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太阳人第一次飞越了星系。
彼时,太阳联盟的军事首席楚阔雄抱着满腔豪情,揣着重工武器,远距离打击轨道弹,自反应引力场……一系列人类科技尖端文明,站在跨系飞艇上。
人类对着系外有着非与伦比的想象:
外星人?巨氧生物?怪兽?
穿越那个星际洞隧后,是强烈的璀璨光辉。
以致于让人目盲。
太阳人有自然星球相邻相伴,还布置着密密麻麻的人造卫星,这里不同。
远处的光辉投下的,只有五颗星球的暗影,整片漆黑宇宙中,误入的狭小飞艇安静又孤独。
在被眩目色光泛至身周的一瞬间,星艇上的所有人晕倒了。
靠着高级军事AI代号“去病”的危险自启功能,紧急返航。
返航医生调查昏迷情况后发现是人体的生物崩坏。
还是自然崩坏。
人类迈进那片寰宇后,身体自然走向了毁灭,不可逆转地……
为什么?健壮的将军士兵们再没有任何外力的影响下,无论神经还是器官全部走向悲观与怠懒。
满腔豪情的系外探索,突兀地悲观收场。
在军事首席的交接会上。
讲到这,温桑慕灰暗的眼睛垂下。
“维鲁,你的母亲挺着肚子,裸着身子,披头散发地大闹了一场。”
维鲁嫌腰上的手臂太紧,用劲掐。
卡塔尔不松一点,挺着维鲁的掐挠,埋在他的额侧,嘴唇贴着耳朵含言:“很无聊,对不对,别听了。”
维鲁确实没有母亲的记忆,也没有母亲的概念,翁咔帕的所有族人都只有一位母,那就是王。
所以在他耳朵里,老头说得话,是前代母王的故事。
他还新奇地想,为何没在蛹液中经历过这些。
前代母王竟然也来过这里。
温桑慕咳了几声,为维鲁抱歉,含了一口水,继续讲着故事。
一个疯女人抛弃贞洁与尊严,顶着血痕与肚子里的生命,出现在交接会上,面对无数闪光灯,坦然地要求:
她,卡丽蒂,优塔毕业的最优女军官,应拿到本属于她的少将徽章。
原来她没有在毕业实训中失踪,而是完成实训后被眼前这位即将接任联盟军事首席的楚以天囚禁了。
惊天丑闻。
勇于探索系外而牺牲的楚阔雄先生,因他的儿子,而声名狼藉。
这是不能容忍的。
英雄永远应该是英雄。
英雄的儿子可以平平无奇但不应该深陷丑闻。
于是,需要反转。
一个连衣服都没穿的**女人很难说是精神正常吧。
反转很简单的。
交接仪式很顺利。
卡丽蒂艰难地走到人前也得到骂声与……帮助。
她的同窗兼挚友,桑榆晚,远际部队女将,太阳联盟代表的妻子。
她帮助了卡丽蒂,帮她控制舆论,封禁不合言论。
她还向她的丈夫求助,将坐在军事首席位子上的男人拉下来。
可他否决了,因为温楚两家祖上是同源宗家。
可笑。
人类已经迭代了多少血统,还认那个狗屁宗家呢。
桑榆晚丢开襁褓中的孩子与可笑的丈夫,独自离家,搬进为卡丽蒂准备的房子中。
她想安慰她,与她共度这昏暗的时刻。
卡丽蒂并不在乎疯子,婊子之类的骂声,她想要得仅仅是成为将军。
靠自己就可以拿到的将军徽章。
于她而言,灰暗的过去,早在她的身子从楚家出逃后,迎接到阳光的那刻就过去了。
身子已然得到光辉,灵魂也不能落后。
卡丽蒂需要荣光,照耀灵魂的荣光。
楚以天被温启非告知了卡丽蒂的住所,温启非告诫他保持尊重,因为他的妻子还陪在卡丽蒂的身边。
高高在上的军事首席并没有学会尊重,他翘着二郎腿嘲弄地对曾经被他控制在身下的女人说:
“将军?哈,现在最适合给你的将军席位也只有跨际先锋队了,当然,这个小队早就……”
“好,给我。”
卡丽蒂瞪着琥珀眼,干脆了当地截住了他的废话。
“哈,贝儿,想死就安静点撞墙去,不必大费周章地来这么一出。”
楚以天喊着卡丽蒂的乳名,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
他的一切作态都不会放在眼里。
女人澄澈的眼瞳里永远映不下任何身影。
楚以天生平第一次遇见比他还要自傲的人,不过是一个平民女人。
