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秦种田养家》 第261章 驼铃引路·染方易手 骆驼突然抬头嘶鸣,鼻孔张大,脖子绷紧。陈麦穗的手还搭在鞍边,脚踩着矮凳,身体悬在半空。她没动,也没出声,只看着耶律齐。 耶律齐抬手轻轻拍了拍骆驼的脖子,低声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阿萨的耳朵抖了抖,呼吸慢慢平下来,前腿缓缓弯曲,重新跪在地上。 “它刚才察觉风里有干土味。”耶律齐说,“北面可能起了沙尘。” 陈麦穗下了地,走到骆驼头前,伸手摸它的鼻子。骆驼的眼皮眨了两下,鼻息温热。 “它能感觉到多远?” “百里之内。”他指了指风来的方向,“它们靠气味和风向认路,比人准。” 她点点头,转身从屋里端出一碗温水,放在骆驼嘴边。阿萨低头喝了两口,喉咙发出低沉的响声。 “你刚才教的方法是对的。”她说,“得让它先安心。” 耶律齐看着她,嘴角微动。他没想到她会照做,更没想到她做得这么稳。 又过了半炷香时间,陈麦穗再次站上矮凳,一手扶鞍,一手轻搭在骆驼肩上。这次她的动作慢了许多,等骆驼耳朵转向她,才轻轻跨坐上去。 骆驼没有动。 她坐在上面,背挺直,双手握缰。阳光照在她脸上,汗从额角滑下来,但她没去擦。 “走一段试试。”她对耶律齐说。 耶律齐牵起缰绳,往前带了几步。骆驼迈开腿,步伐平稳,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轻。 走了十来丈,陈麦穗自己松开缰绳,试着用膝盖压了压骆驼的侧腹。骆驼听话地转了个弯,回到原地。 她跳下地,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角微微松了些。 “我能学会。”她说。 这时阿禾从巷口跑过来,发髻散了一缕,手里还攥着记账的竹片。 “你说要我来看?”她喘着气问。 陈麦穗点头。“你来试。” 阿禾二话不说,把竹片塞进袖子,几步冲到骆驼旁,抓住缰绳就往上爬。她动作利落,可刚坐稳,还没调整好姿势,骆驼忽然站了起来。 阿禾没抓牢,整个人往后仰,摔进了旁边的泥沟里。 众人愣住。有人忍不住笑了一声。 阿禾从泥里撑起身,脸上沾着湿土,衣服全脏了。她抹了把脸,瞪着骆驼:“这畜生!” 骆驼站在原地,尾巴甩了甩,像是没事发生。 陈麦穗走过去,伸手把她拉起来。 “它不是故意的。”她说,“你上来太急,没让它知道你是谁。” “我知道它是谁。”阿禾咬牙,“一头不听话的蠢骆驼。” “它听得懂语气。”陈麦穗看着骆驼,“也记得谁对它粗暴。” 她转身从屋里拿出一小包盐粒,倒在手心,慢慢靠近骆驼嘴边。阿萨低头舔了舔,眼神安静下来。 “你看。”陈麦穗说,“骆驼耐旱,马怕冷,牛爱慢走——每种牲口都有自己的性子。人也一样。” 阿禾盯着那包盐,半天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接过盐,学着陈麦穗的样子,把手伸出去。骆驼嗅了嗅,低头吃了。 她笑了下,又试了一次骑上去。这次她先喂盐,再摸脖子,等骆驼耳朵朝她转过来,才慢慢跨坐。 骆驼走了五步,停了。她没摔。 “再来。”她说。 一上午过去,阿禾能控缰走满二十步,还能让骆驼停下、转弯。虽然还不熟练,但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慌乱。 陈麦穗站在边上,一直没再上驼。她只是看,偶尔提醒一句“缰绳松一点”或者“别拽它耳朵”。 中午时分,阳光正烈。耶律齐从随行的驼队里卸下三个皮囊,打开盖子,倒出乳白色的液体。 “这是驼乳。”他说,“一天挤一次,晒干能成块,放三个月不坏。” 陈麦穗伸手蘸了一点,搓了搓,闻了闻。味道浓,带点腥,但不酸。 “你们拿这个换染方?”她问。 “一车驼乳,换一方。”他说,“我要的是能让布防潮、防虫、显暗纹的法子。” 她没立刻答应。而是回屋取来一块红布,在阳光下展开。布面上红色鲜亮,侧面看时,隐约浮现出狼形纹路。 “你知道这纹怎么来的吗?”她问。 “叠色嵌染。”他说,“先织底纹,再浸主色,最后固色定型。” 她点头。“你能看出工序,说明不是外行。” 她转身进屋,拿出一根竹简。上面刻着三行字:茜草为红,栀子添黄,蓼蓝调青。底下还有几行小字,写的是浸泡时辰与火候控制。 她把竹简递过去。“这些给你。” 耶律齐接过,仔细看了很久,抬头问:“秘技呢?比如防霉、固色、让纹路只在光下现形?” “那些不在这上面。”她说,“但我可以告诉你——前提是,你得教会更多人驯驼。”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笑了。“你想组建自己的商队?” “我想让布走出去。”她说,“不止到郡城,还要过沙漠,穿戈壁。” 他沉默一会儿,把竹简收进怀里,然后挥手示意随从卸货。三大皮囊驼乳全留下,还额外加了一袋干酪。 “明天我就带母驼来教新的人。”他说,“你要多少,我教多少。” 第二天清晨,三十匹骆驼整整齐齐排在村口。每头都背着软垫,捆着五匹彩布,红布在晨光里像烧起来一样。 村民们围在路边看。有人摇头:“女人赶驼队,成什么体统。”也有人说:“这阵仗,比官驿运货还齐整。” 阿禾穿了短打衣裤,腰间别着匕首,第一个爬上骆驼。她坐在上面,姿势还有些僵,但眼神很稳。 “我押第一队。”她说。 陈麦穗点头。“路上慢行,遇风避沙。回来的时候,带一份北面的水草图。” “记住了。” 耶律齐站在道边,看着驼队一个个出发。三十匹骆驼走动时,铃声连成一片,像是风吹过山谷。 他忽然转身,对着陈麦穗躬身一礼。 “我走过七国十二城。”他说,“没见过女人掌这样的局。从今往后,西域那边会叫你‘布娘子’。” 她没说话,只是把手放在鹿皮囊上,指尖碰到铜盘的边缘。 阳光落在她左腕的艾草绳上,烟丝微微飘起。 驼队走出一里地,忽然有一头骆驼停下,抬起头望向北方。后面的骆驼也跟着停了。 阿禾勒住缰绳,回头看了一眼。 远处沙尘升起,像一道黄线贴着地平线移动。 喜欢我在大秦种田养家请大家收藏:()我在大秦种田养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2章 红纹覆狼·经纬初成 黄沙线贴着地平线移动,陈麦穗站在村口,手还搭在鹿皮囊上。她盯着那道越来越近的尘墙,没有动。阿禾带队的驼队已经走了一里地,听见骆驼停步,她回头望来。 风卷起几粒砂石打在脸上。她抬手抹了把汗,转身往织坊去。 织坊门口,几个织妇正搬出染缸。有人看见她回来,停下动作。她走到院中那口最大的缸前,伸手探进染液,指尖触到底部沉淀的茜草渣。液体微温,红得浓重。 “今日起,狼纹要染进‘陇西红’里。”她说。 众人静了一下。一个年轻妇人小声问:“这是做战旗?” “不是旗。”陈麦穗摇头,“是布。能裹伤,能御寒,能让前线的人知道家里有人等他们回来。” 她从怀里取出那枚虎符。布条缠着的地方已被染成深红,像干透的血迹。她举起来,让所有人都看见。 “这东西是匈奴人带进来的。现在它泡在我们的染缸里,狼纹压在红纹下——主客之势,由我们定。” 话音落,织妇们面面相觑。有人低头看自己手上的茧,有人望向屋檐下堆着的茜草和栀子根。 脚步声从巷口传来。赵德拄着杖走近,脸色沉得像雨前的天。他站在阶下,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细语。 “麦穗。” 她转头看他。 “战事是军务,非妇人所涉。你此举逾矩。” 她没应声,只将虎符往地上一掷。布角摊开,红色浸透纹路,狼形暗影藏在底色之下。 “里正大人,您说逾矩。”她弯腰捡起虎符,手指擦过那层深红,“可匈奴来了,铁蹄踏田,烧房抢粮,谁分男女?男儿上前线拼杀,妇人就在后方织布做饭、运水挖渠——哪一件不是战事?” 她直起身,目光扫过人群。 “这布若能多护一人平安归来,就是功德。若您非要说是逾矩,那我今日便越这一回。” 赵德站着不动,手里的杖尖点着地面。他看着那一排染缸,又看向远处晒场空荡的架子。半晌,他开口:“你们可想好了?一旦动手,就再无退路。” 没人说话。一个老织妇先动了。她解开包袱,拿出一匹素布,撕成两半,扔进染缸。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有人抬出藏了半年的茜草汁,有人从灶台底下翻出备用的铜锅熬固色水。 火光映在墙上,染缸咕嘟冒泡。整座织坊亮了起来。 陈麦穗挽起裤腿,踩进第一口缸边的泥地里。她亲自掌染,每匹布进出染液的时间都掐得精准。夜里凉下来时,她披了件旧短褐,袖口沾满红渍。 一名年轻织妇端着灯靠近缸边,忽然叫了一声。 “快来看!” 几个人围过去。灯光晃在染液表面,波纹荡开时,缸底似有字迹浮现。