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苏晚卿便被院外急促的脚步声吵醒。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来,透过窗纱望向外面,只见管家神色慌张地快步走过,脸上满是凝重。
“晚翠,外面出什么事了?”苏晚卿拢了拢身上的锦被,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晚翠端着洗漱用品走进来,脸上也带着几分不安:“回夫人,好像是公子在朝堂上出了差错,被圣上斥责了,方才怒气冲冲地回府了,现在正在前厅发脾气呢。”
苏晚卿心中一动,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沈青州性子急功近利,又自视甚高,初入朝堂便想做出一番政绩,难免会急功近利。
想来是昨日为了讨好柳依依,耽误了正事,或是在朝堂上提出的政见不够周全,才会被圣上斥责。
她不动声色地吩咐:“知道了,你伺候我洗漱更衣吧,待会儿去前厅看看。”作为沈家长媳,丈夫在朝堂受挫,她于情于理都该去安抚一二,即便她心中毫无波澜。
洗漱完毕,苏晚卿换上一身素雅的淡紫色衣裙,略施粉黛,将自己装扮得温婉可人。
她对着铜镜照了照,确保脸上没有任何不妥的神色,才提着裙摆,缓步走向前厅。
还未走到前厅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沈青州愤怒的咆哮声:“一群废物!都是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让我在朝堂上丢尽脸面!”紧接着,便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苏晚卿脚步一顿,脸上适时地露出担忧的神色,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只见前厅内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瓷片和翻倒的桌椅,沈青州背对着门口站着,身着一身藏青色官袍,背影显得有些佝偻,却仍难掩满身的戾气。
“夫君,”苏晚卿轻声唤道,声音温柔得像羽毛,“发生什么事了?何必如此动怒,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沈青州猛地转过身来,脸上满是狰狞的怒容,眼神凶狠地盯着她,仿佛要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她身上:“你还有脸问!若不是你娘家没能给我提供半点助力,若不是你这个正妻当得如此窝囊,我怎会在朝堂上被那些老狐狸排挤,被圣上斥责!”
苏晚卿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后退一步,眼圈瞬间红了,委屈地低下头:“夫君,我……我也想为你分忧,可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是无能为力啊。”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模样楚楚可怜,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惜。
可沈青州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更加愤怒:“无能为力?我娶你回来,不是让你在家中当摆设的!你看看你,除了哭,还会做什么?柳依依尚且知道为我弹奏解闷,为我出谋划策,你呢?你只会给我添堵!”
苏晚卿心中冷笑,柳依依一个清倌人,能懂什么朝堂之事?不过是些闺阁中的小聪明,用来讨好男人罢了。
沈青州这般拎不清,也难怪会在朝堂上受挫。
但她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是更加委屈地啜泣起来:“夫君,我知道我没用,可是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你不要再生气了,气坏了身子,我会心疼的。”她一边说,一边走上前,想要去拉沈青州的衣袖。
沈青州嫌恶地甩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苏晚卿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
“别碰我!看到你这副样子我就心烦!”他怒喝一声,转身拂袖而去,“给我滚回你的东院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苏晚卿站在原地,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眼底的委屈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她轻轻揉了揉被甩开的手腕,那里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红痕。
“夫人,您没事吧?”晚翠连忙上前扶住她,脸上满是心疼,“公子他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对您!”
