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
古妍记性好,刚想把书本里讲的关于草本的知识背出来,但却在对上钱东家深邃双眸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钱东家也是一名中老年商贾,有着和林老翁相似的精明眼神,但不同于林老翁的世故与算计,钱东家的精明里透着一种阅人无数后的洞若观火,不好糊弄,也难以说服。
她先前因低估了古人的心机而吃过一次亏,这一次,她不能再掉以轻心,否则,别说在京城立足,搞不好她只能灰溜溜回到下槐里。
心中有数后,她改弦易辙,从已知的与草本相关的诗文里总结出了两句话:“药圃无凡草,是草皆为药。”
那名驵侩显然没听懂,但听不懂说明古妍比他厉害。
旋即,他偷瞄向了钱东家,发现对方也是一愣,不知是没有听懂,还是对古妍能说出此番高深莫测的话而感到意外。
不过钱东家只是怔愣了少顷,便抬手示意,让古妍接着讲下去。
古妍心知,第一步迈对了,便愈发沉着。
“药收阳地草,草香千品药,药出山来为小草,寸草曾收药笼功。”
“药食同源,每一种植物都蕴含着治疗不同疾病的作用。圣人尝百草,便是通过草本植物的性味来探寻其功效,再找出用法,最后治病救人。”
“譬如神草人参,它大补元气,固脱生津,安神益智。”
“却老子滋补肝肾,益精明目。”
“忍冬清热解毒,凉血消肿。”
“故而,草本草本,草生天地本为救人。”
语毕,便垂首而立。
驵侩早已听呆。
钱东家仍是不动声色,看不出多余的表情,但古妍敏锐地发觉,他投来的眼神变了,已从探究狐疑到难掩好奇。
“药肆非私学,空有学识,卖不出药材。”
沉默良久,他终于开口,指着身后一口灶,问古妍:“熬药几分火?”
这种问法显然是针对外行人。
古妍上前一步,垂首说道:“通常先武火煮沸,再文火慢熬,解表药,以及其他芳香性药物一般沸后文火维持一刻钟即可,而矿物类、骨角类、贝壳类等质地坚实的药物则需要文火久煎,两到四刻钟,每剂药一般煎两次,第二次煎的时长比第一次略短。”
钱东家点点头,再次抬手示意,“我这里有些刚尚未处理的药材,需分类碾磨,你愿一试否?”
闻言,驵侩先于古妍变得激动起来,心觉这笔买卖即将谈成。
然而古妍却表面平静,内心略起波澜。
钱东家这是在进一步试探我。
单单一句分类碾磨,听起来不难,可将药材分类碾磨,最终目的是熬成药剂用于治病,不知症疾,要如何分类,如何碾磨?
就拿松针来说,如果治疗高血压,研磨成汁或煎煮饮用即可;若治疗跌打损伤,则需焙干后研成极细末服用。
这还只是单一药材,而钱东家所指的草药是不同类型的一堆摆在那里,更让人眼花缭乱。
中医始终不是古妍的专长,在古人面前掉书袋她没问题,实际操作还得慎之又慎。
“敢问钱东家,这些药材打算用于治疗何种疾病?不同疾病,分类、碾磨的方式各不相同。”
听她这么一说,钱东家对她的认可又多了一分,不过她低垂着头,这次没注意到对方的眼神变化。
钱东家说:“溺不出。”
“呃!”驵侩一听,当即露出了怪异之色。
古妍面不改色。
你们先帝不正是因“溺不出”而去世的吗?
