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褚珵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荷华蛊本是褚宥逆党祸乱朝纲之计谋。如今贼人虽已伏诛,却仍令百姓惶惶不安,民心浮动。”
他目光扫过殿中众臣,语气渐沉:“诸卿身为朝之重臣,不思以身作则安定人心,反倒推波助澜,正中敌人下怀。此事朕亦有失察之过,自当率先垂范,率众臣共省己身。”
“有司当立即采取行动,严控流言,安抚民心。若处置不力,致使恐慌继续蔓延,”褚珵声调陡然转厉,“一律以逆党同谋论处!”
被点名的各部官员慌忙出列,齐声应道:“臣等遵旨,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圣托!”
而那位左大人见事未及己身,面上虽强作镇定,心下却早积了满腔郁愤。他方才一番算计落空,此刻犹如吞了块冷硬铁石,硌在胸中,吐不出又咽不下,只憋得脏腑阵阵发闷。
他死死盯着褚琰挺拔的身影,想起自己那在沙场断送一腿的独子,再对比眼前之人完好无损地立于朝堂,心头不甘疯长。
“陛下——”他再度执笏出列,“臣,尚有异议!”
褚珵目光落在那人身上,眸色微沉。
他也明白此人言出带有私愤,却不好当廷点破,只不动声色地扫了身侧太监一眼。
侍立在旁的总管太监立时会意,上前一步,拂尘微扬,朗声宣道:“准奏——”
“臣此事关乎皇族体统,不得不奏。”他躬身执礼,语带深意,“当初肃王妃是以孙家女孙歆之名入宗谱、受册封。如今既证实祈安姑娘并非孙氏,那这王妃之位……依祖制,是否当视作无效?”
此言一出,堂下的贺韫玉眼底骤然掠过一丝精光。
他心下一喜,立时出列附和:“臣以为左大人所言极是!皇家婚仪关乎国体,理应慎重。既身份有疑,不若这王妃之位……重新择选德才兼备者?”
这算盘珠子,都快崩满地了。
褚琰眸光骤寒,却仍气定神闲,不见丝毫慌乱:“本王的王妃,自始至终皆为祈安一人,如何就做不得数?”
左大人与贺韫玉皆是一怔。
左大人随即扬声道:“皇室玉牒之上,记的乃是孙氏之女!祈安姑娘既非孙氏,自然不算正统!”
他唇角一起,说出猜测:“还是说……王爷私自更动了玉牒?”
这私自篡改皇室玉牒可是重罪,他倒要看看,这位肃王殿下,今日要如何自圆其说。
闻听对方竟以此事相挟,褚琰逸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左大人莫非是年事已高,记性不清了?”
他故意抬高声音:“本王自出生便入的是秦氏族谱,本王的王妃,自然随入秦氏宗祠。至于何时所改,那就与左大人无关了。”
左大人与贺韫玉顿时面如土色,他们竟都忘了这桩事。
当年褚琰降世不久,钦天监便测出天煞孤星之命,朝野震动。先帝与群臣商议后,决定不将这孩子载入皇室玉牒。
而他二人,皆是当年力主此议之臣。
就在左大人喉头滚动,还欲强辩之际,一道沉稳的声音自丹陛前响起:“秦氏的家谱,就不劳左大人与贺大人费心记挂了。这点家事,老朽还是能够做主的。”
只这两句话,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二人顿时偃旗息鼓。
只因这话语之人,是秦氏家主,当朝太后的生父、圣上的外祖,其份量岂是他们能够撼动的?
莫说是他们,便是满朝文武,也无几人敢直面其锋芒。
殿上一时寂然。
在这位三朝元老的威仪之下,无人敢再置一词。
今日这场风波,终是尘埃落定……
下朝后,褚珵与褚琰二人移步乾清殿。
一落座,褚珵便关切问道:“王妃伤势如何?”
褚琰眉头深锁,缓缓摇头:“腕间筋脉尽断,本就有旧伤,如今若要完全恢复,难矣。”
他声音低沉,“只能等俞凤飞回来后,再作打算。”
褚珵神色凝重地颔首:“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
他沉吟片刻,又正色道:“荷华蛊一事,到此为止。从今往后,就当未曾发生过,不得再提。”
“明白。”
兄弟二人心照不宣,此事若再被掀起,必将会掀起一场更大的风浪。
褚珵见褚琰神思不属,如何不知他心中所虑,那荷华蛊的真相,他早已同自己言明。
他不由得在心底长叹一声,既心疼这对有情人命途多舛,又深感天意弄人,纵使身为帝王又能如何,依然无能为力。
只能尽己所能,为他们减轻负担:“之后诸事都交由我来处置,你不必再分心,若有需要你的地方,我自会告知。”他语气温和却坚定,“这些时日,你只需好生照料王妃,也……照顾好自己。”
褚琰素来不惯流露真情。即便是在最亲近的人面前,他也总是将情绪深藏。不论是喜是悲,皆敛于心底。
而此刻,他的悲伤,他的脆弱,一览无余。他也无力再掩饰,哑声应道:“谢过兄长。”
……
出了宫门,褚琰径直返回王府。今日是祈安取出生死蛊的日子,算算时辰,此时应当已经结束。
而实际上也才结束不久,待他踏入云居内室时,苗娘正在为祈安包扎臂上伤口,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药草气息。
“情况如何?”褚琰快步上前。
苗娘将祈安的衣袖轻轻拢好:“回王爷,蛊虫已顺利取出。好在时日不长,对祈安的身子也未产生影响。”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创口不大,再用两回药就能愈合无痕。”
褚琰紧绷的心弦稍松,颔首道:“有劳了,多谢。”
“王爷客气了。”苗娘笑了笑,又转头对祈安叮嘱,“接下来就等下月十五荷华蛊发作时,看看你身子情况如何。这几日就先好好养着。”
祈安弯起嘴角:“知道啦,放心吧。”
苗娘这才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祈安轻轻点头。
苗娘向褚琰行了一礼,随即离去。
祈安收回目光转向褚琰,眼中带着几分紧张:“今日朝堂上……情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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