“我没事。”苏晚卿摇了摇头,声音恢复了平静,“扶我回东院吧。”
回到东院,苏晚卿屏退了所有下人,独自走进内室。
她走到博古架前,再次打开密道,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巧的竹管,里面藏着一张薄薄的绢纸。
她拿起笔,蘸了蘸特制的墨汁,在绢纸上快速写下沈青州在朝堂上的失误:昨日早朝,沈青州上书请求开凿运河,以促进南北贸易,却未考虑到当下国库空虚,且运河开凿工程浩大,劳民伤财,极易引发民怨。
圣上认为他考虑不周,急功近利,当众斥责了他,并责令他闭门思过,重新拟定方案。
写完后,苏晚卿将绢纸卷好,塞进竹管中,然后走到院中的那棵老槐树下,将竹管埋在树根处的一个隐蔽洞穴里。
这是她与沈惊寒约定的传递消息的方式,每日都会有沈惊寒的人来取。
做完这一切,苏晚卿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心中暗暗思忖。
沈青州此次受挫,正是沈惊寒巩固势力的好机会。
沈惊寒在朝堂上根基深厚,又深得圣上信任,若能借此机会巧妙地为沈青州周旋,既能体现兄弟情深,又能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大度与能力,同时还能暗中削弱沈青州的势力,可谓一举多得。
而她要做的,便是将沈青州的一举一动及时传递给沈惊寒,让他能提前做好准备,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果然,没过多久,晚翠便来禀报:“夫人,大公子派人送来了一支簪子,说是给您安神用的。”
苏晚卿心中一暖,知道这是沈惊寒收到消息后给她的回应。
她接过晚翠递来的锦盒,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支温润通透的暖玉簪,簪头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白梅,正是她最爱的花。
玉簪触手生温,仿佛带着沈惊寒的体温,让她连日来的疲惫与委屈都消散了不少。
“替我谢过大公子。”苏晚卿将暖玉簪簪在发髻上,对着铜镜照了照,心中满是欢喜。
这支簪子不仅是沈惊寒对她的安抚,更是一种提醒,提醒她行事谨慎,切勿被沈青州察觉破绽。
她知道,沈青州虽然鲁莽,但并非完全没有心机。
今日他迁怒于她,或许不仅仅是因为朝堂受挫,也可能是对她近日的行踪有所怀疑。
往后,她行事必须更加小心,不能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傍晚时分,苏晚卿正在院中散步,忽然听到院外传来沈惊寒的声音。
她心中一喜,连忙迎了出去。
只见沈惊寒身着一身月白锦袍,站在院门口,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大公子。”苏晚卿屈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羞涩与欣喜。
沈惊寒走上前,目光落在她发髻上的暖玉簪上,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看来你收到了。”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今日朝堂之事,多谢你及时告知。
我已在圣上面前为青州周旋,圣上虽未完全消气,但也同意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重新拟定开凿运河的方案。”
苏晚卿心中一松,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那就好,夫君能平安无事就好。”
沈惊寒看着她,眼神复杂:“你不必为他担心,他自食其果罢了。
倒是你,今日受了委屈,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不必强忍着,凡事有我。”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让她安心的力量。
“我知道,有惊寒哥哥在,我什么都不怕。”苏晚卿仰头望着他,眼底满是依赖。
沈惊寒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晚卿,青州近日对你的行踪多有怀疑,你日后行事一定要更加谨慎。
密道尽量少用,若有要事传递消息,便通过老槐树的洞穴,切记不可留下任何痕迹。”
苏晚卿点点头,郑重地应道:“我记住了,惊寒哥哥。
你也要多加小心,朝堂之上人心叵测,切勿被人抓住把柄。”
沈惊寒颔首:“我自有分寸。
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免得被人撞见。”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快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苏晚卿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满是牵挂。
她知道,沈惊寒在朝堂上的日子并不好过,既要应对那些老谋深算的官员,又要顾及沈家的颜面,还要暗中保护她。
回到房间,苏晚卿坐在梳妆台前,轻轻抚摸着头上的暖玉簪。
而此刻的沈青州,正在书房中对着一堆卷宗大发雷霆。
他将手中的奏折狠狠摔在桌上,怒声道:“可恶!实在可恶!那些老狐狸明明就是嫉妒我,故意在圣上面前排挤我!若不是大哥在一旁帮我说话,我今日怕是要被革职查办了!”
一旁的谋士小心翼翼地劝道:“公子息怒,大公子毕竟是为了沈家着想,此次能帮您化解危机,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您现在最重要的是静下心来,重新拟定开凿运河的方案,争取得到圣上的认可。”
沈青州冷哼一声,脸上满是不屑:“大哥?他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彰显自己的大度,巩固自己在沈家的地位罢了。
我沈青州不需要他假好心!”他顿了顿,眼神阴鸷地看向窗外,“还有苏晚卿那个女人,若不是她没用,我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等我日后发达了,定要休了她,迎娶依依过门!”
谋士心中暗暗叹气,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他知道沈青州的性子,固执己见,又极易被情绪左右,此次朝堂受挫,不仅没有让他吸取教训,反而让他更加偏激。
这样下去,恐怕日后还会惹出更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