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尘土从官道上刮过,陈麦穗站在村口,手里还攥着那块布条。她没动,目光落在远处几亩刚收完粟的荒田上。太阳晒在肩头,袖口沾的红渍已经干了,结成一层薄痂。
织妇们陆续散去,各自回屋收拾。她没回晒场,也没进家门,转身朝牛棚走去。脚底踩着碎石,发出沙沙的响声。
到了牛棚外,她停下。老黄牛正低头啃槽里的草,铁犁靠在墙角,犁头生锈,木架歪斜。她蹲下身,从鹿皮囊里掏出一块陶片,又摸出炭笔,在上面画了几道线。画完,盯着看了很久。
“一匹布要多少麻?十斤?百斤?”她低声说,“万匹……得种多少地?”
她站起身,把陶片翻了个面,重新画。这次画的是田块,分成长条,中间留出沟垄。画着画着,眉头越皱越紧。
“翻地太慢。”她自语,“一天一人一亩都难,十亩得十天。等麻长出来,前线早打完了。”
她忽然抬头,看向铁匠铺的方向。那里静悄悄的,炉火还没点起来。
她快步走过去,推开门。铁匠正在磨一把锄头,抬头见是她,手顿了一下。
“你要做啥?”
“改犁。”她说。
铁匠放下锄头,擦了擦手。“老样式用得好好的,改它干啥?”
“旧犁只开一道沟,我想要能同时开两道的。”她从怀里抽出一张竹简,摊在桌上。上面画着一个分叉的犁头,下面是双梁结构。
铁匠凑近看,摇摇头。“这怎么行?铁不够,牛也拉不动。”
“铁我来想办法。”她说,“你先照着打个样子。”
铁匠犹豫着,伸手摸了摸图上的线条。“深浅呢?”
“三寸。”她说,“必须深到这个数,土才松,保得住水。”
铁匠哼了一声。“你还懂土性?”
她没答,转身走出铺子。一刻钟后,她提着一小袋铜钱回来,放在桌上。
“这些够吗?”
铁匠看了看,又看看图,终于点头。“今夜就开工。”
天黑下来,铁匠铺的炉火亮了。锤子敲在铁板上的声音一声接一声,震得窗纸直颤。她坐在门外的石墩上,左腕的艾草绳被风吹得晃动。鹿皮囊搁在膝上,里面装着几张写满数字的牛皮标签——那是上次送布进城时,郡守退还给她的记录。
半夜,她进去看了一眼。新犁的雏形已经出来了,双铧并列,比旧犁宽了一倍。铁匠正弯腰调整角度。
“按你说的,三寸深。”他抹了把汗,“试试才知道行不行。”
第二天清晨,她在田头等着。铁匠赶着牛,拉着新犁过来。几个村民也跟来看热闹。
“女人改农具,没见过。”有人嘀咕。
她没理,接过缰绳,把犁放下去。牛往前走,犁锋切入土中。泥土立刻翻了起来,两边对称,沟垄笔直。
围观的人安静了。
她来回走了两趟,停下来,用手量了量翻过的土层。正好三寸。
“行。”她说。
这时,田埂上传来脚步声。里正赵德拄着杖走来,脸色沉着。
“听说你在乱改祖器?”
她转过身,没说话。
赵德走到田边,盯着那道新翻的土沟看了许久。然后他开口:“让我试试。”
她把缰绳递过去。
赵德挽起袖子,牵牛下地。一开始走得吃力,额头上冒出汗。可犁一旦入土,反而顺畅起来。他走完一趟,停下喘气,回头看着身后的田垄。
“这犁……”他伸手摸了摸犁身,指腹划过双铧连接处,“翻得深,还不偏。”
他转向她。“你从哪想出来的?”
“布有经纬。”她说,“地也该有。”
赵德没再问。他站在田头,看着那片被新犁翻开的土地,良久才说:“此犁胜过老犁十倍。”
说完,他转身走了。背影有些佝偻,但脚步没停。
人散了以后,她回到铁匠铺。新犁被收在角落,铁面还带着锻造后的余温。她蹲下,从鹿皮囊里取出炭笔,在木柄背面轻轻写了两个字:经纬。
写完,找来油灰,抹在字上,盖住了痕迹。
外面传来几声犬吠。月亮升起来了,照在铁犁的一角,映出一点冷光。
她坐在那儿没动,手搭在鹿皮囊上。远处的荒田静静躺着,像等待书写的第一行字。
夜深了,铁匠铺的门没关。一阵风进来,吹动了挂在墙上的草帽。帽子晃了两下,落下一根干草,掉在犁刃上。
她抬起头,听见村外小路上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背着工具箱,衣服沾着泥点。
那人站在门外,没进来,眼睛盯着地上的铁犁。
喜欢我在大秦种田养家请大家收藏:()我在大秦种田养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