她们屏住呼吸,等水面平静。 两个古篆缓缓显现:经纬。 陈麦穗蹲下身,盯着那两字看了很久。她没笑,也没出声,只是伸手轻轻搅动水面。字散了,又在另一处重新聚拢。 她站起身,对身边人说:“加温,换缸,新布全按这个配方走。” 命令传下去,更多人加入。有人守火,有人绞布,有人记时辰。夜越深,织坊越忙。布匹一匹接一匹从染缸里捞出,挂在横杆上滴水,红得发暗。 天边刚泛白,晒场上已铺满布阵。千匹战纹布展开,随风轻扬。晨光斜照,正面是鲜亮的红,侧眼看去,狼形纹路若隐若现,像是被阳光唤醒。 织妇们站在布间,衣服上全是斑驳的红点。她们不说话,只是来回检查每一寸布面,补染缺色的地方。 陈麦穗走上晒场边的土台。她左腕的艾草绳被风吹得晃了一下。她望着北方,那里沙尘已散,天空澄净。 身后传来脚步。赵德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那根铜杖。他在台下站定,抬头看她。 “你可知这布一旦送出去,就再不是‘陇西红’了?”他说。 “我知道。”她说。 “它就成了战布。” “那就让它成为战布。” 他沉默片刻,转身要走。走到一半,又停下。 “明日郡城验布,我会去。” 她点头。“谢谢。” 他没再说什么,慢慢走远了。 太阳升到头顶时,最后一匹布上了晒架。整片场地像烧着一场无声的火。有个织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布面,指尖留下一道浅痕。 “真结实。”她说。 旁边人接话:“比去年的厚实,还不褪色。” “听说匈奴那边最怕这种红,说是血光之兆。” “那正好,让他们怕。” 笑声在布阵间传开。有人开始收拾工具,有人提水冲洗地面。染缸里的残液倒进沟渠,顺着坡流走。 陈麦穗从高台上下来,走到第一口染缸前。她蹲下,把手伸进底部淤泥,摸出一块陶片。上面刻着两个小字:经纬。 她擦干净,放进鹿皮囊。 这时,阿禾从村口跑进来,肩上扛着一卷麻布。她脚步急,脸上有汗。 “北边来的消息。”她把布卷摊开,“游骑报,三日前,雁门关外发现匈奴斥候,人数不明,往西去了。” 陈麦穗看着地图上那个标记点。她伸手按住位置,指节微微发紧。 “把晒场守好。”她说,“未干的布不能碰水。” 阿禾应了声,转身要走。 “还有。”陈麦穗叫住她,“挑二十个手脚利索的,今晚跟我进城。” “送布?” “不止。”她从囊中取出那块陶片,放在掌心,“也送话。” 阿禾看着那两个字,没再问。她点头,快步离去。 日头偏西,晒场边缘的一匹布突然滑落,掉进泥里。两名织妇赶紧去捡,用力拧干,重新铺上架子。 陈麦穗走过去,蹲下检查布面。泥点已经渗进去一小块,洗不掉了。 她没说话,只是用手抹平那处污痕。然后她站起身,走向下一匹布。 风从北面吹来,带着干燥的土味。布阵哗啦作响,像一片起伏的海。 喜欢我在大秦种田养家请大家收藏:()我在大秦种田养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3章 战纹惊郡·御史设局 天刚亮,陈麦穗就带着二十个织妇进了郡城。她们每人肩上扛着布卷,脚步整齐地走在官道上。她走在最前头,左手搭在鹿皮囊上,右手攥着那块刻有“经纬”的陶片。 阿禾没跟来。她留在村里守晒场,防着雨。昨夜风干了最后一匹布,今日必须把战纹布送到郡守面前。她知道陆恒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果然,刚到府衙门口,一个穿青衣的小吏拦住她们,说御史中丞派了信使,已在堂上陈奏半炷香时间。话音未落,门内传来一阵骚动。 陈麦穗没停下。她抬脚跨过门槛,身后织妇们紧跟着进院。院子里摆着一张长案,上面铺了几匹普通红布。一名黑袍男子正对着郡守拱手说话,声音压得低,却字字清晰。 “此布以狼纹覆于红底,形同敌帜,其心可诛。”他顿了顿,“更闻染时不施固色法,若遇血则褪,乃欺君之罪。” 郡守坐在案后,眉头皱成一团。他看见陈麦穗进来,目光落在她肩上的布卷上。 “你就是陈麦穗?” “是。”她放下布卷,打开捆绳,一匹战纹布缓缓展开。正面红如朝霞,侧光一看,狼形暗纹沉在底下,像埋进土里的根。 黑袍人冷笑:“空口无凭。敢不敢当场试血?” 她抬头看他一眼,没答话,转身对身边织妇说:“拿针来。” 那人递上一根缝衣铁针。她捏住指尖,在针尖上一划,血珠立刻冒出来。她将手指按在布角,鲜红顺着纤维爬开。 众人盯着那块布。血浸之处,颜色不但没淡,反而更深。狼纹像是被唤醒,轮廓一点一点浮上来,清晰可见。 她又让人取来戍卒换下的旧绷带,上面沾着干涸的血迹。她在布面上来回擦拭,摩擦几下,狼纹竟比先前更显。 “这……”郡守站起身,走到案前,伸手摸了摸布面。他的指腹蹭过纹路,停在一处转折点上。 “为何血染之后,纹路反倒清楚?” “因为固色时加了明矾与草木灰汁。”她说,“我们每一匹布都记了染时、晾日、用料分量,全在这里。”她从鹿皮囊里掏出几张牛皮标签,递给郡守,“不是妖术,是我们一缸一缸试出来的。” 郡守低头看那些小皮片,上面用炭笔写着数字和时辰。他沉默片刻,忽然转向黑袍人。 “你说它遇血褪色,证据何在?” 黑袍人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你没有证据。”郡守把皮片拍在案上,“你只有猜忌。” 他转回身,盯着陈麦穗:“你说,这纹,为何是狼?” “因为它曾让我们害怕。”她的声音不高,但整个院子都能听见,“匈奴来了,烧田抢粮,男人上前线拼命,女人在后方织布做饭、运水挖渠——哪一件不是战事?现在我们把狼纹染进布里,不是怕它,是告诉前线的人:家里有人等他们回来。” 她抬起头,直视郡守:“这布能裹伤,能御寒。若有一人因它活下来,就不算白做。” 院中一片静。风吹过布角,发出轻响。 郡守拿起笔,在竹简上疾书几行,盖上印信,推到她面前。 “陇西缺战备物资已久。本官命你,三月之内,制万匹战纹布,供前线将士使用。所需人力、材料,由各县协力调配。” 她接过竹简,手指碰到朱印,温热的。 “我接令。” 织妇们低声传话,一个个脸上露出笑意。有人悄悄抹了眼角。 就在这时,府衙外传来一声撕裂声。像是纸被狠狠扯开。 街角一间茶铺里,陆恒坐在角落,手里攥着刚送来的回信。信纸已经碎成两半,墨迹模糊。他盯着地上散落的纸屑,牙关咬紧。 “她竟让血成了护身符……”他低声说,嗓音发哑。 旁边站着一名蒙面人,垂手不动。 “查她来历。”陆恒抬起眼,“从她嫁入赵家那天起,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要挖出来。还有,找几个懂织布的女人混进去——我要知道她是怎么让布不褪色的。” 他站起身,袖子扫过桌面,茶碗翻倒,水淌了一地。 “这妇人……必除。” 他走出茶铺,身影消失在巷口。 陈麦穗走出府衙时,太阳已升到头顶。她把军令文书折好,放进鹿皮囊。织妇们围上来问接下来怎么办。 “回去召集人手。”她说,“能织的、会染的、肯干的,全都叫上。明日我就去各村走一遍。” 有人问:“万一再有人告状呢?” 她看了那人一眼:“只要布在,话就在。” 她们沿着官道往回走。刚出城门,迎面来了一队骑兵。为首的是个校尉,看见她,勒马停下。 “你是陈麦穗?” “是我。” “赵石柱让我捎话。”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条,“前线要增兵,战纹布的事,越快越好。” 她接过布条,点头。 骑兵调转马头,扬尘而去。 她站在路边,手里捏着那块布条。风吹过来,吹起她袖口的红渍。她没擦,只是把布条叠好,塞进鹿皮囊。 远处,一只麻雀落在枯枝上,扑棱了一下翅膀,飞走了。 喜欢我在大秦种田养家请大家收藏:()我在大秦种田养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4章 万匹之约·铁犁现世 风卷着尘土从官道上刮过,陈麦穗站在村口,手里还攥着那块布条。她没动,目光落在远处几亩刚收完粟的荒田上。太阳晒在肩头,袖口沾的红渍已经干了,结成一层薄痂。 织妇们陆续散去,各自回屋收拾。她没回晒场,也没进家门,转身朝牛棚走去。脚底踩着碎石,发出沙沙的响声。 到了牛棚外,她停下。老黄牛正低头啃槽里的草,铁犁靠在墙角,犁头生锈,木架歪斜。她蹲下身,从鹿皮囊里掏出一块陶片,又摸出炭笔,在上面画了几道线。画完,盯着看了很久。 “一匹布要多少麻?十斤?百斤?”她低声说,“万匹……得种多少地?” 她站起身,把陶片翻了个面,重新画。这次画的是田块,分成长条,中间留出沟垄。画着画着,眉头越皱越紧。 “翻地太慢。”她自语,“一天一人一亩都难,十亩得十天。等麻长出来,前线早打完了。” 她忽然抬头,看向铁匠铺的方向。那里静悄悄的,炉火还没点起来。 