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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红纹覆狼·经纬初成

作者:水中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黄沙线贴着地平线移动,陈麦穗站在村口,手还搭在鹿皮囊上。她盯着那道越来越近的尘墙,没有动。阿禾带队的驼队已经走了一里地,听见骆驼停步,她回头望来。


    风卷起几粒砂石打在脸上。她抬手抹了把汗,转身往织坊去。


    织坊门口,几个织妇正搬出染缸。有人看见她回来,停下动作。她走到院中那口最大的缸前,伸手探进染液,指尖触到底部沉淀的茜草渣。液体微温,红得浓重。


    “今日起,狼纹要染进‘陇西红’里。”她说。


    众人静了一下。一个年轻妇人小声问:“这是做战旗?”


    “不是旗。”陈麦穗摇头,“是布。能裹伤,能御寒,能让前线的人知道家里有人等他们回来。”


    她从怀里取出那枚虎符。布条缠着的地方已被染成深红,像干透的血迹。她举起来,让所有人都看见。


    “这东西是匈奴人带进来的。现在它泡在我们的染缸里,狼纹压在红纹下——主客之势,由我们定。”


    话音落,织妇们面面相觑。有人低头看自己手上的茧,有人望向屋檐下堆着的茜草和栀子根。


    脚步声从巷口传来。赵德拄着杖走近,脸色沉得像雨前的天。他站在阶下,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细语。


    “麦穗。”


    她转头看他。


    “战事是军务,非妇人所涉。你此举逾矩。”


    她没应声,只将虎符往地上一掷。布角摊开,红色浸透纹路,狼形暗影藏在底色之下。


    “里正大人,您说逾矩。”她弯腰捡起虎符,手指擦过那层深红,“可匈奴来了,铁蹄踏田,烧房抢粮,谁分男女?男儿上前线拼杀,妇人就在后方织布做饭、运水挖渠——哪一件不是战事?”


    她直起身,目光扫过人群。


    “这布若能多护一人平安归来,就是功德。若您非要说是逾矩,那我今日便越这一回。”


    赵德站着不动,手里的杖尖点着地面。他看着那一排染缸,又看向远处晒场空荡的架子。半晌,他开口:“你们可想好了?一旦动手,就再无退路。”


    没人说话。一个老织妇先动了。她解开包袱,拿出一匹素布,撕成两半,扔进染缸。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有人抬出藏了半年的茜草汁,有人从灶台底下翻出备用的铜锅熬固色水。


    火光映在墙上,染缸咕嘟冒泡。整座织坊亮了起来。


    陈麦穗挽起裤腿,踩进第一口缸边的泥地里。她亲自掌染,每匹布进出染液的时间都掐得精准。夜里凉下来时,她披了件旧短褐,袖口沾满红渍。


    一名年轻织妇端着灯靠近缸边,忽然叫了一声。


    “快来看!”


    几个人围过去。灯光晃在染液表面,波纹荡开时,缸底似有字迹浮现。她们屏住呼吸,等水面平静。


    两个古篆缓缓显现:经纬。


    陈麦穗蹲下身,盯着那两字看了很久。她没笑,也没出声,只是伸手轻轻搅动水面。字散了,又在另一处重新聚拢。


    她站起身,对身边人说:“加温,换缸,新布全按这个配方走。”


    命令传下去,更多人加入。有人守火,有人绞布,有人记时辰。夜越深,织坊越忙。布匹一匹接一匹从染缸里捞出,挂在横杆上滴水,红得发暗。


    天边刚泛白,晒场上已铺满布阵。千匹战纹布展开,随风轻扬。晨光斜照,正面是鲜亮的红,侧眼看去,狼形纹路若隐若现,像是被阳光唤醒。


    织妇们站在布间,衣服上全是斑驳的红点。她们不说话,只是来回检查每一寸布面,补染缺色的地方。


    陈麦穗走上晒场边的土台。她左腕的艾草绳被风吹得晃了一下。她望着北方,那里沙尘已散,天空澄净。


    身后传来脚步。赵德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那根铜杖。他在台下站定,抬头看她。


    “你可知这布一旦送出去,就再不是‘陇西红’了?”他说。


    “我知道。”她说。


    “它就成了战布。”


    “那就让它成为战布。”


    他沉默片刻,转身要走。走到一半,又停下。


    “明日郡城验布,我会去。”


    她点头。“谢谢。”


    他没再说什么,慢慢走远了。


    太阳升到头顶时,最后一匹布上了晒架。整片场地像烧着一场无声的火。有个织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布面,指尖留下一道浅痕。


    “真结实。”她说。


    旁边人接话:“比去年的厚实,还不褪色。”


    “听说匈奴那边最怕这种红,说是血光之兆。”


    “那正好,让他们怕。”


    笑声在布阵间传开。有人开始收拾工具,有人提水冲洗地面。染缸里的残液倒进沟渠,顺着坡流走。


    陈麦穗从高台上下来,走到第一口染缸前。她蹲下,把手伸进底部淤泥,摸出一块陶片。上面刻着两个小字:经纬。


    她擦干净,放进鹿皮囊。


    这时,阿禾从村口跑进来,肩上扛着一卷麻布。她脚步急,脸上有汗。


    “北边来的消息。”她把布卷摊开,“游骑报,三日前,雁门关外发现匈奴斥候,人数不明,往西去了。”


    陈麦穗看着地图上那个标记点。她伸手按住位置,指节微微发紧。


    “把晒场守好。”她说,“未干的布不能碰水。”


    阿禾应了声,转身要走。


    “还有。”陈麦穗叫住她,“挑二十个手脚利索的,今晚跟我进城。”


    “送布?”


    “不止。”她从囊中取出那块陶片,放在掌心,“也送话。”


    阿禾看着那两个字,没再问。她点头,快步离去。


    日头偏西,晒场边缘的一匹布突然滑落,掉进泥里。两名织妇赶紧去捡,用力拧干,重新铺上架子。


    陈麦穗走过去,蹲下检查布面。泥点已经渗进去一小块,洗不掉了。


    她没说话,只是用手抹平那处污痕。然后她站起身,走向下一匹布。


    风从北面吹来,带着干燥的土味。布阵哗啦作响,像一片起伏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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