姑娘不是通敌的人。” “可她还是众目睽睽放走那魔族。”天一老人面容有些疲倦,“老七巡逻发现闯入,追至禁地时被杀害,随后弟子看见星鹤满身血迹,当场被拿下,人证物证确凿,无从狡辩。” “如果有人栽赃嫁祸呢?” 不知错觉,悦宁溪觉得天一老人沧桑许多,即便当初君奉雪转道,也未曾在对方脸上见到如此悲怆神色。他语气不卑不亢:“魔族不可能瞒过玄天镜。” 天一老人面色淡了些,“不知上回如何藏住,被捉后,镜前的确反射出巨型魔影来。” 哪有头回测不准,再来就测出来的道理。 “世上非所有事都需要解释,譬如少侠出现每次都那么巧合,玄天镜总会出点事故。”天一老人顿了顿,“仙阁即应诺便不会食言,皓雪庭那颗东西,老夫亦不会过问,但也请少侠勿插手仙阁之事。” “回去吧。” 烛火摇晃下老者的背影似有些颓然,悦宁溪一时失神就被带了出去。 在银辉石道上站了一会,悦宁溪偷偷看了眼君奉雪,终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想?” 君奉雪背对着他无法看清面容,手指微不可察屈伸了下,似乎是无意识的,但悦宁溪却知对方不想回答就会这样小习惯。 回到静寂的皓雪庭。 皓雪庭远远一瞥,墙角葱绿,悦宁溪脚下稍顿,内心意外平静下来。君奉雪缓缓抬眸,他眸光如同这清冷的月色般看过来,“夜深了你...” “我想的不是这个。” 闻言悦宁溪蹙紧眉头,抬手刚掰过他的肩膀,四目相望,瞳色极浅的眸底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痛,令他强硬不起来。 这时他应是最难过的,仙阁责任,看着他长大的师姐,无论如何做都会为难。 “…抱歉。” 悦宁溪刚松手,君奉雪脑袋猝然靠近,虚靠在他肩头,他身一僵,双手无措落在两侧。没过一会,君奉雪略微低沉的嗓音从耳畔传来:“休息吧,明天我会将所有事告诉你。” 随着话音落,肩膀陡轻,他也终于抬起头来。 “别担心,有我。” 君奉雪睫毛很长,微阖藏住眸中神色,眉骨深邃,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而现在他只想藏住那份脆弱。 悦宁溪默然一瞬,点点头。 原书中宁线衣察觉魔族奸细踪迹,故前往北冥调查,继而发现睿沧凌进行惨无人道的试验,而后被发现,一路追杀,最终被抓,囚禁在魔宫半年。 睿沧凌似对她有所顾忌,也让宁线衣寻机逃出北冥,然而在南境时还是被追上,重伤之下心爱之人及时出现相救,因此宁线衣昏迷了许久,醒来时仙门各宗派出弟子尽数被掳,紧接着才是阵图被盗。 如今看来,正是到了阵图被盗之前。 一切都还来得及... 直到翌日,远远看到院里毫无生气躺在摇椅上的女子,悦宁溪意识到情况远比他想象还糟糕。 那位身首异处的七长老,待宁线衣亲如女儿,此前听说她与星鹤情投意合,将家底都掏出来给她作嫁妆,可以说除了天一老人,这七长老待宁线衣是最亲的人。 那会善意解围的聪慧巧心女子,一夜间仿佛失去神智般,呆滞把玩着手里香炉。悦宁溪克制住情绪,扭头看向身旁的人,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七长老遗体上找到师姐的东西。”君奉雪垂着眼睫,雕刻般的轮廓冷冰冰,沉沉眸色中却是难以察觉的迷茫:“那东西她送给了那个人。” 悦宁溪僵着声音,“你也觉得是星鹤?” 君奉雪似乎猜到他这么说,没有说什么就带他前往放置七长老遗体的偏殿。 事实证明,无论悦宁溪如何说服自己,在看到尸体瞬间,他几乎可以肯定致命伤残留气息是星鹤没错,因为他曾经为试探留意过他灵力,再清楚不过。 明明事实摆在眼前,可悦宁溪心底就是觉得不对劲。 【君奉雪:...你可以尽情凶的。 悦宁溪(惊恐):他师尊居然有这癖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9章 天道察觉 第70章 镜迁难越 皓雪庭似重新修缮过,那一草一砖也越来越熟悉。 今日听到阁内弟子议论,仙阁向各宗发信共商驰援南境事宜,以及昨夜发现宁线衣有身孕,想到昨夜君奉雪周身散发的淡漠戾气,似乎也懂了。 仙门各宗欲讨伐北冥,然而身为仙阁首徒却替魔族掩盖,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悦宁溪静静望了他一眼,“昨夜你...” “是我没控制住情绪。”君奉雪下意识道歉。 悦宁溪哑然。 “一方阁...”他本想打破这份沉默,谁知,君奉雪下句话惊出他一身冷汗来。 “你说,那个阁楼?” 糟了,莫非一方阁还未命名!?正当悦宁溪想着怎么圆回去,君奉雪却道:“名字很好。” ….您觉得好就好吧。 原剧情几笔带过的线索,应该也无关重要的。悦宁溪想到莫名被关小黑屋三年,回来很多事都不太清楚,他突然话锋一转道:“楚云湛怎么了?” 君奉雪微诧抬头。 “他竟然对我冷脸呢,还问我是否因此事回来的。”悦宁溪本意呢,是觉得奇怪,但完全没意识到说这句话时几分告状的意味。 “他...没说其他的话?”君奉雪冰色的眸光微闪,总感觉有些飘忽。 悦宁溪摇了摇头。初见面楚云湛都未曾如此,他以为是气自己不帮忙,可看君奉雪的态度,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 “他究竟怎么了?”他身体前倾,忽然挨着桌沿凑近,紧逼着微愣的俊容。 终于,在他“温和逼问”下,君奉雪薄唇轻启。 “...他或许最近不太舒服。” 冰般的瞳色近在咫尺,悦宁溪挑了下眉,倒是君奉雪先挪开目光,落在庭院别处,低不可闻道:“没什么....没说什么就好。” 如今形势,也容不得君奉雪太过清闲,过没多久他就被赶来的弟子喊走了,悦宁溪没来得及“逼问”。 正好他也有件事需要去办,君奉雪在身边有些不便。 其实名义上禁闭,但竹峰的守卫并不森严,或许跟仙阁向来散养又和睦的弟子关系有关。 宁线衣仍对外界似浑然不知,身旁那名照顾她的弟子也不见了。悦宁溪来到了窗檐边,望着远方那云雾不清的锋尖,忽然开口道:“你是清醒的对吗?” 无人回答。 “我帮你找出真正凶手。” 悦宁溪声音很轻,扫了眼不知何时停止摇动的摇椅。就算此刻有人站在门口,也只会看到背对着门口的他,以及安静得像木偶的宁线衣。 过会,宁线衣阖上美目,再睁眼时又见那清澈透亮的眼眸。她抬眸与悦宁溪对视,问道:“何时发现的?” “昨日照顾你那弟子端着盘子时,你有意将肚子偏离了她。”悦宁溪淡淡地道。 刚开始他并未怀疑,直到不久前皓雪庭时,急匆匆前来禀报险些撞上来弟子,君奉雪无意识的后退举动才让他觉得自己漏了什么。 痴傻之人,会在意这点么。 宁线衣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 “师尊又为难了。” 她嗓音淡淡,如同那窗檐许久未打理而蒙上灰尘的风铃。 九位长老情同手足,如今七长老无辜被害,其他几位绝不会姑息,哪怕宁线衣是首席大弟子,或许会用上某些手段强行搜神。 悦宁溪隐约猜到,冷静道:“难道将事情揽在身上,阁主就不会为难吗?” “有时候亲眼所见未必是真。” 宁线衣语气淡淡打断他,她沉吟片刻,又道:“被捉当日,星鹤正向我坦白魔族身份。” 悦宁溪一下子愣住。 他蓦地蹲下身,不可置信的眸子定定望着她,“他坦白了?” 宁线衣苦笑:“可惜那时,有人袭击,没等我反应,仙阁外敌入侵警钟就响了。” 也就是说七长老追赶之人不是星鹤。 悦宁溪正准备开口,宁线衣似有所感,她闭了闭眼,声音略微沉怆道:“就因魔族身份,所有人都不信...” 说这话时,宁线衣情绪波动甚大,唇色泛白,整个人似乎有些虚弱。悦宁溪知道宁线衣被封了修为,可如此虚弱却十分奇怪。 “我帮你看下吧。” 悦宁溪指尖搭上脉象不久,就发现不对劲,腹中并无活儿迹象,反倒是宁线衣丹府灵力皆往那地方流逝。 这诡谲的情况曾经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 察觉他的沉默,宁线衣疑惑抬头:“怎么了?” “这孩子...”悦宁溪轻抿唇,有些紧张不知如何解释,“不能...” 宁线衣似发现什么,若无其事撤手,埋头理了理微散的云袖,轻声道:“露白你想听个故事吗?” 她的反应平静让悦宁溪有点害怕,似乎早知晓这腹中胎儿情况。 宁线衣眉眼洋溢柔和,她低头轻声道:“如果有人,自小就被当作杀人兵器,长年累月,被丢进凶险的魔兽群里生不如死,逐渐麻木,可他仍会因一点点好而奋不顾身,也从未想过伤害他人,这样的人该死吗?” 听到这话,悦宁溪便明白了。 北冥禁术多如牛毛,寻常人是以魔饲养,魔气极易失控,若依然能坚持自我,想来此人心性也非比寻常。饶是他,亦是宁线衣耗尽元血,方勉强成就这副魔灵一体,维持平衡。 宁线衣平静抬眸,“我总觉得身边总有双眼睛在盯着这一切,若真处决星鹤,一切真相都会随着掩埋。” 星鹤若活必定找机会洗清嫌疑,可他这些日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也曾想到另一种可能,嘀喃道:“无论真相如何,我等他亲自来解释。” 悦宁溪默然无言。 宁线衣这副样子像极原书“悦宁溪”,倔强且固执,总是想独自承担所有,到头来却发现前方已无路。 想到将来发生的事,他眸中神色变了又变,突然有种不管不顾,将所知一切都说出来,哪怕会再次被关小黑屋。但悦宁溪还是迟疑,因为不清楚这会不会对其他人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 这感觉,让他每次望进宁线衣那双信任的眼睛都十分煎熬。 * 窗棂前的青年,乌黑发丝垂身前,岁月在清俊的容貌似乎没留下任何痕迹。君奉雪迈入楼阁,静静注视许久,片刻后垂眸掩了掩神色。 优雅的蓝白衣袍掠过朱红的门槛,右手轻扣扇门提醒思绪飘远的人。 “笃笃笃” 听到动静,悦宁溪瞬时敛了眉间的情绪,目光投向门口。 “听弟子说你膳食没动,不合胃口?”君奉雪也是忙到此时,却知道他从竹峰回后就将自己关在房里。 “不饿。”悦宁溪微诧,没想到这点小事居然劳烦君奉雪走一趟,露出淡淡疑惑,“这么晚来有事吗?” 却见君奉雪走来,从身后拿出一包物件出来,放置桌上道:“还是吃些好。” 油纸打开,霎时飘出淡淡的清香。 竟然是绿豆糕。 悦宁溪盯着那包油纸怔愣了下,又抬头望过去,察觉到他的目光,君奉雪抬起头来,“怎么了?” 怎么了...就挺奇妙的。 悦宁溪神情微妙,撇开留在俊美脸庞的目光,含糊道:“这好像不是仙阁做的?” “嗯。” 君奉雪诚实解释。他本来想下山买,可师尊觉得他修为未复,且今日几个城镇都发现魔族踪迹,并不让他私自出去,只能先后托其他人帮忙。 但一对上悦宁溪澄清眸光,君奉雪有些尴尬,像是精心准备的礼物,想要悄悄放下就走,却突然被发现。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了他心底,窥探他心里的秘密。 “不知跟你买的那种有何不同...”君奉雪越解释,莫名越觉得有些乱,连袖口沾上油纸碎屑都不知,他轻咳了声, “我听别人说不错。” 曾经,皓雪庭也总会几盏点心摆着等他...这偶尔的重合,让人越来越分不清。在这小小的绿豆糕前,悦宁溪心好像被一根细线牵动,下意识抬手压着胸口。 他这是怎么了? 察觉悦宁溪没反应,君奉雪动作一顿,正准备辩解,就听到悦宁溪低不可闻的声音。 “您到底要我怎么办...” 当对方说出这陌生的字眼时,有种不同于其他时候的温柔...君奉雪没由来直觉,那个“您”应该不是指他自己的。 可他没来得及看清,悦宁溪神色瞬间冷淡了几分,但他却道:“说起山下,最近仙阁似乎来了许多人。宁姑娘的事已经惊动了仙门...” 好在盘龙峡的阵图还未丢失,这一切都还来得及,何况之前与天一老人谈话,对方似乎对此事有了防范。 “师尊在闭关。”君奉雪微微垂眸,“将仙阁的事全权交予我。” 悦宁溪微吃一惊,仍说道:“既然如此,那你怎么想?事情还没查清楚,这对她很不公平。” 这件事可大可小,稍有不慎就会让仙阁背负背叛人族的罪名。 那夜君奉雪没说清楚,许是有交代,悦宁溪在仙阁行走无阻挡。至少亲眼看着竹峰,总归安心些。倒是宁线衣变得多话起来,几次三番拉着他聊起家常来。 “奉雪从小性子又闷又倔,可总有让人意外的本事,短短几年,打败不服他的人。任何事都喜欢藏在心里,自个瞎琢磨,淬炼之法也险些跟我翻脸,逼得师尊打了鞭子,也不肯同意。” 宁线衣看了他一眼又道:“你觉得小师弟怎样?” 悦宁溪之前都插不上话,却在这瞬间他也不知在慌什么,最后顺着她的话道:“他一直是个很好的人。” 无论是现在,还是失忆前的师尊都很好。好到一旦想起过去,他不知如何去恨。 纵使原书,悦宁溪亦能感觉出原身未恨过他师尊….唯一要说,更倾向于遗憾。 宁线衣浅笑道:“奉雪对谁都很尽心,但你不同。” “…” 悦宁溪愣住。 “三年前你消失,他躲进禁地谁也叫不动。”宁线衣笑着起身,胸/前青丝微微曳动,“后来又拿起以前木剑修炼,我见过,那里的岩石都刻满了字。” 是什么,宁线衣却点到为止,没再说下去。她来到角落柜橱,将包得好好的物件送过来,看着微微出神的悦宁溪,道:“之前几次都忘记给你,是当初你落下,只是内容有些...”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悦宁溪没仔细去看,急于解释,可又苦于不知解释。 忽然他觉得那句话,不该回得那般草率。 那句“怎样”简直是陷阱!能怎样?有时候可爱很好骗,有时不中听就甩脸,嘴堪比石头硬,可偶尔也会露出他柔软的一面。 可….这话问的人不对啊!! 宁线衣被他的又慌又窘的表情给逗笑了,这段时日来初次笑得开怀,她目光落在门外,道:“小师弟?” 悦宁溪骤然一僵。 他缓缓回头,果然瞧见飘落的清莲兰袍一角。 君奉雪淡淡问道:“在聊什么?” “没什么!”悦宁溪立马抢着回答,而后不顾师姐弟俩的诧异,摆手走了出去,“我改日再来。” 宁线衣点了点头,“好。” 门口君奉雪身影尚未动,悦宁溪心虚避开他,夺门离开。那急切的模样,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君奉雪转过身来,对上自家师姐道:“他怎么了?” 若非亲近,还没发现他话语里藏着的慌乱,压根没半点以往处事不惊风格。 “他啊,”宁线衣识趣挪开视线,斟酌着开口,“有心事吧。” * 这夜,悦宁溪整夜都翻来覆去。天刚蒙蒙亮,本想逛逛却见几名弟子神色匆匆,他拦住了一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弟子踉跄了下,刚想回头发飙,一见是他,讪讪敛起不满,“昨夜六长老、八长老与九长老三位长老在竹峰被杀害,大长老正要我们搜查仙阁各处。” 竹峰?! 悦宁溪回过神来,对方已然走远,当务之急他赶紧往竹峰去。果不其然没赶上,宁线衣不在竹苑,被带去言堂。 言堂正殿前无人把守,悦宁溪刚走近,殿门被推开,他立马闪进角落。 鹤老走了出来,紧跟其后是其他长老,可宁线衣却没有出来。悦宁溪与其中三位长老相处过,修为虽不高,但胜在术法奇特。 按理说长老们功力不相上下,被封锁修为的宁线衣如何同时杀害三名长老,这件事怎么想都疑点重重。 片刻之后,厚重繁华的两扇大门又有动静,黑斗篷的人低首走出。 他怎么会来此?! 悦宁溪惊愕间,几位长老客气寒暄,叶赫言整了整斗篷,掩面咳嗽几声后准备告辞:“我用药物稳住她心神,所见画面皆存留影石中,我不便久留。” 目送人走远,几名长老随后进殿,悦宁溪衡量一番,转身跟上叶赫言。追至山脚,不知暗伏多久的人自身后袭来,悦宁溪闪避不及被捂住嘴,忽然被拖进灌木丛。 他抬肘撞去,对方闷哼一声,下一刻亦闻到熟悉的清凌气息。 树叶摇曳的声响,悦宁溪几乎靠在对方怀里,察觉身后是谁,他象征挣扎了两下,然而对方铁臂仍桎梏不松。 难道猜错了?悦宁溪挣扎愈发大,手掌主人似不敢用力,当温软不经意间擦过掌心,对方身子一僵,惊慌往后撤。 这支撑力道一失,悦宁溪也骤往后倒去。 转瞬间,他腰腹灵活转翻,趔趄两下站稳了脚,然后扭头,涌动火焰的眼眸瞪向手臂僵在半空的罪魁祸首—— 灼灼对视中,看得君奉雪一时语塞。 许久,他局促渐缓,低声道:“不要追。” 这三字落下,悦宁溪看他的眼神很凉,像是不认识他一般,又似失望。他从未有这种眼神过,这让君奉雪心脏不由传来被蚁虫啃咬的刺痛感:“摄魂术是师姐同意,就算拦下叶赫言也无事于补。” 他说得很急,好似怕面前的人一走了之。 杀七长老之人嫁祸星鹤,又以傀儡法在仙阁行凶,莫非宁线衣是想以自己为饵揪出真凶?悦宁溪反应过来,心觉得这师姐弟没个真挚的,这些天君奉雪神神秘秘往竹峰跑,合着瞒在鼓中只有他。 君奉雪追在人身后,沉声道:“仙阁很可能有内应,原地计划是我来作为诱饵,但师姐让我携带信物去个地方,不知昨夜发生何事,师姐并未与我商议。” 昨日宁线衣想到之前与星鹤定下秘密暗号,怕交给他人不放心,于是交托给唯一信任小师弟。然而君奉雪去到对接地点,却只瞧见被毁去的传送阵法。 “我知道,你生气了。” 风里夹杂着君奉雪沉闷的声音。 “没有。”悦宁溪冷静下来,或许是宁线衣不想他卷进来,他单纯就是觉得有问题。 等两人赶到言堂,几位长老脸上愤怒有,悲恸亦有,也不知君奉雪跟鹤老说了什么,几人离开留下了他们。 宁线衣纤纤玉手扣紧地砖,薄弱的身躯几近颤抖,却道:“...信呢?” 君奉雪沉默片刻,道:“还在。” 悦宁溪蹲下身,准备扶起宁线衣,余光却瞥见面前透亮的留影石,里头反复浮现的记忆,正是宁线衣昨夜所见所闻—— “大胆魔族,竟还敢私闯仙阁。” 三位长老追逐一道身影而至竹苑外,宁线衣察觉外屋动静而出来,灵光闪烁中,星鹤闯入眼帘之中,她正要喊出声,刀影旋转半空,将施法的六长老一击毙命。鲜血从天而降,染红了竹苑土地,转瞬间,其他两位长老遭遇毒手,九长老拼死拉住星鹤衣袍,冲着宁线衣喊道:“走啊!” 而后全身灵光四溢,他盯着面庞冷漠的星鹤,“休想逃——” 话音未尽,宁线衣看到星鹤提刀将九长老拦腰而截,鲜血如雾般潺潺流动,而前者平静抬眸看来。 一切都发生太过突然,就好像噩梦,无法预测,无法阻止。 爱人的面容,眼前的一切,怎能说不是噩梦呢。就在这时,宁线衣短促一声,突然捂着肚子摔下台阶,而正踢开脚边人的星鹤神色稍顿,他目光十分平静望来,宁线衣终于听到星鹤开口。 那声音温和而冰冷:“我不杀你。” 宁线衣勉力抬头道:“你不是他!” 可星鹤冷呵一声,“人类就喜欢自欺欺人,三年前本就是魔父的计划,然而你们师徒戒备心太深,魔气无法维持的我只好离开。南境一行,你表面护送叶鹤之,实则奉师命调查北冥乔装凡人之事,我不过略施小计了——” “果然,”他笑意愈发浓,“牺牲些寿元,就轻而易举换取信任。” 宁线衣嘴唇苍白,目光盯着青年手中熟悉的灵器。 “阿宁,不要固执了。”星鹤走近来,隔着结界,慢慢蹲下身,目光对上宁线衣,染着鲜血的手指轻柔抚摸,目光随着往下,落在她肚子,“转念一想,这孩子,不如让他作为你们正道仙门是如何落败于北冥见证人。” 伴随着轰隆隆雷鸣作响,仙阁警钟再次越过山峰而来。宁线衣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眼,她看见星鹤似乎还在凝视着她,眼中千言万语,最终身影渐行渐远。 正殿之中,留影石光辉黯淡下来。 该看的,该听的,都已看清。 送回失魂落魄的宁线衣后,君奉雪安排几名竹峰弟子守着竹苑,除了竹峰平日交好的弟子,恐怕其他人亦非真心对待。 其实后悔莫及的人是他。悦宁溪想,若当初能坚定拆开两人,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现吧... 【年轻的君奉雪:心脏如遭火焚。】 【宁线衣:师弟啊,师姐能做就这些了,剩下的就靠你们自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0章 镜迁难越 第71章 白泽禁术 悦宁溪诸多事情想不明,星鹤解决三位长老不过眨眼间,杀害七长老完全做到悄无声息,为何要故意被抓,他就没想到万一宁线衣不救呢?心绪烦躁的他不知不觉来到某个地方。 金蛋仍在君奉雪准备的灵盆里,被灵气孕育着。或许体内曾有重明神力,沐浴神光下,动摇的心神也慢慢平息。 悦宁溪刚靠近,就见蛋壳忽然动了下,甚至没等他做出反应,沉寂许久的蛋倏化一道金光,咻的一下,闯出皓雪庭。 金蛋一路乱闯,似迷茫在找寻什么,直至小竹峰,突然出现一道闪电,狠狠劈在蛋壳! 悦宁溪刚凝出山前剑,就听“轰”的一声巨响,金蛋被这道雷电重击,如陨星般砸进地面,霎时尘沙弥漫。 “咳咳咳...”悦宁溪挥去沙尘,瞧着那片土地,拔出剑的他四顾心茫然。 蛋呢? 悦宁溪:“...”这鸟蛋也需要土壤孕育吗。 幽静的竹林,正当他陷入沉思时,少女惊呼突兀响起—— 峰上黑云怪风涌起,骤然汇聚在竹苑上空。 悦宁溪眉宇一凛,转眼间飞至苑前,正好看到有人跌坐在地,紧张望着那片黑云。那黑云宛似深渊巨口,他刚手起剑诀,就见周遭亮色灵芒如灵蛇般直冲九霄。 霎时竹叶乱飞,那片诡谲黑云溃散,露出湛蓝的天穹。 那姑娘急切道:“方才是?” “无事,是竹苑的结界。”悦宁溪紧了紧手里剑,想了想,掏出几张符咒递过去,言简意赅地道:“若再有此等事,请姑娘立即通知....” “我”字还未说出,他才发现这姑娘熟悉的面庞。 乌黑秀发扎成两秀辨,点缀玉珠子,来人清容秀美,安静地望着他,道:“你是...秋公子吧,我叫慕雅琴,是来照顾宁师姐的。” 悦宁溪缓神来,局促地抿了抿唇瓣,道:“慕…姑娘。” 自离开仙阁后,两人就没再见过,被抓回去那时他心中有愧,亦不敢见那两人,没想到会在这里相见。 很快,竹峰弟子带人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那些人轻喘着,“是魔族闯入?!.” 悦宁溪几句便将事情解释,瞧他手里剑气残留,以及慕雅琴作证,他们丝毫不怀疑,慕雅琴反而笑道:“秋公子与少主皆有心,难怪能成为好友。” 怎好好扯到君奉雪身上去?悦宁溪见人天真的模样,想到叶初淮曾入镜选中身份,他干咳了几声,道:“慕姑娘久未出面,怎知我与..他关系?” 慕雅琴道:“我主动向少主请缨来竹峰,自然是了解些。” 悦宁溪问道:“慕姑娘与宁姑娘是挚友?” “不是。” “那...” 慕雅琴脸上浮现一丝难为情:“刚入仙阁时经常挨骂,有次被罚藏书阁,是师姐帮我弄乱的文册整理好,还陪我到天亮,那时候就觉得宁师姐是个很温柔的人,后来也是宁师姐替我说情留在言堂。” 所以,因这恩情你就宁愿蹉跎岁月.... “当然也不单单这原因。”似乎是注意到悦宁溪欲言又止,慕雅琴继续说道:“仙阁每年招收的弟子那么多,留下的却寥寥无几,而我能留在言堂是师姐的功劳。” 悦宁溪还想说什么,远远的,见到竹林深处走来一人,慕雅琴立马俯首行礼道:“阁主。” 整个仙阁竟不知天一老人竟出关了,还来到竹峰。对方出现后,屏退慕雅琴他们,与悦宁溪来到竹径谈话。 “老夫想请少侠帮一次忙。”天一老人直白道。 悦宁溪心想果然。 天一老人就像某些在孩子背后保驾护航的父母,却从不与孩子面前说,就像前不久谎称闭关实则偷偷前往北冥。 明知君奉雪不会同意将人交出去,又让后者处理阁内所有事,除非....对方早就想好对策。 “南境危在旦夕,如今奉雪因此事不肯妥协,老夫希望少侠能劝劝他。”天一老人忽然开口,目光没有看向悦宁溪。 悦宁溪回过神来,缓缓抬眸道:“什么?” 各宗齐聚,亦是因南境局面,叶家与银峰谷皆损失惨重,何况北冥还有人质在手。此刻天一老人会如此忧虑倒是不足为怪,但...悦宁溪揉了揉眉心,道:“阁主修为高深,想必已想好对策。” 天一老人微顿。 “说到这事,那魔君真是卑鄙无耻!不仅让下属卖命,还不惜魔域第一勇士以色相诱。”悦宁溪莞尔笑道,“或许对方压根就没多厉害,不过靠着那镇脉魔兽。” 天一老人定定地看着他许久,才道;“少侠似乎对北冥之事很是了解?” 悦宁溪道:“不瞒阁主,悦某曾见过。” “...少侠年纪轻轻,阅历如此丰富,那对于魔兽少侠知道多少?”天一老人顿了顿,盯着悦宁溪说,目光锐利。 “魔族那么着急想进攻,不过是魔兽需靠地气封存...”悦宁溪似讶异虚捂着嘴,看了眼天一老人,“魔君也并非攻无不克,我知有一人必能阻止他....” 他面色如玉,负手而立,此刻神情毫无惊讶之色。 天一老人面露不解,“少侠说是谁呢...” “阁主亲往北冥,不过是想事情闹大前救出被抓的弟子,方能堵住悠悠众口,救首徒唯一办法。”悦宁溪忽而一笑,“尽管极力模仿...可你的眼神侵略性太强了。” “是么?” 就在悦宁溪背后凝出剑气时,“天一老人”微微一笑,却全然不似方才慈祥和蔼的模样。 “阁下对魔族似乎很了解,本座很好奇。” 