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划过《针经二》的蓝封皮,陈墨忽然反应过来 ——《黄帝内经》成书于西汉初期,而华佗是东汉末年人,其针灸技艺源自《灵枢》(即古《针经》)本就顺理成章。这层关联像根细针,一下挑动了他的兴致,原本只想打发时间的漫读,瞬间变成了逐字琢磨的精读。
刚要翻到《本输第二》的正文,指腹突然触到书页边缘异常平滑的切口,陈墨的心猛地一沉。他急忙把书往抽屉里塞,指尖却先一步摸到了纸面的质感 —— 不是油印的颗粒感,是一种匀净到诡异的墨色,连宋体字的笔画转折都锐利得毫无瑕疵。
冷汗 “唰” 地从额角冒出来,顺着鬓角钻进白大褂的领口,凉得他打了个寒颤。诊室墙上的铜铃还在微微震颤,方才送药的小王脚步声刚消失在走廊,若是晚收半分,后果不堪设想。陈墨扶着诊桌站起身,膝盖撞得木桌发出闷响,他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抽屉缝隙 —— 这是激光打印的!
80 年代的北京,机关单位最多只有铅字打印机,油墨味重得呛人,字迹还时常模糊。激光打印这种连协和档案室都没有的技术,突然出现在自己抽屉里,一旦被人看见,别说解释不清,怕是要被当成特务抓起来。
“狗日的系统,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 陈墨咬着牙骂了句,快步走到诊室门口,掀开门帘往走廊望了望。梁明远的办公室门开着,老主任正对着他借走的第一卷《针经》写写画画,幸好借出去的那本是 “仓库” 里最早生成的油印版,不然此刻早露了马脚。
他扶着墙走到院里的水龙头前,拧开铜阀往脸上泼冷水。秋日的阳光晒得水泥地发烫,冷水浇在皮肤上却激不起半分凉意。陈墨看着水面里自己发白的脸,忽然想起上回系统给的药理资料都是油印本,怎么这次突然换成了激光打印?难不成是系统出了故障,还是故意给他设绊子?
“陈大夫,您脸怎么这么白?是不是中暑了?” 挂号处的张大姐端着搪瓷杯经过,笑着递过来两颗仁丹。陈墨慌忙摆手:“没事张姐,刚看了个棘手的病例,有点上头。” 他擦干脸往回走,心里已经拿定主意 —— 这九卷《针经》绝不能再往外拿,必须自己手抄一份,既能掩人耳目,还能加深记忆。
路过医办时,陈墨顺道进去领办公用品。负责登记的刘姐正用一支两头笔写台账,一头是圆珠笔,另一头能蘸墨水写字,见他进来便笑着打趣:“陈大夫今儿怎么想起领本子?往常你那处方笺背面都能当草稿纸用。”
“家里孩子要学写字,领几本给他们当练习本。” 陈墨含糊着,接过四本牛皮封面的笔记本和两瓶英雄牌蓝黑墨水。刘姐往他手里塞了块橡皮:“这橡皮是上海产的,擦得干净,给孩子用正好。”
回到诊室,陈墨反锁木门,从 “仓库” 里调出《针经二》的影像,趴在办公桌上开始抄写。综述部分是后世校勘者写的白话文,虽用繁体字,却不难认,他笔尖飞快,半个钟头就抄完了两页。可当笔尖落到正文 “黄帝问于岐伯曰:凡刺之道,必通十二经络之所终始……” 时,突然顿住了。
“这是啥字?” 陈墨盯着 “
” 这个字形皱起眉,左边像 “肉” 字旁,右边却像是 “曷” 的变体,上下文连起来也猜不出含义。他翻到下一页,更头大的字还在后面:“夫
者,五脏六腑之海也”“虚则
痹,实则暴疾”,一连串生僻字看得他眼晕。
这些西汉隶书与后世楷书差得太远,别说认了,连笔画走势都陌生。更要命的是医书专业性极强,“牡瘕”“白?” 这类病名,“过伤”“恶疮” 这类术语,根本没法靠上下文推断。陈墨把钢笔往桌上一摔,心里直冒火 —— 合着系统给了本绝世医书,却没附赠古文字字典?这跟给了把钥匙却藏起锁孔有什么区别!
他瘫坐在木椅上,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叹气。上一世读医古文时,最多也就遇到些通假字,哪见过这么多 “天书”?难怪那些训诂学者说医简释读要跨中医、古汉语、文献学多个领域,他现在算是亲身体会到了。
正郁闷着,诊室门被轻轻敲了两下,陈墨赶紧把笔记本塞进抽屉:“请进。” 进来的是护士小王,手里拿着个药包:“陈大夫,3 号床张老爷子的药煎好了,他儿子说想让您再看看舌苔。”
陈墨趁机起身:“我跟你去病房看看。” 走出诊室的瞬间,他突然觉得浑身轻松 —— 与其在这儿跟古文字较劲,不如去看诊实在。张老爷子的面瘫已有好转,左眼能勉强闭上,见他进来便拉着他的手道谢:“陈大夫,昨天喝了您开的牵正散,晚上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安抚好病人回到诊室,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陈墨实在坐不住,索性往中药房走去。丁秋楠正站在药柜前抓药,戥子称得精准,见他进来便抬了抬眼,没说话却递过来一杯温水。陈墨接过杯子,拉着她往中药房后院走 —— 那里种着几株杜仲,平时没什么人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遇上烦心事了?” 丁秋楠靠在杜仲树上,指尖捻着叶片。陈墨把脸埋在膝盖里,闷声道:“得了本好医书,却大半字不认识,还差点露了馅。” 他没敢说系统的事,只含糊说是老中医给的抄本。丁秋楠也不多问,只是蹲下来拍了拍他的后背:“慢慢来,实在不行就先放放,别跟自己较劲。”
她的声音像温水浇在心头,陈墨心里的郁结散了大半。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待着,直到前院传来杨姐的喊声:“秋楠,该下班了!”