她快步走过去,推开门。铁匠正在磨一把锄头,抬头见是她,手顿了一下。 “你要做啥?” “改犁。”她说。 铁匠放下锄头,擦了擦手。“老样式用得好好的,改它干啥?” “旧犁只开一道沟,我想要能同时开两道的。”她从怀里抽出一张竹简,摊在桌上。上面画着一个分叉的犁头,下面是双梁结构。 铁匠凑近看,摇摇头。“这怎么行?铁不够,牛也拉不动。” “铁我来想办法。”她说,“你先照着打个样子。” 铁匠犹豫着,伸手摸了摸图上的线条。“深浅呢?” “三寸。”她说,“必须深到这个数,土才松,保得住水。” 铁匠哼了一声。“你还懂土性?” 她没答,转身走出铺子。一刻钟后,她提着一小袋铜钱回来,放在桌上。 “这些够吗?” 铁匠看了看,又看看图,终于点头。“今夜就开工。” 天黑下来,铁匠铺的炉火亮了。锤子敲在铁板上的声音一声接一声,震得窗纸直颤。她坐在门外的石墩上,左腕的艾草绳被风吹得晃动。鹿皮囊搁在膝上,里面装着几张写满数字的牛皮标签——那是上次送布进城时,郡守退还给她的记录。 半夜,她进去看了一眼。新犁的雏形已经出来了,双铧并列,比旧犁宽了一倍。铁匠正弯腰调整角度。 “按你说的,三寸深。”他抹了把汗,“试试才知道行不行。” 第二天清晨,她在田头等着。铁匠赶着牛,拉着新犁过来。几个村民也跟来看热闹。 “女人改农具,没见过。”有人嘀咕。 她没理,接过缰绳,把犁放下去。牛往前走,犁锋切入土中。泥土立刻翻了起来,两边对称,沟垄笔直。 围观的人安静了。 她来回走了两趟,停下来,用手量了量翻过的土层。正好三寸。 “行。”她说。 这时,田埂上传来脚步声。里正赵德拄着杖走来,脸色沉着。 “听说你在乱改祖器?” 她转过身,没说话。 赵德走到田边,盯着那道新翻的土沟看了许久。然后他开口:“让我试试。” 她把缰绳递过去。 赵德挽起袖子,牵牛下地。一开始走得吃力,额头上冒出汗。可犁一旦入土,反而顺畅起来。他走完一趟,停下喘气,回头看着身后的田垄。 “这犁……”他伸手摸了摸犁身,指腹划过双铧连接处,“翻得深,还不偏。” 他转向她。“你从哪想出来的?” “布有经纬。”她说,“地也该有。” 赵德没再问。他站在田头,看着那片被新犁翻开的土地,良久才说:“此犁胜过老犁十倍。” 说完,他转身走了。背影有些佝偻,但脚步没停。 人散了以后,她回到铁匠铺。新犁被收在角落,铁面还带着锻造后的余温。她蹲下,从鹿皮囊里取出炭笔,在木柄背面轻轻写了两个字:经纬。 写完,找来油灰,抹在字上,盖住了痕迹。 外面传来几声犬吠。月亮升起来了,照在铁犁的一角,映出一点冷光。 她坐在那儿没动,手搭在鹿皮囊上。远处的荒田静静躺着,像等待书写的第一行字。 夜深了,铁匠铺的门没关。一阵风进来,吹动了挂在墙上的草帽。帽子晃了两下,落下一根干草,掉在犁刃上。 她抬起头,听见村外小路上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背着工具箱,衣服沾着泥点。 那人站在门外,没进来,眼睛盯着地上的铁犁。 喜欢我在大秦种田养家请大家收藏:()我在大秦种田养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5章 双铧破土·细作再临 月光落在铁匠铺门口,那人影站在门外,目光停在屋角的双铧犁上。陈麦穗坐在门侧的石墩上,手搭在鹿皮囊上,没出声。风从背后吹来,她闻到对方衣角带起的一丝沙土味,干涩,不像本地黄土。 她没动,只将身子往暗处偏了半寸。 那人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借个地方歇脚,天亮就走。” 他说是邻县来的修具匠,路上碰上断镰,想寻个落脚处。话不多,也不看人,眼睛总往犁上扫。陈麦穗点头,让他进屋角落坐下,自己仍坐着不动。油灯亮着,火苗不大,照出他手指干净,指甲齐整,不像是常年握工具的人。 她熄了灯,回屋睡下。 第二天一早,织妇们在晒场说话,声音扬得高:“双铧犁昨儿夜里就送去郡城了,铁匠亲自押车!” 另一人接道:“听说明日还要试犁十亩荒地,看翻得深不深。” 她们说得热闹,陈麦穗站在边上,低头整理麻线,没插话。 阿禾背着手走过晒场,眼角扫过牛棚方向。那“匠人”果然去了牛棚,蹲在草堆旁,假装检查牛蹄。阿禾绕到后墙,趴在草垛后头,不动。 中午日头正烈,人都躲回家吃饭。牛棚里静下来。 那人起身,走到夹层角落,伸手去摸藏在草堆里的双铧犁。他动作快,掀开外层草垫,手指刚碰到木柄—— 草堆后猛地伸出一根套马杆,杆头一旋,卡住他脖子。他被狠狠按在地上,脸贴着泥地。 阿禾单膝压住他后背,一手拽开他衣襟,在贴身内袋摸出一封密信。信封用蜡封着,印痕是御史台通行令符。她拆开,抽出纸条,上面六个字:毁犁,断布源。 她把信收好,低声说:“你不是匠人。” 那人闭嘴不答。 阿禾拖他出来,绑在牛棚柱子上,拿块破布塞住嘴。她快步走向村东,找到陈麦穗。 “人在牛棚,搜出陆恒的信。” 陈麦穗正在量麻线长度,手上动作没停。她听完,放下尺子,走进屋里。 片刻后,她出来,对阿禾说:“放他走。” 阿禾皱眉:“就这么让他回去?” “不放,他主子会另派人来。”陈麦穗说,“不如让他带点东西回去。” 她转身进了铁匠铺。铁匠还在炉边打一把锄头,见她进来,停下锤子。 “那副假犁,打得怎么样?” “快好了。”铁匠指着墙角,“和真的一模一样,就是重一点。” 陈麦穗走过去看。那副犁外观与真犁无异,但犁铧内部嵌了一排细铁钉,钉头朝前,埋在铁层里,表面看不出痕迹。 “三寸深?”她问。 “差不离。”铁匠敲了敲犁面,“入土时钉子会先触硬物,容易断。” “够了。”她说,“今晚换出去。” 天黑后,阿禾带几个织妇悄悄把真犁搬回牛棚夹层,再把假犁放进铁匠铺角落。她解开细作的绳子,塞给他三斗粟米。 “小妇无知,冲撞匠师,赔罪了。”她说,“您快走吧,别耽误行程。” 细作没说话,接过米袋,低着头出了村。 第三天清晨,村口放羊的孩子跑回来报信:“有人骑马往郡城去了,背上扛着一副破犁!” 陈麦穗正在晒场查看新一批麻线。她点头,没抬头,继续翻看牛皮标签上的记录。阿禾站到她身边,低声问:“他会信吗?” “他会觉得,是他得手了。”陈麦穗说。 她蹲下身,从鹿皮囊里掏出陶片,用炭笔写下一串数字。写完,盯着看了很久。左腕的艾草绳沾了夜露,气味苦涩。 阿禾看着她:“你在算什么?” “铁钉断裂的位置。”她说,“如果他走得太急,犁体震动大,钉子会在第二道垄就断。如果慢些,可能撑到第五道。” “这重要吗?” “重要。”她说,“我得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到郡城。”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织妇们在远处整理经线,梭子来回穿梭,发出规律的响声。 傍晚,陈麦穗又去了铁匠铺。炉火已灭,屋里冷清。她站在假犁原本放的位置,伸手摸了摸地面,灰尘未动。她转身出门,抬头看了看天。月亮还没升上来,天空灰蓝。 第四天上午,郡城方向传来消息:细作抵达御史署,跪在陆恒面前,双手捧上残犁。 “大人,中计了!”他声音发抖,“那犁看着结实,一入土就裂。铁层里藏着钉子,犁到第三垄就崩了!属下拼死抢回残件……请大人定夺!” 陆恒盯着残犁,手指划过断裂处。他看见铁层内的钉痕,眉头紧锁。 “他们早就防着你?” 细作低头:“属下无能。” 陆恒没发火。他慢慢坐回案后,拿起竹简,写下一行字:“双铧犁有弊,不堪用。” 他盖上印,命人送往郡守府。 当天下午,郡守收到文书,翻开一看,冷笑一声:“陆中丞,你也太心急了。” 他叫来亲兵:“去赵家村,把陈麦穗请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亲兵领命出发。 村中,陈麦穗正在教织妇们用新法分麻。她把麻秆泡在水池里三天,再捞出来刮皮,纤维更柔韧。织妇们围在池边,一边听一边动手。 阿禾忽然从村口跑来:“郡城来人了,快进村了!” 陈麦穗停下动作,把手在粗布上擦了擦。 “几个人?” “一个,骑马,穿官服。” 她点头,对织妇们说:“你们继续,我去看看。” 她走出晒场,迎着官道走去。走到半路,看见那名亲兵已下马,站在路边等她。 “郡守请你即刻进城。”亲兵说,“有要事相商。” 她问:“为犁的事?” 亲兵没回答,只说:“大人等着。” 她回头看了看村子。晒场上麻线整齐排列,像一片浅色的网。阿禾站在织坊门口,朝她点头。 她转身对亲兵说:“我换身衣服就走。” 回到屋,她从箱底取出一件稍干净的短褐换上,把炭笔和陶片放进鹿皮囊。左腕的艾草绳有些松了,她重新系紧。 出门时,她顺手抓了把晒干的艾草,塞进囊中。 走到村口,亲兵已牵马等候。她上了马,坐在后面,双手扶住亲兵腰侧。 马开始走动,蹄声踏在土路上。