虽然此乃皇家隐秘,但却被司马迁记了下来,以《史记》传于后世,让大家都知道了刘邦是被尿憋死的。
泌尿方面的疾病不是古妍的专长,但比起其他男性疑难杂症,诸如“老不起”、“中道强泄”等等还是要更懂一些。
随即,她抬起头,又挽起衣袖,跪坐到摆放那堆药材的案几前,先用手将它们拨开,再粗略认了一遍都是些什么药材。
最后,将没用的那些挑拣出来,摆在一旁,指着剩下那些,对钱东家说:“寒水石、葵子、滑石、乱发灰、车前子、木通,水煎服,分次饮用,可治湿热下注、小便不利。”
溺不出也分多种情况,有湿热引起的小便不利,还有表邪未解造成膀胱气机壅塞的癃闭,不同病因,药剂天差地别。
钱东家捋着他那稀疏的山羊须,浅笑着点了点头,“那请女郎进行碾磨再煎煮吧。”
古妍颔首。
这几样药材都需要碾磨成粉,至少要成小块状,才便于煎煮。
不过这乱发灰还需先烧灰后再研细,因为锻制得还不够。
所谓乱发灰,顾名思义,就是取壮实人者之头发,于阴阳瓦上煅成灰,再放在地上去火性。
将这些乱发灰第二次烧灰后,放到盅里,再碾磨成粉。
“哈呼……”
这个过程中,驵侩等得呵欠连天,他突然又觉得这笔买卖不太划算,于他于古妍皆是。
往常给饭馆酒肆介绍伙计,顶多看看手脚勤不勤快,可这药肆雇人,光是碾磨药材便耗时许久。
待会煎煮,又要好些时候,他都有些想放弃了。
可再一看古妍,跪坐在几前专心致志,似乎已然把自己当成药肆的佣工了。
他心想着,光是古妍这份耐心从容,如若钱东家还是不肯顾她,他也会帮她再寻一家药肆。
有本事的人,上哪儿都能找到活计。
将近半个时辰后,古妍终于将这几种药材磨成了粉,正准备配比用量,便听钱东家问:“女郎怎么称呼?”
古妍站起,拱手作答:“古妍,长安人士。”
“你独自外出谋生,可是家中遭了变故?”钱东家问得很委婉。
“正是!”古妍颔首,把告诉驵侩的身世背景向钱东家重复了一遍。
谎话说一次忐忑,第二次就能淡定自若,还能举一反三。
“我虽为女子,但比起女功,更好草本经。”
钱东家捋了捋山羊须,又问:“你想要多少月钱?”
驵侩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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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精神,不再呵欠连天。
古妍不卑不亢地说:“300钱,外加吃住。”
“你还没找到落脚地?”钱东家又问。
古妍点头,想说长安城内寸土寸金,但怕这么一说,钱东家就不给包住了,“我一独身女子,对住处较为挑剔。”
钱东家努起了嘴,似在思忖着什么,眸光微微闪烁。
半晌后,他才缓缓开口:“古娘你也看到了,我这药肆不大,只一摊位于肆头,一人便可打理,家中细君亦懂草本经,碾磨煎煮可于家中完成。”
“可外出采买、送货之时,便无法出摊,不是吗?”古妍接话。
“是……”钱东家迟疑道。
“哎哟!”驵侩赶紧撮合,“没法出摊就没法赚钱,有了古娘帮你守着摊位,还怕一月下来赚不回300钱吗?”
“况且,她还懂配药剂,想必对医术也有研究,届时,有人过来看诊,还能再赚一笔诊金。”
“你会把脉看诊?”钱东家忙问古妍。
古妍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握住他的左手手腕,快速一探,“细迟艰涩、往来不畅。”
钱东家左手一抖,头也随之一点,“行吧,往后便由你来代替家中细君碾磨煎煮药材。”
驵侩展颜一笑,“那我去备好契约,拿给二位摁手印。”
“不用,契约我来写。”钱东家一摆手,走到案几后面,拿起刀笔就往一张干净的木简上下笔如飞,一看就经常写方子,字迹潦草,古妍认得艰难,便让驵侩念了出来。
契约不复杂,跟现代的雇佣合同类似。
白纸黑字…哦不,木简刻字,一式三份,均按上了古妍与钱东家的朱砂手印。
古妍将其中一份交与驵侩,并拿出一串五铢钱作为酬金,“敢问郎君如何称呼?”
驵侩开心地接过两样东西,揣好后,拱了拱手,“马四。”
“祝古娘此后一切皆顺遂。”
“多谢马郎君,后会有期。”
初来乍到,结识一名驵侩,往后不管是租房买房,或是打问消息,都会方便许多。
夕阳将落,钱东家干脆提早收摊,领着古妍返回居所。
古妍挎着两个大包袱,跟在他身后,仔细记下所途经的巷子、道路,以及铺面,免得往后迷路。
钱家的宅院也在这个集市上,不过是背街而立,较为清静。
单看围墙,古妍猜测院落应该不大,多半也是日字形的二进院,或者口字形的一进院。
不同于下槐里的民居,这里的宅院基本都是夯土围墙,站在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伴随着“吱呀”一声响,院门打开的同时,一个中年妇人的质问声也从里面传了出来:“这么早就回来了,又想偷懒?”
“不是不是!”钱东家忙否认,并带着古妍跨进了院门。
“怎么还带了个年轻女郎回来?”妇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还没等古妍将她看清,她便似风一般刮了过来,未至近前,张口就骂:“你个老贼,又搞大了人家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