他居高临下俯视,平心而论,这副形象倒挺像儒雅的前辈,可幽暗的眼底毫不掩饰的冷酷,仿佛任何人在他眼中皆为蝼蚁。 这个自称....悦宁溪顿了顿,平视这老者打量他的目光。 对方唇角勾起似笑非笑来,显得格外诡谲。 悦宁溪只觉得眼熟得厌恶,立刻催发剑意,对方身影陡然一闪,擦肩而过时,轻轻在他旁边说了一句话:“本座也听说了些事。” 浓郁的黑影飘来飘去,实在烦不胜烦,悦宁溪压抑着怒意,手里动作越发快。 可有些人越不听,他就会越说下去。睿沧凌故作深沉道:“天一曾得天迹,每回闭关卜卦,都以他之寿元为限。昨夜倒让本座听到有趣的事,你与君奉雪命格相斥,只会两败俱伤,你想想这关头,天一会如何做?” “既如此何不加入北冥,本座可庇护你不受仙阁之害。” 卜卦? 这倒是悦宁溪始料未及的事,他很快恢复了平淡,退一万步来说,他如今非“悦宁溪”,也从未想与仙阁为敌,何况对方是敌人。 除非原著...不,悦宁溪瞬间否定猜测,梦中的“悦宁溪”不会与君奉雪交战。 悦宁溪余光捕捉那缕黑影,反手剑气追至,这时竹林诡风起,漫空的黑羽飘落。 还哪有“天一老人”的影子。 “好好考虑吧。” 伴随阴狠话语,四周剑意陡散,唯剩竹身上一片被剑气戳中的鸦羽。阳光下,黑羽泛着幽冷的寒光,悦宁溪两指接住飘落的羽毛。 想不到这魔君竟能借物而生....幸好这竹苑被天一老人亲设重重结界,故而这睿沧凌方无法靠近。 这魔君来得蹊跷,悦宁溪本想找君奉雪商议,可偏偏这时正与各宗开会呢,他准备在偏殿等候,经过回廊拐角时,听到一声短促呼声。 悦宁溪站定,抬眼望去,就见前方两名低着头的弟子手握长剑。 剑光一瞬,干净利落。 两人漠然从拐角远去,留下断绝气息的弟子倒在地上,鲜红汩汩流进地砖。 卧槽!当众行凶啊! 愣了一下,悦宁溪反应过来想着离开通知人,然而两人似乎后脑勺想张了眼睛似得,倏地,两把长剑|刺|过来,明晃晃的剑锋从脸颊擦过。 “你们...”悦宁溪左右以掌格挡,刚蹙眉,动作一顿,这两人神色完全没反应?! 可动作却不见迟钝,杀伐果断,招招致命。悦宁溪面对这敢死队般的无畏举动,不免束手束脚,衣袖也被划破几道。 最后迫不得已,灵链陡出,灵活无比围着对方臂膀绕了几圈,将两人背对背捆得严实。 这动静引来了巡逻弟子,不远处主殿里的君奉雪与鹤老也被这边引出来,门口几名弟子发现时,悦宁溪正使劲将两人摁倒在地上。 鹤老大步流星来到他们面前,刚看见悦宁溪,那边的弟子传来一声惊呼-- “师弟师弟你怎么了?” 拐角那边淌着血泊,弟子惊恐摇晃已死的人,后来的二长老怒火中烧瞪向悦宁溪,刚准备动手,就被一道身影止住了。 君奉雪语气不见多冷,却也不容置喙道:“事情还没有查清,勿乱下定论。” 悦宁溪将目眦尽裂的两人往人前推了推,三言两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在二长老难以置信的神色下,鹤老蹲身伸指抵在那狂躁的弟子额头前,灵光渐渐安静下来,可仍然没有神智。 紧接着又在另一人身上重复,片刻后,鹤老摇头叹道:“没找到一丝魂力。” “禁术!”二长老喉间发出一个音节来,身子颤了颤:“那封白泽残卷上的傀儡术!” 钟声,又重又急,激荡整个云涛仙阁。 天一老人面色凝重坐在主位,两侧分别是几位长老以及一些不认识的人。未等他们开口,有人愤然道:“若再不交出宁线衣,那魔头还不知要干什么,到底怎样仙阁给个准话?” 那人身边旋即站起来蜡黄的长脸,也道:“听闻阁主不久前与那魔头打过却落败了,沉寂多年,那魔头修为诡谲,倒不如假意顺从将宁线衣换出去,让被抓去弟子回来方为重要。” 此人打着商量,语气却略显咄咄逼人。二长老站起来怒道:“说得好听,之前仙阁屡传信,尔等可有放在心上,这时候来为难一个弱女子,要脸不!” “历老这是什么话,难道不是宁线衣与那北冥魔族才引来这场祸乱,盘龙峡阵图又不是在我们手里丢的?” “你们...” “够了!” 闭目的天一老人突然睁眼,凌厉的目光让那几人心悸了下。 以内事急需处理为由,天一老人将各宗的人送去了华仪殿,然后又身体不适闭关,让君奉雪全权处置。正殿厚重大门前,蓝衫云袍的君奉雪在众多人中如鹤立鸡群般突出,地上躺着几名死去弟子。 殿中十分凝重,悦宁溪在门外等得着急,于是探出脑袋冲君奉雪招手的动作。恰好被二长老那老古董瞧见,清晰可见冷下去的脸色。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君奉雪侧首望来。四长老此时道:“魔族已有行动意图,又有人质在手,阁主闭关疗伤,还请您尽快下命令。” 二长老从以前就比较直接,他立马吹胡子瞪眼地道:“他们不就是觉得阁主受伤,什么仁义,凭什么要我们弟子去换他们的平安,还说不肯就视云涛仙阁为同谋,不过是欺我仙阁无人罢了。” 最后演变成几大长老口水战,天一老人也因身体未愈离开,只剩君奉雪,但是其他不放人,悦宁溪也不好当面掳走人吧。 这一等,就在皓雪庭等到夜半。 璀亮银盘,枫树下,一人剪影宛似渡了层薄纱。 悦宁溪出门脚步微滞。 “我身上有什么?” 寂静庭园,君奉雪声音像被风声侵染过般的钟鼓般,很沉但很好听。 恰时夜风拂过,那人乌黑透亮的发丝随着衣袂摇曳,悦宁溪竟不自觉开口:“见过月色下的海浪吗?很美的。” 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夸人,君奉雪登时一愣,白皙脸颊染上浅浅热意,他侧过脸,试图将自己躲在枫树暗影下,闷声道:“我,没见过。” 以他师尊的性子,任务绝不逗留一个地方,连上回都是迁就他们慢慢回仙阁。方才对方的背影略显孤寂,很久前君奉雪曾望着高墙发呆画面一闪而过,悦宁溪脱口而出道:“他人说什么其实都无需在意的,无愧本心就好。” 君奉雪似乎愣了许久,幽暗树荫隐去面容,没有说话。 最近在仙阁中听得最多的闲言碎语,大概是宁线衣出事,身为师弟却冷漠无动于衷。可他们没有看到,又岂会知,这个杀师尊,明明很在乎身边的人。 就连竹峰汤药是对方费劲心思取来安胎养神的回魂草,宁线衣说得不错,他师尊从不在乎他人看法,却能细心照顾身边每个人。 可他呢,能做什么?一旦他做出不适宜的事情,就被强制待机。 悦宁溪丧气垂下眼眸。 枫叶随之声响,几片宛似蝴蝶般飘落。 俄顷,君奉雪迈步走出树影,几步来到悦宁溪面前。 他沉默一阵,道:“放手做你喜欢的事,我亦做尽我能做之事。” 悦宁溪蓦地抬头,却见衣袖浮动,那指骨分明的手如雪肌般干净,却极大,迎面而来,只手轻易掩盖他脸。 这人不知何时起已有他所认识的师尊影子了,明明身上无任何剑意,可却总给人很强烈的存在感。 那只修长的手在他脑袋停留了片刻,鲛纱袖口若有似无擦过他唇瓣,像路过的微风,轻柔得几乎察觉不到。 等那手垂至视线内,悦宁溪定睛一看,呃,一片微枯的枫叶夹在两指间。 “还是红枫好看些。” 悦宁溪脑海浮现那棵飘扬似火的红枫,那会将君奉雪这手衬得如玉般莹白。 他说完,君奉雪两指一松,枫叶翩翩落到他另一只掌心中,蓝光掌心升耀,裹挟那片枫叶,顷刻间蓝光流转,原本枯缩叶片如新艳般红得夺目。 “这样呢。” 君奉雪说话时,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可尾音却听出几分缱绻。 蓝光明灭,枫叶也变回了原样,被一阵清风吹落入地。悦宁溪似有所感,道:“万物都有轮回,强留终归不过昙花一现。” “哪怕只有一瞬,”君奉雪凝视他,“也是无比的欢喜。” 以前总觉得他师尊冷酷不近人情,后来相处久小任性,有些许人气。可他至今都忘不了那副从未掀开的画像,画像之人到底是谁呢?来到这里后,都没有见过相似的人。 长久忽略的问题,在此刻似呼之欲出。 悦宁溪隐约觉得有什么在君奉雪眼中升腾,他不太敢仔细瞧,君奉雪似乎也察觉他如故的躲藏,忽的,鼓起勇气伸手拥住他。 “哥哥,” 他语气似带着小小委屈,结实的臂压在背上。掌心正按压在悦宁溪后背靠近心脏的位置,悦宁溪想尽量让自己镇定些,“君奉雪...” “我会等,就像那时你等我开口一样。” 君奉雪低沉的声音在胸前鼓动,靠近的胸膛,两颗心脏,仿佛这一刻产生共鸣,令悦宁溪无法使上力,而对方却在耳边,郑重且低声道:“无论多久。” 悦宁溪喉间涩然。 君奉雪松开手,正面盯来,那一瞬间清亮眸子些许黯淡,薄唇几番微动,最后道:“这是当初客栈里我想说的话。” 悦宁溪从未见过这样的君奉雪,无论是过去还是小时候,都从来没用这般直白。 这一直球打得他措手不及。 他呆了许久,久到君奉雪眼里的光熄灭,手臂停滞半响,继而无力垂下去。 “...我、我无法保证,但会让你知道我去哪了。” 听到悦宁溪的话,君奉雪猛地抬起头,被灭掉的光被迅速点燃,以一种星火燎原之势点染了眸底。 悦宁微微握紧双拳,佯装仰望那黑幕里绽放光芒的晨星,轻声道:“到时,别后悔。” 那一夜,或许是最后的宁静。 他们彼此都知道。 翌日,仙阁准备交出宁线衣,而君奉雪做出至今最出格的事,他打伤了诸多前去捉拿弟子,包括两名长老,守在竹峰路口。 被折断的木剑,狼狈的青年,身上皮肉伤多得数不清,不似取命,更似惩戒。 悦宁溪赶到时,君奉雪靠在竹下喘息,正咬牙用那薄弱的灵力覆在伤口上。 周围是草木的清香,君奉雪那身冷冽清淡气息极淡,悦宁溪舌尖转个弯,“为什么不喊我?” 君奉雪道:“你不能出手。” 悦宁溪看着君奉雪透彻冰眸,渐渐冷静下来。 长老们没强行上峰,是因君奉雪身份,但外人出手,便会视为仙阁敌人。 的确,悦宁溪不会像之前那般冲动,他明白,好钢得用在刀刃上,此外,耐心亦不可或缺。 君奉雪冰眸里似有层化不开的雪雾,看不清里头的真实,他自嘲般扯了扯唇角,“是我没用...” “若我再努力些,仙阁不会遭受质疑,师姐不会如此,师尊也不会受伤对吗?” 他越说越急,忽然,悦宁溪抬起手,温意的指腹蹭过不安的眼尾。 风大了,乌丝飞扬,君奉雪微抬起长睫。 明明两人都没说话,但在悦宁溪坚定的眸色里,君奉雪眼瞳深处不安渐渐消弭,拇指轻轻从对方指缝划过... 最后鹤老亲自出面,将君奉雪“带”回主峰,好在没再对竹峰出手,只让人守住竹峰,连同峰上弟子不可擅自离开。 * 空荡而幽冷的魔都,寂静得可怕。 怪石嶙峋的宝座,睿沧凌阴鸷的双眼骤然睁开。 梦璃因叶家屡次忤逆他的意思,以往任务还是完成得漂亮,此回却让叶鹤之有反扑的机会,若非如此,他亲身前去施压各宗。 不过,睿沧凌没想到此回有意外收获,天一小儿逆天改命也活不了多久,以及那人族竟得知这北冥镇脉魔兽。 或许魔神像下落亦有泄露风险,此人断不可留。 至于他那养子... 睿沧凌无奈摇了摇头,起身,往外走去。 寂静的地宫忽然传来脚步声,满池血光,如臂膀般粗的铁链紧紧桎梏池中黑影。睿沧凌好整以暇瞅了片刻,适才抬起一只手,魔气萦绕指尖,火池深处猝不及防发出似悲的兽鸣。 他道:“好歹是北冥养大,怎出去一趟就不知道回家的路呢。擅作主张,杀了那老家伙,倒像是助对方解脱。” 深处黑影动静渐渐停歇,缓缓探出首,“虫尸难控,见魔父遭袭下意识出手,并非阻碍计划....” 这声音俨然是星鹤的。 可这容貌却大相径庭...自暗影游出来是张因疼痛而狰狞的兽首,金色的眼瞳,一开口满是铁锈味的雾气。 魔宫少君日寉,被曾经灵目村丢弃,他是人族亦是魔族,亦是镇脉魔兽号令之钥。日寉擅自脱离计划,若非他下了禁制,早将魔族交代得彻底。 不过,眼下睿沧凌另有打算。 听到着气息微弱的话语,睿沧凌随手一挥,铁链断裂。星鹤勉力爬出这满是咒术的火池,看到岸边负手而立的睿沧凌,火光映照着那熟悉的脸庞,眼神似笑非笑:“你该知仙阁险些坏了本座的事,此次废你双腿,以惩小戒,可服?” 星鹤低着头,整个人匍匐在地,重复道:“孩儿知错。” “瞧瞧璃儿,为魔族战死,为父岂会不满足子女心愿。”睿沧凌袖袍拂动,声音中带了几分笑,“两日后盘龙峡就交给你,希望寉儿别再让魔父失望才是。” 听到这话,星鹤低声道:“盘龙峡往前并非南境...” 睿沧凌笑而不语。 阵图丢失,云涛仙阁必会有人前来守,可若来的不是魔族,而是压抑许久的镇脉魔兽呢?他们阻止得了么。 星鹤明白睿沧凌的意思,想用人族城池血祭,届时暗桩暴动,饶是各宗对盘龙峡有防备,后失守,前有那东西,战况大乱,仙门绝无胜算。 睿沧凌走后,星鹤被魔将抬出去,他凝视着魔宫外某一个方向。起初魔将以为被关在血池太久,可前者幽深的目光里有什么闪过去。 【悦宁溪:我那么大的一颗蛋呢?! 春天种下一颗金蛋,浇水施肥,两百年后种出助攻重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1章 白泽禁术 第72章 勇闯血塔 或许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今日竹苑安静,而这些天宁线衣也总站在窗边,凝望着一个方向。 仙阁没找出其他傀儡,这越发让人猜不透这位魔君,总不能仙阁到此一游,还四处露出破绽来吧。 而就在昨夜,天一老人暗找过悦宁溪,不为其他,就为当初承诺给的条件,悦宁溪也没客气,要了一件东西。 至于那件东西怎么用,他得好好想想。 悦宁溪思绪飘远,没发现这竹苑弟子不在,等他觉察入口茶水不对,已然咽下喉。 瓷杯啪得一声摔碎在地,他手肘撑在桌沿,晃了晃脑袋,不解朝宁线衣看去。这时宁线衣像是下定了决定,转身抬手,壁挂上秋梦剑倏地动了,朝她飞去。 剑鞘灵光一瞬,震荡开来。 悦宁溪面露愕然道:“你什么时候...” 话没说完,他突然想明白,仙阁阵法牢不可破,原著宁线衣绝无可能自个跑去北冥,唯一解释,仙阁有人帮忙。 而这人....只能是天一老人。 这软经散实在强悍,悦宁溪完全使不上劲,眼睁睁看着宁线衣出门,然后抬手,柔和的白芒落下整竹屋,临走时她回头过来,语气平和道:“回你该回的地方去吧。” 从未想过宁线衣会下药... 只是这些日子宁线衣总爱问他孩子的事,有时还会跟他讨论未来的事,又譬如他如何长大的... 曾经他嘴上安慰自己无所谓,可看着别人眼里却透着艳羡。守在竹屋究竟是弥补的愧疚,还是他内心的渴望,他早已分不清。 背影渐渐远去,好似永远消失眼前,那一刻悦宁溪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跌落在地,用尽力气喊出声:“...别去!” ——好久之后,悦宁溪终于能动了。 他知道,宁线衣此行目的地也只有一个地方。 禁地前,五位长老拦着,无人敢硬闯。据说天一老人准备传授君奉雪秘术,故而任何人都不准打扰,事出突然,许多弟子都不知。 边境聚集了几万魔兽,各宗赶往支援,疏散百姓,偏偏在这时候,悦宁溪隐约知道这位师祖想做什么。 回皓雪庭前,他趁长老们都在护法,先去了趟主峰正殿,此回他亦感知不到玄天镜气息。 莫非这一切....真与君奉雪失去修为有关吗?悦宁溪决定不再等了,留下一封信。 当年秋梦剑有反应,说不定他也能感应灵剑所在。悦宁溪抱着试试态度,虽只有非常微弱灵力——秋梦正跟着主人一路往南境而去。 狂沙掩土,荒僻边境。 宁线衣就算御剑飞行,离南境也有距离,而盘龙峡却在云涛仙阁后方,悦宁溪想赶在她之前,假扮对方进去北冥。 至于阵法,本为防魔族,如今悦宁溪来说灵体不受影响,他又曾在枯骨岭研究过留下的盘龙峡地图想逃走,想要由此进入北冥并非难事。 但意外总是始料未及。 魔族居然自由进出盘龙峡,而仙阁却未收到盘龙峡阵法被破的消息,上古阵法竟破得毫无声息。悦宁溪沿途打伤几个魔族,心想着魔族为何还要大肆进攻南境? 没等他决定先依照原计划,还是将盘龙峡失守消息传回仙阁去,就被发现了。 好在事先早幻化面貌,果然那些魔族见到“她”根本就不打算放人。 那些魔族粗鲁将悦宁溪关进城内地牢,或许见“她”毫无还手之力,又是怀孕女子,而轻视就没绑住。直到扇门最终阻隔了唯一的光线,悦宁溪收起目光,平静站直了身子,与方才柔弱判若两人。 他四下打量,没想到竟有重回枯骨岭的魔宫的一天。 随即,悦宁溪念起段口诀,做回自己,又伸手探进腰腹将东西拿掉,总算吐出口气。不知怎的,他感觉这枯骨岭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除此,一路诡异廊道空无一人,连巡逻的魔兵都没有。假扮宁线衣就是为接近睿沧凌,如果人不在这,那这一切都没多大意义。 这座魔宫镶嵌在山壁,暗红诡谲,如那火焰山般的霞色照映整座枯骨岭。 悦宁溪偷溜地牢,确信了睿沧凌并不在这座魔宫中,正当他逃出城外时,意外碰见一人。艳霞映衬下,那人白净俊俏的脸庞冰冷无比。 悦宁溪揉了揉眼再看,险些以为自己眼花,对方似察觉视线望来,他又下意识躲到宫殿琉璃大吻边。 不对劲! 这未免时机太巧了些。 悦宁溪沉吟间,剑气准确无误削过琉璃正吻,多次经验,他反应迅速,借着抬头之势,蓦地拍起击落的碎石掷去,脚下一蹬就想离开。 未想对方反而欺身上前,还顺势将他一带,两人直愣愣从檐顶摔落。 此时魔兵听到动静赶来,没发现他们,甚至还抱怨道:“啧,有地震了。”同行的魔也道:“没办法,魔君亲征,魔少又去守那盘龙峡,无人阻止那群魔兽闹腾。” “闹就闹吧,顶多让盘龙峡地界崩塌而已,要是血塔出差错,估计连魔神像都撑不住。”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小,作为梁上君子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旁边不可忽视的目光,悦宁溪被看得越发心虚,缓了一会,抬头扯了扯嘴角。 “你...”他刚开口一字,君奉雪便沉声道:“你又假扮师姐做什么?” 仅靠这身衣服就能猜出来么?悦宁溪面对脸色微怒的君奉雪,碎发遮掩眉眼的神色,话锋一转道:“你的修为恢复了?” “没有。” 君奉雪双唇紧抿片刻,逐渐冷静下来:“北冥知晓我情况,必不会想到我会潜入,师尊以秘术将修为借于我,说让我与师姐里应外合,伺机解救弟子。”顿了顿,“你来这可想过后果。” 看来盘龙峡阵法不必他担心了,既然君奉雪出现在这,想必也是授了某人的命令。 “我自然有办法离开,”悦宁溪没多说,反而欺身上前握住君奉雪手腕。 君奉雪放任他灵力探查,道:“我能感觉这股力量强势却受限,灵脉也未修复,何况师尊也没有失去修为。” 这么说不是淬炼之法?可若有办法,天一老人何至于等到这时候。悦宁溪垂下眼睫,没有说出自己疑惑,探查一番,那股灵力似乎被包裹在一团薄膜里,并未融合进君奉雪灵脉。 “好像确实如此。”悦宁溪笑着抬眼,“那我们现在要去哪?” 方才那两魔兵所言,此地乃魔少寝宫,而那血塔,能让魔君如此重视的地方,或许跟关押弟子有关。 “或许能找到。”君奉雪看了眼四周,抬掌催动灵力,亮出罗盘。 幸亏天一老人未雨绸缪,临走前将半截血晶交予君奉雪,顺着魔神像气息找到血塔应不难。 北冥以秃峰荒野为主,地势广袤,悦宁溪在这呆了五年,也很少去到别的地方,一来是处理地气腾不出时间,二来那时風,或说云意阻止,说是各部落魔族互相不服,若误入别的魔族之手,恐怕性命难保。 两人一路向北行,周遭越发糟糕,地脉似乎有股力量正流向他们要去的方向,甚至听路途偷听到一些消息,那座塔几乎是八百年前就开始筹谋建造,任何魔族都不得靠近。 睿沧凌绝非那种喜欢形式东西的魔,想想当初斗兽场,若非宁线衣及时赶到,在场所有人都得成为那血色触手的养料,以及那什么上古白泽禁术,皆是见血封喉。 那血塔绝非简单牢房。 赶了两日,总算见到那座诡异高塔庐山真面目。 黑曜石砌造塔身仿佛被鲜血色侵染,近看殷红宛如经络的血丝爬满塔壁,入口大敞,感受不到任何阵法咒术东西所在。 悦宁溪与君奉雪对视一眼,屏息凝神进入血塔之中。塔内异常的静,静到连来自身边人略微沉重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虽不似自小修炼之人五感极敏,该有的警惕还是有的,此时黑暗中那浓重的呼吸又凑近了些,甚至近得喷洒在他裸露在外的脖颈肌肤上。 悦宁溪觉得奇怪,顿住脚步,“你怎么了?” 不知哪来的风在吹过,阴嗖嗖地拂过衣袂,死寂之气从深处延伸而来,悦宁溪本能闪避,衣料突然被碰了一下,猝然间一股灼热侵袭,右边袖子飘落,露出截白润手臂出来。 他借势后退数步,甩手,簇簇火焰漂浮半空,然后低眸看了眼裸露在外的手臂,颇为抱怨道:“好好的衣服被烧成这样,这下可怎么跟借衣服的兄弟交代。” 前方不到三尺的修士,那双眼红彤彤如被鲜血染红了般,面庞爬满血红纹路,被剑气斩落的手臂鲜血潺潺流淌,除了呼吸过重外,都无法觉得此人还活着。 悦宁溪施展灵术在眼瞳前一抹,发现对方全身灵脉尽断,爬满长长的血虫,灵府与脑部皆被包裹,隐约间,似在啃食脑髓。 嘛呀,辣眼睛! 悦宁溪有些后悔开瞳光了,脸上那个精彩纷呈,足以出一套表情包了。 昏暗中瞳光渐弱,悦宁溪敛眸,空荡的四周打了个响指,火苗倏地旺了些,引去那人注意同时,他借力脚下轻点,落在对方背后瞬间,掌心猝然射出两根天锁,可未等接触到人,对方身形向着前方飘忽突进。 他表面冷静,心却是乱的,跟君奉雪才进来不久,连转弯都没有突然一个大活人悄然无息消失? 不知奔走了多久,逼仄地方加这诡异血雾弥漫,处处充透着压抑气息。从方才悦宁溪就感觉体内气血上下翻涌着,找不到人也追不到,渐渐焦躁起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刻意引动他情绪。 浮动的火光照映下他的脸色极差,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这些该是宁线衣所发现的试验,若是之前,悦宁溪倒没这么担心,只是方才探查,君奉雪修为总感觉怪怪的.... 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时候,任何动静都不会是好运。 但凡他少看些小说,都不会像此刻这般草木皆兵。潜伏在黑暗里的东西要么惧怕他准备偷袭,要么准备如何将他大快朵颐。 按照惯例,后者似乎更准确些。 突然,死寂环境里传来低不可闻的声响,悦宁溪凝神倾听,探到是从前方的石壁上传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迟疑了几秒,脚步继续前行。 前方空旷地坛,数名被光栅围住的青年正抱头哀嚎,周围蠕动着血红的线虫。悦宁溪见状凝指剑气,打向那些线虫,却无法伤及它们半分,反倒是他被光栅给震开。 那些人脸庞暴青筋,眼瞳忽红忽正常,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出这些人不对劲。 悦宁溪心想,莫非睿沧凌抓那些宗门弟子就是为了实验? 这个念头刚起,其中一名颤巍巍地站起来,提着冷色长剑二话不说刺进身旁人身体,没有所谓狂乱,用的招式还是仙门之式,平静而顺其自然。 猩甜的恶臭味像是某种信号,牵动地面那蠕动的线虫。 这情况跟那日仙阁简直一模一样。 在悦宁溪震惊目光中,角落突然爆发一声惨叫:“啊啊啊...救命,救救我!” 还有人有意识!悦宁溪心中一紧。 下一刻,噗呲声响清晰入耳,悦宁溪剑势陡转,将那行凶之人手臂砍下,后者仿佛不知疼痛,换手重复将剑捅进同伴身体。 利刃刺入皮肉骨头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悦宁溪倒吸一口冷气,目光落在互相捅的三人身上,光栅被剑气横扫,竟轻易打破。 他未及细想,放出灵链抓住那求救的弟子,此刻方看清,这位兄弟衣饰有些眼熟,前些时候在仙阁似乎看到过。 “救...” 对方身体忽然一颤,悦宁溪的表情瞬间凝固,地面蠕动血虫,像箭矢般扎进这人后背,还有更多线虫源源不断涌上来,饶是他极快反应过来,凝剑斩断,可对方却一把攥住他袖口,被鲜血溅/射/到面容,因痛苦而扭曲狰狞,仿佛用尽力气也想要说完。 “杀了我...快...求求你杀了我吧...” 悦宁溪张了张口,因为在他眼中,那双盯着他的眼里分明装满了生的意志。 这一切太过诡异了,若说被控制又探查不出术法....这时杀意从身后涌现,悦宁溪脸色微变,剑气格挡同时,身前弟子眼瞳忽红,手掌作刃,袭杀而来。 霎时,又痛又麻的感觉从脸上传来,悦宁溪踢腿后撤,落地后随意抹掉血珠,目光警惕地盯着方才那个失去手臂的青年。 而方才弟子也缓缓站了起来,脑袋以一种诡异姿势歪了歪,忽地笑了笑。悦宁溪心喊了声卧草,掌心虚握剑气,长剑直插入土,转眼间凌厉的剑阵将两人锁在一块。 还未松口气,他脚腕一沉,低眸一看,发现是另外两人不知何时制住他的行动。 两人弯了弯嘴角,诡异笑容浮现面容,伴随着爬出的血红纹路,悦宁溪感觉脚腕力道骤紧,嗬嗬笑声忽低忽高,宛如恶鬼索命。 别说悦宁溪,饶是有通天胆的人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不带这样的! 