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村子。铁匠铺的门开着,里面空荡荡的。牛棚顶上停着一只灰鸟,翅膀微动。 风吹过来,带着田里的土腥味。 她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边缘有些破损,是前几日啃的。她把手指收进袖口。 马走得不快。太阳渐渐西斜,影子拉得很长。 进郡城前,亲兵忽然说:“大人今日脸色不好。” 她没应声。 城门在望,石板路变得平整。马蹄声清脆起来。 她忽然问:“那副残犁,现在在哪?” 亲兵说:“在郡守案前,还没撤下去。” 她点点头,不再说话。 马穿过城门洞,阴影一瞬间罩住全身。风吹进来,带着城内特有的烟火气。 她抬眼看去,前方街道尽头,是郡守府的屋檐。 马停下。亲兵下马,伸手扶她。 她踩着他的手落地,站稳。鹿皮囊挂在肩上,贴着后背。 她抬头,看见府门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郡守,另一个穿着深衣,袖口绣着云纹。 那人看见她,抬起手,用象牙笏板轻轻敲了敲袖口。 喜欢我在大秦种田养家请大家收藏:()我在大秦种田养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6章 钉破奸计·夜会郡守 陈麦穗站在郡守府门前,风从城墙上刮下来,吹动她肩上的鹿皮囊。亲兵已退到门侧,她往前走了两步,脚踩在石阶上,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郡守站在堂前,旁边那人依旧穿着深衣,袖口绣着云纹。他抬起手,用象牙笏板轻敲了下袖口,动作没变。 陈麦穗没看他,只向郡守行了一礼:“大人召见,我带了东西来。” 郡守点头,侧身让开案桌。桌上摆着那副残犁,断口朝上,铁层裂开,露出里面的钉子。 “你说这犁是你做的?”那人开口,声音平。 “是我让人做的。”陈麦穗说,“但不是为了骗人。” 她走到案前,伸手摸过断裂处,指尖蹭到一根铁钉。她用力一掰,钉子松了半截,锈屑落在案面。 “这铁不产于秦地。”她说,“颜色泛青绿,质地脆,北地沙铁才这样。只有匈奴匠人用这种料。” 那人眉头动了一下。 郡守低头看那钉子,又翻过残犁底部,发现几道刻痕连成一线,像是有意排列。 “你早知道他们会来偷?” “我知道有人不想这犁成。”陈麦穗从鹿皮囊里取出一封信,放在案上,“这是他们主子下的令——‘毁犁,断布源’。署名是御史台通行印,蜡封也没拆过。” 郡守拿起信,展开看了片刻,脸色沉下去。 “陆恒竟敢派人潜入乡野,毁我耕具?” “不只是耕具。”陈麦穗说,“万匹战布靠麻线,麻线靠麻田,麻田要翻土。双铧犁一天能翻十亩,旧犁三日也不够一垄。他毁的不是一副犁,是今年春耕。” 堂内静了一会儿。 那人忽然冷笑:“一个农妇,懂什么春耕秋收?你有何凭证,说这信来自中丞?” 陈麦穗转头看他:“你不是使者,你是陆恒身边的人。你今日来,不是传话,是来看结果的。若那细作得手,你此刻已在写奏章,说我欺官误农。可他带回的是假犁,你只能等在这里,听我当面揭穿。” 那人没动,手按在腰带上。 郡守盯着他:“你是谁?” “我是巡查吏。”那人仍站着,“奉命监督农具改制。” “那你认得这个吗?”郡守把密信推过去,“御史台文书,为何不经驿路传送,反由细作携带?” 那人闭嘴。 郡守猛地拍案:“来人!” 两名兵士从外冲入。 “押下此人,关进府牢。查封他在郡所有往来文书,查他半月内出入记录!”郡守站起身,目光扫过陈麦穗,“这残犁、密信,暂存府库。明日上报咸阳,请廷尉司彻查!” 兵士架起那人往外走。经过陈麦穗时,他扭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冷。 门关上后,郡守坐回案后,沉默许久。 “你本可不说出这信来源。”他说,“也可不提陆恒。为何偏要当庭指证?” “因为这事瞒不住。”陈麦穗说,“今天他毁犁,明天就能烧田。我不说,没人替我说。说了,至少还有个公道在。” 郡守看着她,忽然问:“你真要把双铧犁图献给工坊?” “我要的不是独用。”她说,“是人人都能翻得起地。图纸我带来了。”她从鹿皮囊里取出竹简,放在案上,“犁深三寸,保墒抗旱。牛力省一半,翻土快三倍。若因一人忌恨,就让它烂在泥里,对不起那些天没亮就下地的人。” 郡守伸手抚过竹简边缘,没再说话。 半晌,他点头:“麦穗,你心系百姓,本官信你。此事暂压,待朝廷批复后再议。但在这之前,陇西农耕革新,由你牵头。” 陈麦穗没谢恩,只道:“多谢大人给个机会。” 她转身出门时,天已黑透。街巷无人,她沿着墙根往驿馆走。左腕的艾草绳被风吹得贴在皮肤上,有点痒。 回到屋,她把鹿皮囊挂在床头钩子上,坐下喘口气。炭笔和陶片还在囊里,她没拿出来。 门响了。 她抬头,看见赵德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盏油灯。灯焰晃,照出他脸上的皱纹。 “你来了。”他说。 陈麦穗站起来:“叔。” “别叫我叔。”他走进来,把灯放在桌上,“从今往后,你不只是赵家村的人。” 他从怀里掏出一根铜杖,递过来。 “这是里正杖。”他说,“祖上传下来的,从不让女人碰。” 陈麦穗没接。 “你做了别人不敢做的事。”赵德说,“用一副假犁引出细作,用一封密信扳倒御史耳目。你护的不只是村子,是这一带的活路。” “这权我不该拿。”她说。 “这不是权。”赵德把铜杖塞进她手里,“这是还债。我们拦过你种堆肥,烧过你的农书,骂你牝鸡司晨。可你还是带着大家活下来了。这杖,早该交给你。” 铜杖冰凉,沉。 她低头看,底部有刻痕,藏在包浆底下。她用指甲轻轻刮了下,露出两个字:经纬。 和犁柄上的一样。 赵德看着她:“你说布要有经纬,地也要有经纬。现在我知道了,这天下,也该重新划一道线。” 他说完转身走了。 门关上,屋里只剩她一个人。 她坐在床沿,把铜杖横放在膝上。油灯快灭了,火光缩成一点,在杖身上跳。 外面传来更鼓声。 她没动,手指慢慢摩挲过那两个字。 喜欢我在大秦种田养家请大家收藏:()我在大秦种田养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7章 铜杖点将·万布启程 晨光刚照进窗缝,铜杖横在桌上,映出一道斜影。陈麦穗坐在床沿,手指还停在那两个刻字上——经纬。她没动很久,直到听见外头有脚步声靠近。 门被推开,赵德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三十个女人。她们都穿着粗布衣,手里拎着麻线篮,站成一排。没人说话,但眼神都落在屋里的铜杖上。 陈麦穗起身,把炭笔和陶片收进鹿皮囊,系紧带子。她走到桌前,双手将铜杖捧起,递给赵德。 赵德没接。他抬起手,用铜杖尖轻轻点了点她左肩。“今以祖传铜杖,授你为布使,掌陇西织事。”声音不高,却一字一顿,“从今日起,你不是赵家村的农妇,是领命理事的人。” 陈麦穗低头,肩头那一点触感很轻,像压了一根稻草,又像落下整座山。她重新接过铜杖,转身面向门外。 晒场已扫净,三十辆牛车排成两列,每辆车都装满布卷,覆着油布。车头插旗,红底黑纹,中央是狼图腾,外圈写着“陇西红”。那是她亲手画的,用的是战布染剩的颜料。 她举起铜杖,说:“我们织的不是布,是边关将士披甲的护心,是家里男人能活着回来的指望。这三千匹布,一匹不能少,一路不能损。谁跟?” 三十个女人齐声答:“我跟!” 声音不大,但整齐。她们一个个走上前,把手按在最近的车沿上,像是认主。 陈麦穗点头,走到首车旁,翻身上了车辕。铜杖插在旗杆下,随风轻晃。她回头看了一眼赵德。 赵德站在石台边缘,拄着空手,不再提那根曾象征权力的旧杖。他只说了一句:“走好。” 车队启动。车轮碾过土路,发出沉闷声响。三十个女人步行随行,两人一组扶车,防颠防滑。出了村口,路上开始有泥洼,昨夜下了雨,土软得踩下去会陷半脚。 一辆车陷进坑里,牛拉不动。赶车的女人跳下来,招呼同伴。五个人围上去,蹲下身子,用手挖开周围的烂泥,垫进干草。有人撕下衣角包住手,怕被木轮刮破。她们不喊累,也不抱怨,只互相递个眼神,再一起用力推。 陈麦穗没下车。她坐在车辕上,看着她们干活,左手一直握着铜杖。艾草绳被风吹得贴在腕上,有点痒,她没去抓。 太阳升起来,照在旗帜上,红色更亮了。远处能看到郡城的城墙,灰黄一片,嵌在地平线上。 进城的路越来越宽,但守门的兵拦住了车队。 “未得令,不得擅入。”士兵站在门中间,手按刀柄。 陈麦穗没说话。她慢慢举起铜杖,横在胸前,让底部刻字朝向对方。 士兵看了一眼,皱眉:“这是什么?” “里正授职之证。”她说,“运战纹布三千匹,入城交验。” 士兵迟疑,回头望向城楼。 片刻后,城楼上有人挥旗。