回到家时,院子里传来孩子的笑声。文轩正扶着墙学走路,文蕙坐在毛毯上抓着小黑的耳朵,丁妈在一旁织毛衣,嘴里念叨着:“慢着点小文轩,别摔着!” 见陈墨进来,文蕙张开胳膊要抱抱:“爸爸!抱!”
陈墨弯腰抱起女儿,鼻尖蹭到她软乎乎的脸蛋,最后一点郁闷也烟消云散了。文轩蹒跚着扑过来抓住他的裤腿,小黑也摇着尾巴蹭他的脚踝,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样子,让他觉得刚才的烦恼都成了小事。
晚饭吃的是小米粥配萝卜干,丁妈边给孩子喂粥边心疼地说:“你们也是败家,好好的毛毯铺地上,这可是去年托人凭工业券买的!” 陈墨笑着辩解:“妈,孩子在上面爬着安全,回头脏了我洗。” 丁妈白了他一眼:“你洗?上次你洗床单把肥皂沫都没冲干净。”
正说着,丁妈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上午小文蕙吐奶,蹭了小黑一身,这狗竟一动不动,就趴在那儿等着我擦,比你们俩还细心。” 陈墨摸了摸小黑的头,这土狗是去年从乡下抱来的,没想到这么通人性。
饭后,陈墨和丁秋楠带着孩子在毛毯上玩。文轩扶着他的手站起来,摇摇晃晃走了两步,突然摔倒在毛毯上,非但没哭,还咯咯地笑。丁秋楠戳了戳他的额头:“这孩子随你,皮实。” 陈墨忽然想起二胎的事,轻声问:“秋楠,你说咱们俩身体都好,怎么怀二胎这么难?”
丁秋楠的笑容淡了些:“可能是缘分没到吧,顺其自然就好。” 她嘴上这么说,陈墨却知道她心里急 —— 上次去街道办,陈琴还说邻居家刚添了二胎,丁秋楠回来后就对着孩子的摇篮发呆。
日子在忙碌中过得飞快。丁妈住了一个月就回去了,换了王婶过来帮忙。王婶是丁秋楠的远房亲戚,带来了自家晒的红薯干,还给孩子做了两双虎头鞋。家栋没考上大学,王叔果然把他送去了长辛店的教导队,临走前特意来医院看陈墨,红着脸说:“小舅,我到了部队一定好好干,争取提干!”
陈墨给了他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冻疮膏和几本机械维修的书:“到了那边照顾好自己,常写信回来。”
九月初的一个傍晚,陈墨刚吃完晚饭,正和丁秋楠推着孩子准备去胡同口散步,突然听见院门外有人喊:“陈大夫在家吗?” 丁秋楠皱起眉:“这声音怎么像许大茂?”
陈墨打开门,果然见许大茂站在门口,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满是愁苦。他搓着手往院里探了探,看见孩子才勉强挤出个笑:“文轩文蕙长这么高了?”
丁秋楠没好气地问:“你找我们有事?” 许大茂叹了口气,蹲在门槛上开始诉苦:“秋楠妹子,你可得帮我出出主意。娄晓娥生了个儿子,本来是好事,可她娘家非要孩子姓娄,这不是打我脸吗?”
陈墨靠在门框上,心里明镜似的。许大茂跟娄晓娥结婚三年才得子,娄家是书香门第,一直看不上许大茂的油滑性子,如今借着孩子的姓氏拿捏他,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他没想到,许大茂竟会找上门来求自己。
“这是你们家的家事,我怎么好掺和?” 陈墨抱起文蕙,不想多管闲事。许大茂却突然抓住他的裤腿:“陈大夫,你跟娄家认识,帮我说说情呗!孩子姓许,将来我还能给他在厂里谋个差事,姓娄算怎么回事?”
文蕙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瘪着嘴要哭。丁秋楠赶紧接过孩子哄着,瞪了许大茂一眼:“你别吓着孩子!这事我们管不了,你自己找娄家商量去。”
许大茂见他们态度坚决,只好灰溜溜地站起来,临走前还不死心:“陈大夫,你再想想,事成之后我请你喝酒!” 看着他落魄的背影消失在胡同拐角,陈墨忽然觉得,比起许大茂的烦心事,自己那本看不懂的《针经》,似乎也没那么郁闷了。
回到屋里,丁秋楠把孩子哄睡着,坐在床边问:“你真不管?” 陈墨摇摇头:“许大茂那性子,就算这次帮了他,下次还得惹事。再说娄家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就想起《针经》里的那些生僻字。或许可以去找北大的古文字专家请教?可又怎么解释书的来历?陈墨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叹气 —— 这系统给的 “福利”,果然没那么好拿。
黑暗中,他悄悄调出 “仓库” 里的《针经》影像,借着月光辨认那些陌生的字形。忽然,“
” 这个字跳了出来,他猛地想起上一世看的医简论文里提过,这是 “谿” 的古体字,指经络气血汇聚之处。陈墨一下子坐起来,抓起笔在纸上画了半天,心里又燃起了希望 —— 说不定这些字,慢慢琢磨总能认全。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桌上的牛皮笔记本上。陈墨握紧钢笔,暗下决心:就算当不成古文字专家,也要把这《针经》啃下来。毕竟,这可是能补全中医针灸史的宝贝,绝不能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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