那断臂者正挥剑劈着那剑阵,脚下两人居然顺着大腿慢慢爬上,悦宁溪本准备先撤为敬,谁知背后窜起一股寒意,他猛然睁大的眸子,朝后看去,尖利石块被握着施力刺入他的后腰。 “..杀..了..我...” 明明是他被刺伤,可对方眼底却透着无力的绝望,悦宁溪仿佛看见那抹求生意志正被那血雾吞噬。 前方剑阵被一股蛮横强悍的凶气撞破,罡气迸发,将几人震飞,连同欲提剑而来的那些“人”也一同被震退数十步,转眼间,悦宁溪扔出凝聚的山前剑,身影闪进黢黑的通道里。 昏暗通道里,血光迭闪,悦宁溪捂着后腰,恨恨地啐了一口,姣好面容微微抽痛着。 察觉背后动静靠近,他黑眸闪过一丝血色,反身右手五指成爪,即将穿过那白皙脖颈时,脑子又忽然清醒过来,顿时手势一变,掌刀横砍在对方后颈上,瞬间将人击倒在地。 没有多停留,悦宁溪收势疾退,靠在石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鬓角的汗从他的脸颊滑落,碰到伤口有些疼。 方才...他居然想直接扭断那人脖子?!是失血让他脑子混沌受到了影响么?悦宁溪扫了眼四周,咬紧牙关,撕下身上衣料,给自己包扎起来。 正当他撑着石壁站直身时,熟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呵,居然有漏网之鱼。” * 血塔另一边,同被追杀的君奉雪就没那么好运。 炽光幽亮的石室,一眼望去皆是“人蛹”,又或该称为邪术的蛊。 自带回北冥消息后,师尊就着手翻阅无数古籍,最终找到几宗残破卷轴,依稀记载白泽一种禁术,以人体饲虫,成者不惧疼痛,不死不灭,凶猛至极。 空气漂浮淡淡血雾,不仔细看,都没发现这薄雾其实是某种虫子的卵。君奉雪用灵力护住身体,视线穿过半透明结界,望向正中央屹立鼓动的硕大心脏。 那颗心脏好似活物,周身蜿蜒的触手牢牢抓紧地面,表层像青筋般蠕动着,与包裹在那些“人蛹”身上一样的血色线虫。 纠缠许久,君奉雪手中剑几乎浸满血,发出低低的嗡鸣。 眼看被斩杀的“人”在地上爬行,越来越多血虫钻入血肉后,重新站了起来,君奉雪刚抬剑,忽然,这群东西竟安静下来,随即诡谲的心脏后缓缓走出一人。 星鹤面色平静,他看向君奉雪,“人”与血虫也未攻击他,还主动让出了道来。空中腥味愈发浓郁,萦绕在君奉雪鼻息间,他冷声开口:“你进仙阁就为找寻残卷。” “很意外?” 星鹤温和的声音响起:“可惜,发现得太晚。” 这话刚落,迎接他是强悍的剑气,压得挡在前面的虫尸身体咯咯直响。 剑光与血红撞击,煞气腾腾,灵力震荡,逼退虫尸同时君奉雪立刻反身离开。借力跃出通道便立马施展灵术,君奉雪全然不恋战,哪怕他心底很想亲手宰了对方。 进塔前悦宁溪盯着血塔许久,问有什么东西可不受阵法咒术影响,却能知晓位置的东西或秘术。 如今,真的被他猜中。 只怕那边情况也如同,必须尽快赶过去,通知对方切勿触碰虫尸。 “你师尊倒是舍得那身修为。” 星鹤那双白得几乎透明的指尖点在那血光汹涌的心脏,说着意味不明的话。君奉雪感觉周围压迫感骤升,虫尸也仿佛受到召唤,犹如锁定猎物的猎犬,争先恐后逼近过来。 虫尸死而不僵,就算斩断手脚,也会被血虫覆盖,实力更上一层楼。 若是...君奉雪不敢想,他平静注视着星鹤玩弄手指间蚕丝般的东西,听着对方冰冷的声音;“一个毫无修为的垂暮老人,想必对付起来也是极易。” 音落下那一刹,那些虫尸猛地扑了过来! 【悦宁溪:[竖耳兔头]已经习惯了...在路上丢个人什么的都是正常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2章 勇闯血塔 第73章 血塔秘密 暴击如雨,劈理吧啦砸落狭窄的隧道,悦宁溪东躲西藏,拐进石壁时,随手贴了几张符咒。等那些东西过来,转眼引爆连击,石道坍塌,整个来路被堵住。 那些“人”突然自爆,若不是他跑得快,此刻肉沫横飞就是他。至于出现的那个,悦宁溪敢肯定那就是星鹤,但为何,他身上会与当初北冥镇脉魔兽相似气息呢... 腕间缠绕的灵链一直忽闪忽闪,他缓了缓胸腔起伏,背靠墙角蹲下,立即施展灵术回应。 为防被利用,他早与君奉雪约定,除非对方回应,否则不能轻举妄动。 也不知对方如何...悦宁溪失神盯着头顶上方。倏然,些许石屑砸中光洁额头,他眨了眨两下眼,还没细看,整块石板“砰”的一声响,骤然砸落! 烟尘弥漫,就见一女声惊喜道:“露白!” 熟悉的嗓音一响,悦宁溪凝剑动作骤停,仰头往上望去,就看见火光倾下,竟是不该出现在此的宁线衣! 秋梦剑正溢着灵光。石板也有同样的剑气。宁线衣找不到出路,才想到打破塔层,没想到竟然遇到他。 “你怎么也来了?”悦宁溪上来后,扫视周围的残肢断骸,想来宁线衣也经历一番恶战,不过同样被追,咋对方衣角微脏,而他活像遭遇生化危机?! 肯定是守关boss在他这边的缘故! 宁线衣不置与否,瞧了眼他,忽然叹了口气,“怎就不爱惜自己一些。” 他发带松垮,白衣染血,满脸灰烬,瞧着的确挺骇人的。 但这些并不是重点。悦宁溪简直比锅中蚂蚁还焦灼,宁线衣咋就关在血塔,难道师祖骗了所有人?还是睿沧凌神算子,提前将宁线衣抓来?! “这地方很不对劲,你...” 悦宁溪忙不迭阻止那只洒药的手,结果却一时急火攻心,眼前阵阵发黑。 “我知道,”宁线衣扶住他,温婉淡然的嗓音缓缓响起,“记得师尊曾提过白泽族曾以尸骸造冢,蛊惑入冢者心生杀意,从而为冢提供养分,观此处异常相似,情绪不宜不可波动过大。” 难怪进到这塔就感觉莫名压力...悦宁溪平息那股紊乱后,将方才遭遇以及见到星鹤相告。 “不可能。”宁线衣神色有些奇怪,“魔君让他作为南境统帅,正与仙门交战。” 什么? 悦宁溪眉心一蹙,可他与那人击了掌,灵息不假。 “我被抓后就被魔将用传送阵直接带来这里,找了许久都未见出口,”宁线衣摇头说,“这塔术法经络与寻常结界完全颠倒,或许术眼就藏在某层中。” 等等...悦宁溪总算觉得哪里奇怪了,在枯骨岭的魔族不是说魔少在盘龙峡,就算短时间赶至血塔,也不可能出现在前线。 可眼下南境不知能撑多久,也没时间给他们慢慢查清楚。 原剧情宁线衣杀的那些弟子若被血塔操控的....可也说不通,他们即便再眼瞎,也不可能看不出弟子身上的古怪。 先别说耗费几百年建塔,若只是杀人嫁祸,何须如此麻烦。 悦宁溪忍不住留意宁线衣神色。对方也一如既往平静,好像很快接受了星鹤出现在此的异样。 悦宁溪管不了其他了,准备寻找出路,边道:“我们没时间了。整个血塔就是魔族实验老巢,盘龙峡也被破,盘龙峡一旦失守仙阁就糟了,何况天一老人将修为都给了....” “师尊怎么了?”宁线衣抬眼望来,似想到什么,脸色陡变,“露白别瞒我。” 悦宁溪干脆道:“我不知阁主用了什么办法,但他的根基不可能恢复如初。” 当初见过君奉雪受伤后的样子,他一眼就看出不对,君奉雪经脉隐约有股强劲的灵力流转,裹着受损经络,却又不立即疏通灵脉。此法虽不引起怀疑,可对承受者却极大考验,如果半途意外,只怕会走火入魔。 宁线衣声线微颤,“师尊他...” 以她聪慧不难猜出天一老人想法。悦宁溪安慰人最不在行,可这时候他不知怎么想到那个人,以他脾性,若知道自家师尊以性命来换取他重塑,会不会受不住... “师尊..或许预料到最糟糕的局面。” 许久,宁线衣抬起那张秀丽却苍白的脸蛋,意外坚忍:“不管如何,先解决血塔再说,我尊重师尊选择,也相信师弟。” 血塔庞大且每层分布不同,出去的路就在某一层,且魔神像极可能就在附近。 魔神像,原书里睿沧凌都是因魔神像被毁,方削弱魔力被镇压。要是真碰到,若能顺便解决,或许事情还有挽救机会。 狭窄的塔道里,那些诈尸般的“人”闻声而动,下一刻,轰然爆发的剑气,准确无误穿过虫尸脑袋。 “这种虫躲在脑髓里,需一击毙命。” 听着宁线衣的解释,悦宁溪提着凝聚的剑身,屏息凝视戒备各个可能突袭的角落。 而宁线衣则没过一层都种留下标记,这些标记像是某个符号,关键时候齐爆,足以让这血□□塌殆尽。 这才是宁线衣,做事绝对不后患。悦宁溪甚至怀疑她被抓是故意。 这层石壁比其他层坚硬,星鹤也没出现,这让人越发谨慎。走着走着,眼前还出现两条路,就两人犹豫不决时,悦宁溪耳边忽然听到声音—— 【左边。】 这声音遇到星鹤也听到过,不如说有这声音帮忙,悦宁溪才能躲过追击。 他很好奇,这人是谁?为何要帮他? 悦宁溪总觉得对方很熟悉。 他迟疑了片刻,看在上回帮他份上,姑且相信这次。 宁线衣沉默片刻,就在悦宁溪以为她有别的计划时,她看着他柔声道:“万事别勉强自己。” 悦宁溪:“...” 就他这狼狈的模样,想逞强都没法。 悦宁溪尚未开口,眼前灵光一闪,是宁线衣递过来的秋梦剑。 难以言喻的气氛徘徊在两人周身,糊里糊涂接过秋梦剑的悦宁溪呆了许久,心想不是说铸剑是用了魂血,认主的,这么明目张胆真的好么。 还以为宁线衣要捅破那个秘密,害得他嗓子一紧。 上回被发现直接禁闭三年,错过许多事,这回说什么也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这隧道越来越陡,快接近尽头微光,当二人将身子探入时,那股暗躁宛如滔天骇浪般扑过来,悦宁溪颇有些费力拉着宁线衣。 塔壁乱石砌成对称红灯游龙,烛火摇曳,映照着左右两尊魔像。 悦宁溪示意宁线衣先等等,然后缓缓踏上石阶。 然,就在踏过那两尊石像时,异变突生,扑面而来的杀意直冲,仿若一把利剑般的气流划过他的四肢百骸。 宁线衣惊呼道:“小心。” 数十把长枪蓦地从石壁上射出,以金戈破晓之势掷来。悦宁溪拔剑闪避,还没来得及转身,数道冷芒又至,逼得他翻空疾退。 唉..悦宁溪想吐槽了,这魔族之地,总少不了这种东西。 这点困难岂能难得倒曾在两大强者手下挣扎过的他。 而此时两尊魔像动了起来,两把大腿粗的长刀灌入风中,悦宁溪默念剑诀,往那尊石像招呼,轮番轰炸下,一阵巨响,两尊魔像散落一地,刹那间灰烟弥漫。 烟尘被剑气驱散后,悦宁溪换了手拿剑,他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失笑了声,然后回头准备往石阶走去,可忽然他眼神骤变,失声道:“宁姑娘你在哪做什么?” 几步之遥的石阶,宁线衣背脊挺得僵直,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拽着拉上去,她微微侧过脸来,唇咬得血红。 原来目标是宁线衣么。 悦宁溪疾速跑过去,手刚搭上宁线衣肩膀,冷光一闪,他偏头,以秋梦剑挡住刺过来短刃。 “...” 他沉默一瞬,道:“得罪了。” 谁知宁线衣被控制,实力依旧,剑术丝毫不比仙阁第一剑客的楚云湛差。 就在此时,石壁闪过一抹冷光残影,悦宁溪心咯噔一下。就见长枪咻咻射出,他急切旋过身,伴随着利器刺穿皮肉声响,鲜血溅射,钻心的疼令悦宁溪几乎背过气去。 枪头几乎贯穿右肩,悦宁溪以掌劈断枪身,迅速揽住呆滞的人离开台阶范围,纵落地面。 他来不及察看血流不止的肩胛,一回头,宁线衣半边脸被他的血所溅到,看起来也挺骇人。 她望着他,好半天,瞳孔在某一瞬间紧缩成针般大小,紧握在手的短刃亦掉落在地,哐当轻响。 宁线衣眸底血雾似乎散去,颤声道:“我..我方才..好像..” 悦宁溪勉强笑了笑,“没事,我...” 话还没说完,骤然磅礴魔息出现,空气扭曲,宛如有什么东西正在撕扯着。宁线衣脸色霎时变了,下一刻,二人都看见台阶上缓缓浮现一尊黑影。 这是...悦宁溪微睁大眼,身旁闪过一道倩影。宁线衣夺过秋梦剑,转瞬立于台阶前。 石壁机关喀嚓启动,长枪贯穿地面,伴随着女子娇叱。 那个灵活避开长矛,一路直冲平台的女子是谁?! 悦宁溪一时不知该让对方悠着点,还是先庆幸方才她还未尽全力,否则他自己能否站起来是另一回事。 魔息剑气撞击,烟雾飘散,那巨型身影化作一个男子的模样。 对方喀喀扭动脖子,缓慢得像个木偶,魔纹爬满脸庞,也不难看出与星鹤一模一样的脸,而那身令人望而生畏的魔气,轻易区分出两人差距。 其身份不言而喻。 “擅闯者,死。” 那人一手成拳,魔气暴涨,凶悍压得整座塔震颤起来。 这一击,威力巨大—— 然而,变故发生,在宁线衣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时,男子空洞的眼眸忽然有了神采,五官无变化,却让人感觉活了。 没错,是活了! 悦宁溪脑中骇人想法陡现,耳边响起那张狂的声音:“既来了,就别走了。” 原著里也没提过,魔神像就是魔君的分身啊!悦宁溪内心咆哮。 秋梦剑在宁线衣手里灵巧无比,反身击退飞来的岩石后,她盯着上方开口的人,眼神深处夹杂着少许恨意,道:“本姑娘走不走,还轮不到你这分身来说。” “喔?” 声音响起同时,空气里的魔气凝结,宛似一座巨山重重压下。悦宁溪举手硬接,从牙缝里哆嗦挤出一句脏话。 塔内魔气激荡,碎石簇落,一光束射照而来,周围变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幽光。 幽影交错,落在宁线衣身上,转瞬之间,悦宁溪被掌风扇了出去。他被狂躁的魔气波动冲击得头晕眼花,身体又莫名的凝滞感,适应了片刻,勉强靠着墙起身。 一层结界之隔,睿沧凌负手身影。 塔顶开了天光,云层旋起漩涡,炽雷激闪,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如浪潮般滚来。 宁线衣突然捂着肚子,勉力抬头,看了眼炽雷翻涌的天穹,温婉的面容微微些许扭曲。然而她没撑多久,身下阵法乍现,一股冲天而起的法力紧紧将她包裹,吊悬半空。 “本来还想着跑到哪里去,没想到送上门来。” 睿沧凌笑得意味深长,一颗红珠子被玩弄拇指与食指之间,慢悠悠抬至眸前,透过赤色圆润的珠子,凝视的目光有些火热,“人如此渺小,可蝼蚁般存在的你们,竟能抗住这世间的法则。” 所谓法则,便是天道。睿沧凌族群天生好战,久而久之居住地损毁惨重,地气无法恢复,故而他们只能迁移,没想到阴差阳错被陨石带到这里。 本以为重振旗鼓,没想到本体竟出现衰败现象,就连此前十分之一都无法发挥出来,隐隐间,他猜到来时那股阻挡的力量有关,屠戮盘踞北冥的蝼蚁加剧衰败现象。 睿沧凌目光凝视着宁线衣,准确来说,是宁线衣的肚子。 这地方承受不住域外力量,故而天道出手扫清他,这千年,他一直抑制那股暴戾,而如今,他久违感觉自己的力量的怒吼。 睿沧凌面色却愉悦至极,“你有你的法则,本座换一具便是。” 为此他谋划了近千年,取神瞳,收养子,撕裂自身延缓衰败,这一步步不过为他成为永世主宰。 日寉承载着他的魔力,又是唯一走出镇脉魔兽老巢的人族,原本对方是具极佳的容器,但那股力量又出来阻止他,后来,睿沧凌总算弄清楚规则! 他无法取代已有的生命,那就创造个属于他的肉身。 可这肉身也不是什么都行,必须是从人族母体降生,仙魔之体,方能躲开那力量察觉。 故而,他任由日寉背叛,与这仙门女子暗生情愫,在暗处紧紧注视这一切,等待时机,这千年来,费尽心思,就为了这一刻! 所谓南境挑衅,不过是为吸引那群自诩正道的蠢货,转移那股力量的注意,而这血塔汇聚了这世间污秽,乃绝佳的混沌之地,以人族怨气正好催化那颗种子。 睿沧凌仰头,面朝上方漩涡,眼底狂喜蔓延。 这番自言自语的言论同样震惊住正准备偷袭的悦宁溪。 雷云不知何时浮现出血光,打破幽暗夜幕,那片赤色从漩涡里穿下,赤色光晕映照,结界似有符文显现,紧紧桎梏宁线衣。 睿沧凌手势在前,口中默念秘诀,炽光汹涌,自身也不受控制,来回在人身与那巨型魔神像变幻。 渐渐的,他感受一种奇妙又轻柔的力量,好像治愈了长久躲在地底层的沉郁。 谁也不能阻止他的新生! 符文炽热,都不如睿沧凌目光深处的灼烈。这时宁线衣身前逼出宛似碗口大小的黑洞来,睿沧凌咧嘴开笑,往那方向走去,但很快,他神情陡变,身体忽然被一股不小的劲道给拽出结界。 一低首,腰间缠绕几圈的荧光。 被拽离结界,睿沧凌旋身站稳,幽眸如看死人般盯着面前的青年。 悦宁溪握起掉落的秋梦剑,右掌攥着灵链,“你还不配!” 睿沧凌看了眼夜幕那抹炽光,阴时阴历绝佳的机会,他一直在等这一刻,怎能因这小小蝼蚁耽误,几乎出手就打算要了悦宁溪的命。 不曾想,悦宁溪这小小人族修为不咋样,面对这狂风骤雨般魔力,招式却稳扎稳打,睿沧凌数招未中,难免心浮气躁起来,忽地,身形猛震,吐了口污血。 本尊那边....没想到那个老头竟还有余力反扑! 炽光越来越淡,几乎只投射在宁线衣身上,睿沧凌恍惚一瞬,悦宁溪咽下喉间的铁锈,趁机以掌打出秋梦剑。 魔息袭身,悦宁溪疼得几近昏厥,可就在此刻耳边那道声音清晰无比“就是此刻!”他登时清醒几分,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冲至睿沧凌面前,双手死死锁紧对方,猛地撞向那声音指定的方位。 只在瞬间,虚空裂开,入眼满是熔浆,以及魔兽怒吼声。 察觉到虚空瞬移时,天旋地转过后,皆为赤红,地岩黑影涌动,分明是那只只透着红光嗜血的眸子。悦宁溪看清楚,望着他们的,正是他曾经在地脉遥遥一瞥的镇脉魔兽。 当然,也没错过睿沧凌面上一闪而过的错愕,以及愤怒。 身后裂开的虚空渐渐合拢,两人向着下方坠落。地脉罡气流卷,魔兽喷发的灼息几乎令皮肤感受到疼痛,岩浆里传来一浪一浪的兽鸣。 看来那声音真说对了,睿沧凌对镇魔魔兽并不是全然掌控。 以魔君分身实力,就算他与宁线衣全力以赴,想逃天方夜谭,左右不过一死,何不兵行险招...魔君绝不会想要十月怀胎再出来,这邪术必定会让瞬间降世,他不能让对方得逞。 悦宁溪眼里没有害怕,落至某个节点,腰身一紧。 原本留在秋梦剑身的灵链及时拽住了他,趁虚空闭合前用力甩回去。 “蝼蚁岂敢!” 悦宁溪刚脱离地脉,冷不丁瞧见炎池里黑影骤起,俊逸的脸庞被大片灼烧,面目狰狞,犹如厉鬼,死死盯着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虚空霎时闭合前,睿沧凌口里吐出模糊的语句,依稀飘来“噬心印”三字,然后那群镇脉魔兽发疯,直扑向那红池可怖的“厉鬼”。 这地脉...再呆一秒,他五脏六腑就被灼透了,悦宁溪心想,但一切都值得,就算魔神像不被那群魔兽撕碎,也必定会损耗魔能。 秋梦剑用力过猛,悦宁溪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吐了口血。 四周寂静无声,忽然,他感觉身体变得轻盈,好似被一股柔和圣光笼罩,这一刻,胸膛的伤也不疼了。 悦宁溪下意识低首,眼里神色几乎从错愕变成惶急,“不会吧...” 他整个人滞在空中,仍四肢图如何扑腾都无法改变,被那束弱到几乎发觉不了的圣光攥住身体,体内灵力在那一刻爆炸开,刹那,法光降落。 在那个瞬间,凌空飞过来一抹血光,正中悦宁溪心脏! 摔进结界时,紫雷划破赤光—— 斗转星移,悦宁溪隐约间不知落入谁的怀里,很暖和。 那人似乎在喊他.... 在那一瞬间,脑海涌进许多画面,他瞳孔异芒闪动,被抹除的记忆也回到他灵魂—— 纷乱而又清晰的画面徘徊在脑海里。 现世里,他参加了某真实的野外求生,刚捡到一本书就遇到滑坡的山体,人就失去了意识,醒来后就来到这里,后来这世间的法则发现了,强行抹去他的记忆。 因玄天镜回溯,又激出他记忆,但又没完全恢复,于是他灵魂被撕裂,成了过去与未来。 遇见年幼的君奉雪,是记忆苏醒。 两百年前秋露白是他,两百多年后的悦宁溪也是他....他穿进这个世界时,命运就被扰乱了。 好似远方清音萦绕不断,悦宁溪侧过脸,目光落在宁线衣脸上,四目相对,她眉眼弯笑,朝悦宁溪张了张口,无声说了句什么。 “宁溪,这名字你喜欢吗?” 从唇瓣翕动读懂这句话后,他意识便沉沉睡去。 喜欢的.... 天穹赤光骤亮瞬间,凄悲叫声犹如失侣的凤鸣,惊荡了整座血塔,碎石簇簇从上方落下,似有坍塌的迹象。 不知过了多久,炽雷炸响一道又一道,悦宁溪慢慢恢复意识。 睿沧凌想铸造一个被容许在世间的容器,但没想到最后一下,变成他被甩进结界,完成这禁术。 清醒过来数秒里,悦宁溪像个刚学会掌控身体的婴儿,左捏捏,右揉揉.... 等会等会!?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为何他还在这里? 难不成阵法是假的?悦宁溪手指微微曲起,意外感觉不到一丝灵力。人没事,就是灵力被抽干,这...还真有点不甘心。 想到睿沧凌最后愤怒的样子,悦宁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单单个分身就有如此威势,实在想不到此刻的睿沧凌究竟有多强...又是如何落败的。想必地脉也困不住他太久。 冷静下来后,悦宁溪准备带着昏迷不醒的宁线衣离开,抬头刹那,塔顶似乎闪着寒光。由于光线反射,竟瞧出塔身遍布术纹,藏隐壁中缝隙,他短暂错愕过后,立马近身察看。 腾蟒塔壁缠绕根根若隐若现的丝线,刹那间,悦宁溪灵光一现,想起外面塔身似爬山虎的血经络。 莫非跟人体经络有关? 塔身很难让人不注意,塔内灯油散发的味道,越是危险越是容易忽略这些小事。保不齐真是灯下黑,悦宁溪当即拿起秋梦剑往丝线上砍。 宛如蛛丝的线,一接触锋利的剑刃,轻飘飘断裂。 解决了这些东西,果然心口沉郁一下子散开。昏迷的宁线衣长长的眼睫微颤,也似有转醒的迹象,悦宁溪高兴拿回剑走来,身后油灯忽然释放出少许气体。 这时,他瞥了眼石道,整个人呆愣住了。 他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出现的君奉雪,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却下意识心虚藏起伤痕累累的双手。 君奉雪没有说话。 等待时间总是漫长的,静谧中悦宁溪有些局促,几次的欲言又止,又不知从何说起。 答应得好好的...可玄天镜究竟能撑多久,他也不知,到底要不要告诉对方呢?天道能抹除他记忆,是否会容许他说出这回溯的秘密。 内心天人交战的他,自然也没发现隐在昏暗的人不对劲。 “你该死!” 耳边传来厌恶的话语,悦宁溪蓦然抬头,迎面而来是道魔风凛冽的剑气! 那道剑气急而凶,魂海山前剑灵一瞬之间骤出,两道剑气轰然对击,悦宁溪被剑风扫中,整个后背撞击塔壁,噗的吐出鲜血。 他脑子也嗡得一下清醒过来。拖曳着声音越发清晰,少顷,高挑身影一步一步出现。 【宁线衣:...做不成师徒做母子也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3章 血塔秘密 第74章 绝望深渊 星鹤冷漠的目光扫了一圈后,倏地丢开手里不知死活的人。很快他目光锁定地上宁线衣,手掌微抬,浮现一个正方形的盒子。至于不远处挣扎的悦宁溪,甚至都分不到一丁点眼神。 闪芒陡现,宁线衣不受控制被一把抓走,掌中盒也倏然变大,轰然落地。 竟是一口泛着血色的属立棺椁。 等人进入后,星鹤催动术法缚住棺椁,默念古老咒术。刹那间,宁线衣卷翘的眼睫微颤,昏沉中意识不知苏醒,脸色逐渐苍白,白皙额头沁出汗珠,露出痛苦之色。 悦宁溪倏地睁大眼。 尽管当初短短几日相处,星鹤给他感觉总是稳重谦和,由着宁线衣偶尔任性妄为的心性,看向宁线衣的眼神永远眷恋缠绵。而如今这张脸满是漠然,简直就像没感情的机器。 星鹤全心念咒之际,秋梦剑忽然直冲棺椁。 棺椁内宁线衣悄然无息睁开眼,白皙如玉的手握上剑柄,剑光一瞬,血光四溅。 星鹤那张脸出现短暂空白,他低头看了看刺穿胸膛的剑刃,不解茫然。下一刻,剑身蕴含一股强悍魔力爆出,宁线衣吐了口血。 前者眼瞳异芒倏动,魔纹爬上面容,后者柳眉微蹙,指间发力,剑刃一绞,快准狠击碎魔核。 等到失去生息的星鹤摔在地,宁线衣手里秋梦剑微颤,半响,她才望向悦宁溪,略白的唇瓣微张,一声尚未唤出,俏脸蓦地一白。 宁线衣再度陷入意识不清,被不知何时出现身后的棺椁拽到里头。 角落里传来咔擦动静,悦宁溪蓦地扭头。只见之前被星鹤丢开的人竟站了起来,正摇摇晃晃走来。 悦宁溪面上一喜:“这位道友你...” 刚开口,黑暗走出来的人血眸,整个人诡异像是刚从血水中捞出般,腐尸味浓郁。 这明显不是人! 那虫尸还趴到棺椁那。 竖立的棺身泛着淡淡的术印,啪的一声轻响,虫尸将其放平后,便推着棺身往外走,也不管悦宁溪。乌血棺很快消失眼前,过了好久,悦宁溪身上禁锢总算解除。 这虫尸十分古怪,似乎还留有一丝意识。莫非睿沧凌分身脱困了?!他烦躁抓起地上的剑,朝甬道追去。 刚踏出石室,凄厉尖叫仿佛要划破暗夜,甬道前方莫名骇人气息如黑潮般争先恐后围上来。 察觉到不对劲,悦宁溪骤然停下,张望四周。 来时的路被簇落碎石挡住大半,但,令人作呕的味道几乎占据整个空气。 “谁。” 这时候,掺杂着寒意的嗓音乍然响起,悦宁溪刚抬头,迎面寒光凛冽。 “等等!” 剑尖恰离额前一寸停下,藏在暗影下的轮廓也缓缓出现。君奉雪衣袍凌乱,发尾甚至被什么烧过微卷曲,以及身上伤口诸多。 该说不说,这人更像是遭遇丧尸围城。悦宁溪瞧得分明,此刻他举剑茫然盯着他。 