怒火中烧的他点头了。
他同意这个大肚子女人,这个怀有他血脉的女人去送死。
给她派人,呵,没人会愿意跟着一位找死的疯子。
她自己一个人去吧。
楚以天咬牙切齿地想。
“卡丽蒂,你太冲动了,系外探索于这个时代而言,已经是注定失败的了,就算你无比渴望成为将军,一个注定失败的将军也并没有光荣到哪里去吧,冷静点,求你了。”
桑榆晚不止一次地劝着好友。
“我,不会失败。我有预感,晚晚,我有我会成功的预感。”
卡丽蒂扬着病态的笑容,牵着桑榆晚的手,来了一场社交舞蹈。
就像曾经学生时代,桑榆晚教给她的那样。
卡丽蒂托着沉重的驱赶,与桑榆晚共舞了一场轻盈。
桑榆晚也冲动了。
她拦不住失而复得的挚友心甘情愿地赴死,但她可以让她不再孤单。
不再自己一个人。
她已经自己一个人受过太多苦了,桑榆晚没能在她最需要拯救的时候伸出援手,她既是愧疚又是心痛。
她爱这个骄傲的女人。
什么都不顾着一往直前,永远野心蓬勃,永远热血张扬。
桑榆晚爱她的朋友,她爱卡丽蒂。
所以她冲动了,陪她一起去赴死。
老人呵呵笑着:“听上去很浪漫吧。”
“如果她不是我的母亲,不是我父亲的妻子,我会为她们的友谊鼓掌的。”
温桑慕眉毛下压,透露浓浓的哀怨。
维鲁听得晕头转向。
卡塔尔见看到维鲁懵样,就不再紧紧箍着,手臂放松地圈着他。
系外探索注定失败的结局,被一个怀着孕的疯女人打破了。
卡丽蒂和桑榆晚带回了系外采集物。
新晶矿,高爆发能源矿物。
人类系外探索的心死而复燃。
在询问了卡丽蒂与桑榆晚成功的经验后,人类换了一批人探索。
以不能让怀孕的人,与珍贵的女人踏上危险的星外的理由。
让成功了得她们重回普通。
再然后就是历史上所记载的系外战争。
新组建的探索队,遇见了本土人,顶着高傲的态度,揣着重工武器。
他们想着仅仅是一个人。
所以手段不友好一点,也不会影响到两方的交际。
可没曾想。
一个人便足以引发战争。
八眼怪物毁掉了一个小队。
人类屈辱地投入更多兵力人力再一次进攻,接着惨败。
站在太阳系顶端的太阳人,很久以前就除了内斗以外没有参与过任何外来竞争。
许久不遇的对外战争竟是这幅惨样。
惨状的带领人是卡丽蒂,必须是卡丽蒂,卡丽蒂是现成的。
反正她也乐意不是吗?
桑榆晚还想继续跟着她。
被她的丈夫与她的孩子拦住。
“我们都不明白,区区的友情,为什么值得她三番五次地抛家弃子去寻死。”
温桑慕冷漠地说道。
桑榆晚知道自己的丈夫傲慢,自己的大儿子傲慢,襁褓中的幼儿也会长成傲慢至极的模样。
她落下一句:“不懂就不懂,我也没指望你们能懂过我。”
而她的丈夫再一次握紧拳头没有阻拦她。
这一次卡丽蒂闻不见成功的味道。
可她还是去了。
因为将军的虚名。
因为那些人迟迟不愿给她的,虚名。
在那片星外,只有生物会受到辐射光的影响,而变得抑郁。
所有科技产物依然能运行。
但她们遇上了系外生物后,科技产物也会崩坏。
她们必死无疑。
卡丽蒂觉醒了,成为首个觉醒人类。
她开发出了精神力场。
稍微抵抗了一阵星外生物地侵战。
短暂的胜利,突起的希望过后。
她腹中一直安稳的胎儿,第一次闹了起来。
她要生了。
奇妙的是,在她生产过程中无任何外力打扰。
她平稳地生下了这个孩子。
桑榆晚亲手将她的孩子放在事先准备好的婴儿仓里。
桑榆晚梳理卡丽蒂鬓发。
“可恨吧,一个强|奸犯,囚禁犯的孩子,却受制于生命最高法律的影响,在这个时候都不能随你心意地了结他。”
“哈,怎么会呢,我被关着,一天天能干的事就是等待和被|干,多亏了怀孕了,我还能歇会。”
卡丽蒂粗俗地大笑。
桑榆晚一言难尽。
当然了,这不是什么强制爱剧本,卡丽蒂被关起来,只为了泄楚以天的一己私欲。
这个孩子唯一的错也只有他是楚以天的孩子。
除此以外,他没折腾过卡丽蒂。
有他让卡丽蒂放假,有他卡丽蒂才有机会趁着漏洞出逃,才有后面自己主动争取来得一切。