门轴转动,厚重的木门缓缓打开。 郡守从里面走出来,穿常服,没带仪仗。他走到车队前,看见陈麦穗手中的铜杖,又看了看旗上的狼图腾,笑了。 “麦布使,本官等你多时了。” 他这句话说得清楚,声音不小。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听见了,开始低声议论。 “麦布使?” “真叫这名?” “听说这布能挡箭,是不是真的?” 郡守没理会,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车队缓缓驶入城门洞,阳光从头顶洒下来,照在铜杖上,映出一道金光。 陈麦穗坐在车辕上,没动。她看着前方街道,两旁站满了人。有商人、工匠、妇人、孩子。他们盯着车队,盯着旗帜,盯着那一面面红底黑纹的布。 有个老妇人突然伸手,抓住身边年轻女人的袖子:“那就是陈麦穗?” 年轻女人点头:“是她。听说她能让麻田翻三倍产量。” 老妇人喃喃:“女子也能当差事了?” 话音未落,前面一辆车突然颠了一下。布卷松动,一角滑出油布,露出内里的纹路——那是用特殊手法织出的暗记,形如狼爪,藏在经纬之间。 赶车的女人赶紧停车,翻身下去整理。她刚把布塞回去,抬头就看见街边一个穿深衣的男人。那人站在药铺门口,手里拿着一块布片,正对着阳光细看。 他眉头紧锁,嘴唇微动,似乎在数什么。 陈麦穗也看见了。 她没出声,只是把手伸进鹿皮囊,摸到了里面的陶片。她记得这种布的经线密度是每寸十二根,纬线加捻三次,浸过驼乳与草灰水。这些数字她写过三遍,烧掉两遍,最后一遍藏在灶台底下。 车继续往前走。街道变宽,人群更多。有人开始鼓掌,起初零星,后来连成一片。 郡守走在车旁,侧头问:“下一步打算怎么走?” 陈麦穗看着前方,说:“设布市,定规格,统染法。还要建仓,防潮防火。” “你要多少人?” “三十个就够了。”她说,“她们都识数,会记账,能辨线。” 郡守点头:“明日我上书,请工坊备案。” 车队穿过主街,停在府衙外的广场上。这里已经搭好棚子,准备验收。 陈麦穗终于下车。她把铜杖从旗杆上取下,握在手里。三十个女人围过来,站成半圆。 她转过身,面对她们,举起铜杖:“今天,我们把布送进来。明天,我们要让整个陇西的织机,都听一个声音。” 女人们看着她,没人说话,但眼睛都亮着。 这时,一个小孩从人群中跑出来,手里举着一块碎布,冲到车边。 “阿姐!这个掉地上了!” 他把布递给车上那个刚才整理布卷的女人。女人接过,随手塞进怀里。 陈麦穗看见,那块布的边缘有一道焦痕,像是被火燎过。 喜欢我在大秦种田养家请大家收藏:()我在大秦种田养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8章 布市初立·陆恒疯癫 小孩把布还给车上女人,陈麦穗看见那块碎布边缘有焦痕。她没说话,只是把手从鹿皮囊里收回,指尖碰到了陶片的棱角。 棚子底下已经开始清点布卷。三十个织妇分成五组,两人登记,三人搬运,五人验货。铜杖插在验布台旁,影子一点点挪动。日头升到头顶时,第一车布已拆封摊开,红底黑纹在光下显出暗狼爪纹路。 陈麦穗站在台边,听见人群外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衣衫破烂的人从街角挤进来,披着发,脸上抹着灰,手里抓着一把铜钱。他走到市口中央,突然扬手一撒。铜钱叮当落地,滚进泥缝、草堆、布摊底下。 有人弯腰去捡。 “麦穗通匪!”那人嘶声喊,“布里藏妖符,织的是阴兵战袍!” 拾钱的人愣住。另一个翻过铜钱,看见上面刻着一个歪斜的“妖”字,脸色变了。消息传得快,转眼十几个人围上来抢钱,都想看那“妖”字是不是真的。 陈麦穗没动。她盯着那人的手——指节粗大,虎口有茧,不是乞丐常年行讨的软皮。他袖口磨破处露出半截青色布料,是御史台常服的颜色。 她慢慢走下验布台,绕过人群外围。阿禾在另一侧已经盯住那人,不动声色地挥手,几个织妇悄然封住了街口。 抢钱的人越来越多。一枚铜钱被踩进土里,又被扒出来,递到别人手上。有人念出那个字,声音压低:“妖……真是妖?” “你们真信?”陈麦穗开口,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清了。 她蹲下身,从泥中拾起一枚铜钱,举到阳光下。那“妖”字刻得深,笔画僵硬,像是用钝刀反复刮出来的。 “谁给你们这钱?”她问。 没人答。众人低头看自己手里的铜钱,开始犹豫。 “若我真通匪,”她说,“为何不藏得更严实?为何让你们一个个亲手摸到证据?” 她转向那个乞丐打扮的人,一步步走近。“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往后退了一步。 “你说我织的是妖布,那你可知这布经线几根?纬线几捻?浸过几次驼乳水?” 围观者中有识布的商人,听到这话,眼神变了。 陈麦穗把铜钱翻过来,指着背面。“官铸铜钱,背平纹正。这枚呢?边缘毛糙,字口不对,连钱范都不合制式。这是私刻的陷人之物。” 她往前再走一步,直视那人眼睛。“陆御史,你穿这身破衣,脸上抹灰,可你的手没变。你朝会上敲笏板的手,现在用来撒假钱。” 那人猛地抬头。 人群哗然。 “陆恒?”有人小声念出这个名字。 陆恒没否认。他忽然咧嘴笑了,笑声干涩,像砂石磨过铁片。他抬手抓自己的头发,一把扯下几缕,灰土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整齐的发髻。 “是我。”他说,“我就是要毁你。” 陈麦穗站着没动。 “你设布市,立规矩,让妇人管账,让贱民定价。你教她们识数,让她们站上台说话。你以为你在救民?”他指着四周,“你是在乱纲常!妇人主事,必生妖孽!” 一个布商走出人群,手里攥着那枚铜钱。“你说妖?我卖布三十年,没见过比这更结实的料。箭射不穿,火烧不透,边关将士靠它活命。” 另一个接话:“我认得这布纹,是战布。去年冬天,我儿子在北岭守卡,就披这一种。若这是妖,那他早该死了。” “滚!”第三个布商把铜钱砸向陆恒脚边,“别在这儿胡言乱语!我们做生意凭良心,不听你这种疯子放屁!” 铜钱砸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更多人响应。一枚枚“妖钱”被扔出来,落在陆恒周围。有人啐了一口,正好落在他鞋面上。 陆恒不躲。他站在原地,肩膀抖着,嘴角还在笑,但眼里没有光。他忽然大声道:“你们都被骗了!她用邪法炼布,染料里掺了人血!你们买的不是布,是祭品!” 没人再理他。 织妇们敲响木梆,开始叫卖。 “新布上市——三尺十钱——防水防火——军用同款!” 声音此起彼伏。买家重新围拢到摊位前,伸手摸布料,问价格,谈交货日期。混乱散去,市声再起。 陈麦穗仍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枚铜钱。她低头看,发现钱缘极细处有一道刻痕,两短一长,交错排列。 她心头一紧。 这不是普通的纹路。她在双铧犁的犁柄内侧见过同样的痕迹,在阿禾缴获的密信火漆印上也见过一次。那是“经纬”的暗记,只有做过标记的人才认得。 这铜钱和陆恒之前用过的器物出自同一源头。 她把钱收进鹿皮囊,低声对身边织妇说:“留几枚‘妖钱’,藏好。别让人碰。” 织妇点头,悄悄弯腰捡起三枚掉在泥里的铜钱,塞进怀里。 陈麦穗抬头看向陆恒。 他已经不再说话。两个看似商贩的男人不知何时靠近,一左一右架住他胳膊。他没挣扎,任由他们拖走,嘴里还在念:“毁掉……必须毁掉……不能让她成事……” 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日影偏西,布市依旧热闹。验布台前排起了长队,有人带来自家织的麻布,想按“麦布使”定的规格重染。一个老妇人抱着布匹等在边上,见陈麦穗走来,颤声问:“我能学吗?我也想织这样的布。” 陈麦穗点头:“能。明日辰时,晒场集合,带上线尺和浆桶。” 老妇人笑了,眼角皱纹堆在一起。 陈麦穗转身往验布台走,左手习惯性摸了摸腕上的艾草绳。风从街口吹来,带着尘土和布料摩擦的气息。 她停下脚步,从鹿皮囊里取出那枚铜钱,放在掌心。 “民心怎么写?”她轻声说。 手指划过那个“妖”字,又缓缓移到边缘的“经纬”刻痕上。 喜欢我在大秦种田养家请大家收藏:()我在大秦种田养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9章 妖钱现形·虎符再出 风从街口吹来,陈麦穗掌心的铜钱边缘有些发涩。她盯着那道两短一长的刻痕,指腹来回擦了三次。 “这钱不是新铸的。”她低声说。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赵王氏。