说是盯,目光根本没聚焦。 悦宁溪瞬间紧绷身体,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眼睛怎么了?” “....” 而君奉雪微不可察瑟缩了下,剑柄的五指不自觉紧了紧。 四周静谧得可怕,粗重呼吸声明显,悦宁溪声音裹挟着春风般的柔和。君奉雪凝视了许久,过会察觉微颤的指尖,缓缓攀上自己脸颊。 许是乱过头,君奉雪浑身剑意又开始暴乱。 真相...或者其他原因,也没有冷静去想师尊为何骗他。君奉雪觉得不对劲,但遏制不住杀意。 听到悦宁溪的声音,君奉雪明明想见得要命,可还是下意识藏起满是鲜血的脸庞。 他牵起一个难看的弧度:“师尊他...” 话未完,整个人被用力拉拽往前,腰身也被紧紧抱住。 君奉雪怔愣住。 悦宁溪觉察到他眼周只是些毒液,许是中了某些机关,并非虫尸□□,松口气同时身体下意识做出反应。 瞧着君奉雪这模样,他莫名难过.... 悦宁溪缓缓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只要我们快些,定能阻止这局面。” 君奉雪没有说话,或许在这人身边,他紧绷到疼痛的神经逐渐放松,慢慢推开怀里的人。 “我们先出去再...”悦宁溪刚开口,眼前力竭的躯体彻底软下。突如其来的重量,他趔趄了下,勉强稳住后,无力笑了笑,“昏倒真是时候...” 骤然前方血光扫荡,如浪潮般铺天盖地。 “啊...” 是宁线衣的声音! 这下顾不得其他,悦宁溪闻声追去,找到一处大堂般的宽敞地坛。 腾蟒石柱前,佝偻的身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旁边正是那口乌血棺椁。此刻被数根灵弦缠绕着,另一头就栓在石柱蟒蛇口中。 悦宁溪喊道:“住手!” 他刚说完,谁知这时那虫尸竟悄无声息来到身后。 悦宁溪心想完了! 可等来却不是捅过来的剑,而是脚腕缠绕上来灵弦。下一刻,悦宁溪整个人猛地被往前拽去,撞上乌血棺,背脊发麻。 这个虫尸连修士都不是,力量却比那些弟子强悍。 对方手指在空中比划,叽里咕噜也不知在念什么。悦宁溪看得直皱眉,忍不住说道:“有本事放开我打!”虽然不一定打得过... 岂料虫尸竟真听懂,摇了摇头。 “嗬嗬?”对方还表现出一种奇异的兴奋,干枯的手指了指棺椁。 怪叫吵得耳朵疼,悦宁溪目光不得不往棺里去,这一瞧,蓦地睁大了眼睛。 如果前不久分开的人,忽然人清醒不说,平坦的腹部竟也即将临盆,这足不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悦宁溪克制住颤抖的双手,想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可在宁线衣痛苦呻吟声下变得越发无措。 他下意识看向落在被放倒在入口的君奉雪,连自己都没发现此刻的他有多慌,竟将希望寄托在重伤昏倒的人身上。 许是悦宁溪的眼神太过炽烈,君奉雪眼皮居然真的动了。 “君奉雪...师...”悦宁溪简直要喜极而泣,胸腔莫名一股灼热涌上来。 这绝对不是因为太过欣慰,而是真的什么东西顺着脚腕灵弦慢慢抽进乌血棺。 而此时,虫尸攥着一颗掌心般大的红色晶石走来,远看,还以为是颗跃动的心脏。 “不准动他!” 在悦宁溪震惊的目光中,嘭的巨响,君奉雪周身爆发浑厚的灵力,忽然从地面一跃而起,将虫尸踹开。 嘭的巨响,虫尸吭哧吭哧又从墙角爬了起来,与君奉雪扭打到了一块。然而那虫人招式之间蕴含一股巨力,竟隐隐占据上风。 这边悦宁溪感觉身体都快被抽干了,同样是以灵力凝聚而成,这灵弦可比他坚固的多,鬼东西连剑都砍不断,他看了眼宁线衣,那哑到失声的嗓子,好似越来越虚弱。 最差不过胎儿出生,他虽也无接生的经验,也无法感同身受,可却知道女子生子在这种地方是极为凶险,稍有不慎便是一尸两命。 身后胜负已分,流光玉壶中君奉雪不知何时被灵掌虚握在半空,那虫人正将什么灌入他体内。 ....他师尊是什么储物罐吗...怎么什么都喜欢都往他体内灌! 君奉雪也并非坐以待毙之人,反握住虫人,两股力量相抵,很快在两人身边形成流光般的膜。 “山前!” 随着两字一处,额前一抹蓝光骤出。 悦宁溪急病乱投医喊出自己本命灵器,还好...还好魂识的山前剑灵还认主。虫人被他这一搞,狰狞可怖的面庞竟看出几分烦躁,偏头躲过到处飞的山前剑,握拳往那空气一震,剑灵似被吓到,咻的一下躲回来。 “....”你有点出息好吗! 未等悦宁溪气急败坏,手蓦地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他低眸一看,望进棺中一双水潋潋的眼眸。 “帮...”宁线衣指间微微用力,豆大的汗珠滑落,青丝早已被濡湿。 宁线衣一开口不难听出强忍痛苦,惊愕之下,他急忙握住宁线衣,企图给予对方一点力量,两边都需要帮忙,可偏偏在此地的他有心无力。 悦宁溪从未有过的害怕,来回看着两边,拼命挣脱脚腕的灵弦,然而越挣扎,灵弦桎梏越紧。 外面不知何时变得死寂,连雷声也消失了,地坛火光摇曳中丝丝诡异透着石壁散发出异样的光芒。身后有人缓慢接近。 宁线衣细细的呻吟声好似平复,不知是否错觉,如墨的鬓角竟隐见白丝。 “...孩子...” 她瞳光迷离,悦宁溪听到呢喃声,未等他目光挪移至棺尾,身后灵压骤下,乌血棺以及他脚腕的灵弦都震断。 虫尸动作缓慢靠近,腐烂的脸像被什么揍得更像一团烂肉,显得格外瘆人。 悦宁溪全身僵硬,眼皮也有些沉重起来。对方伸手往宁线衣身上点了几下,然后又开始搬弄棺椁。 啪嗒轻响,悦宁溪扒拉棺沿的手有些抖,但很快,一道强劲的魔气砍了过来。 他勉强抓住的手被弹开,整个人虚弱得倒地不起。 又是这样! 这次虫尸没立即离开,而是蹲到悦宁溪面前,目光留在身上许久。恰好棺椁里一声呻吟,对方才动了身,一阵光刺眼骤出,地坛前只剩两人。 这残留的气息与他现世里撕开空间有些相似...这虫尸怎么会?! 悦宁溪手臂收紧,压住颤抖的背脊,回过头去。君奉雪盘膝而坐,似乎在融合那股强行灌入的力量。 .... 那虫尸究竟是好是坏? 竟白白送给君奉雪修为? 悦宁溪迷茫了。 难道传闻中宁线衣莫名回到仙阁,就是这虫人?! 他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刚动一下,掌心摸到一张符箓。 仔细看了看,这上面符文与宁线衣在每层设下的一模一样,难不成这东西是总控制开关?!登时悦宁溪倒吸口冷气。 还好还好...他们还没离开,万一启动不就直接凉透了么。 君奉雪周身灵力越发浓郁,头顶不断散发着白雾。应该是快完事了。 悦宁溪勉力站起,朝君奉雪方向走了几步,没走几步,只能停下喘口气先。这时,一只手忽然揽住了他。 他顺势一歪,躺进了对方宽厚的胸膛,忍不住笑出了声。 察觉到揽住他腰的手臂紧了紧,悦宁溪道:“你看,就说有转机吧。” 这时候君奉雪没觉察到他怪异的举动,只是隐隐觉得心口不安。 他道:“嗯。我们离开。” 这话说得有些快,悦宁溪听见后,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可能还有点事...” “什么事?我陪你...” 话未落,君奉雪僵住了。 悦宁溪埋着脑袋,眼底映着符箓发出的暖黄法光,压根不敢抬头瞧君奉雪茫然震惊的表情。 “别辜负你师尊的托付。”悦宁溪笑着,低哑的嗓音却是颤着,“血塔,还有宁姑娘一切我都会做好,你还有更重要的事知道吗?” 魂魄的融合发现了些端倪,如果说,来北冥前悦宁溪尚有一丝侥幸的话,此刻他终于明白天一老人当初在藏书阁的话。 这张珍贵无比的瞬移符原本是以防万一,他想用在宁线衣身上,可惜没机会,如今给了君奉雪,倒也是履行对天一老人的承诺。 希望他能比原著更快阻止睿沧凌....希望云意的及家乡没被毁...希望他能好好守护重要的人。 他不能走下去了... 悦宁溪说着,手势却无一丝犹豫,亮光消失时,他弯起的唇角渐渐落下,低垂着头,目光往下盯着那传送留下的灼痕。 他深呼吸了口气,靠在角落,看着出现道道血红纹路的手背,眼眸闪动着湿润,道:“很好...赶上了。” 手腕间的不断闪动的灵链。 淡淡蓝色,在这炽烈的闪雷塔内,却令人感到暖意。 以传送符的速度,转瞬千里,君奉雪应该已经到达南境了吧...悦宁溪眼眸微颤,抬手温柔覆在腕间,用力一扯。 灵链那端似乎察觉到,渐渐耳边传来一声很轻的呼吸声,悦宁溪像是在等什么,眼神在蓝光映照似有流光划过,然后就听到君奉雪嘶哑的嗓音,他说:“你,不会再骗我对吗?”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听起来有些许委屈与茫然,说:“你说过的..” 悦宁溪扯了扯唇角,喉间有些轻哽,“那你会生气吗?” 缩地符千金难求,仙门总共就留有三张。 悦宁溪感觉吐息都夹杂着少许的血腥味,下肢也开始没知觉,可他神情也很平静,“你不一直好奇这些年我去哪了吗?” 另一端,迎着风沙,君奉雪衣袍还沾着悦宁溪鲜血。他抬头盯着眼前尸骨横堆的战场,无数惨叫萦绕,可偏偏灵光那端的声音清晰传来,令他如坠冰窖。 即便如此,他在对着灵链那边时,也刻意放轻了呼吸。 “南境情况还不算太糟....” 君奉雪刻意忽视那句话,可话说到一半,就敏锐察觉到腕间灵链那端略微粗重的呼吸,不由顿住。 里头传来的悦宁溪声音,好像在笑,君奉雪冰眸微垂,剑虹横扫,一下子将逼近的魔兽震开后,以剑立界,这才低声道:“...我可以等回到见面时候再听吗?” “不行...”悦宁溪直接拒绝,他觉得此刻不说,真的没机会说了,“..我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来自未来..其实也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愿意相信,我会来到你身边的,这回是真的。” 但他不知道在天道法则影响下,传到君奉雪那边只有滋滋一阵电音。 君奉雪压根没听到这段话! “哥哥...秋露白.....等我好吗!” 君奉雪的声音几近吼出来。 悦宁溪的心也轻轻地颤了起来。 不行的...他得在这具身体被异化前,尽量做完所有能做到的事。 看在他快消失的份上,就别那么生气了好么... 耳边嘶啦声音渐渐消失,腕间蓝色光芒散落。于此同时,爆炸声震耳欲聋,烈火浓烟冲天而起—— 【悦宁溪:玛德,白费口舌! 君奉雪(剑指天道):我是不是错失了什么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4章 绝望深渊 第75章 渡仙劫雷 “轰——!!” 连续不断的雷鸣响声,混杂着不知名的刺耳尖叫,以及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作为掌控总开关的悦宁溪表示:有病吧?他还没摁呢! 血塔震荡,符箓灵光飘散空气。 有什么比亲眼看着自己身体被炸飞,来得惊惧! “什么鬼....” 哦..连鬼都不是。 如今他只是一缕魂识,风大点都能吹散那种。 悦宁溪第一反应,都死透了还不能出去? 之前回溯似乎也遇到情况,可这回他并非梦境回溯....莫非这一切,是有人在操控? 悦宁溪莫名心脏一抖。 等等这爆破符提前炸了,万一还有活人在血塔里?悦宁溪这会又突然觉得这灵魂状态挺好的,随便穿墙而过,再也不担心遇到虫尸,更不用担心崩坏的塔石以及滔天火势。 找了一圈后,悦宁溪尚未回松口气,就好似被一只手攥紧后颈,拉拽往前冲刺—— 像坐过山车失重感,又像往眼睛里塞入一段光怪陆离的经历后,悦宁溪险些吐了一地,堪堪稳住这飘渺的身体。 这纯纯虐待...要是被他知道是谁,绝对不让对方好过! 那一瞬间,余光瞥见什么东西飞了出去,紧接着,巨大阴影从头顶掠过,扑向那方向。 啃食声撕裂空气,血雾溅射,回过神来的悦宁溪眼睫颤了几颤,定定看着脚边的断肢,耳边惨叫太尖锐,刺激得有些头昏眼花... 远远的,巨大魔兽挥舞着尾鞭,沙砾般的人儿被像是断线的风筝飘向半空,沙尘混着血肉。 悦宁溪酿跄着后退,碰到躺在血泊的头颅,那双眼睛瞪得极大,似乎震惊万分。但见硝烟混着黄沙的长空下,猎猎飘舞而残破的仙门旗帜被妖兽踏倒,踩入尘埃。 难道这里是南境.... 荒诞的念头一出现,悦宁溪喉间有股子强烈的呕吐感。 茫茫尸海瞬息风云变,他见到仙阁的旗帜....那是唯剩不多屹立飘扬的信仰。 火色点燃荒漠,黑战袍的睿沧凌凌空而立。 对方脸上挂着令人讨厌的笑容,不过细看之下,过往的游刃有余淡化,眼底多了恨意和怒气。 想当然,几百年来暗谋的重生计划被毁,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最倒霉是仙阁....魔兽群攻,结阵弟子如溃败的江堤,纷纷坠落,然后骑着妖兽的魔将一挥,血如泉涌。 悦宁溪如果有身体,定会冲上前,阻止他们以卵击石的举动。 他们以虐为乐,围着人,看着弟子们挣扎的模样,阴毒的笑声与哀嚎惨叫汇聚交响乐。 而在剑阵中,渺小、颓败的身影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周身熟悉的面孔躺在地上,四、五长老身下血泊还未干—— 他们在保护谁,悦宁溪很清楚,就连隔壁几乎成了血人的楚云湛,也勉力守护在前。 “仙阁弟子誓护阁主遗体!” 这边不知是谁喊了这一句,突然,一道强劲的剑气以排山倒海袭来。 这是!? “君少主。” 远方有群人赶至支援,叶鹤之的声音传来:“我等来迟了。” “怎么回事?”同叶鹤之来的几位瞧了瞧周围,喘息开口,“不是说宁线衣在此接应?难道睿沧凌发现了?” 君奉雪微微抬头,白皙脖颈鲜活的青筋根根分明,就连那股熟悉的清茶香也被腥味掩盖。 只要无尽厮杀与挥砍,可这些魔兽并非曾经见过的,经由睿沧凌改造火兽,比寻常魔兽还要凶猛十倍,每只都能让金丹以下数人缠斗。 漫天血肉飞溅,悦宁溪遥遥看着,有些恍惚。 同样恍惚的还有君奉雪,扫了眼所有人疑惑的脸色,他缓缓道:“是,情况有变。” 赶来各宗帮手,配合仙阁剑阵,倒是争取了一丝喘息机会。 叶鹤之瞧见那具被践踏凌辱的尸身,他步子微顿,尽管尸身被弟子的外袍遮掩,可被鲜血浸透的布料却无声透露对方在生前死后遭遇了怎样残忍的对待。 他见低低喘息的君奉雪,明显也受了颇重的内伤。 后者漠然道:“等不到盘龙峡那边了,必须想办法突破兽群。” 说着,他像是很急切朝剑阵外去。 “我有办法。” 叶鹤之快步来到君奉雪面前,垂眸瞥了眼那把出现豁口的长剑,平静开口:“我儿炼制了丹药,可强行提升修为。” “加上这把正神,必能击败睿沧凌。”说着叶鹤之抬手,灵光涌现,掌心出现把金光四溢灵剑,他继续说道:“你师尊早算到,与其修为被废,未来修真界万劫不复,他选择将希望都留给你们这群年轻人。而你——” 叶鹤之凝重冷然,看着君奉雪:“可否担起这份重任。” “师尊做了什么?” 君奉雪急喝出声,他盯着眼前散发强大灵息的剑,勉强维持着即将崩溃的神色:“师尊的道心消失是不是跟你有关?!” 身后的悦宁溪听到叶鹤之张开口,一字一句道:“他用苍生道换你飞升之路。” 有些修士的道乃印证之路,越是道心坚定,天道之力越深。像天一老人这种日复一日坚守,无论最后飞升亦或轮回,都会得到相应因果。 修为散去可重新练,可道一旦摈弃,轮回路便断了。 君奉雪眼瞳发红,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噗嗤一声,喉间猩红再也遏制不住。 “君少主!?” 叶鹤之与身边的仙阁弟子匆匆搀扶住,却被君奉雪拂开,悦宁溪听出他极力稳住声线,可依然颤了声。 “那日离开仙阁时候你们就决定,无论我的答案是什么,无论我是否证道成功...”他的手拼命颤抖,血塔牵动他痛意此时又发作了,胸腔好似被架在火上烧烤般,灼烫般的痛感侵蚀入体。 能站住已然是他拼命压下的成果。 师尊总说,成为师徒是天意的安排,而他成为护界人也是躲不开的命运...他也太清楚师尊这么做的原因。 骤然魔气如浪潮般铺天盖地袭来,剑阵险些被震散。这睿沧凌也不知是否察觉到什么,竟用火兽连番撞击剑阵,弟子们接二连三倒下,剑阵也出现裂痕。 或许是正神太过霸道,一察觉魔气,爆发出强悍至极的剑气,饶是君奉雪自身,也被逼得后退,嘴角也缓缓滴落血迹。 “没时间了!” 叶鹤之催促。 悦宁溪都没来得及看清,叶鹤之就将丹药塞入君奉雪嘴里,身影闪现在后,往君奉雪背□□道拍了几下。 “老夫愿成登天梯,望君少主护住南境。” 刹那间,伴随着哀嚎,剑阵稀碎!众人回头,便看到魔兽浪潮般撕碎那些弟子,密密麻麻... 叶鹤之面色淡然,命令叶家弟子前去拦截,自身双掌运气,径直将灵力灌入君奉雪体内。君奉雪闷哼一声,不可置信侧首看向叶鹤之。 这股感觉他太清楚了,他永远记得他师尊笑着说“老夫才不舍得将这身修为给出去呢...乖徒儿可别死在北冥,枉费为师找到这法子...” 叶鹤之死死抓着君奉雪,毫不犹豫将自身修为给了面前的青年。悦宁溪看得清楚,前者乌丝逐渐灰白,俊逸脸庞也变得与初见一样,他对着君奉雪道:“不过是赎罪罢了...叶家拜托了...” 说完,他仰面倒下。 身后“砰”的一声响,明明不大,却在这哀嚎惨叫嘶吼的黄沙里清晰入耳。 叶家人仿佛都知道这事,竟无人回头,尽职吸引着魔兽的火力。此刻天窍光芒倾灌而下,气流涌动,强压在场中某人身上。 劫压斩开天阙,罡风横扫,君奉雪发冠早不知所踪,满身是血,压着的伤势猛地爆发。 青年佝偻背脊,双手紧紧捂嘴,整个人几乎要蜷缩起来。劫雷轰然炸响,悦宁溪却看到君奉雪胸前赤色晕开,像是勉强撑住最后一丝意识不倒下。 天道威压下,他眼里血色几乎充斥眼眶。 外围无数人炸飞,尸山血海中,睿沧凌骑着妖兽逼近—— “噬心印的滋味不好受吧,乖乖听话,杀了那些人!” 飓风里青年微微颔首,乌丝狂乱,眼中带着些迷惑。 “杀...” 悦宁溪瞳孔骤缩,他想都没想奔向劫云那处,口中喊道:“别听他的!师尊你清醒!” 话音未落,靠近护法弟子被君奉雪剑气轰飞,下坠途中被劫雷卷入。察觉到天劫落势变化,睿沧凌眼中露出惊喜,竟道:“你渡不过这场天劫的。” 君奉雪身心重创,就算鼎盛状态,如此强大劫雷下,亦难以抵抗天道诘问。 睿沧凌正是看中这点,利用噬心印蛊惑,哪怕不为所控,也会因心境动摇,惹得天道发怒。悦宁溪想要推醒君奉雪,可无论多少次,声音总是传不到。 过去他总想君奉雪是何等强大,即便不是主角,想要做的事都很轻易办到,却从来没想过他的强大要他付出多大的代价。 眼前的画面回到了那夜转道的场景,青年微笑而狼狈倒在怀中.... 没人能帮他...这回只有他自己。 整个荒漠乱成一片,悦宁溪一遍遍靠近,越是努力,身边倒下的人越多,他喊得嗓子都哑了,却始终传达不到。 “他听不到的。” 隐约间,朦胧又不知男女的声音响起来。 悦宁溪却不管,他只看到君奉雪那身血衣,在被睿沧凌刺激蛊惑,举剑对身边人下手却还用另一只手阻止,而天道压根不在乎他能不能活,劫雷聚集,磅礴的威力骤落—— 结界应声而破,君奉雪此刻却异常坦然,目光直视那道足以摧毁他的雷光。然而此时,所有人都见到毕生奇异的一幕,一个凭空出现的魂体,在劫雷落下刹那,以身替君奉雪抗下第一道! 君奉雪睁大了眼,几乎雷刃无情斩落刹那,他心脏似乎被无数双手捏住,同那人魂魄被撕成碎片。 “不要——!” 说实在,悦宁溪反应过来时,身体就冲了上去,又恍惚觉得当日或许师尊也是这般心情。 愿你能走下去...走得更远。 如果...超越时间,如果...你愿意相信,我会跨越一切,来到你身边。 被击中那瞬间,悦宁溪整个人好似从漂浮的柳絮,意识混沌,然后,任由风吹落。 * 曾经,棋盘前老者目光悠远,对他说了句:“神牺牲自身坚守责任,却未必守得住初心,两者如何衡量自在心中。” 后来,君奉雪一直问自己牺牲的意义,是必需的吗?像雪族牺牲先辈换来窥探天机是否值得? 若守护是责任,那无底线的牺牲又是否是正确的...真的只有牺牲才能守得住想要的吗?师姐如此,师尊如此,母亲亦是如此....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 劫雷闪芒下,魂力散去的辉光,仿佛穿透他识海的雾霾。 当那抹身影飘落时,君奉雪恍惚犹如置身当年小屋前,眼清明了,可心却寒透了。 君奉雪甚至还没来得及跑过去,此刻眼中那抹身影逐渐散去,甚至被放慢了无数倍。点点星光簇落,一点一点被凌乱的风吹散,什么都没剩下。 “啊——” 劫雷骤落! 【玄天镜外,君奉雪后背忽然一凉——】 南境两度仙劫并不影响主线剧情,所以可能会作为一个小番外。下一章回归现世,师徒终于真正敞开天窗说亮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5章 渡仙劫雷 第76章 回到现世 全身骨骼像被打碎重组,记忆深处那种无力感,即使悦宁溪意识回笼,也止不住颤抖。 下一刻,他看到双眼睛,黑暗中隐隐透着一股诡谲怨憎,冰凉好似不像人,令人清醒几分。 他猛地起身,周围散发柔和的光线,脑海终于想起被炸,以及被雷劈得魂飞魄散的记忆,忽然,有一只手搭上他的肩头。 悦宁溪怔了下,僵硬偏过头,看向身旁散发着灵光的影子,心里亲切宛如浪潮涌来—— “云意!” 自苍古秘境的离开,他无时不刻想着如何让他们回来。 云意眉头轻蹙,出口一如既往毒舌:“哭丧呢。鼻涕都黏我身上,脏死了,” 他推了推,表情嫌弃又无奈。奈何悦宁溪压根不撒手,哇哇伤心喊了几声,语气些许委屈:“我都下来陪你了,还嫌弃我脏,小时候怎么不说...” 云意眼角抽了抽,“你好好看看!别厚此薄彼,重明就给复活,我好不容易凝聚魂识就要被你勒没!” 两人所在之处,灰雾萦绕,无一其他生物,除了那双冰色的眸子。 咳咳…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过后,悦宁溪慢慢松开手,震惊任由身旁人推开,脸上神情生动描绘出“卧草”两字。 末了,云意道:“或许是玄天镜的灵气滋润,如今有机会跟你见面,这段时间也看到了许多事,但你别忘了,这里是镜世界,所倚靠的是造物主。” 悦宁溪眼睫微颤:“你是说,他故意放我带你进的。” 在恢复记忆的时候,他隐隐就觉得有双手在身后推动,他脑子轰得一下子乱了。 “诶等等,你看了所有?那我我我...” 云意轻瞥了眼,“我想你应该与睿沧凌是相同的情况,不过你肉身弱小,天道束缚便弱,溯洄镜无意让你接触散碎的元神,而血塔里那道阵法却意外融合神魂,拥有全新肉身。” 悦宁溪蓦地想到睿沧凌的愤怒,以及最后那抹红光,因此噬心印真是随他魂魄转移。 难怪重明会说那道禁制难处理...可为何他师尊却轻而易举换走了。 所谓过往,也是那人记忆,那他所言所行是否真遵从自己的意志...不,他就是他。 悦宁溪抬起头,直视半空那虚眼,忽然道:“无论镜世界,还是现世,我从来都是遵从本心。” 如果他猜得不错,这并非君奉雪,而是这玄天镜的眼睛。这镜子本就是雪族先辈铸造,物有识并不奇怪。毕竟眼下他还留在镜世界,且看这玄天镜究竟想做什么。 但,不容许有人再伤害他身边的人。 云意看着悦宁溪挡在前面,恍惚回到竹峰对方小时候错觉。他默了默:“虽然这世界倚靠是造物主记忆,但也并非完全虚妄。” 悦宁溪回头瞪大眼,“什么意思?” 他想起在狼冢似乎回溯过,那更像君奉雪回忆....蓦地,悦宁溪脸色一僵,顺着云意眼神望去,乍然被眼前明晃晃又无比熟悉的三字给吓得倒退一步。 妈呀--皓雪庭。 或许是好奇,抑或着其他原因,悦宁溪目光下意识跟随画面。下一刻却看到他怎么想也想不到的一幕。 夜里寒气重,君奉雪穿着单薄内衫,随意坐在满是残叶的枫下,身旁酒瓶堆成山,看不出究竟喝了多少。他像个失意的落魄人,晃了晃手中的酒瓶,啪嚓摔碎在地。 “各大门派前来皆被您回退,您到底要放任自己沉沦多久?” 楚云湛跪在地上,一个大男子汉,此时声音听起来些许哽咽,“都过去五年了,该放下了。” 就在悦宁溪以为他师尊置若罔闻时,君奉雪倏停下动作,曲起膝盖正好撑着手腕,不至于拿不稳酒瓶。明明喝酒的人是君奉雪,此时悦宁溪却感受到喉间苦涩,心尖也仿佛被针扎中般有些麻疼。 君奉雪空洞双目望着上方,“…五年...以前也有过,可从没有像这次,感受不到尽头….他也许不会再回来了…..师姐、师尊都离开了...我没有守住想要保护的人,又害了他神魂俱灭…..连聚灵阵都搜不到一丝元神。” 当年他重新回到血塔方向,想找到秋露白,可却见整座血塔被毁,术法追溯也无果,除了无数修士的残骸,什么都没有。五年来他无数次搜魂,或许当初劫雷中并非幻觉,若不是他,对方与师尊或许还能迈入轮回... 所有人都在说放下,未必不是好事。 只有君奉雪被困在当初... 烈酒浇喉,逐渐麻|痹五感,君奉雪目光怔怔,凄怆缠身,薄唇轻轻张合,声音低沉而怆凉:“我也想忘记,忘记他….” “彻彻底底忘记所有记忆,若是师尊在会不会有办法..” 