楚以天给她的人生关上了门并上锁。
那楚以天给她的孩子就是他亲手送上的钢丝,让卡丽蒂能撬锁打开这扇破门。
轻松没一会。
她们再一次被袭击了。
而这次系外生物有了目的,他们截断星艇,卡丽蒂及时察觉到对方的波动,让桑榆晚穿戴好衣物。
桑榆晚毫不犹豫执行,但她先帮着卡丽蒂穿戴好。
卡丽蒂隔着太空网罩贴上桑榆晚的屏障。
眼睛眯得好看。
桑榆晚知道,她在说谢谢,她也笑着回应:不客气。
星艇被打成两节后,她们被放过了。
但她们得自己驾驶星艇头部回程。
桑榆晚还在为卡丽蒂开心,恶心的血脉因不可抗力的正当原因丢掉了。
但是回程后,卡丽蒂陷入到了忧郁中,自然走向毁灭的忧郁中。
如最初踏入星外的那批人一样。
没过多久,桑榆晚也紧随其后。
“我父亲恨的牙都痒了,总觉得母亲是跟着卡丽蒂学的,才会这样,他也真是,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呢。”
温桑慕笑着抓了抓头发。
温启非,桑榆晚的丈夫,早在他妻子都一次寻死后就做了准备。
他准备了,哪怕他妻子只剩下一个胳膊也能治愈她的神药——涅槃。
他心安理得地让卡丽蒂当小白鼠,为他的妻子试药。
涅槃这药并不温柔,它会让人从头坏到尾,以极为强硬的手段。
而后在刺激人体自恢复能力,让他们自己长出来。
痛苦缠绵的疗愈过程,虽然让人身体完全健康,但精神会受到影响。
离开了涅槃药液的病人会觉得精神低落,他们会认为痛才是安心的平常,恋痛着自毁,而后再次回到涅槃中。
温启非并不想让自己的妻子也变成这幅模样,因此拿卡丽蒂试调配。
没成想,卡丽蒂非常健康地出来了,毫无副作用。
研究者对着她的身体做调查,发现她的神经已经扩展到了另一领域。
万幸,桑榆晚见到卡丽蒂恢复健康,心情也一点点好起来了。
温启非不用将痛苦做药医治他的妻子。
“可喜可贺是吧,故事该结束了,可你的疯母亲一直说你没死,令我的母亲挂念,所以我的父亲只能无奈地一直投入资源在探索队建设,企图在星外找到那个一出生就丢失的孩子。”
温桑慕直视懵懂的维鲁。
“你的眼眶中镶嵌着世间难寻的澄澈琥珀,与卡丽蒂一模一样的琥珀。”
故事讲完了。
温桑慕喝了一口水。
“维鲁要回来吗,你的母亲的身体还展列在涅槃研究室,你可以去看看她。”
维鲁眨眨眼。
“虽然听过丽娜讲,你们的习惯与我们不同,可你们也太奇怪了。”
“不以母称王就算了,为什么既重视生育,又忽视母。”
“丽娜说,在这里只要是女人就必须承担生育责任,可你的故事里,承担生育责任的女,也没被重视啊。”
“你们根本就不希望生命延续吧,所以才会这样忽视生产的主人。”
维鲁皱着眉头,闷闷不乐。
维鲁一本正经地抬叉谴责:“你讲得并不有趣。”
温桑慕含笑:“抱歉,我是没有幽默天赋。”
“只是,生育是很腻烦的工作对吧,无论重视生育者与否,这是都不可否认的事实,您也是吧,维鲁。”
“就算成为王,一直承担生命延续责任的你也早已疲惫了吧。”
温桑慕循循善诱道。
是的。
维鲁不可否认。
“那,在您忍无可忍的时候,我会接您回来,您的家人一直挂念着您。”
温桑慕徐徐说着。
卡塔尔趁维鲁脑子没转过来,先行退场。
等维鲁被带着回到住所,才反应过来,皱眉头问卡塔尔:“他什么意思?”
卡塔尔不动声色:“翻译器坏了,我没听懂呢。”
“撒谎。”维鲁嘟着嘴唇,咬他的鼻子。
“没有。”卡塔尔狡辩。
“你现在的笑容就是撒谎时的典型笑容,还说没撒谎?”
维鲁指尖挑起他的嘴角,质问。
卡塔尔立刻落下笑容,绷着脸道:“真没有。”
“切。”
维鲁懒得管了,他真的累了,靠在他的肩膀上,疲惫地垂下眼皮。
“我要和丽娜道别。”他嘱咐道。
“好。”卡塔尔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