她抱着一个粗陶碗,里面盛着几枚同样的铜钱,手抖得厉害。 “麦穗……我……”她声音发颤,“我刚才在门口撒了这些钱,我不知道那是陆恒的东西。有人塞给我,说只要撒出去,家里人就不会被牵连。” 陈麦穗没回头。她把手中的铜钱放进鹿皮囊,转身走进织坊。 赵王氏跟进来,站在门槛边不敢再走。阳光照在她脸上,灰扑扑的,眼角有干涸的泪痕。 “你说有人塞给你?”陈麦穗走到染缸前,掀开盖子,一股草木灰混着布料发酵的气味散出来。 “是个年轻后生,穿的是布商衣服,可我不认得他。他塞钱给我,还教我说话。”赵王氏低头看着碗里的铜钱,“我糊涂了……我怕……我儿子还在郡守府当差……” 陈麦穗不接话。她从缸里舀出一碗灰水,把一枚“妖”字钱放进去。两人静静看着。 片刻后,铜钱表面的颜色开始剥落,“妖”字渐渐变淡,底下浮出一个清晰的“陆”字。 赵王氏倒吸一口气,腿一软,跪坐在地。 “这不是你撒的。”陈麦穗声音很平,“是你被人哄着撒的。他们知道你怕,知道你恨我做的饭比你香,知道你丈夫爱吃我蒸的馒头。他们就用这个,把你变成他们的手。” 赵王氏张嘴想辩,却说不出话。她低头看那碗灰水,里面的铜钱已经完全变了样。 “我不是有意害你……我真的不知道……”她肩膀抽动,眼泪砸进灰水里。 陈麦穗没再看她。她把剩下的几枚钱也投进灰水,一一确认。每一枚都显出“陆”字。 她转身走到角落,打开竹匣,取出一块炭笔,在陶片上记下:“三月十七,陆恒私铸‘妖’钱,借赵王氏之手散布市井,意图乱民视听。” 写完,她抬头对门外守着的织妇说:“把她带去后屋歇着,别让她见外人。送一碗米汤,加半勺盐。” 织妇应了一声,扶起赵王氏。赵王氏没挣扎,任人带走,嘴里还在念:“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 坊外布市依旧喧闹。叫卖声、讨价声、布匹展开的哗啦声混成一片。 陈麦穗刚走出织坊,阿禾就从街角快步走来。她脸色发白,走路时左肩微微僵着,那是旧伤还没好透。 她没说话,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块青铜符牌。 虎符。 一半刻着狼头,一半刻着秦篆“陇西戍令”。这是去年冬天从匈奴细作身上缴获的,能调动北岭三千戍卒。 “布使。”阿禾把虎符放在桌上,“现在就能动手。我已派人盯住陆恒藏身的宅院,他手下只有二十几个私兵。调兵围了他,证据齐全,谁也说不出话。” 陈麦穗看着虎符,没伸手。 “你忘了这东西是谁造的?”她问。 阿禾一愣。 “它是用来防外敌的。”陈麦穗声音低了些,“不是拿来对付一个朝廷命官的。哪怕他疯了,哪怕他害人,也不能用它。” “可他已经在动摇民心!”阿禾压着火气,“他敢用假钱陷你,下一步就会让人烧布市、杀织妇!我们不动手,等什么?” “等他自己走不下去。”陈麦穗拿起那枚褪去“妖”字的铜钱,放在虎符旁边,“你看,他不敢光明正大告我,只能偷偷摸摸撒假钱。他怕的不是我没有后台,是他自己站不住脚。” 她抬眼看着阿禾:“要是我现在调兵抓他,别人会怎么说?说陈麦穗勾结边军,要夺郡城?说陇西妇人拿虎符当玩具?这符一旦用了,以后谁都能拿它做文章。” 阿禾咬住嘴唇,没再争。 “这枚‘陆’字钱,你收好。”陈麦穗把铜钱递给她,“连同之前缴获的密信,一起放进竹匣。等郡守亲自来取。” 阿禾接过钱,手指收紧。 “你不打算动他?”她问。 “我要让他自己摔下来。”陈麦穗望向布市方向,“他想用谣言压我,我就让真相铺满整条街。他想吓百姓,我就让百姓自己站出来护布市。” 阿禾静了片刻,终于点头。她把虎符重新裹进布巾,塞回怀里。 “我会守住消息。”她说,“但你要小心。陆恒不会停。” “我知道。”陈麦穗走向验布台,脚步没停。 布市的人越来越多。几个老妇人带着自家织的麻布来问能不能重染,一个年轻男人打听战纹布的订货周期,还有人专门来看那块传说中“火烧不穿”的布料。 陈麦穗站在高台上,听见有人指着她说:“那就是麦布使,前几天当众揭穿御史撒假钱。” 另一个人应道:“我还买了那种‘妖钱’,回家泡水才发现是假的。真黑心。” 她们说话时,没注意到街角有两个人正往这边张望。一个穿深衣,袖口绣着云纹,手里拄着一根乌木杖;另一个矮些,捧着个漆盒,低头跟着。 陈麦穗看见了。 她没出声,只是把手伸进鹿皮囊,摸到了那支炭笔。 她慢慢蹲下身,在验布台底下的陶片上又添了一句:“陆恒现身,携盒,疑为新计。虎符未动,民心未乱。” 写完,她抬头看向街口。 那两人已经走近。 穿深衣的男人抬起脸,露出陆恒苍白的面容。他嘴角扯了一下,像是笑。 “陈麦穗。”他开口,“你洗得掉铜钱上的字,洗得掉百姓心里的疑吗?” 喜欢我在大秦种田养家请大家收藏:()我在大秦种田养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0章 铜杖镇场·民心如铁 陆恒站在街口,袖口的云纹在风里轻轻晃动。他身后的私兵握紧刀柄,一步步朝布市中央逼近。 陈麦穗缓缓站直身子,手伸进鹿皮囊,摸到了那支铜杖。她把它取出来,杖身粗糙,掌心贴着它时能感觉到细小的刻痕。她没有说话,只是将铜杖往地上一顿。 声音不大,却让四周静了一瞬。 几个织妇抬头看她。一个正在收布的老妪停下手,另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悄悄往前挪了半步。 陆恒冷笑一声:“陈麦穗,你洗得掉铜钱上的字,洗得掉百姓心里的疑吗?” 他话音未落,抬手一挥。四名私兵立刻冲向最近的牛车,伸手去扯车上的战纹布。 陈麦穗一步跨出,横杖拦在车前。 “谁敢动布,先踏过我。” 她的声音不高,也不颤抖,就像在田里说“该下种了”那样平常。可这句话落下时,空气像是凝住了。 最先反应的是三十名织坊姐妹。她们扔下手中的活计,拿起染棒、织梭、木槌,站到她身后。一人,两人,十人……转眼排成一列。 街边卖菜的妇人把扁担扛上肩。洗衣回来的老妇抽出晾衣绳缠在手腕。连几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都被母亲抱起来,挤在人群后头。 她们手里拿的不是兵器,是每日劳作的家伙。可当这些人站在一起,整条街都变了模样。 陆恒脸色沉下来。“你们想造反?” 没人回答他。数千双眼睛盯着他,盯着他身后的兵。 就在这时,街尾传来脚步声。慢,但很稳。一根铜杖点着地面,敲出断续的响。 里正赵德来了。 他走得吃力,额头冒汗,粗布衣贴在背上。两名老农想扶他,被他推开。他一直走到阵前,看着陈麦穗,又慢慢扫过眼前这群女人。 然后,他举起手中铜杖,用尽力气往地上一插。 铜杖没入土中三寸,颤了几下才定住。 “此杖,代郡守令——退者生,进者死。” 话音落地,全场寂静。 阳光照在杖身上,原本暗哑的金属泛起微光。有人看得清楚,那上面浮现出极细的纹路,两短一长,交错如经纬。 和犁柄上的刻痕一样。 和竹简边缘的暗记一样。 和那枚“妖”钱洗去伪装后露出的“陆”字纹路,也一样。 陈麦穗看着这根插在地上的铜杖,手指微微收紧。她知道这不只是权柄交接,也不是一场对峙的胜负。这是从今天起,陇西的女人不再低头的凭证。 陆恒往后退了半步。 他带来的私兵原本挺胸凸肚,此刻也开始左右张望。他们不怕打仗,可眼前这些人,全是妇孺。她们没穿甲,没持刀,甚至连鞋都不齐整。可她们站得比戍卒还直。 “你们……疯了?”陆恒声音发紧,“她一个农妇,凭什么执掌布事?凭什么号令全城?” 没人理他。 一名白发老妪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展开,是战纹布做的护腕。她把它戴在左手上,拍拍旁边年轻姑娘:“跟我来。” 一个小女孩踮脚把木勺塞给母亲,自己抓起一根晒衣杆举过头顶。 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她们围住牛车,围住验布台,围住那根插在地中的铜杖。密不透风。 陆恒咬牙,再挥手:“给我上!抢了布,砸了坊!看她们还能撑几天!” 四名私兵互看一眼,硬着头皮往前走。 刚迈出一步,最前面那人就被一声喊停住。 “护布使,死战!” 是那个抱孩子的妇人喊的。她声音嘶哑,却不弱。 紧接着,第二声响起。 “护布使,死战!” 第三声,第四声…… 到最后,数千人齐吼,声浪掀翻了屋檐上的灰瓦。连远处马厩里的骡子都惊得踢墙。 私兵站不住了。他们握着刀,却不敢再动。其中一个年轻兵卒手抖得厉害,刀尖垂到了地上。 陆恒脸色煞白。他瞪着陈麦穗,像是要看穿她到底是不是人。 “你算什么人物?”他嘶声道,“一个种地的婆娘,也配立规矩?也配让这么多人为你拼命?” 陈麦穗终于开口:“我不是让他们为我拼命。”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身边一张张脸。 “我是让他们为自己活。” 陆恒嘴唇抖了一下,还想说什么,却被身后动静打断。 那两个随他来的随从开始往后退。捧漆盒的那个差点摔倒,乌木杖被人踩了一脚也没敢捡。 “我们走。”陆恒猛地转身,“这里已经不是讲理的地方。” 他大步离开,背影僵硬。私兵慌忙跟上,队形散乱得像逃命。 人群没有追。她们依旧站着,手里的东西也没放下。 直到最后一抹深衣消失在街角,才有妇人松了口气,腿一软坐在地上。 陈麦穗仍站在原地。她低头看着插在地上的铜杖,伸手摸了摸杖身。温度比刚才高了些,也许是太阳晒的。 阿禾从后面赶来,肩上的旧伤让她动作迟缓。她看了眼远去的方向,低声说:“他会再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知道。”陈麦穗说。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们动手?明明可以……” “动手容易。”陈麦穗打断她,“可一旦动了手,就说不清了。他们会说我们聚众抗法,说织坊要造反。现在不一样。” 她抬起手,指向周围。 “现在是她们自己站出来的。” 阿禾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远处,一个老妇正教小女孩怎么握紧晒衣杆。另一个妇人把染棒插进腰带,像佩刀一样别着。还有人自发去守路口,查看有没有陌生人靠近。 这一切都没人下令。 陈麦穗望着这条街,望着这些女人,忽然觉得肩膀轻了。 不是因为危机过去,而是因为她终于明白,有些事不需要她一个人扛了。 里正赵德靠在墙边喘气,两名老农想把他扶回去,他摆摆手。 “让我看看。”他说。 他看着那根插在地里的铜杖,看着围着它站立的人群,忽然笑了下。 “此杖……终配铁犁。” 话没说完,他咳了起来。可眼睛一直没闭上。 太阳偏西,布市重新有了动静。叫卖声再度响起,有人开始问价,有人挑布料准备订货。 一切好像回到了刚才之前。 可谁都清楚,有什么东西已经永远变了。 陈麦穗走到验布台前,伸手摸了摸台面。上面还留着早上记下的字迹:“陆恒现身,携盒,疑为新计。” 她拿出炭笔,在下面添了一句:“铜杖镇场,民自为墙。” 写完,她把陶片放进竹匣,盖上盖子。 这时,街口又有动静。 一辆牛车缓缓驶来,车上堆满麻袋。赶车的是个陌生面孔,穿着粗布衣,戴着斗笠。 车到布市门口停下。 那人跳下车,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守门的织妇。 “给麦布使的。”他说,“陆大人让我送来的。” 织妇接过信,抬头想问什么,那人已调转车头,走得飞快。 陈麦穗听见动静走过来。她接过信,信封干燥,边角压得平整。她没急着拆,只是捏了捏厚度。 阿禾凑近:“要不要查查?” “不用。”陈麦穗说,“他知道我们在看着。” 她把信放在验布台上,左手按住一角。 右手缓缓撕开封口。 喜欢我在大秦种田养家请大家收藏:()我在大秦种田养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1章 私兵溃散·御史被缚 信封在验布台上静静躺着,边角被阳光晒得微微翘起。陈麦穗的手还按着撕开的口子,风从街口吹进来,纸页轻轻颤了一下。 她没有看里面的内容,而是抬眼扫过布市四周。织妇们仍守在牛车旁,手里握着染棒和木槌,目光盯紧每一个进出的人。阿禾站在她斜后方,肩上的旧伤让她站得有些偏,但眼睛一直没离开街道尽头。 “收起来。”陈麦穗把信推给阿禾,“等郡守亲自来取。” 阿禾接过信,用油布包好塞进怀里。她知道这一步不能错。若现在拆了,便是她们在定罪;等官府来查,才是律法在说话。 太阳升到头顶,布市重新有了动静。一个老妇挑起一匹青灰布,在光下看了看,问价。旁边卖麻线的妇人也吆喝起来。交易声一点点响起来,像春水破冰。 可没人走远。她们一边做生意,一边留意着铜杖的方向。那根杖还插在地上,纹丝未动。 陆恒退走不过半个时辰,街角忽然传来一阵骚乱。 四个私兵跌跌撞撞跑出巷子,脸上全是汗。一人扔了刀,蹲在地上喘气。另一个把皮甲扯开,露出通红的脖子。他们原本跟着陆恒冲进布市,被数千妇人围住时就已胆寒,回去后又听见主官低声咒骂“全城皆妖”,越想越怕,终于撑不住逃了出来。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其中一人跪在地上,声音发抖,“不关我们的事。” 没人上前打他们。一个织妇提着半桶染水走过,冷冷看了眼:“那你当初为何举刀?” 那人说不出话。 人群慢慢围上来,不是要动手,而是站着看。孩子们也被母亲拉到身后,睁大眼睛盯着这几个曾趾高气昂的兵卒。 一名老农拄着拐杖走到前头:“你们也是陇西人吧?祖上也种地吃饭。今日为虎作伥,明日自家婆娘孩子被人欺,谁来救?” 四个私兵低着头,肩膀垮了下来。 其中一个突然摘下腰牌,往地上一摔。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也照做。最后四人脱下军服扔在地上,转身跑了。 布市边缘响起几声低叹。有人摇头,有人轻哼,更多人只是默默回到自己的位置。 陈麦穗看着那一堆散落的衣物,没说话。她知道,这不是结束。 果然,不到一刻钟,脚步声再次逼近。 这次只有一个人。 陆恒从街尾走来,深衣破损,袖口撕裂了一道。他右手握剑,左手手腕缠着布条——正是刚才阿禾射中的地方。血渗出来,在布上晕成暗点。 他没看任何人,直直走向铜杖所在的位置。 阿禾立刻张弓。弦响之前,她已听清他脚步的节奏——急促,但落地很重,是强行压制疼痛的走法。 可她没放箭。 因为陆恒的目标只有一个:陈麦穗。 他在五步外停下,剑尖指向她:“你毁我名声,断我前程,还妄图以妇人之身执掌政令?” 陈麦穗站着不动。风吹动她的短褐,艾草绳轻轻晃。 “这不是你的前程。”她说,“是你自己走歪的路。” “歪?”陆恒冷笑,“我奉儒门正统,守礼法纲常!你一个黔首农妇,竟敢立市设规,教女人抛头露面?这是乱世之始!” “那你告诉我。”陈麦穗往前走了一步,“去年冬天饿死的人里,有几个是男人?几个是女人?她们抛不抛头露面,最后不都埋在雪里?” 陆恒咬牙:“百姓自有官府庇护,岂容你擅自聚众?” “官府?”她声音不高,“你在布市撒‘妖钱’的时候,怎么不说你是官?你派人送密信的时候,怎么不说你要遵法?” 她抬起手,指向周围:“这些人站在这里,不是为了我。她们是为了以后能自己买布、自己定价、自己活命。” 陆恒眼神猛地一缩。他忽然暴起,持剑猛冲过来。 剑锋离她胸口只剩两尺。 弓弦声响。 箭矢穿过他的右肩,带出一串血珠。他整个人踉跄一下,膝盖重重磕在地上。佩剑脱手,滑出三步远。 阿禾收弓,站在原地没动。她知道这一箭够狠,但不会致命。 陆恒趴在地上,手伸向剑柄。指尖刚碰到金属,一只脚踩住了剑身。 是陈麦穗。 她低头看着他:“你还有脸碰它?” 陆恒抬头,眼里全是血丝:“你得意不了多久……我会让你……”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马蹄声。 一匹快马疾驰而至,马上骑士身穿郡府黑袍,手持竹简。他在布市门口翻身下马,大声喊道:“奉郡守令——御史中丞陆恒,勾结匈奴细作,私调边饷三万石,伪造虎符调兵,罪证确凿,即刻收押!” 他展开竹简,当众宣读。末尾盖有郡守朱印,还附一本染血账册,上面清楚记着粮草去向与接应地点。 人群一片哗然。 “他把粮卖给匈奴?”一个汉子吼道,“那年冬天我们吃树皮,他就把米运出去?” “难怪北境防线突然失守!”有人拍腿大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陆恒瘫坐在地,脸色灰白。他想开口辩解,却发现四周全是怒视的眼睛。曾经敬畏他的百姓,如今看他像看一条毒蛇。 两名军吏从马后跳下,上前反拧他双臂,套上绳索。他挣扎了一下,被一脚踹倒,嘴磕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你们会后悔的……”他嘶哑着嗓子,“妇人干政,必生祸乱……我没错……我没错……” 没人理他。军吏拖着他往马车走,沿途留下一道血痕。 陈麦穗弯腰,拾起那把剑。 剑身干净,连一丝血都没沾。她掂了掂重量,然后转身走向布市入口的木梁。 “拿绳子来。” 一名织妇递上麻绳。她亲手将剑悬在横梁之下,又从怀中取出炭笔,在一块陶片上写下四个字:莫逆民心。 她把陶片挂在剑下。 风吹过来,剑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金属声。 下面有人仰头看,有人低声念那四个字,有人伸手摸了摸剑身,像是确认这一切不是梦。 