悦宁溪站在离他们十几步远的地方,神情怔愣,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如同春笋般破土而出。 他是不是哪里出错了….害得他师尊痛苦的人是他….准确地来说,是身为来历不明的他所造成了么…. 明知道他看不见,悦宁溪还是小心翼翼走近,目光落在他师尊清冷脸庞,在酒劲刺激下,就算眼眸有些涣散,可雪肤净白。 他蹲在对方面前,沉默盯着。 不知过了多久,云意也没提醒,蹲得他双腿发麻了。 “忘了吧,既然那么难过就忘了吧...” 悦宁溪幽幽开了口,可没等他笑自己蠢时,耳边随着绊倒的动静,啪嗒酒瓶摔碎—— 视线一晃,君奉雪忽然不顾楚云湛惊恐表情伸出手,居然向他这方向扑来…..可是,那颤抖而慌乱的手却抓不住东西,从他怀中穿过。 悦宁溪猛地回头,就见君奉雪整个人穿过他扑倒在地,他脸上错愕还未凝固,像是没反应过来,回头又张开手臂摸着空气。楚云湛跑到人身边,可君奉雪却满脸惊惶,四下张望好似在寻找什么。 “我看见了!他又出现了!” 君奉雪抓住楚云湛的手,若此时站在他对面不是楚云湛,想必隔日很快传出云涛仙阁现任阁主疯了的传言。悦宁溪张了张口,眼睁睁看着楚云湛被动得被他用力扯动着,眼神中多了一丝不忍。 “你近日都出现几次了....秋公子不在了,是你旧伤发作,出现心魔了!” 君奉雪怔忡了半天,最后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好似有什么消失殆尽,只有一片荒芜。 宛如行走沙漠濒死之人,全力奔赴发现那不过是折射的海市蜃楼的绝望。 等眼底的光熄灭,颤栗的身子也慢慢平静,他甩开楚云湛搀扶的手,蹒跚起身。 “心魔…也不错…至少醉了能看见他…” “无论过去还是将来….你该为自己活着才是,不然我干嘛费劲帮你呢。” 悦宁溪似乎没有发现自己声音酸涩,纵然不能与此刻的君奉雪交谈,可还是开口。尽管让这个一夕间被人强推到那个位置,失去养育他的师尊,师姐,强逼他振作可能有些残忍。 可人终归得往前看,往前走不是么… “….好。” 忽然,一道灼热视线准确无误望来,悦宁溪似有所感,猛一抬眼望进那双仿佛被蜜沾湿的冰眸子,温柔得比那棉花糖还要软。 他反应过来,发现君奉雪整个人似醉似醒,看起来又出现幻觉了。君奉雪勉强扯出涩然的微笑,道:“…你来了却不肯见我,是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 隔着两个时空,二人面对面,哪怕无法触及,冥冥之中也能感受得到风里传达的密语。 “阁主你又在跟谁说话?”楚云湛看着坐回树下宛如陷入了梦魇的君奉雪,无奈又着急不知如何唤醒他。 悦宁溪不知站了多久,直到面前画面消失,才慢慢转过身,看向一旁安静的云意。 “身为魂识比较容易感知些东西,我感觉镜里有股不寻常的波动,似乎与你有关。” 云意说这话时,半空那双虚眼亮了亮,“你在镜中魂飞时,镜里时间并未停止。镜里天妄仙尊成功渡劫,执意攻入北冥找那座塔,与传闻中一样,但仙尊为何还要经历一遍呢?” 悦宁溪察觉他话里有话,思忖片刻后才道:“或许是视角盲点。” “什么盲点?” “额...就是你现在说的,我醒来前是不知道后面发生啥的,而在你的视角里,看到了后续发展。”悦宁溪说着,忽然面色微紧,倏地想起一事,“那若人在镜外所有事都看得一清二楚?” 云意迟疑了下,“应该吧。” 悦宁溪还没得及震惊,就见云意身影渐渐虚弱,他低首,脚下白光逐渐清晰。 不是吧,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那人呢! “你走不掉的。”云意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表情有些许不自然,分不清是怜悯还是其他,“你们的事...还是自己解决为好...要是真的不接受,就当面说清楚。” 说得清楚么。 这又不是菜市场买卖,可以讨价还价,你帮我一事,我还一件。 悦宁溪猛摇头道:“不要。我看就是这些事导致有家不能回。” 云意秀眉忽然露出一抹浅笑,虚化的灵体伸手点了点他额头,意有所指道:“也对,太便宜别人了。那你可得跑快些。” 话落,两人身影被白光吞没。 主峰金碧辉煌的殿中,神圣的灵镜噼里啪啦炸着星火,金芒愈渐,镜前华袍身影巍然不动,额印微亮,象征某种预兆。 大殿寂静几瞬。 玄天镜前,不知何时立了个人影。 悦宁溪视线一晃,再睁眼时,余光瞄到熟悉的大殿,心中不自觉默念口诀,凝术,眨眼间,刚站稳的身体咻的一下又消失了。 主峰天穹金光,祥云描绘的殿门微微摇晃,俄顷,殿内供台前散发着柔和光芒,衣裳摩挲平滑地面发出沙沙声响。 君奉雪眉眼低垂,看着镜面发射的光芒消失,眨两下冰眸,最后抿唇。 没想到还真逃了出来?悦宁溪第一反应震惊,然后又疑惑,但想到被丢出玄天镜时,背后那股子熟悉的凉意,他就没有勇气回头。 最保险还是先躲躲! 悦宁溪正感叹主殿竟没有结界,眼一瞟,就见到意想不到的仙衣飘飘的身影。 天晴朗,风清凉,环绕的幽竹簇簇发出声响。 君奉雪面如平静,金丝暗纹的锦靴缓缓踏出。 一看到他,悦宁溪嘴唇微颤,全身僵硬得无法动弹,喀喀扭着脖子过去。 幽竹旁的男人面冠如玉,那比秋日夜风还凉的眸子,正不经意扫过他凝术在前的手势。 下一刻,金色闪电中,悦宁溪再次消失。然而他发现无论如何,都离不开仙阁,一会出现在竹峰道,一会出现在言堂,一会又出现百灵庭。 难怪那么轻易让他从主殿离开,就在这逮着他呢?为什么多此一举,就为报复他呀?! 何况还寸步不离追着! 除了开始两次有喘口气机会,后面一出现就看到人!这跟鬼有什么区别! 悦宁溪累得腿打飘,等抬头看这回到哪里时,映入眼帘里,是一片寂静又艳丽的红枫。 发现说不出话后,一张脸懵然,可没动作,红枫旁的君奉雪好死不死问了一句:“还来吗?” ....跑不动跑不动,谁家灵力能供得起这般连番造啊! 空气凝滞了数秒后,低沉又从未有过柔和声音传来:“那就好好清算下我们之间的事。” 【悦宁溪:我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6章 回到现世 第77章 天运秘密 “哎呀...头好晕,耳鸣听不见声音了...”悦宁溪捂着头,佯装头疼起来。 岂料,君奉雪不紧不慢道:“叶家那小子刚逃,为师抓回来医治也费不了多长时间。” 哀嚎声立马收敛,悦宁溪余光瞟了眼挡住所有退路的身影,干脆小声说道:“...休息一下就好。” 君奉雪道:“要多久?” “说不好...”悦宁溪硬着头皮说着。 君奉雪:“那就三日。” 被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堵住了,悦宁溪愣住了。 那你前面死追我不放?故意耍他么!悦宁溪心头涌起一大堆问号。 华袍飘扬,气质卓超,看不见当年一丁点青涩踪影....没由来,悦宁溪想起血塔那靠在他身上脆弱的青年,以及雪地跪着的孩子。 “我不知道如今该喊你什么了...”悦宁溪嘀喃着,不敢说得太大声,“究竟还认不认我这个徒弟。” 君奉雪顿了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迷惑,“徒弟?” “或者还当那时候朋...”后面的还没出口,悦宁溪就发现自己被下禁言,说不出话来,随后他看见君奉雪走了过来,每一步都有些沉,像是故意的。 忽然,眼前有些模糊起来,耳边有什么人在喊自己,悦宁溪却觉得好累。 失去意识前,似乎闻到很近的冷香,如烟丝缠绕。 窗外翠绿,床幔被微风吹荡着,门嘎吱一声,黑压压人影一下子围了上来。 楚云湛,慕雅琴,云诗以及熟悉的弟子都挤到屋内,七嘴八舌,简直比树上雀儿还热闹,悦宁溪刚苏醒,什么都听不清,只觉得空气有些稀薄。 他晃着脑袋道:“一个一个来...” 只听云诗哽咽着声音传来:“你个没良心的,这么久都不回来看一眼。” 悦宁溪刚稍稍整理情绪,身体陡然僵硬,却见门口又进来一人。 鹤老前脚刚进屋,其他人也都立刻唰齐齐让开了道,有些紧张离开屋内,唯独楚云湛抱剑作了下揖,然后就站在床边。 这鹤老对他一向不理不睬,如今却主动找上门来,倒让悦宁溪奇怪起来,他想了想,沉声道;“那时候是故意引我去求救。” “老夫要杀你也绝不会在仙阁动手,”鹤老直接道,“若将事情坦白,你未必相信。” 悦宁溪一噎。 “为什么?” 他迟疑问出口,想着这鹤老无事不登三宝殿,隐约感到这件事跟入镜有关。 鹤老沉默不语,抬手在竹屋布下结界,这术法有些熟悉,似乎是短时间可阻任何人窥伺的高阶阵法。这仙阁何须如此,防的人是谁彼此心照不宣。 待完毕后,鹤老转身过来,看到大难临头正襟危坐的悦宁溪,他别扭挪开视线。楚云湛见状,急忙道:“少主放心,鹤老并无恶意。就算有,属下也会誓死保护您的。” 他看了眼鹤老,似在提醒对方赶紧说正事。 鹤老长吁口气:“引你入镜,是想利用你身上因果力,找出当年老阁主留下的卦象。” 说着,鹤老扬手一挥,面前出现一幅星图,那些星轨移动缓慢,却有序,突然有两颗来自不同方向坠落而来,震乱了四周星轨,其中一颗大放异芒,竟在吞噬身边星轨力量,而另一颗白芒很安静,看起来有些弱小。 悦宁溪粗略意会,再深的意思就看不懂了,懵懵懂懂看向屋里另外两人。反是鹤老瞧了眼他,表情露出几分恨铁不成钢,楚云湛也尴尬笑了笑道:“此乃天运图,仙阁弟子进言堂必学之课。” “....” 悦宁溪想起来了,那时候他一心想着技能全点在武力,或逃跑上,对这些东西丝毫不感兴趣,自然没放多大心思去学。 “此图出现于千年前,这么多年无人堪破。玄天镜被封印前,这天运图才有所变化。这颗红星乱了星轨,逐渐强大起来,迟早会吞噬这世间运力。” 听到这话,悦宁溪抬眸道:“这红星是睿沧凌?” “是,两颗星降世相距较大,反而是白星毫无威胁,老阁主曾费心推算,得出结论如猜想,白星为救世,而红星则会修真界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两者蕴含天道之力,老阁主无法再推算下去,但,”鹤老侧首,盯着悦宁溪,“玄天镜对白星有强烈反应,毋庸置疑,白星便是雪族血脉,而仙尊便是那护世人。” “但这卦象解读不全。”悦宁溪挑眉。 “不错,老阁主曾替仙尊强开灵脉后,天迹显现,可惜后来被睿沧凌截去。根据天运图卦象,红星异变,睿沧凌很可能会再次卷土重来,而那份秘密卦象尤为重要,藏有应劫方法。” “那找到了吗?”悦宁溪不由直起身,却看到鹤老摇头,继续说道:“我等什么都没瞧见,仙尊说,卦象或许被睿沧凌毁去。” 悦宁溪微眯着眼,“所以,找我并不只是告知这东西吧?” 他直视的目光灼灼,楚云湛心虚撇开眼,正准备开口,鹤老却抢先一步:“要你前往九渊河,收集神力。” “鹤老你想食言,我们说好不是这个。”楚云湛冷声开口,察觉到悦宁溪探究视线,他摸了摸鼻头,“那个…是我注意,因为只有少主你能阻止仙尊了。”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悦宁溪笑了下,“那时候你也不也听得一清二楚,凭什么觉得我会插手。” “因为没时间了。” 楚云湛眼底有几分愧色,忽然屈膝跪在床边,沉声道:“仙尊想趁睿沧凌未突破封印,借助噬心印夺躯前,将北冥地脉的镇魔兽转移至九渊河,以玄天镜为祭创镜界,在此空间彻底抹杀这些外域魔物。” “什么夺躯?”悦宁溪惊愕,“噬心印不是解决了吗?” “此印乃魔君凝聚血晶,入体可控心神;道心坚定者若注入一缕魔魂,便可夺身躯,但有弊端,维持不久□□便会崩毁。如若以精血喂之,待宿主神魂虚弱,便可令魔君魂魄凝聚苏醒。” 不是的。 睿沧凌真正想要夺的人是他。那道噬心印从何而来,悦宁溪心知肚明,难怪当初南境睿沧凌丝毫不见颓败,他从未放弃。 如此费心费力…到最后什么也没改变。 鹤老重重得哼了一声,“不说天道容不得这诡术,这玄天镜本就是禁物,一旦出世带来绝不必魔族卷土重来小....” “你在担心什么?” 悦宁溪打断鹤老的话,鹤老明显一怔,楚云湛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不知为何没说出来。 悦宁溪扫了一眼他,平静说道:“你们只在乎会带来什么灾害,可你们有谁想过他会怎样,有谁问过他的意见,他愿意这样吗?睿沧凌要破封印,你们将责任压给他,他想要彻底解决这件事,你们又担心纰漏。” 听到这话,鹤老只是微微皱眉:“他被天意选中...” “那又怎样。” 悦宁溪定定看着鹤老,目光坚定:“护界人的命就不是命吗?两百年前他以一人镇压那群魔兽,噬心印无可解,他却从我身体剥离...他转道时遭遇那么重的天罚,此生或许不能修炼,可最后呢。既不相信他,就别用责任压在他身上,什么狗屁天命。” “还有,修真界什么我不在乎,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心善。”悦宁溪面色冷峻,“这会倒是想起这副半魔之身有用了?可我偏不想,你们又能拿我如何?” 鹤老气得指着他,“残魂让你带走,噬心印也是因你而起,难道不该善后....” 结界忽然有了波动,鹤老回神过来,抬手正要将结界加固,然而冷锋一闪,悦宁溪抬手捏诀,楚云湛只感一阵劲风穿过,山前剑依然击碎阵眼,悦宁溪收回手,冷淡道:“请回吧,鹤老。” 鹤老眼中闪过一丝懊恼,重重拂袖而去。等人离开,楚云湛回头扫来,“此事没商量吗?” 悦宁溪不言。 “鹤老在玄天镜再次目睹几位长老与老阁主离开,心境浮躁了些,别在意。” 楚云湛看着悦宁溪表情,慢慢转过身,声音有些艰难,“其实,当年强行渡劫并非无代价....这些年来他都靠着银峰谷千年**石洗练神魂,可噬心印加剧他神魂崩毁,以他状况,若强行施展如此灵术,神魂就会崩毁的。” 竹屋里大家一一离开,慕雅琴才进来,看着楚云湛离去身影,朝发愣的悦宁溪喊了一声“少主。” 悦宁溪稍稍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别这样叫了慕姐姐,我早已不是仙阁少主。” “不管谁说,你永远都是小竹峰主人。”慕雅琴走了过来,“这也是你娘留给你的。” 悦宁溪眸色沉了沉,忽然想起某件事,问道:“宁...我娘当年究竟发生什么事?” 以那两师姐弟感情,就算是迁怒也不可能拿小竹峰出气,那为何大家都不在...且无风不起浪,如果此事跟君奉雪一点关系没有,那些事又是怎么传开的。 猝不及防之下听到这个久远的名字,慕雅琴眸色微闪,顿时陷入沉思,沉默了片刻,她哑声道:“那日师姐突然出现,躺在一口棺椁里,众人惊疑不定时,也发现了一起出现的怪物,众弟子提剑攻之,却不想那怪物一心想要离开。” “师姐醒来后忘记了自己跑去北冥的事,也忘记了很多人,甚至不记得那个魔族。” 悦宁溪听着,心里总算明了,难怪他师尊对此事完全不知。慕雅琴眼眶微红:“那时候我们太震惊了,谁也没注意那怪物....竟然...” 许久之后,悦宁溪轻叹出声:“小竹峰有人被感染了,是吗?” 慕雅琴哽咽点了点头。 毕竟虫尸依旧带有感染的血虫,在血塔他就是吃了亏,才会撑到失去意识前将人送走。 后来大致悦宁溪猜得到了,也没再让慕雅琴回忆那段令她难过的过往。 悦宁溪等了一日,真的不见君奉雪出现,倒是楚云湛重返回来,告知他感觉哪里不舒服,可以前往后山洞府泡药浴,后面还说了句仙尊什么,但像是故意不给他听见似得,说地极小声。 夜半,悦宁溪感受一股莫名灼热气息,恍恍惚惚睁开眼,便见床幔上悬浮一面镜子,紧接着,他就好像被只看不见的拳头打在后脑勺,登时失去了意识。 意志想要挣脱这层束缚,可身子却如千斤重,就在悦宁溪勉力睁开眼,这才发现哪里不对.... 一阵冷风吹过他单薄的衣服,他竟不知何时来到后山。 这里并没有特别,以至于在镜界里,他听说阵图在此处尤为震惊。如今想想也难怪那么多弟子老爱来此修炼,原来不是因为清静,而是有龙脉加持。 不过他为何出现在这里,总不会是他梦游来的吧。 悦宁溪朝着记忆深处的地方走去,每走过地方,总会忍不住想起当初他师尊转道的情景。如今这里没了结界,也没有人把守,他要进来简直比当初轻松不知多少。 走了许久,就见了一处被开辟出来的洞府,看了一会,他抬腿往前,朝着洞府里走去。 这莫非是楚云湛说的那个药浴场? “那个...有人吗?”悦宁溪不敢喊得太大声,眼前黢黑一片,他犹豫了下,挥手捏起火诀,“打扰了...” 刚发出这三字,悦宁溪就被眼前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张着嘴,随后目光掠过密密麻麻字迹的石壁。 悦宁溪大为震惊,愣了半响,他走近触碰,奇怪是这里每一划都没有灵力,不似用剑刻上去的,却深入石壁,有些还被反复刻画的痕迹。 除此还有一句——落枫不止,唯愿一人归。 寂静的空间里,仿佛只能听见他的呼吸。 洞府里火光摇曳,不知哪来的冷风吹醒了发呆的人。悦宁溪深呼吸口气,缓了缓情绪,目光从那句话离开,见里面还有路时候,他眉头微微颤动了下。 悦宁溪觉得不该再进去的,可这时候心底总冒出声音,游说不坚定的他。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洞府深处。 尤其看到那一池子乳白色的泉水,以及弥漫的水雾中若隐若现的身影,悦宁溪微微眯起眼。不过很快,他看清池里的人是谁后,整颗心脏骤然提起。 这时候假装梦游对方能信吗? “不是说三日吗?”君奉雪声音掺杂着水响而来。 悦宁溪不言,只一味装死。 池里的人微微侧过身,干净衣袍穿在身,缭绕的雾气隔绝了对方的神情,只有朦胧的轮廓。 君奉雪瞥了眼假装无神的悦宁溪,眸光沉了沉,继续道:“你看到了。” 此话一出,岸上哪还有悦宁溪的人影。 悦宁溪几乎是下意识拔腿就跑,等气喘吁吁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被抛在身后的洞府,他整个人瞬间丧了下来。 到底在怕什么...境界里的君奉雪不知何时在他脑海里形象愈发深刻,要让他接受如今的师尊就是当年站在枫叶下的青年,他真的....不管了,反而都说给三日。 因为这一夜几乎没怎么谁睡,悦宁溪没能睡好,第二日勉强睡一会,楚云湛就过来,脚步声一来,他还发懵中。 没等他打招呼,床旁的楚云湛就裹挟还在被窝里的他直奔后山,然后一股脑儿将他塞进了昨夜见过的水池里。 这池并不深,也不冷,温度适宜。 要不然悦宁溪非得骂街不可,但他还是无语道:“一大早就为了这?” “这**池可固元镇魂之效,对离魂太久,肉身损害有极大帮助,仙尊担心你因为他不肯来,命我前来,我看少主你脸色极差,还以为真被仙尊说中了。”楚云湛讪讪摸了摸后脑勺。 “我...”悦宁溪忍了下来,低头伸手拨弄了下水面,果然感觉身体轻松不少。不过待着待着,他的思绪就飘到别处,目光在池边打量一圈。 这池...不会是死水吧? 【悦宁溪:呵呵呵...泡了某人的洗澡水!你有洁癖我没有啊!】 【快接近尾声了,剧情卡得厉害,有些沉闷,要不先攒攒....[让我康康]以及谢谢收藏留言的你们,[比心][比心][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7章 天运秘密 第78章 药池固元 泡了半天,在悦宁溪再三强调魂魄没事,倒是身体快被泡烂了,楚云湛才肯让他出池。一上岸,长发衣袍瞬间被灵力烘干,整齐干爽出洞府了。 回到竹峰,楚云湛离开,悦宁溪进屋不久,门口就有人一直站着。过了一会,始终徘徊的人终于下定决心进来,悦宁溪抬头望去,见到一副欲言又止的云诗。 “对不起。” 云诗愣愣地看着他,就见悦宁溪愧疚低下头,不敢与她直视:“云意...我没保护好。” 悦宁溪像等待审判的罪犯,低垂着脑袋,等了许久,等来递到眼皮底下的水杯,云诗微哑的嗓音:“事情我都听楚师兄身说了,云意他...他也有事瞒着...” 听到这话,悦宁溪蓦地抬头。 云诗平静看着他,道:“何况仙尊说会把云意还回来的,我不求其他,只想他能平平安安。” 悦宁溪接过水,片刻后,他反应过来,有些不知所措:“我...” “没事的。” 云诗语里藏着淡淡的忧虑,看了眼悦宁溪,“我先去看看厨房的药准备好了没有。” 说完,她转身离去,脚步越来越远,看着她的背影,悦宁溪神情黯淡下去。 厨房里,云诗绷着的情绪总算释放,细细的哭泣在慕雅琴怀里传来:“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可心里还是忍不住会想,当初若我阻止他出去,会不会他就能好好活着....” 慕雅琴一直在旁静静的,许久后,她安抚着云诗的背,牵着她手,低声道:“云意是我们竹峰的人,大家一起想办法。” 她顿了下,才开口:“少主他也很自责。” 云诗慢慢松开手,看向那冒着热气的药壶,在窗外悦宁溪的角度,他看到对方抿紧了唇,沉默着。 良久,悦宁溪黯然垂下眼睫,回到竹屋。 没过多久,慕雅琴便端着药汤回来,看到悦宁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走进来,柔声道;“怎么了?” 记忆如一把刀,云诗的哭泣,或是苍古秘境时云意相视一笑,一遍遍刮着他血肉,让他连道歉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云诗还好吗?”悦宁溪低声说道。 慕雅琴扭头看过来,道:“她还需要时间...” “我知道。”悦宁溪声音带着几分苦涩,“不然怎会在外面犹豫。” 就像当初云意或许也如他一样,担心不知怎么跟对方说。明明是最亲近的人,可有事情反而不好开口。 可能是他沉默太久,慕雅琴怕他多想,就想着讲些令他高兴的事,她道:“我后来想想,或许当初仙尊不踏足竹峰非你之故,而是亲手埋葬那些日夜出任务的弟子。” “对你有怨无恨,否则不会答应你娘的恳求,替你封印蕴养,护你至十八岁。” 悦宁溪眼睫微微一颤,看向慕雅琴,半响,他忽然皱起眉头说道:“之前就想问,当初仙阁精英全部驰援南境,仙尊如何赶回来?我...见过被感染者,异变速度惊人。” 就连他,险些也神魂都被污染而封印两百年。 “是仙阁龙脉。” 慕雅琴解释着,见悦宁溪一脸迷茫,她又道:“这也是当初长老们百思不得其解,为何魔族能轻易接近。” 悦宁溪恍然大悟,或许是因为星鹤体质,所以还是接近龙脉才导致魔气外散么? 见他眉头皱得更紧,慕雅琴将准备的药碗递过去,并道:“先好好休养,我知道鹤老他们跟你有什么打算,可你也不是无坚不摧的。” 是啊,是个人都不是无坚不摧的。 可那个人,所有人都当他是无法撼动的高山.... 三日之期过得很快,楚云湛也常常来带他去后山**池泡上一个时刻,身体轻松,心也安定不少。楚云湛问他是否要见仙尊,悦宁溪迟疑着,又想到云意的事,还是决定谈一谈。 他不确定对方为何会答应救云意,想来想去,或许...可能是因为他吧。 这么想倒有些自恋了。 今日楚云湛慢了些时辰,等带他来后山洞府时,也比前两日要晚些。入池没多久,悦宁溪就听到楚云湛离开的脚步声,这也没什么,毕竟之前留下也只是怕他身体不适。 但很快,悦宁溪听见洞府外君奉雪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 “送少主前来药浴...等等,少主说先见仙尊的,云湛自作主张,正好您这几日给少主腾地方都没好好洗炼。”楚云湛这么说的。 外面静默一阵,君奉雪不知是准备走了还是怎么,俄顷,悦宁溪听到对方说了声好,他正准备爬上岸的动作瞬间僵住。 这楚云湛在做什么!...哪有人约谈约在这时候。许是心头窜起的怪异感,悦宁溪可做不到与君奉雪面对面泡着,说着前尘旧梦那些往事。 君奉雪站在洞府外,不知在想什么,楚云湛正准备撤退,有君奉雪在他要必要盯着悦宁溪不老实泡足时辰,也给这对师徒留个空间。他道:“我先...” 话未落,他身后洞府里冲出一人,悦宁溪连衣袍都还不及烘干,火急火燎道:“呵呵我感觉身体强壮了不少,要不...先回竹峰去了。” 他像是刚看见君奉雪,身体往外挪边道:“仙尊也在啊,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刚刚卯足劲跑出来,还好楚云湛未离开,不然他更尴尬,谁让楚云湛这大直男搞这一出,原本他都鼓起勇气了。 楚云湛身体被死死揪住,连动一步都艰难,只能回头无奈道:“少主你又未泡足时辰出池,夜深露重,你这样...很容易身体有损。” 楚云湛你是不是眼瞎!悦宁溪听了他的话,无意瞥了视线落在他身上的君奉雪,只差没将楚云湛头掰过来,贴脸杀让对方看见自己眨得抽筋的眼睛。 君奉雪缄默不语,像是没发现悦宁溪的小动作。 少顷,楚云湛才发现悦宁溪异样,微微躲开脸,不适应这般粘人,神色颇为严肃道:“少主撒娇是没用的,之前你不想练剑都是我帮你,这回真帮不了,**池就是需要泡足一个时辰才有用。” 