陈麦穗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回验布台。她拿起炭笔,在早上留下的字迹后面添了一句:“私兵溃散,御史被缚。” 写完,她把陶片放进竹匣,合上盖子。 这时,一个军吏小跑过来,递上那封她没拆的密信。 “郡守说,您不必再等。”他说,“他已经看过内容。信里写着如何火烧布市,嫁祸给您。” 陈麦穗接过信,手指划过封口的痕迹。她没打开,直接撕成两半,扔进了旁边的火盆。 火焰腾起,照亮了她半边脸。 阿禾走过来,轻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继续卖布。”她说,“明天还要收新一批战纹布。” 她抬头看了眼悬在门上的剑。阳光照在刃口,闪了一下。 喜欢我在大秦种田养家请大家收藏:()我在大秦种田养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2章 战布远销·胡商归心 布市的尘土还在风里打着旋,验布台上的陶片刚添了新字。陈麦穗把炭笔收进鹿皮囊,抬头时看见街口来了个背包裹的人。 那人走得稳,驼毛长袍沾着沙灰,脚上裹着厚毡靴。他身后没有商队,只牵了一匹瘦骆驼,背上挂着两个空篓子。 织妇们陆续认出他来。有人小声说:“是耶律齐。” 陈麦穗记得这个名字。半年前,这人带走了整整一万匹战纹布,用骆驼驮去西域。那时布市刚起,众人还怕胡商骗货不回,她却点头放行。她说,信比锁链更牢。 耶律齐走到验布台前,解开包裹。里面是一摞木箱,用麻绳捆得结实。他没先说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巾,轻轻擦掉箱面的灰。 “东西都送到了。”他开口,声音带着胡地的调子,“西边三个部族,全收了战布。他们拿牛羊、盐块换,最后剩这些。” 他掀开箱盖。阳光照进去,映出一排透明器皿。有的像碗,有的像杯,边缘打磨得光滑,在光下泛着青白亮色。 织妇们围上来,脚步迟疑。一个年轻女子伸手想碰,又缩回去。“这……是不是妖镜?” “我也听人说,大漠有巫师用镜子摄魂。”另一个接话,“这东西透得见手指,怕不是阴物?” 议论声低低响起。有人往后退,有人瞪眼盯着那箱子,仿佛它会突然动起来。 耶律齐没笑也没恼。他取出一只杯子,举到空中。“你们看,它装过水,盛过酒,也照过人脸。我在路上用了半年,没见谁被吸走魂魄。” 没人接话。 陈麦穗走近箱子,伸手拿起一只碗。它比陶碗轻,握在手里凉而滑。她翻过来瞧了瞧底,又凑近耳边轻轻敲了一下。 “叮——” 一声脆响传开,像冰裂,却不刺耳。 她把碗递给身旁的织妇。“你听听。” 那妇人犹豫接过,学着敲了下。声音一样清亮。她眼睛眨了眨,再敲一下,嘴角微微动了。 “这不是妖。”陈麦穗说,“这是能用的东西。” 人群安静了些。 “我在胡地听见一句话。”耶律齐看着她,“牧民叫你‘织天女’。说你的布能挡风雪,像云盖在身上。老人病了,拿它当被子;孩子出生,拿它做襁褓。他们没见过你,但都知道陇西有个女人,让布有了命。” 几个织妇低下头。有人悄悄抹了眼角。 “那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送这个?”陈麦穗指着玻璃器。 “不只是。”耶律齐从骆驼篓底抽出一张羊皮卷,“这是西城匠人画的图。他们想知道,战布能不能再加一层密线?还有……”他顿了顿,“他们想换更多。不只是布,还想学怎么造这种器。” “哪种器?” “就是这个。”他点了点玻璃杯,“他们管它叫‘明石’,说是山里挖出来的石头炼成的。我尝过炉渣,也问过烧窑的师傅,成分和咱们这儿的石英砂有些像。” 陈麦穗盯着那只杯子,没再说话。她转身走向织坊,脚步不快,但一步没停。 织妇们跟上去。耶律齐抱着箱子,也跟在后面。 织坊里光线暗了些,桌上堆着未染的布卷。陈麦穗把玻璃碗放在中央,又从角落拿来一块普通石英石,摆在旁边。 “一个是从地下挖的石头,一个是烧出来的东西。”她说,“既然能烧出陶,为什么不能烧出这个?” “可陶是土做的,这个是石头化的。”有人嘀咕。 “那我们就试试。”陈麦穗拿起铁钳,夹住玻璃碗边缘,放到火盆上方。火焰舔着碗底,渐渐变红。 时间一点点过去。碗没裂,也没化。 她等火熄了才取下来,摸了摸表面。“没软,说明温度不够。或者配方不对。” “要不再加些碱?”阿禾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手里拿着一小包白色粉末,“上次晒碱草灰,剩下一点纯碱,也许能用。” 陈麦穗接过,撒了一点在碎玻璃渣上,重新放进火盆。 这一次,火苗变成淡黄色。等到灰烬冷却,她扒开一看,底下有一小块半融的团块,黏在盆底。 她用指甲抠下来,对着光看。虽然浑浊,但能看出是熔过的痕迹。 “能融。”她说,“只是还不透。” 屋里静了几息。 然后,一个织妇低声说:“要是能做成,拿它盛汤,一眼就看得清有没有虫。” “还能当镜子使。”另一个笑了,“比铜镜便宜多了。” “我想用它封酱坛口。”第三个说,“防苍蝇。” 话一句句冒出来,像春水破冰。 耶律齐站在角落,看着这群女人从害怕到议论,再到动手摸那些碎片,脸上慢慢有了笑意。 “我知道哪座山有这种石头。”他说,“离此三百里,北坡向阳处。我下次带人去采。” “不用下次。”陈麦穗抬头,“你今晚留下。明天一早,我们开炉试烧。” “真的要烧?万一炸了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炸了就再试。”她说,“从前做堆肥,族老说我搅的是脏物。种曲辕犁,赵德说妇人不该碰犁头。现在呢?哪个村不用?” 她把那块熔渣放在桌上,声音不高:“东西本身没有好坏。用它杀人,就是凶器;用它做饭,就是炊具。就像战布,能裹伤,也能当旗。关键不在物,而在人。” 屋里没人再质疑。 有人开始清理火灶,有人去找耐火的泥砖,还有人翻出旧陶罐准备做模具。阿禾取来记录用的陶片,写上“玻璃试制第一日”。 太阳偏西时,织坊外支起了新灶。黄泥糊的炉膛,架着铁锅,旁边堆着石英碎、碱粉和木炭。 耶律齐蹲在地上,教她们怎么搭通风口。陈麦穗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点头,偶尔插一句:“这样风会不会太大?” “可以加个挡板。”他回答。 天快黑时,第一批原料混好了。黑色的炭粒裹着白粉和石渣,倒进锅里。 火点起来,映红了半间屋子。 陈麦穗守在灶边,眼睛盯着锅底。火光跳动,照在她脸上,一明一暗。 有人递来水囊,她摇头。袖口被火星溅到,烧了个小洞,她也没动。 直到深夜,第一锅冷却。揭开锅盖,底下是一团灰黑色的硬块,中间有一点透明的痕迹。 不算成功,但也不算失败。 “再来。”她说。 第二天清晨,织坊门口贴了张纸条:今日不验布,停市一日。 消息传开,有人失望,更多人好奇。几个孩子趴在窗边看,被母亲拉走:“别吵,她们在炼宝。” 第三天,第五锅出炉。这次颜色浅了,中间裂出一条晶莹的细线。 “快了。”耶律齐说。 第七天,第六炉。锅里的东西终于开始流动,像融化的冰水。 等它冷透,砸开外壳,里面是一整块清澈的玻璃,虽有气泡,但能清楚看见对面的手指。 屋子里爆发出喊声。 “成了!” “真的成了!” 有人捧着玻璃块来回照,有人拿去切菜,发现刀刃不会打滑。一个老妇把它放在窗台上,阳光穿过,地上投出彩虹般的光斑。 陈麦穗没笑。她拿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片,在陶片上划了一道。 “能刻字。”她说,“以后记账,可以用它。” 当晚,她召集所有参与试制的人。 “从明天起,我教你们怎么做玻璃。”她说,“第一步,选料;第二步,研磨;第三步,配比;第四步,控火。” 她顿了顿,看向耶律齐:“你也留下。你要的战布密织法,我也会交给匠人。” 耶律齐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 几天后,第一批小玻璃瓶做成。有的用来装药,有的当灯罩,还有的被小孩拿去玩,滚着跑。 织坊外立了块木牌:玻璃器试售,限每日十件。 人们排起队。 一个月后,北山采石队出发。两辆牛车,六个人,带着铁镐和麻袋。 临行前,陈麦穗交给领头人一张图,上面标着矿脉位置。那是她和耶律齐对照地形画的。 “安全回来。”她说。 车队走远,扬起一路黄尘。 织坊里,新一批玻璃正在加热。火光映着每个人的脸。 陈麦穗站在灶前,手里握着一根铁棒,前端挑着一团红热的熔液。 她轻轻一吹,那团光亮微微颤动。 喜欢我在大秦种田养家请大家收藏:()我在大秦种田养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