悦宁溪:“....” 这货除了剑,脑子装不了其他。 君奉雪神情平静,“楚云湛,去召集几位长老到言堂等本君。” 这话一出,楚云湛对上君奉雪的眼神,立马得令,转身就走,不带一丝犹豫。 “楚云湛没有骗你,这**池的确要泡足时辰,你入镜时间久,又因因果力干扰,魂魄需要时间蕴养,现在看不出来,一旦灵力消耗过大就会疼痛难忍。”君奉雪看了眼消失的背影,不紧不慢走近洞府,他说话的语气并不像镜界里,也不似罚人时那般冰冷,“中断治疗,需重头再来。” 最后一句话,他语气平淡,却是不容置喙。 悦宁溪收回哀怨的视线,丧着脑袋跟着回到洞府。他张了张口,却见水雾清晰起来,站在池边的君奉雪穿着薄袍,似在等他。下一瞬,悦宁溪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往池水里而去。 嘭—— 落入池中,渐起一圈圈涟漪,悦宁溪身体抖了抖,有什么东西从他后腰撤去,等他看去,才意识到是水雾凝成。或许是觉得他会跑,池内水雾环绕,竟筑起雾墙。 悦宁溪登时一愣。他孤零零站在站在池里,温暖的池水包裹着全身,原以为君奉雪也会下池,但对方只是站姿池边。 这池水的确有神效,一入池身心舒畅。寂静了一会,亦不见君奉雪再开口,悦宁溪望过去:“师...” 刚开口一字,他立马止语。想起君奉雪已与他断绝师徒关系,如今他们既不是师徒,也不是两百年多前朋友的关系。悦宁溪想了想,才开口道:“你...还好吗?” 君奉雪盯着望着水面的悦宁溪,半响,轻轻“嗯”了一声。 悦宁溪顿了顿,张了张嘴,又不知如何开口。渐渐的此处只有呼吸声,以及极轻的玉器碰撞声,若不是透过水雾,瞧见君奉雪身影还在,他都想爬出去了。 这都要泡多久的.... 就在悦宁溪脑袋越来越低,身体越来越靠近水雾边时,一白玉酒杯进入眼前,他歪头穿过水雾朝人影看去,眼神来回几遍,才确定这是给他喝的。 或许...可以借酒壮下胆。 冰凉触唇,酒水顺喉滑进,悦宁溪放下玉杯,有些奇怪这酒怎么没味道.... 连之前喝的果酒都不如,他有点怀疑是不是喝太快,舌头没反应过来。站在池边的君奉雪似乎看到他盯着酒杯,也没说什么,酒杯无声被拽回去,过后又满杯送回来。 这池水很温暖,喝了几杯,悦宁溪身体开始觉得有些滚热,中间好几次眼皮都快睁不开,好在还没忘自己要做什么。 水声倾动,他扭身靠着雾墙,或许隔着远,君奉雪脸庞有种朦胧感,悦宁溪抬手挥了挥,忽然散不去的水雾在此时逐渐褪去,四目相对,他道:“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君奉雪看着他,俄顷,他说了声:“还有半个时辰。” 悦宁溪哦了一声,手指在水面撩动,看着水流从指缝穿过,沉默了片刻,他听见自己开口:“当初食言是我不对,可你也不乖了...都不叫哥哥了。” 君奉雪闻言,从他脸上微微低头挪向手里玉杯,冰眸一如既往,可要仔细看,似乎藏着几分晦涩幽深,“哥哥?” 他开口,嗓音仿佛被醇香酒气侵染。 君奉雪盯着清澈透明的灵酒,脑海浮现当初宁线衣对他说过的话,“小师弟,又是逼得太紧,未必得到自己想要的,露白的性格看似洒脱,其实对感情迟钝又害羞,花儿都需要细心养护,拔苗助长只会坏了它的生机。” 可如今...师姐,他没多少时间了。 他慢悠悠抬手,一口将杯中酒体咽下,洁白的杯身随之被灵风扫至角落。 “我以为是你忘记了。” 这一声,悦宁溪本来潮红的脸庞褪了些许,沾着水珠的长睫一抖,那滴晶莹就落了下来,没入乳白色池水里,泛起几乎察觉不到的涟漪。 君奉雪静静地凝视着池里的人,那张清冷的脸庞隐在昏暗光线里,碎发遮眉,藏住了冰色眸里沸腾不止的吞噬。悦宁溪那张因喝酒而薄红的脸,像极朵红潋潋的桃花,像冥河引诱他人接近的曼珠沙华。 他缓缓走近,一步步下了池。 乳白色波纹一圈圈涌过来,悦宁溪注视着靠近的人,没有动,或许是醉意溃散了他的感知,抑或君奉雪神情太过...伤心。 “对不起...”悦宁溪不由地开口,可他刚出声,嘴唇就被冰冷的指腹堵住。 对方的目光定在他脸上,眸里光点稀碎,好像浓郁得化不开的忧伤。 这时的他与当初血塔靠在身上的青年意外叠合,恍惚间,悦宁溪有种错觉,这池水好像在变冷,也将他脑子搅得越发混沌起来。 “这不是我想听的。”君奉雪的声音明明很平静,两道眉峰亦褪去冷漠,薄唇翕动,安静地看着他。 悦宁溪晃了晃脑袋,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他浆糊的脑袋里,似乎知道还有什么事没说,他迈着不稳的身体凑近,抬手揪住那不断晃动的前襟。 “云意...你说会救云意...” 他的头好晕,不知是喝了酒还是泡太久,越晃越昏,直至额头碰到结实的“墙”,才稍微好些。 君奉雪垂眸看着抵在他怀里的人,眸里闪过一瞬幽暗,半响,他抬手,放在对方额角,轻柔揉起来。 而悦宁溪因为这头疼舒服了些,不由哼唧几声,身体软了下来,所以当腰间多出了桎梏,他也没察觉。 君奉雪的手指有力,指腹在额角舞动,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青年乌发里,“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 胸前毛茸茸的脑袋吐露一个字,“好。” 君奉雪的手慢慢顿下,顺着鬓角往下,没入乳白色水面,那桎梏对方不滑入水中的水流撤去。 冰凉指尖轻轻触碰着那处温热,随后,手掌慢慢扶正对方。 焦躁的情绪缓缓融化,静谧而美好。 “很快,你就自由了。” 【悦宁溪敲着桌板:至于吗至于吗!?我就问一句怎么不叫哥哥! 君奉雪:....想什么呢!审核不容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8章 药池固元 第79章 被发现了 悦宁溪都不知道怎么回到竹峰的,他隐约察觉到自己好像又做了什么,可意识浮浮沉沉,像乘坐一片轻舟,晃晃荡荡,然后....实在想不起来。 果然酒后误事! 在他呆滞时,一道身影进入视线里。悦宁溪偏头望去,瞬间心里涌上几分希望,“楚云湛?” “醒了?昨夜可真闹腾,这是药汤,还有些糕点。” 悦宁溪问道:“昨夜是你送我回来的?” 楚云湛动作一顿,随后语气明显有掩盖的嫌疑,“对啊,仙尊又不像你。先不管这些,来吃些东西,午后你自个去药池那,后几日我都无法过来。” 悦宁溪抬了抬眼睫,“你要离开仙阁?” “仙尊对我有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楚云湛低眸看着腰间佩剑,左手摩挲着幽亮剑鞘,“哪怕把九渊河翻过来,我也要将神力收集回来。” 他说完就准备离开,悦宁溪忽然道:“当初遗忘是否也在计划内?回答我,我会考虑帮忙入九渊河搜集神力。” 他体内有重明一缕神力,感应神力下落自然不在话下,这也是鹤老看中他的缘故。 楚云湛猛地扭过身,他看了看坐在桌前的悦宁溪,眼里有些犹豫,“我只知部分实情,但九渊河那么大,魔气最盛,即便半魔之身也容易受污染的。” “我只说考虑,”悦宁溪拿起碟子上的精致绿豆糕,声线微微发紧,“又没答应去。” 手往前,皓齿轻咬,是记忆里那甜糯的味道。 楚云湛嘴唇动了动,过了片刻,才说道;“对,有人想要他忘记些事,为了揪出幕后之人铤而走险,但他没料到你会进玄天镜。” 这个回答后,楚云湛等了良久,他看到悦宁溪似乎松了口气,似乎说了句“好”。 人离开了。 悦宁溪抬头望过去,门窗被打开着,清凉的风拂动干净床幔,他抹了抹脸,起身披上外袍往外走。 梦境最后一幕,他想或许是不愿见到的…. 不过出来透会气,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言堂这边来。 广场好像还挺热闹的,好像还有弟子在训练,这一幕让悦宁溪停下脚步,上次看到还是在五年前,险些被长老罚站的时候。许久,他正准备回头,此时身后急匆匆有人撞了下。 “你还愣在这做什么,迟到了长老可是会骂的。” 那弟子或许将他认错了。悦宁溪想解释,胳膊就被那人抓住,连拖带拽将他带到队伍里。 “你搞错了我....” 后边的话随着他抬头戛然而止,整个人仿若遭雷击般僵住了,一刹那呼吸都轻了不少。 站在二长老身旁,男子一身冷傲气息,负手而立,那双冰眸似乎比之前寂沉。 身旁站得笔直的弟子瞪了悦宁溪一眼,道:“仙尊岂是我等能窥视,不要命啦。天妄仙尊这两年都极少出现,若不是要选驻守盘龙峡的弟子,今日难得一见,不可放肆。” 悦宁溪听到“盘龙峡”这三字,视线更没有挪开。 遥遥看去,那人神情淡漠,清莲雪袍衬得他清贵仙然,隔着那层层玉阶,好似仙人落凡尘。 不知是否悦宁溪错觉,感觉君奉雪整个人有种令人窒息的空洞感。 也就是这么短暂一打量,那边察觉到视线,蓦地扭头过来。冷风吹过那叠叠雪纱,鬓角发丝轻扬,透亮的眸光精准落在这一方向。 四目对上前,悦宁溪脑袋就被那名弟子按下去,随即听到对方敬畏又惶恐的声音:“完了完了!你惹祸了!仙尊发现了...” 悦宁溪拂开那只压着他的手臂,眼皮微抬,瞥见那抹身影并未有动作后,才忍不住问道:“他...仙尊又不吃人。” “你不懂。”那弟子肃起一张脸,却还是回应悦宁溪,“仙尊那皆是修士的楷模,但不知为何,面对仙尊总感觉自己很渺小,更别说直视仙尊...就是总觉得很恐怖。” 原来不止他会这么想啊。 悦宁溪诧异望着那弟子,许是双方不认识,抑或对方直率,心头没了那丝顾虑,点头应道:“或许是修为差距,在我家乡高位者也会些许压迫力,不过比起这简直小儿科...” 两人像课堂上窃窃私语的学生,直到两人后腰被重重一抽,齐齐倒吸口冷气,然后就看到刷的一下散开的弟子,以及拿着戒尺的二长老。 “此处岂容你们非议。” 悦宁溪揉着被打的位置,抬起头就看到面沉如水的二长老。原本还想惩戒的二长老一看他,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 若说他是被强行拽来的,有人信么。 二长老脸色变来变去,最终举着手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但眉眼间是含着几分愠怒的,最后是君奉雪出声:“弟子名单将在午后发布,都退下吧。” 他一开口,所有弟子齐声告退。 悦宁溪有种想混在里面离开的冲动,但脚刚刚动了一厘,对方视线挪过来,察觉那道近乎灼炎的视线落在身上时,他只好安慰自己没事的,大庭广众....好吧广众不在了。 君奉雪微微颔首:“记得去**池,夜里不适合。” 悦宁溪闻声,神情变得有些犹豫,君奉雪没说什么,回身往主殿而去。他连错愕都来不及,那抹衣袂彻底消失,心底突然涌上那股不踏实。 明明对方完好如初打站在他面前,也不像前几次冷眉竖眼。 “我只是想问问你...” 裹在风中的声音轻飘飘的,让人听出了一种委屈之意。 问什么...问还认他这个徒弟吗,还是问可否将云意还回来...都不是。悦宁溪唇动了半天,也没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他真正想问的是...悦宁溪听到干哑发涩的喉咙里挤出一句:“…您、您身体怎么样了。” “想知道进去不就清楚。” 然而下一刻,被悦宁溪吐槽无数遍的二长老声音陡然在耳边炸响。悦宁溪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猛地回头,果真看到二长老神情有些不对。 “我?进去?”悦宁溪觉得二长老在开玩笑,之前不是对他每次来言堂都没好脸色,居然会主动让他进殿,如果不是君奉雪进去,他严重怀疑里头是否有什么陷阱在等着。 二长老没理他,拾阶而上,悦宁溪在原地站了小会,还是跟在后头。 他到时发现偏殿还有三长老,对方正站在君奉雪前,看到悦宁溪时,脸色也明显沉了沉,然而君奉雪只是轻飘飘看了一眼,就没说话。 原先三位长老似乎对君奉雪没有这般惧怕才是。 气氛仿佛被君奉雪身上的寒气凝固住般,静默良久,二长老忽然躬身道:“不知老三为仙尊诊断可顺利?”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君奉雪坐回楠木桌前,眸色淡淡:“本君无恙。” 三长老把脉枕一捏,有些欲言又止,二长老似知道这种情况,正要开口,君奉雪又回道:“怎么?本君的话不管用了。” 悦宁溪注意到两位长老难看的脸色,看君奉雪的样子是不打算让别人看,他纠结了一下,硬着头皮道:“看看吧,兴许还能...” 君奉雪听到这话,抬睫深深看了他一眼,旋即衣袖浮动,露出净白肌肤下淡淡青色纹路的腕间,修长的指节伸向三长老长老面前,低声道:“看吧。” 悦宁溪:“…..” 三长老:“……” 然后,二长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赶紧示意师弟赶紧上去,迟了可能就反悔了! 这究竟谁是师谁是徒啊! 过了会,三长老退后几步,“脉象平稳,以防万一仙尊还得继续药浴。” 话虽说给君奉雪听得,可悦宁溪怎么觉得这长老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扫向他,就连二长老目光也盯着他,还动手拽了拽他袖口。 …..这都看他作甚,不会以为他随意一说,君奉雪便一定会听他的吧?! 作为后辈且被追杀过的弟子,悦宁溪实在不知为何将这么高期望落在他身上,有时候真想拿着喇叭在这两位耳边:醒醒,你们的仙尊还大大咧咧地站在这呢! 三长老见他这副样子,气极了直眉瞪眼,道:“愣着做甚,说话呀。” 悦宁溪被吼得怔愣了下,最后实在受不了这几人的目光,斟酌着道:“既然如此,那我身体也好得差不多,就不去**池...仙尊也不必为我腾出空间来。” 君奉雪淡淡地看他一眼。 奈何悦宁溪对着三人说了声“告辞。”说走就走,好不潇洒。他甚至都没回头看一眼,这都要被身后三人的目光戳穿脊椎骨,恨不得脚长出风火轮来。 等回到小竹峰,悦宁溪喘气瘫倒在圆桌。 这决定也挺好的,无论是白天还是夜里,总归不会再碰见像昨夜尴尬的事。何况他答应楚云湛,明日打算一块去九渊河。 翌日,悦宁溪没等来楚云湛,不知对方去做什么,连传音都不接。楚云湛为人他还是比较了解,既然答应就不会反悔,而且他都要同行,怎会临时反悔呢? 悦宁溪出发去楚云湛住所找,还特意挑了大家都去修炼,但没想到会碰见他人,且对方还是君奉雪。 院前君奉雪看着他,道:“楚云湛不在。” 这里除了他们二人,连巡逻的弟子都没有,甚至隐隐感觉没有一丝活气。一方面是这奇怪的点,另一方面则是楚云湛房间里被君奉雪设了结界。 楚云湛给的信物还在闪烁着淡芒,悦宁溪将东西偷偷藏在身后,随后挤出一个微笑,“这么巧,那我改时候再来。” 君奉雪倒没阻止他,直到悦宁溪转身时,忽然身后掀起一阵劲风,下一瞬,眼前就换了地方。 面前熟悉的水雾缭绕,君奉雪竟将用缩地法将他换到后山洞府这。悦宁溪站在池边,瞳孔微微一缩,不过他还没转身,就顿住。身后之人悄然无息走近,池中身影像是从背后将他拥入怀。 他张了张口,尚未说出口,就听到君奉雪喊他的名字。 “悦宁溪。” “啊?”悦宁溪下意识回应。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莫名气息,君奉雪就站在他身后,感受到体温正被对方身上寒息侵袭,悦宁溪心跳骤然加快。 君奉雪下一句响起。 “楚云湛说什么都不必理会,七日后,我会亲自前往九渊河。” 悦宁溪眸光沉了沉,出声道:“为什么?原先不就是要重明神力吗?九渊河散落的神力,有了这些不是万无一失。” 他心里的猜想果真应验了,楚云湛并非食言,而是被君奉雪发现关起来了。君奉雪不想让他去九渊河。 可依鹤老所说,君奉雪若再往玄天镜耗费灵力,神魂一旦不稳,睿沧凌必会夺舍的。 “仙尊何必如此着急,北冥魔族构不成威胁,我在那里待过,各个部落虽不乏有想重现昔日之风,但没了睿沧凌控制镇脉魔兽,您...不仙门各宗也有办法阻止的。”悦宁溪不想刺激君奉雪,即使对方看起来挺正常,可他总觉得自回来后,就哪里不对劲。 可君奉雪沉默了。 良久,悦宁溪听到身后开口—— “你喊我什么?” 话音刚落,“砰”—— 二人双双跌入池中。 氤氲的水雾,君奉雪静静浸泡在温暖的池水里,水花溅湿的衣袍,如丝般的长发亦贴在颈项。悦宁溪踩在池中,对自己主动拽人无半点没有愧疚之意,他想君奉雪如此反常,或许跟神魂有关,这池不是镇魂固元么,正好清醒清醒。 最关键,因为这句话,不愉快的回忆涌上脑海。 “你让我喊你什么呢?师尊?可想起那些事后,你还认我这个徒弟吗?抑或你有当我是你徒弟吗?你想过你贸然去死,我....”悦宁溪瞥了眼君奉雪暗沉的冰眸,话语突然一止,颇为懊恼自己险些将心里话说出去。 “是我僭越了。” 他当即回身将手搭在池沿,准备上岸的时候,腰上先多了一只手,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翻过去。 悦宁溪呼吸一滞,心跳随着面前人靠近而加速,水声掩盖了不知谁的急促呼吸。 “没了这身份,你我就无话可说?”君奉雪沉眸看着近在迟尺的青年,手臂微抬,落在那微微起伏的胸前。明知自己不该奢望的,好让他彻底死心做接下来的事。 可当悦宁溪问出那句话时,他灵魂如脱笼的野兽。 “若说,”君奉雪凝视着悦宁溪好似被定住的表情,顿了顿,指骨分明的手掌拨了拨那层层叠叠,眼中是沉不见底的晦暗,“本君从未将你当作徒弟呢?” 【悦宁溪:这地方跟我八字不合! 君奉雪:这不是我们算是我们定情之地吗?】 ps:[可怜]抱歉这些天身体不舒服,没做到日更(90°鞠躬)后面会恢复日更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9章 被发现了 第80章 进军前夕 他声音可谓是非常平静,可配上那一瞬闪过的赤光眼瞳,让这番话有了另一种意思。 悦宁溪对上眼神,忽然推开他,一眨眼水花四溅,他飞身出池时候,君奉雪并没有拦,甚至手势还未放下。 奈何这里早已被君奉雪布下结界,他刚要出去,瞬间又回到原地。等多试了几遍,看到悦宁溪还想跑的时候,君奉雪微抬了下手指,瞬间白色身影落入池中。 扑通一声。 君奉雪看着衣裳凌乱,哗啦自池里出现的青年,眸色更暗,缓缓伸出手。 悦宁溪骤然色变,口中嗫嚅道:“....你是想杀了我吗?” 尽管那时候是故意给他看的,可君奉雪最后那句“若有,本君亦会杀之。”至今历历在耳。悦宁溪想跑跑不了,甚至连发抖都不做。因为被下了定身术,只能望着对方,心里祈祷这池子效果显著。 君奉雪听到这话,本来接近他喉结下方的指尖一顿。悦宁溪抬眸,在对上眼的时候,他吞咽了下,这一动,好似碰到了什么。 君奉雪的视线落在他面容,他的指腹轻轻拂开那纠缠脖颈的乌发,手顺势而下,单手整了整前襟,“这池对你有好处,之前北冥就被魔气影响,多泡几日,就不必再有这顾虑了。” 君奉雪的意思很明显,是想将他囚禁在此。 悦宁溪气得呼吸愈发重,然而君奉雪倏地收回手,眉头越皱越深,许久,他才踏出池里。 在走出悦宁溪视线前,衣袍、长发瞬间变得整洁干爽,完全看不出一丝狼狈。 * 自那日君奉雪发现他与楚云湛的计划后,悦宁溪就无法出这**池洞府。被关在这里整整两日,每日三餐君奉雪都会过来,若被发现他不在池中,就又会下定身术。 后来悦宁溪就学乖了,若听到往洞里的脚步声,立马下池。真不知道为什么老要他泡,泡了那么多回,他也不见得突破这破结界。 这后山不算多隐蔽,可这洞府是君奉雪的疗伤地方,还被设下结界。之后他就往天口丢石头,万一真有弟子过来看到,那...那可以帮找下鹤老。 鹤老年高德劭,或许如今能帮他只有对方了。 可眼瞧着日子越来越近,悦宁溪心里越熬越着急,这才多久,难道鹤老放弃了?当初对叶初淮可不是这点耐心啊!终于在最后一日,洞府的结界被破了。 “少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悦宁溪准备往池里跳的动作一顿,回头看去,只见满身风霜的楚云湛出现在眼前,三天三夜未合眼的他,眼眶血丝,面色憔悴又沧桑。 见人进来,他心里一喜,连忙跑过去,“你怎么才来...” 话尚未说完,悦宁溪就发现还有脚步声,他身体不自觉绷紧,随后看到出现在二人面前的鹤老。云湛看到悦宁溪表情,解释道:“鹤老帮我破了仙尊禁锢。” 鹤老微微颔首,“想破仙尊结界没那么简单,老夫不过提供助力而已。” “他呢?”悦宁溪没管两人你推我让,直接说道。 鹤老瞥了眼眼巴巴望着他们的悦宁溪,继续道:“正在华仪殿与各宗商议,四大家族也在邀约中,准备前往九渊河。” 准备个屁!这纯纯是不想活了...难道是重看了遍两百年前他师尊死因,受了刺激?! 华仪殿前层层石阶之上,雕刻精致的朱红色八扇门敞亮,一切尽收眼底,殿外事物也皆在殿内掌握中。 “慢着...我也要去。” 在场不少人目光聚集过来。悦宁溪冲进殿,无意瞥到君奉雪,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楚云湛后脚也到,与悦宁溪走回属于仙阁位置。 因为怕君奉雪又将他禁闭,悦宁溪也没有立马跟人对峙,笃定对方不想动手,就算真动手,相信楚云湛与鹤老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一白一玄刚站定。这时一名须眉花白的掌门站了出来,浑厚低沉的声音在正殿中回荡起来,嗓子倒也比一些年轻小辈还要洪亮。 “不妥。”他睨了眼悦宁溪,目光带着少许不屑,“这位究竟算是仙阁少主,还是北冥帝少呢?我想在场的诸位都不想重蹈两百年多年散云仙子的遭遇。” 他除了枯骨岭,很少在北冥其他地方露面,他们这群人是从何得知消息的?悦宁溪心念一动,正准备开口,没想到君奉雪会回应。 他轻撩眼睫,平静道:“若是两者皆是,尔等欲何为?” 悦宁溪抬眸,看向上座的男人。 这句话让在场本噤声肃然的众人一时间变得蠢蠢欲动起来,各方人士面面相觑,似乎对君奉雪若无其事的态度很不满。 那位掌门讪讪抚了几下长须,看了眼四周方才还站在同一阵线,此时默不作声的宗门盟友,神色难看。他斟酌了一番才道:“天妄仙尊这话的意思,是想包庇?” 君奉雪眸光冷冽,“难道你们还打算与仙阁为敌?那正好,此后九渊河仙阁将不再插手。” 随着这话,有好几位掌门面色变得有些难堪,此刻那位如意门岳林客气打圆场:“各位,莫忘大家聚在这里是为何,仙门以仙尊为号召,云涛仙阁比所有人都痛恨魔族,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何必为此伤了同修之义呢。” “如今,主要目的还是魔尊复生,以及魔族召令魔兽犯我边境一事。” 其实自从苍木古境见识过君奉雪劈开空间后,大多数还是懂得明哲保身的,就比如说岳林,然而喜欢转牛角的也少。只见易家里有人大声问责道:“连日来各方屡屡探查的弟子失踪,这简直跟当初一样,任何蛛丝马迹我等都不应该放过。” 饶是岳林这种笑脸迎人,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忍下脾性耐心解释道:“血塔早在当初已毁,据探子回禀,北冥近日出现的魔兽,也并非镇脉魔兽跟火兽。至于失踪的弟子,现场并无打斗痕迹,我想大家心里清楚,到底是有人假借名义铲除异己,还是真的魔族出手还有待考量。” “我等只需要守住盘龙峡外界,九渊河则是四大家族与天妄仙尊进入,难道这还不够说清仙阁立场么。” “可两百年多年满目疮痍,那代翘楚几乎在血塔残垣断壁中陨落。” 肃穆的宝殿之上,人群中传来倒吸冷气声音,不约而同看向那名说话青年。 悦宁溪有些不自然。 貌似...的确是他动的手... 君奉雪脸色平淡,反而是那位青年才俊还在同门前辈掩饰中嘀咕着:“前前任家主亦说找到仙阁剑招,以及宁线衣成名爆裂阵,那回不是错估敌手,怎会酿成如此惨剧,何况还有人尸体被炸得连魂魄都搜不到...” 君奉雪脸看起来没有血色,一双冰眸亮得发怵,冷得可怕,周身散发的寒息快将殿中之人冰冻住了。 青年身旁修者苦不堪言,冒着冷汗直接下禁言术。岳林抓住机会,赶忙转开话锋:“不少百姓村子皆已撤离,可万一魔族向盘龙峡进军…那边的普通百姓众多,一时间恐怕无法全数转移,再则无法确定残党渗透多少,无法寻得踪迹。” 正当大伙儿顺势而下时,又一位老熟人又开口了:“那正好啊,悦少主对于盘龙峡以及附近应该相当熟捻。” 悦宁溪若能迷途知返,帮助正道也可将功补过,何况他连魔族特有的魔气都没有,或许是继承他娘散云仙子的灵力。 这一想,也可以当做卖给仙阁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不少掌门互觑一眼,心底有了打算。 坐在高位上的君奉雪似在听,又似神思游离,浑然天成般精致的五官轮廓因方才之事还有些冷如冰雕。 与君奉雪望来的目光相视一眼,悦宁溪也不能装死,沉吟片刻,这才缓缓上前。他有种被逼上梁山的感觉,神色复杂,问道:“那些手无寸铁的魔族呢?” 他们也同人界一样,在自己家园勤勤恳恳地活着,是否他们也有错?是否全族存在一人过错而全数否定。他们其中也有不曾进犯人界,也同人类般惧怕外面的世界。 “当然是彻底解决。明明魔君残党皆被肃清,若非他们暗中藏起来,怎会有今日的事。”人群中有人立马道。 但这种时候就有唱反调的人:“据我辈探查,北冥各部落还有是有些无威胁的弱小,只要他们不踏出北冥,放过便是。” 一直替仙阁主持着这一场讨伐睿沧凌的岳掌门面露难色,不时地看向众人与君奉雪的脸色。 他化作一声叹息后站了出来:“我们的目的在于睿沧凌与他心腹,悦少主所说的那些…现在正是用人之时,也,难以抽出人手来。” 说白了就是没人,与其他事相比,孰轻孰重,自当明了。 就算他们心里想着是别的,也不敢当着明显护短的君奉雪说呀,万一一个不爽,又来个睿沧凌可吃不消。在场的众人不约而同地默默想着。 悦宁溪知道在此刻提起这敏感,无疑引火烧身,可在枯骨岭他也曾受过他们庇护,何况这也是对云意的承诺。 君奉雪缓缓道:“事即有结论,即刻出发。” 话音一落,众人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肃然, 这回,是他们抢占先机。 虽说具体需要君奉雪到场与四大家族选定人配合,但动作愈快,对他们的事就愈有利,彻底断绝那群企图解开封印的魔族也.... 然—— 正当众人起身时,一道浑厚略粗之声由殿外响起-- “慢着。” 又来!?众人无奈看向殿门。 来人龙胆花绣纹的玄裳,正气凛然,却是没有见过的面孔。他先是打量了众人的神色后,旋即目光掠过悦宁溪,才虚虚作揖道:“听闻仙尊前些日子往银峰谷引进**池,想来伤势已无大碍。” 岳林上前两步:“这位道友你....” 那人嘴角露出一个很奇怪的笑容,身影迭闪,躲过岳林,然后悦宁溪骤然肩膀一沉。 “我来,是想借贵阁少主。” 那人五指成爪扣住肩膀,伴随着发疼力道,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悦宁溪真气一滞,令他挣脱反应慢了半拍。 “放肆!” 众人大惊失色,这是什么变故?可没等楚云湛剑刃出鞘,悦宁溪被拖动趔趄几下,与那人身后空间扭曲,裂开两人宽缝隙,转瞬间,只来得及看见一抹清莲衣袂舞动。两人消失在华仪殿中。 【悦宁溪:欸....苦桑花又是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0章 进军前夕 第81章 九渊河(上) 四周极其闷热,似乎在某个密封而幽暗的空间里。不过令悦宁溪诧异,是对方施展的瞬挪。 能不震惊么,那可是他几次逃命的技能。就是那瞬间,失去最佳反击机会,就被推进对方劈开的空间里。 悦宁溪摸索一阵,旋即发现了端倪。这快浓郁的魔气...以及诡谲熟悉的燥热,足以令人毛骨悚然。可惜光线不足,无法看清触碰到的坑洼究竟是什么,不过胸腔沉闷的压抑...悦宁溪却觉得熟悉得过分。 那人并未设结界,也没封住他修为,就是利用了点苦桑花让悦宁溪短暂无法行动自如。对方一直隐在暗处观察,悦宁溪这一乱摸索,果真使对方有了些反应。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缓慢但不拖沓,给人一种优雅雄狮对迷途猎物的游刃有余。 乍然,蓝色幽光出现。 那人黑白宽袖微微浮动,周身气息亦正亦邪,雪肤在蓝芒衬托下淡淡青筋格外明显,他单手负背,踩着散落的沙石。 悦宁溪回头一望,惊喜浮现面庞,刚准备走过去,“师...” 而君奉雪眼睫微抬,冰雪凝刃般的目光直直/插/在了悦宁溪身上。这种陌生又熟悉的目光,悦宁溪脚下猛地一刹车,脸上那抹平静如地面冰霜般凝滞在这狭窄一方天地。 君奉雪脑袋微微一偏,似疑惑发出一个音节“嗯?” 记忆里好像君奉雪从没有穿过这种墨白色的衣裳!更遑论那身邪纷戾气。 他一脸惊魂未定,正准备朝顶着君奉雪同样皮囊,气质却天差地别的人厉声叱退,可这时,忽然瞥见对方手里的玄天镜。 那流转的蓝芒就是它发出的。 能持用玄天镜应该不会是别的什么假扮才对...悦宁溪刚要放松下来,然而此时,就听到一声模糊的声音响起,“别看他!别被卷入时空乱流!” 悦宁溪先是一怔。 继而反应过来,玄天镜的光芒好像是金灿灿才对! 只是分神一瞬,眼前陡然对上幽深眸子,瞬间吓得悦宁溪连连退了几步,不知怎么,他脑子某个念头一闪而过—— 原书的师尊! 悦宁溪彻底僵立在原地。 这时候跑还来得及么....这可是原书中那个发疯的君奉雪啊,那个一剑将人送去见他爹娘的君奉雪啊! 君奉雪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突然道:“谁在哪里?” 嗓音沉沉,在这耳边回荡。激起悦宁溪背上那片凉意,原本凝聚戒备的眸子陡亮了下。 嗯?对方看不见自己?! 悦宁溪佯装镇定朝前伸出手,意外触碰到一层薄膜。那感觉很奇妙,像果冻,又好像是小时候嚼着的那种泡泡糖,弹性阻止了指尖的前行。 对面的君奉雪扫了眼四周,声音像隔着什么东西传来,冷冰冰中带着疑惑:“以为躲着就找不到么。” 听不到也看不到?悦宁溪眼尾微颤,放下手,空气抖了抖,这时他才注意到君奉雪站着的地方有些许不同,赫然是两个空间。 而对面的君奉雪四周似被层雾包围,眼中索然无趣,正对着寂静无声的空气抬起一只手—— “你。” 那语气仿佛在指着什么路边的阿猫阿狗,悦宁溪却满脸警惕。果然,电光火石之间,他猛地撤步,那道身影也飘然突进,后背疼痛感袭向神经时,君奉雪笼罩在他上方,蔚蓝光刺入眼眸。 冰冷的指尖如一把剑刃在颈侧,悦宁溪身形一震,却听见对方一字一句道:“没中?” 面前看不见的墙抖了一下,波纹震颤。悦宁溪眸中浮现窃喜,这说明之前猜测正确,这是两个空间,哪怕这人修为再高,也断不可能伤到他... 君奉雪盯着石壁穿透的指洞看了半响,忽然眸里浮现出笑意,整张很俊脸多了几分鲜活,他道:“心跳好吵….” 话甫落,右手掌心凝聚灵力,忽朝悦宁溪拍了过来。 悦宁溪脸色一白,就在这时空间扭曲了起来,下一瞬,眼前那还有人,一切就像是幻觉,果冻的透明墙也不见,那一掌好似将扭曲的空间恢复了。 这简直是神来一掌。 悦宁溪靠着墙壁长吁口气时,静谧的四周,隐隐约约听到有什么东西撕扯的声音,紧接着又传来咀嚼,像流水般的东西正滴落地面。 鼻尖淡淡的血腥味,以及一股仿似皮毛被烧焦的味道。悦宁溪没反应过来,黑影悄然无息出现在他面前。 对方好像抬了下手,一道剑光便横穿而去,刹那间照亮了四通八达的岩窟,不久那声音便消失了。 然而悦宁溪还未震惊完,那人涩哑声音便响起:“快走。” 那一刹说短也漫长,漫长到足以让悦宁溪看清周遭情况,以及对方刻意隐藏的身形。 那人看了眼不动的悦宁溪,干脆拽着人,攥剑劈开虚空,然而要跃进去时,却被身后扯住。 悦宁溪眉头紧锁,甚至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凝视了一会,叹了口气:“宁溪,先离开。” 说着,用力一拽,将悦宁溪先推入裂开的虚空里。 在虚空合上瞬间,几头全身覆盖炽火的猛兽冲破石壁,饶是匆匆一瞥,悦宁溪浑身经脉也像是骤爆开来,灼痛难当。 可惜,空间裂缝顺着白芒,瞬间闭合。 在见到镇脉魔兽那一刻,悦宁溪顾不得质问叶初淮将他掳来,高声道:“这里是北冥地心!你怎么会与它们——” 不对,他在回溯里知道的,叶初淮还真跟魔族有关系,严格来说还是睿沧凌的亲外孙,比他这个帝少还来得言正名顺。 叶初淮沉默一瞬,就将兜帽扯下,俊朗的面庞一下子暴露出来。但在壁火残余亮中,他眉眼满是沧桑,就连气质都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更别说他浑身散发的骇人魔息。 这种魔息悦宁溪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叶初淮眸光扫过悦宁溪,动了动唇:“我没办法,叶家掌握在他手中,何况...他对我有恩。” 不用想都知道“他”是谁。 悦宁溪沉默半响,道:“叶赫言到底还是选择站在魔族这边,可惜你父亲与你祖父为了对抗魔族,他们的牺牲毫无意义...” 叶初淮神情黯淡下去,但没有否认。 怪不得呢...明明魔族余党能屡次三番潜入仙阁。 除了熟悉仙阁防卫,还需要对仙阁后殿有所了解才是。悦宁溪心想果然当初中苦桑花,就是这位医圣的手笔。 然而眼下有件更令人担心的事。君奉雪神魂不稳的事,常年医治的叶赫言定也清楚,那对方会不会是他?! 不行,他得回去。悦宁溪眼神慢慢变了,准备硬闯,谁知,刚要召剑,有什么东西被扔了过来。 伸手一截,发现是颗散发清香的丹药。 仔细一闻,还能嗅出几种清滞固元的灵植。悦宁溪看着掌心小小一颗,不解看向叶初淮,但没下一步动作。 叶初淮诚挚道:“这事算我对不住,尽管我减轻了苦桑花作用,但对你灵体还是有损害,这颗丹药可助你排出。” “你不惜在各宗与师尊面前带走我,就这么放我走?”顿了下,悦宁溪忽道:“叶兄,如今的你到底立于何方?” “你我皆为半魔,那该属于哪族?”叶初淮避重就轻的回答。 四周被炽光照耀下变得诡异,静默了片刻,悦宁溪扯了扯唇角道:“无论哪族,都没有虐杀其他生灵的权利。当初魔君所做一切,难道你想打破这份得之不易的平静吗?” 叶初淮似冷笑了下,道:“对叶家来说,他们皆被种下蛊毒,世代相传,有谁为他们讨着两百多年的平静,我祖父牺牲保南境,可天妄仙尊明明答应过,如今去主动掀起动乱。” 悦宁溪怒道:“那是叶赫言企图复生魔君,若九渊河封印破,南境才真正陷入灭顶的灾难。” 叶初淮反而冷静下来,“宁溪你太相信君奉雪了,就像两百年前你父亲为维护人界,不惜背叛魔族,甚至牺牲自己,可到头来被心上人误会,被仙门仇恨,被魔族唾弃。” 悦宁溪心中一动:“你说什么?” 叶初淮瞟了一眼他,转身迈步,淡淡道:“想知道真相,就跟我来吧。” 悦宁溪犹豫没几秒,自认为逃跑有点悬,还是跟上去。尽管叶初淮故作冷硬,可他愿意相信对方还是那个曾扬言惩奸除恶,依本心而活的少年。 他非是豪赌之人,可这次,悦宁溪想赌一把他没看错。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台阶向上,很快前方白光闪耀,抬脚踏上这满是风沙的地方,悦宁溪一方面感觉体内前所未有雀跃,整个身体的血肉都在尖叫,一方面震惊看到一切。 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像是撑起这片黯淡的天穹,峡谷深邃而险峻,风沙裹挟着魔气,更添几分凶险。然而最引人注目不是这两座山峰,而是峡谷前,一头盘在岩壁,龙首俯视的石龙。 曾经远远一望,那道震撼他至今的虚影显露出来。它高约数十丈,粗壮有力的四肢狠狠扣在岩壁中,那厚厚岩片的身体彻底挡住了峡谷那边的情形,散发着可怕威势,震摄所有胆敢靠近者。 悦宁溪愣愣的注视那只龙,任由身体那沸腾的热息快将他湮没,缓缓提足靠近。 而叶初淮适时拦住他,解释道:“两百多年魔少日寉率领镇脉魔兽,欲从盘龙峡进攻人界后方,然而紧要关头他却反悔,催化肉身以魔核化魔身,拦住了镇脉魔兽与千甲魔族。这么多年,镇脉魔兽暴动都没能越过盘龙峡,就是有这尊魔像。” 他的话不假,这气息尽管夹杂着魔核的狂躁,可仍能察觉到属于星鹤的魂力。难怪当初云意带他远远一望,他会觉得熟悉异常。悦宁溪说不出来话,心里想,为何当初星鹤不告诉他们,又为何在仙阁、血塔对宁线衣下手?! 果然,不知从哪里得知这秘密的叶初淮不假思索道:“星鹤有很多,但魔少日寉只有一人。此法同时也拦住了仙门的人,若要进攻北冥,只能长途跋涉从边境穿过荒漠。擅自接近魔像无疑会被魔像周边的风刃切碎,谁也不得靠近,除了你。” 他一字一句道:“因为魔核另一半力量在你身上。” 这些事从叶初淮口中说出,悦宁溪只觉得倍感荒谬。 替他自己,也替宁线衣...当初回溯会被牵扯进北冥,一方面是因想改变,另一方面悦宁溪始终觉得奇怪,可当他入血塔遭遇一系列,却又不得不相信,而现在,有人告诉自己,当初猜想没错,星鹤没有背叛宁线衣。 可有什么用? 一个耗尽元力早早离开两百年。而一个成了镇守魔像,默默守护心上人那片土地。 【悦宁溪:真是老熟人聚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1章 九渊河(上) 第82章 九渊河(中) 悦宁溪僵着四肢,垂在身侧的手捏紧又松开。 真是够了。 为什么他们总以为默默付出很伟大,一个个的....偏偏这样的他们,悦宁溪做不到无视。 他听见自己问出口:“他还活着吗?” 叶初淮瞥了眼他身侧,淡淡道:“不知,或许拿走魔核力量,解开这形态便知。” 悦宁溪转了转脖子,睨向他。 满天厚厚的浊云,时不时有震耳欲聋的兽吼,面前青年面无表情,明俊的外表下,那双曾经闪动着温柔灵动眼眸变得有些陌生。 悦宁溪试探着问道:“....那镇脉魔兽呢?” 这魔核是压制镇脉魔兽,解放星鹤,取走魔核力量,那这去魔兽岂不自由了。悦宁溪想解救星鹤,又不是疯了。然叶初淮却道:“仙门不是打算将它们赶至九渊河一网打尽。到时何须要这魔核?” 悦宁溪一听,思忖片刻,说:“那好,等仙门行动再说,我阻止不了你把消息带给叶赫言,你也别干扰我要做的事?” 之前君奉雪说叶初淮逃走了,恐怕是叶赫言救走的。他不知后者究竟做了什么,让原本拒不妥协的叶初淮竟帮他潜入仙阁,掳他是顺势而为,还是有意为之,悦宁溪暂时不想追究。 叶初淮道:“我知道你要做什么,那神力至今弥留在九渊河,或许是那位的计划,你寻得到又有什么用,不如随我离开。” 唉.... 悦宁溪道:“所以,带走我还是‘他’的意思?” 轻声的反问让叶初淮忽然有些羞愧,他条件反射移开目光。见人脸色不佳,悦宁溪也不假思索将话锋一转,“我非叶家人,无法阻止你救自己族人。” “宁溪我...” “我不怪你,换作是我也很难抉择。” 悦宁溪转动灵眸,看着峡谷那巨大身影,又道:“可叶兄你当真觉得睿沧凌一旦苏醒,真的会放过所有人吗?” 刹那间叶初淮沉下脸。 他喘着气,闭了闭眼,而后哑声说道:“即便如此,我也不能放你走。” 空气中仿佛滞住般,良久打破这静默的是直盯他的悦宁溪,他垂眸摆手道:“看来光说无用,我知道了,现在去哪?” 原本是想说服叶初淮的,但...果然无法靠嘴遁说动人,虽说他放弃了,可结果还是相同,悦宁溪依旧会想办法离开。 北冥人多眼杂,叶初淮没有带他走上面的路,而是继续沿着地心前行。 不知叶赫言有何计划,因为这路上只要涉及这点,叶初淮便会沉默。悦宁溪也识相,渐渐不再问这方面,而是说起回溯的事情。叶初淮听他见过叶鹤之后,神情明显有所松动,这才口道:“祖父他竟有这段奇遇...” 悦宁溪道:“当时在狼冢,你祖父说是因叶家族人才救魔族圣女,可我看得出来他并非无情之人。” 叶初淮:“是啊,否则不会将祖母封印在叶家地牢这么久。” 悦宁溪诧异:“难怪当初南境一战未见她人。” 叶初淮叹息。 “那她人呢?” 叶初淮很快反应过来,悦宁溪是在试探,继而立马转开话题道:“这里虽安全,但一旦地心内魔兽察觉,你我都不是对手,且这里乱流涌动,有几处裂缝没有弥合,不知会被卷到哪里去。” 刚说完,一阵狂暴气息由远而近,叶初淮长剑还持在前,目光扫了一眼准备隐入角落的悦宁溪,他无声叹息了声,突然眉宇一皱,剑转捅向悦宁溪身后石壁。 “这群魔兽常在游荡,地势熟悉无比,正面遇上毫无胜算,跟我来。” 还以为敢在这里穿行,是有把握对付这群鬼东西呢。 其实,悦宁溪也深知自个能力,纵使叶初淮不会真出手伤人,但对方如今修为看不透,逃也不能明目张胆跑。只要等待个时机。 叶初淮从容走近。悦宁溪看都不看身边微颤的长剑。 他耸了下肩,“咋了,以为我会逃跑?” “非也。”叶初淮笑了下,“只是地心通道隐蔽,往往在看不见的地方,比如这不该存在的壁角。” 顺着对方视线,悦宁溪面露怔然看向角落,剑身半数入体,周围未见一丝裂缝,并非是叶初淮剑势所造,而是这墙.... 他眸光微闪,伸手,指尖触碰到墙体感觉到不对了,一用力,掌心大半没入石壁。叶初淮走近,朝他点了点头,下一刻单手握剑,另一手自然搭上悦宁溪小臂。 悦宁溪不动声色抿紧唇角,并没有拆穿什么。 两人往前迈步,穿过石壁走上另一条路。 悦宁溪道:“刚刚是被发现了吗?” 叶初淮点了下头,道:“它们十分敏锐...这地心就是老巢。若不是这身魔气,恐怕还瞒不过。” 悦宁溪道:“你之前在仙阁那招,是从何学来的?” 他的本领来自星鹤的能为,那叶初淮是怎么得到的?难道梦璃身为魔君血脉,也被送去实验?这也太狠了吧!? 叶初淮没有回答。悦宁溪原本就在留意别的地方,无心追问这些事。可走着走着,连续穿过之前那种墙体,仍旧听到动静,叶初淮突然停下,皱眉道:“这些魔兽为何今日如此躁动....不太寻常。” 难道... 他蓦地转眸看向悦宁溪,只是还没问出口,悦宁溪一脸无辜摆手道:“自掘坟墓的事我可做不来。” 正说着,狂躁的气息越来越近,叶初淮只好继续以剑劈开虚空,拽着悦宁溪赶在魔兽来前跳进去,然后两人又出现另一个地方。 短暂的黑暗过后,眼前霍然一亮,悦宁溪还没有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强光,冷不丁,明晃晃冷锋直指刚才石壁出来的他。 定睛一看,险些被面前的阵仗吓了一跳。 明晃晃刀剑朝着他,况且这些人前不久不还在华仪殿上,悦宁溪下意识朝人群后看去,嗐...没看见那个人。 叶初淮不知何时掩盖了自身魔气,谦和问道:“诸位前辈请住手...” “住什么手!本好心让悦宁溪将功补过,没想到倒是引狼入室,能在仙阁布下传送阵除了你还有谁,假装被同伙挟持,趁大伙注意转移直接掉进你们的圈套,真是好算计!” “也不知仙尊究竟受他什么蛊惑,不是天妄仙尊,我们早就将你押回仙门审问。”“呸,魔族就是魔族,别跟他废话,...” 这位兄台,此话差矣。 他什么时候蛊惑了他师尊了?! 悦宁溪平白无故被泼了一桶脏水,整个人除了懵便是郁闷。 整理一下,就是这些人在华仪殿也被不知谁设下的传送阵给送来,发现后就怀疑是他自导自演,毕竟他是半魔,率先怀疑异族这想法也....没错。 但,直接给他定罪名就过分了,怎么就不是....悦宁溪忽然瞥见叶初淮神色凝重,心里咯噔了下。 不会吧... 为首易家主冷冷出言:“抓住他,那群魔兽再来正好能震摄它们。” 霎时,剑锋冷芒层出不断,悦宁溪被逼得节节败退,与叶初淮背靠背抵抗,他瞪向叶初淮,眼中似有火苗子燃簇。 “不是我...”叶初淮唇瓣翕张,好像生怕悦宁溪误会,招式不落语速也快,“我不知道他们为何出现在这。那时我也只是藏在各宗内部进去,实为探查天妄仙尊所图。能将近百人传送到此,阵法必定庞大非凡,我没有时间布置。” 话未完,就被一声喝斥给打断了。 “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你小子不是银峰谷的人吗?医圣被魔族被害死,你还替魔族做事!简直辱没叶家百年名声,叶鹤之泉下有知铁定恨不得自刎谢罪。” 叶初淮愣了下。分神之际,有人趁其不注意擒住他的手臂,眼看利刃快刺入,横穿而来的剑柄打中那人手背。 悦宁溪手势一转,冲着面前的人道:“你们的脑袋是用来显示自己长得比别人高的吗?这么明显挑拨离间都没看出来,还是一家之主,真是让人眼前一黑。” “魔族嗜血好战,大家伙我们一起上,死也要拉上他以祭我方英士。” 那些人压根不理他,面红眼赤地指控他莫须有罪名,数道剑光直逼而来,悦宁溪以掌格挡,被轰退数步,当他不小心触碰到身后的坚石时,脸上闪过一瞬错愕。 糟了,连退路都没有了。 倏然劲风从侧而来,毫不留情直/插入壁,悦宁溪瞥了眼出手的修士,以肘撞击对方胸前,夺走长剑。 冷冷一眼,令人毛骨悚然。 那人缓过神来,只觉得在哪里见过,但下一刻,就被剑风击退。 叶初淮想挣脱却被另外三人挡住无法前行,不得已劈开裂缝,高声道:“悦宁溪!” 悦宁溪闻言手中剑陡转,猛然攻向一方,与他雷霆般的气势不符,润玉瓷白的手掌仿若无力,人群中突然有人脸色一变,大喊:“快躲开!” 至柔却凌厉的剑招一出,去势之急,眨眼间数把剑器碰撞脱手,众人骇然失色后退,悦宁溪见状,旋身飘然一跃,借壁闪身突进,没往叶初淮劈开的虚空,而是看中了另一条壁角。 谁知,落脚一空,身体趔趄直接跌入斜坡。 身子如车轱辘般从上滚落,坡上的枝丫划破了身上的衣裳,直到撞到粗糙的树身停下。 悦宁溪疼得龇牙咧嘴,捂着被撞的地方慢慢起身。然而,他松口气时,忽然身体一滞。 ...这股猛烈的戾气正在体内叫嚣着,同时抑制自己的功体。当初在回溯时他多次感受到,不会有错的...血塔,还在! 这与闷热的地心不同,入眼皆是阴阴簇簇的枝叶以及水光潋潋的….湖泊。 啪啪啪—— 悦宁溪双手拍着自己的脸颊,直到丝丝刺痛感传来,他停手那一刻,双颊红得像打了腮红。他抬眼望去,呵呵一笑,有些呆滞道:“...不是幻觉啊。” 就他所看,这里并非北冥...那该是寸草不生才对,不然地气怎会流失那般严重。 他仰头一望,隔老远乍见巍然耸立的塔尖,血色上涌,直冲九霄。 “....” 此湖受到影响,水凉甚至透着几分森然,仿佛油然而生的死气。 悦宁溪感觉得到血塔在呼唤着什么...虽不清楚,但他心底极度不安。当初血塔分明毁去..难道睿沧凌还留有后手?抑或此塔非是之前的.... 这时湖泊对面传来慌乱的惨叫,阴森森的郁林中连滚带爬地滚出,几乎夺命般飞窜而出。 像个车轱辘骨碌滚往湖泊去,电光火石之间,几条蓝色如流星的灵链缠绕住,猛地一拉,将险些落入湖里的人拽离。 地面蛄蛹着的人察觉身上灵链松开后,死里逃生般喘了一大口气。然而,他正要起身道谢时,光影斑驳间,看到来者,神色忽然僵住。 悦宁溪正揉着手腕,窥他神色,微笑问道:“我见过你。” 【悦宁溪:好兄弟干起了绑架,还不然交赎金(泪崩) 君奉雪:给个坐标,为师端了老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2章 九渊河(中) 第83章 九渊河下 介于对方见到他并不愉快,悦宁溪也没将扶人起来。倒是那人连连后撤,剑拿着比八旬老人还抖。 “…悦宁溪你、你怎么在这!” 悦宁溪挑眉道:“我怎么不能在这?” 说着他逼近一步,这人如同惊弓之鸟跃起,偷瞄了眼身后的林子,好似在衡量他与身后那不知名的危险哪个可怕。 悦宁溪突然道:“林子里面有什么吗?” 这声惊得对方手里的剑上差点掉了,与此同时,一阵尖锐刺耳的爆炸声,林间黑烟冲天而起。男子目露惊骇,颤声道:“…我要离开...马上离开!” 悦宁溪微诧,视线往下一瞥,正有几缕黑气爬向小腿,他随手起诀将黑气打散,再抬眼时,黑潮铺天盖地而下,状似毛发疯狂涌出。 什么鬼东西?! 数道剑气横扫过去,竟也斩不断半分。在即将被覆盖瞬间,悦宁溪灵链祭出绕成圈,本想避免与这些东西接触,谁料到黑丝竟退避三舍,犹如碰见什么禁忌似得。 悦宁溪莞尔一笑,灵链挥舞,蓝色弧度划破空气,每一下都蕴含撕裂巨岩的力量,难以抵挡。 噼里啪啦雷霆宛如滔天巨浪,将黑潮被打得七零八散,随处可见断裂的黑丝,悦宁溪这才收手,撩袍蹲身观察地上的东西。 这黑气像极了怨气,可仔细瞧,似乎有金色东西流动,有点似人体内经络。 见危机解除,抑或悦宁溪没对他做什么,男子连滚带爬准备逃离。这时悦宁溪回头,纳罕道:“你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没啊...”那人本来跑开了结果身体又僵住,见悦宁溪认真的神情望着他的方向,又重新跑回来小声问道:“这边不会也有吧?” 悦宁溪扫了他一眼并未回答,抬步就向林子里走去。男子心一梗,迟疑看了眼前方森然湖泊,突然身子打了个颤,还是跟上去。 “喂..你你别留我一人啊..” 追上不久,悦宁溪不知因何停下,男子刹不住脚撞了上去。然而悦宁溪身子一侧,旁边人影就冲了出去,死寂半响,熟悉的声音惊呼:“陈巳?不是让你走了么...” 眼前尸横遍野,而出声的人靠在树下,下半身好似受了重伤,鲜血潺潺流满地,但他还紧握着那把沾满鲜血的佩剑。 身后被叫做陈巳的男子惊叫一声,直接冲了出去。 “你还回来做什么!你是想让宗门断绝在此是不是!咳咳咳....” 庄飞气得血压飙升,剑都握不住还想将身边人推开,陈巳慌乱俯下身去,却不知如何般。还是悦宁溪飞快朝庄飞身上点了几下止住血,面对后者狐疑眼神,无语道:“我没那么凶残。” 意有所指的话让陈巳肃然的脸由白转青,而悦宁溪扫了一眼满地的尸骸,看向好不容易清醒些的庄飞。 庄飞见他,倒没那些人那般激愤,但盯着悦宁溪的眼神也非善意,悦宁溪也不管,只问道:“这里是哪里?” 庄飞讥讽一笑,虚声道:“不是你们魔族在华仪殿暗中设下传送阵,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在此装什么假惺惺。” 悦宁溪唇角微抽,转头朝陈巳:“你说!不然我就杀了你师父!” “竖子尔敢!” 庄飞刚开口,悦宁溪就下了定身术。而从半愣住的陈巳口中得知,当时华仪殿内无一幸免,几乎在他消失那刻,就被奇怪的漩涡卷了进来,然后他们被分散出现在这些地方。 天穹蔚蓝,不知不觉,在远方的高塔渗透下变得阴森起来。悦宁溪思忖了片刻,突然朝陈巳抬手一指道:“看看那些人。” “你不会自己...” 未说完的话却被悦宁溪一瞪,陈巳忿然之余又不得不屈服。庄飞一见自家弟子被这么使唤气得胡子都快倒竖了,可惜他也动不了,说不了话,只能愤恨想着:这师徒怎么一个样! 这些人身上缠绕着像藻类黑丝,就像方才他们遇袭那些,陈巳认出来了,倒吸了一口冷气。 悦宁溪没多反应道:“这些人有些年久,不是华仪殿出现的吧。” 方才见庄飞的伤口,又想起不久前黑丝,就想着是不是庄飞自己动的手,可一抬头看庄飞那仿佛看他如看见什么脏东西般,就直接打消想问的**。 这些人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干了,内脏也消失不见,此等手段比起当初血塔虫尸有过之而无不及。 令人奇怪的是,这些里头不止有修士,也有魔族,甚至修为都不低。 悦宁溪沉思时,庄飞也在偷偷打量起他,见人回身走来,几乎在站定那一刻,身上定身术也被解开,庄飞抿了抿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可悦宁溪却道:“陈巳?你来背庄掌门。” 陈巳愣了下。 庄飞一抬头,眼中仇视被错愕掩盖,肉眼可见怔愣。 悦宁溪迅速扫了一圈,对还在发愣的陈巳道:“还不快点!难不成还留在此地等死么。” 陈巳立刻跑到树下,将庄飞背起来,悦宁溪走在前方开道,一方面留意四周,一方面时不时停下等身后脚步追上。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些黑丝与那座高塔有关。可不知道为什么,它们似乎惧怕他的灵链,可那些被吸干者理也有修士,说明它们弱点并非灵力。 这点百思不得其解,悦宁溪想着先离开这里微妙。 刚走到半途,纷踏的脚步声直奔而来,狼狈不堪的修士从灌木丛后出现。 “太好了!是仙门的人!” 陈巳欣喜外露,悦宁溪却叹了口气,召出山前剑,言简意赅地道:“看看他们身后。” “怎么可能!”陈巳大叫一声,这群惊慌失措的弟子身后,远远比他与庄掌门遇见的还要多。 刚说完,便传来一声惨叫。 悦宁溪回头,不知何时追来的黑丝缠住了虚弱庄飞,陈巳目眦尽裂砍着那些东西,却仍不无法阻止。 而那些分不清哪宗的弟子也被瞬息包围起来,齐齐陷困局,悦宁溪旋身横扫一片。源源不断的黑潮从林子后袭来,霎时弟子们利剑脱手,个个捂着自己的脖子,口中涌出打量的鲜血。 悦宁溪顿时一怔,来不及细想,身后传来陈巳杀猪般的求救声。 “救、救命啊..师父!” 悦宁溪回头看见陈巳张开双臂扑在庄飞上,被拖着往来时方向而去,他当即将灵力灌入剑身,朝着两人掷过去,勉强止住。 就在悦宁溪直奔而去,想拉住这师徒,然而陈巳忽然一转,拔剑捅进庄飞身体。 而那把剑,是他的。 悦宁溪双目一震,眼睁睁看着方才还活生生的人从自己剑下滑落,嘭得一声惊醒两人。 下一瞬,山前剑被塞到他手里。 “悦宁溪!” 倏然厉吼,震醒了悦宁溪,也让他立马察觉到自己中计了。 果然,之前地心的人追上来,其中包括站在前方的叶初淮。现场狼藉,他们似无需多言,长剑一出,下手比之前少了几分顾虑多了三分坚定。 悦宁溪边躲闪着,便试图解释道:“这些人不是我杀的,他们...” “不是你杀的?!庄掌门可是为救弟子才掉到这里来,难不成那弟子还弑师不成,何况他的修为也不高,如何杀得了庄掌门!悦宁溪没想到你不止卑劣还是敢做不敢当的小人。” 悦宁溪怒道:“陈巳!” 见悦宁溪还想威胁人,一旁与庄飞同服饰的青年站了出来,脸色凝重而扭曲,斥道:“陈巳师兄,师父到底是不是悦宁溪所杀。” 陈巳似惊惧地看了眼被围住的悦宁溪,又看了下前面往日受宠的师弟,踌躇了几番,最后点了下头。这出自导自演看得悦宁溪脸色沉了又沉。 由易家打头阵,剑阵祭出,无数冷芒汇聚半空,等待着将人一招制胜。无数剑光流逝,威猛十足,与此同时,远方高塔突然发出刺耳爆炸声,俄顷,蛰伏的黑丝瞬间卷土重来。 悦宁溪一看,嘿,来得正好。 这时,一道从天而降的剑势劈开阵,寒意横扫,众人惊惧之余,抬头一看,青莲白袍翩若惊鸿般出现在众人眼前,微微抬手,就将这群人扫飞出去。 金色的光线透过斑驳的树叶,落在那张清冷的面庞,空气仿佛被冰封住。 君奉雪寒眸睥睨扫向众人,视线微转,落在悦宁溪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时,凉凉的声音仿佛在众人的心尖上碾压般,“本想解决偷溜进来的蠢货,你们倒是赶着上来送。” 强劲灵压犹如泰山压顶般袭来,瞬时狂风卷起,大地震颤,在场除了悦宁溪,其他人都被压得匍匐在地。 悦宁溪一惊。君奉雪的话怎么不太对劲,不过他这些天状态一直是这么古怪,他也没多想。倒是“血塔”,当初见过的人,只有他、宁线衣,君奉雪,以及身为建造者的睿沧凌。 还有...华仪殿的传送阵,当今有谁能在的天妄仙尊眼皮底下施展如此庞大阵法,还丝毫不被察觉?莫非睿沧凌真的复生了?! 易家家主撑着身体,喝道:“枉你是仙门之人,竟然残害同修,一会儿说要彻底抹杀睿沧凌,一会儿又威胁四大家族共同御敌,现在算计所有宗门落入你的计划中,君奉雪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么简单的分裂计划,他师尊才不会上当。 悦宁溪想都没想,朝着君奉雪走去,同时回道:“你还是多注意那些东西吧,那可是会吸干人灵力。” 当然这话只是吓唬,有君奉雪在,这些东西应该不至于取了他们的性命.... 忽然,他听见君奉雪凉凉地道:“走吧。” 嗯..走欸不对啊,不救人吗?! 悦宁溪诧异刚浮现,突然,一道强劲的剑气如斧般劈来。 眼前狂风骤袭,乱叶迷人眼,悦宁溪被逼得忍不住闭上眼,倏地手肘被人一抓,身子陡轻,一下子就离开地面。 等悦宁溪睁开眼,低头一看,地面的人只剩下密密麻麻的黑点。 他回头,君奉雪风姿飒爽,平静御着脚下正神。 ..... 不是!? 真的不管了!? 悦宁溪震惊错愕。 但事情还尚未结束,君奉雪御剑速度极快,似乎在赶着时间,等悦宁溪发现时,已经被君奉雪带到他之前远远看见的高塔上。 他落地后,环顾四周,近看这塔确实与血塔有所不同。 一个是外壳布满血络,恐怖阴森,一个却术法缠身,且每道都是高阶之术;然后是给人感觉,来到此处,悦宁溪感觉莫名放松,好似有股柔和的力量正在疗愈着。 对,悦宁溪没感觉错的,他身上的伤势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愈合.... 察觉到悦宁溪脚步骤停,君奉雪回过身,冷冽的眉眼忽然一柔,朝他伸出手:“过来。” 【悦宁溪:仙阁不是正派宗门吗?真见死不救? 君奉雪:是正派,可他们想杀我,那他们就是邪魔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3章 九渊河下 第84章 忏罪塔行 悦宁溪道:“这里....” “呆在这。” 或许悦宁溪疑惑小眼神太灼烈,君奉雪抿了抿薄唇,似轻叹了声:“等会来接你。” 刚想问外面那些东西,就听到这声,悦宁溪慢慢站定身体,不情不愿道:“...哦。” 这是觉得惩戒够了,要赶回去救人,抑或真的有其他急事,君奉雪真抛下他在塔顶?! 悦宁溪愣愣地望着天际消失的身影,直到一阵风拂过脸颊,才慢半拍转过身。 尽管说服自己此处非血塔,可四周近乎眼熟石壁依旧令人头皮一紧,好像随时都会崩出十几具虫尸出来。尤其身体正发生太过诡异的事。但凡有风吹草动,悦宁溪想会立刻离开。 总不能等到又被感染再跑吧?他如今可只有这具躯壳啊,得惜命些。 不得不说,本就略感森然的塔层,随着落日余晖逐渐消失,格外寒凉。偏偏这时候,远方黑烟滚滚,直冲九霄,离得太远,也不确定是烟,还是白天那种东西,但只要不瞎,都能察觉异常。 死寂半响,有什么东西飞来,像只愤怒的小鸟,径直撞上塔身,然后嘭一声,与碎石一同砸下来。 晕...悦宁溪都快佩服自己乌鸦嘴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撤身,在烟尘弥漫中,颀长的身影踉跄起身。 “好巧。” 那人刚回头,忽然身体一滞,巴掌粗的灵链直接缠上来。 悦宁溪攥着另一头,将剑怼进碎石缝隙里,莞尔道:“叶兄,你们费劲心思拉仙阁下水,可惜没能成功呢。” 叶初淮低声道:“如果我说,这一切并不知情呢?” 好一句不知情。悦宁溪叹息,搞不清好好的主角怎么就落得这副样子。 与此同时,塔身不知是否因为这撞击,整座骇然震荡不止。 两人不约而同仰头一看,霎时倒吸一口冷气。血色漫天,正神剑芒腾空,灵力如破空流星,骤袭天穹残光。 倏然余光瞥见青影挪移,悦宁溪以为人要逃跑,准备催紧灵链,然而,下一刻叶初淮手臂已见红,当场喷了口鲜血。 他还没动手呢!悦宁溪抬眸望去,看清角落来不及藏起来的黑色尾巴。 这地方也有那种鬼东西! 叶初淮连咳几口鲜血,悦宁溪急忙催力拍入他体内,忍不住道:“还好还好,没进到五脏六腑中。” 而此时叶初淮微微一愣,抬起了头。 看着对方复杂的表情,悦宁溪知道他要说什么。好歹,他们曾也并肩作战过,也算得上好友。 他身上伤势被止住,垂首不语。 良久,叶初淮道:“...本想抓你以争取九渊河封印破除。可如今看来,我们都被耍了。” 悦宁溪道:“被谁耍了?” 叶初淮盯着他,反问道:“你觉得呢。” 悦宁溪面微沉,召剑攥着灵链,道:“这招没用的,叶兄。” 如果是别人,或许还能信些,可叶初淮背后是叶赫言,原著就说过他狡诈多变,他怎会轻易相信。不管怎么说,悦宁溪都想着对方能解释。 毕竟,曾经他有多不信任那个人。如果不是他,或许....那人就不会为天一老人的死那般自责。 叶初淮却轻晃脑袋。 他没有力争,而是淡然道:“谷主早潜入九渊河,可自来到北冥我就失去与他联系。连带着也感受不到北冥魔气。” 悦宁溪还没察觉到他话中真正的意思,因为整个塔身震荡越来越明显,几乎到了站不稳的程度。他拽起叶初淮,只想着赶紧看看什么情况。 “这里并非北冥。”叶初淮说。 这当然知道!好歹在北冥呆过,这地方甚至都不是人界,否则那样一座高塔怎会无人知晓。悦宁溪隐隐觉察到什么,可念头一起,就被他打消。 不可能的... 叶初淮看了悦宁溪一眼,温吞道:“你看外面。” 闻言悦宁溪犹豫了下,最终还是靠近塔窗,双眸骤睁。 这...不是来时的密林,偌大岩浆池,无数魔兽的嘶吼不断传来,黑压压的诡谲山岭接连冒出,而受到塔身的影响,他们没有听到动静。若不是天穹都染红,压根就没发现。 九渊河,盘龙峡,甚至枯骨岭都出现在这里!? 本来广袤荒原,被什么东西挤压过来,一点一点吞噬,完全是乱套了。 这一看,直叫悦宁溪如坠冰窖,四肢百骸逐渐僵硬起来。冥冥之中,他又似感应到某种力量出现,于是便冲了出去。 沿着塔层,他一路追着那道若隐若现感觉,直奔而下。 不知跑过了几层,路过间石室门口,悦宁溪突然停下脚步。四面石壁皆盘满正在蠕动的黑丝,上方还悬挂着类似茧囊,每个茧囊盘都矗立着石碑,那上面依稀刻着密密麻麻的字。 其中,悦宁溪看到了熟悉的名字——陈巳。 他慢慢转过身,茧囊背面陈巳那张乌青死绝的脸庞暴露了出来。而茧囊旁的石碑,则刻着他的生辰八字,以及...罪状。 陈巳江洲人士,十三岁拜入宝林阁庄飞门下,门内七年排除异己,欺凌弟子杀害百余名,两年数次勾结魔族,残害同修,其罪当诛。 这份碑文是何人所刻?悦宁溪站在面前,神色凝重。 而在他阅览时,无意间触碰了茧囊,发现这些黑色竟蕴含着灵力,触碰时石碑发生变化,惊现生前残害他人,勾结外族,贪图荣华富贵,其中不乏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卑劣至极。 悦宁溪真想回到当时被蒙蔽的自己面前,狠狠扇两巴掌。 “被吞噬的不仅仅修士,还有魔族。” 不出意料,叶初淮也跟上来,站在相同碑文面前,越看下去,唇角抿得越紧,“...这些人简直是畜生!” 这里越看越不像魔族会弄的地方,倒像是惩戒罪人的。但悦宁溪没多停留,比起这里,塔底的力量更令他在意。 越往下走,越能感到那股力量在召唤。悦宁溪呼吸急促,全身血液仿佛在沸腾,像是为某种即将到来的挑战而兴奋着。 叶初淮然一个箭步,踏壁抢先落在急急而奔的悦宁溪面前。他刚准备开口,上半身桎梏忽然松开,悦宁溪手势一敛,道:“你走吧。” 说完这句,就准备离开,然而,叶初淮却死活不肯让路。 他道:“下面有什么?你为什么执着下去?” 悦宁溪缓缓抬眸,“我不知道,但我非去不可。” 这种感觉很奇妙,除了当时狼冢被意外吸入镜内...不,比那时候还奇怪,感觉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在颤动,有东西在召唤他! 谁也不能拦他。 悦宁溪背脊绷紧,手放在山前剑柄上。正在此时,附近传来惊呼跟剑器声。 两人脸上犹豫闪过几秒,顺着声响找了过去,一到地方,悦宁溪暗暗吸了口气。 只见如意门的岳林,几位眼熟的掌门,还有其他弟子被围困,而围住他们的正是不明黑丝。 它们缠绕在盘膝而坐的几位掌门身上,而弟子们则被迫围成圈。一旦有人要突围,那些东西立马做出反击,再次将人困在原地。 倏然,两道剑气陡至。 岳林等人抬头,只见悦宁溪与叶初淮持剑准备冲过来,有人立马阻止他们:“且慢...” 两道剑气如闪电般射入黑丝团,瞬间泯没在那微小而数量庞大的缠绕中,反而那些如丝如缕的东西像是受了刺激,一下子增长了两倍。 岳林叹息道:“它们会吸收任何剑气与灵力。” 不!早!说! 悦宁溪无语凝噎。 眨眼间,这些玩意就将他与叶初淮团团围起来,毫无破绽可寻。 岳林惭愧垂首道:“抱歉悦少主,连累你们了。” 其他人眼中的希望也逐渐黯然。叶初淮手起捏诀,似要开了个禁制,阻止那些东西靠近。 然下一刻,身旁突然蹿出几道灵链,浩瀚奔涌呼啸而出,将围困他们黑丝斩裂。无数断开的丝缕散落脚边。 悦宁溪面无表情,心道果然! 他的灵链对这些东西有用!如果这些东西因这座塔而出,那塔底一直在召唤的东西,很可能也跟他有关! 顺带将围困其他人的东西解决后,几方终于聚到了一块。这里面四大家族少数在其中,但各门各派服色有些认不清。彼此也不是同一时间被困于此,正忙着比对信息。这时岳林跟这几位掌门看向悦宁溪,刚靠近,叶初淮似无意站到前面来。 岳林拱手道:“多谢悦少主、叶...家主。若没有你们,我们都不知要被困多久。” 其他人也没多说什么,似乎也没将华仪殿传送阵一事扣在他身上。见他们无恶意,叶初淮也放松下来,开口道:“这些东西围而不伤,是诸位用了什么秘术吗?” 岳林摇头:“非也。其实在场众人皆不知何意,只知我们一想突围,它们才有动作。” 悦宁溪也疑惑。 这东西在对付陈巳跟易家那群人,可没手下留情过,难道他们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它们? 岳林见他沉思不语,只好继续道:“....不知悦少主有何安排。若不嫌弃一起行动,如今仙门中魔族诡计,应当团结一心。” 叶初淮没有回答。 悦宁溪迟疑:“不...” 忽然,身后传来细微声响。 一个冷漠的声音插了进来:“他不可以。” 【明天有事暂不更,感觉下一章得再修一修,后天双更弥补。[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4章 忏罪塔行 第85章 玄天镜界 这时塔身突然打了个沉重哆嗦,天摇地晃,像是将整座塔翻过来....没错是真的翻过来了! 几人身不由己离地时,很快就反应过来,奈何落石太多,御剑未起就被砸落。众人乱成一片,此时轻微断裂声,悦宁溪转过身来时,映入眼眸是四分五裂的碎石,而叶初淮后背被重击,一下子砸进石壁。 至于那道声音...发生太快,他们甚至都没法分神看了一眼究竟是谁。 所有人连滚带摔飞了出去,一阵天旋地转过后,悦宁溪晃了晃眩晕的脑袋起身。这时身旁有人爆发出一声惨叫来:“我们什么在北冥!?” 黄沙漫天,干涸裂开的土地,以及那威震八方的峡谷石龙魔像,一切都好似他们误入的幻境。如果没看到头顶上方云层冒出塔尖的话。 随着越来越多人站起,大家都在打量四周,看到仙阁的人出现,悦宁溪猛地回头。 果然,楚云湛从人群箭步而来,而身后是三位长老以及仙阁弟子分布站位,组成偌大阵法。 这灵阵本蕴含庞大能量,但在北冥魔气的压制下,略显捉襟见肘。看来,是华仪殿发生变故后,仙阁赶来支援的。 楚云湛来到身边,急道:“少主你怎么也在这?你不是与仙尊一起吗?” 这不是被抛下了么。 悦宁溪无力道:“为什么这么觉得?” 楚云湛道:“仙尊交代我们从盘龙峡赶来,解救诸位掌门,而他追踪魔族余党救你去了。” 话音刚落,叶初淮也从高塔内掉了出来。那一身衣着,楚云湛眼神一敛。 不知道为什么,叶初淮在见到盘龙峡的魔像后,神情苍白一瞬,变得有些晦涩幽深。他亦看到楚云湛以及鹤老几人,以及掉出高塔的岳林他们。 他哑声道:“原来如此。” 悦宁溪:“....叶兄?事已至此,你还要为叶赫言做事吗?” 楚云湛微诧:“少主你知道?” 呵呵...自然是书里说的。一直以为对方的目的是仙阁,却没想到与魔族有如此渊源。悦宁溪正想开口,叶初淮走了过来,对楚云湛道:“仙尊早就知道小叔....谷主他所做一切?” 他顿了顿,几乎笃定地道:“一直以来,容忍他作乱,想要的也是叶家的控梦术?对吗?” 楚云湛没回答。 叶初淮却从他眼神里看出了答案,扯了扯嘴角,不知在讥笑什么。 “难怪找不到对叶家下术的人,魔族对叶家下的蛊早就解了吧,真正凶手另有其人,是与不是?” 悦宁溪还在震惊万分中。楚云湛剑势陡出,冰冷的剑锋就这么朝叶初淮而出。 叶初淮堪堪避开,长剑劈落位置,生生被斩出沟渠。冷冽煞气腾腾,迷眼的视线里,其他人刚想靠近,殊不料几道兽击横空而来,岳林他们只能回身去帮结阵的弟子抵挡。 叶初淮被震得五脏一紧,却还道:“敢做不敢当?堂堂仙尊...” 楚云湛不答话,正要一剑刺向叶初淮胸口,却被一抹人影率先攻上去。叶初淮踉跄几步,迎面接下了一剑,被推出数里。 悦宁溪眼色闪烁,低声道:“走!你打不过楚云湛的。” 混战之中,出现的魔兽似是想冲破阵法,结果被灵力震开后,身体腾飞,竟往天穹那高塔而去。楚云湛急切想快点拿下叶初淮,但悦宁溪却插了一脚进来,而且还将人越打越偏离他攻击范围,他正想追上,蓦地悦宁溪背后露出,又挡住了去路。 悦宁溪反手格挡叶初淮长剑,以剑将人震退,边打边道;“再不走我可就挡不住人了。” 叶初淮犹豫了几秒,拎着长剑,借势往外一跃,同时掌击地面,两道剑气倏地从背后穿过。 轰隆巨响,叶初淮人影消失。 而没等悦宁溪转身,楚云湛便加入击退魔兽行列,不知是否错觉,他下手极狠,数只魔兽被他一剑挑起,直接丢到半空。众人看着楚云湛暴打魔兽,呆滞数秒后,士气高昂,很快就将蹿出的魔兽击退半数。 鹤老站在阵中央,维持阵法同时,朝着楚云湛喊道:“还要多久?魔气太盛,灵阵支撑不了多久,得尽快传送。” 楚云湛手起剑落,抬头看了眼天穹倒立的塔尖,似犹豫不决。然而除了在石室相遇的他们,塔内不再有人掉落,反而是那些被攻击的魔兽,身体不受控制往塔被吸走。 鹤老再次催促。 楚云湛还未决定,就瞥见一抹身影朝着阵外冲去。 悦宁溪不知道君奉雪究竟交代了什么,可他听清楚鹤老的话。他们传送离开,神力怎么办?还没回来的君奉雪怎么办?眼看就要离开,楚云湛身影陡然出现,悦宁溪见势闪身,退开数步。 楚云湛神情前所未有凝重,没问方才为何帮叶初淮逃脱,也没有问他要去做什么。 其实楚云湛真动手,悦宁溪是走不了的。 但他还是握上了山前剑,近乎祈求道:“我要去。” 话音未落,倏地一道白光逼来。悦宁溪下意识伸出手,掌心一沉。 他的手里俨然握着另一柄剑,正是秋梦。 悦宁溪错愕抬眸,楚云湛缓缓放下手。他一脸平静地站在那里,良久,他道:“我跟你一起,我们去接他。” .... 不知楚云湛跟鹤老说了什么,看后者变脸的速度,应该是会遭到反对的事... 其实这个灵阵作用,悦宁溪大致猜到了,若他们一踏出这里,亦会跟那群魔兽一样,不由己被吸进那座高塔里。 他问楚云湛:“....师尊怎知大家都被传送至这里?” 楚云湛说:“....答案你不是知道了。” 悦宁溪:“我不想知道,叶家...” 楚云湛:“仙尊没有对叶家任何人下手,哪怕的确想要控梦术。” 高塔似乎不受颠倒之术影响,两人上来后,之前石室也不知踪影,前方只有深幽螺旋的石阶。 连带着之前攻击性十足的黑丝团也没有出现。 悦宁溪问道:“你说这塔是玄天镜开创的镜界,那有没有办法可以到九渊河?” 神力散落九渊,若想收集,就必须不受高塔控制。楚云湛闻言,沉吟片刻,走到那一扇扇塔窗前。他的目光似乎在看九渊河的位置,这时天外炽光汹涌,一阵阵兽鸣响彻在暗涌岩浆下。 他忽然道:“办法有的,但我没把握。” 这时候,悦宁溪还没就发现他话里的严肃,刚想开口,整个人再度腾空而起。 楚云湛抱剑慢条斯理道:“忏罪塔每隔半刻会轮一次方位,这时候不受空间干扰,趁它动起来,我们跳过去。” 跳过去? 往哪跳? 不会是....悦宁溪惊骇看向塔外。 楚云湛身子矫健一点,拽着悦宁溪后领,像拎小鸡般拉拽过去,然后朝着天空猛地一跃。 “啊啊啊啊....楚云湛你!”天空响彻悦宁溪惊恐万分的声音,随即,两道身影如陨星般砸向那边露出个峰尖尖的云层里。 砰的巨响,突然,剑气爆发开来。 悦宁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滚到一边,刚落地,就瞧见楚云湛正与两只魔兽缠斗。忽然他感觉丹府里有些暖意,像是在为他指引,但并非之前在塔里的感觉。 是重明! 淡淡的金芒就藏在身后岩缝之间。悦宁溪看得清楚,反手一甩,灵链骤出,化为尖锐钉入岩壁,他脚下轻点,一下子拽了上去。 几乎没意外,悦宁溪刚踩上去,那点淡淡金芒就跑进他的身体。导致身影不稳,险些往后栽倒,手臂正使着劲,倏地一道魔气横穿而来。楚云湛身子滑行至下方,持剑的手臂微微震颤着。 楚云湛抬头,悦宁溪冲着他点点头。那两头魔兽也步步紧逼。 两方对峙一会儿,楚云湛忽然出剑,剑风卷起山石,轰得砸向魔兽,飞沙滚石,迷人眼。悦宁溪及时伸出手,将楚云湛拽上后,两人立即沿着岩壁跑,下方隐隐传来震耳欲聋的兽鸣。 楚云湛道:“找齐了?那我们....” 悦宁溪回道:“还没,我能感觉到这里还有其他。但我有一个疑问...” “我们本也以为睿沧凌是为了那群镇脉魔兽,但魔神像被毁后,神力也随着消失。最终是靠着仙尊才察觉神力下落。” 悦宁溪闻言,脱口而出:“他怎么会知道?” 楚云湛看了他一眼,“是盆。” 悦宁溪恍然。 当初用来装金蛋的。 说着觉察到附近有波动,悦宁溪身体一滞,竟踩空了,身子下坠途中本想翻上飞剑,结果这九渊河竟然无法御剑。楚云湛正要抓住他,蓦地见一柄幽亮剑飞来,动作一顿。悦宁溪刚甩出灵链无果,就被人攥住手,一把拉上飞剑,堪堪稳住身体。 叶初淮竟还在楚云湛面前出现,救起他后,直接飞落在平稳岩石上,另一边,楚云湛还赶到,剑随身出。 楚云湛握剑一沉,猛地将叶初淮贯入岩壁。 “等等楚云湛!” 这回悦宁溪连演都不演,冲到楚云湛面前。却见楚云湛目光微沉,剑上又用力几分,“他跟着我们进来,又能御剑,一定有什么阴谋。” 叶初淮脖颈出现一条细细血痕,他凉凉道:“九渊河乃魔族圣地,凡魔力自然能使。” 楚云湛没信,握住剑柄往前推。 这时,一道强劲的魔风凌厉劈来。 所在的岩石瞬间四分五裂,被狂风卷入,三人直坠地面。恰好坠落时,岩缝里钻出一道金芒,射进悦宁溪身体,这也使得他无法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第二波攻势迅猛而至。眼看就要撞上去,楚云湛见势不妙,闪身挡在悦宁溪身前。 是魔兽! 两头魔兽左右堵住了去路,见它们又要发出那种咆息,楚云湛迎身挥剑。 这一道神力完全没有准备。悦宁溪眼瞳闪过一瞬惶然,捂着脑袋,本想靠着岩壁缓和这冲击力,谁知这岩壁与当初地心一样,柔软另有乾坤。 没等他反应,他往后仰的姿势倒进去。 【悦宁溪:好事没有我份,坏事总要我来踩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5章 玄天镜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