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林立,无尽绵延。
这一年来,她用重重的痛苦一遍遍掩埋那一日的阴霾。直到真的忘记,直到真的抹去,她才能说服自己,苟活于世。
真相被无情揭露的这一刻,当灭顶般的痛苦再次涌上心头,平芜这才真正感觉到何为锥心刺骨。
她抬起手,颤抖着抚摸粗糙的墓碑,通红的眼眶盈满泪水,却倔强的不肯滴落。哪怕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也浑然不觉。
一旁的牛井仍在低低呜咽,平芜却好似听不到似的。她只觉得自己被密不透风的麻袋包裹着,每吸一口气都十分艰难,想要缓缓舒气时,又好像被无形的手堵住。
上不去也下不来,憋了好一会儿,直至青筋暴起,一张脸通红时,林左实在看不下去,拍上她的背,“平芜,你这是在做什么?”
林左缓慢地为她顺气,平芜这才能够深深叹出一口气,连带着蓄积在眼眶中的泪水也狠狠砸向地面,低缓地发出一声类似啜泣,又像哀嚎的声音。
皎洁的月光挥洒而下,笼罩着这片薄薄的土地,而在这土地之下,埋葬着平芜的友人、长辈。他们再也不能睁开眼,看一看这月光,从此,天地间只剩下背负着仇恨的自己独行。
眼看着她只落泪,却不说话,林左的担心更甚,“哭出来声便好了,像牛井一样。”
一旁的牛井哭累了,也注意到平芜的异样,看着她痛苦的模样,貌似也是刚刚知道这件事,他突然便不想怪她了,毕竟只是自己虚无缥缈的揣测,只是自己推卸责任的借口。
可平芜并没有哭出声,这些痛楚是迟来的,也是自己必须要承受的。
一开始,她选择逃避,看起来能够暂时从痛苦中摆脱,尝到逃避的甜头,每每遇事不决,自己便总是选择逃避。可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轻易躲过。
平芜抬眸,迅速冷静下来,凝神看向墓碑上的刻字,貌似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她环顾一圈,果然如此。
而此人的字迹,她也十分眼熟。
初次见这种字迹,是在青姨教她习字时,她趴在桌上,看着青姨一笔一画写出娟秀的字迹,心想终有一天要写出一手同样漂亮的字。
后来,她似乎教过别人写字,可却实在记不清楚那人的长相。
最后一次见这字迹,是在那次灯会,齐聿手写的天灯上。
眼前墓碑之上,同齐聿所写最像。
这世间也许会有巧合,可不会一直出现巧合。
这种想法一在平芜脑子里冒出来,便挥之不去。她诧异又震惊地发现,齐聿,或许就是为歇山村村民立碑之人,也许就是自己曾经教过的人。
“出事之前,村子里可有什么外来之人?”平芜扭头看向牛井,发问道。
“除了你和青姨,哪还有什么外来的人。”牛井说完这话,又突然想到一些事,便道:“话说我不常在村子里,这些事你不应该比我清楚么?”
平芜顿住一瞬,“我容易记忆混乱,很多东西都记不太清楚。”
“倒是还有一人,”牛井一拍脑袋,“两年前我阿爹上山打猎,带回来一个从山上跌落的陌生人,好像是叫阿九吧。”
“不过我一直在镇上,不太清楚,他后面似乎又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
阿九……
这个名字确实熟悉,平芜想读出来,却觉得喉咙被梗住一般,她轻轻转动眼珠,方才流了太多泪,此刻感觉双眼十分干涩。
她似乎知道,为何齐聿一开始对自己这个假朔月并不关注,甚至十分厌恶,到后面却飞快转变态度,反而对自己十分体贴在乎。
平芜抬起手,细细去看。
似乎一切的转变,是在那一日,齐聿仔细看了她的手。
她轻轻拂过,手指掠过细腻的掌心,却在一处坚硬停下。
原来如此。
原来是靠这茧子认出来的。
——
此刻的云州城,如同冰水进了油锅,沸腾起来。
只因南齐正式向北靖宣战,理由是,北靖送来和亲的朔月公主根本就是一个冒牌货,并且试图毒害南齐帝,后又擅自逃走。
云州城内,人心惶惶,有能力逃走的人早已撤离,剩下的要么是身残体弱,无法忍受颠簸,要么就是穷苦百姓,根本离不开生活了半辈子的云州。
得到消息是,陆佑息摔了手中的剑,气势汹汹赶回云州府衙。
他不顾下人阻拦,冲进姜黎阳的住处,将门窗紧闭,谁人都不准进。
“你这下满意了!”陆佑息气得发抖,指向姜黎阳的手指悬在空中颤抖。
姜黎阳正在染指甲,闻言难免有些心虚,可她被捧着长大,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人赞扬,又怎会甘心被陆佑息指着鼻子质问。
她扔了指甲花,一拍桌子站起身,“你少在这里指责我。有这时间不如赶快找到那个替身给齐聿送回去!”
“若不是她办事不力,犹犹豫豫不肯下手,齐聿早就死了,南齐也早乱了。我不过帮她一把,谁知齐聿命竟如此硬……”
姜黎阳越说声音越小,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攥紧衣角。
“住嘴罢!”陆佑息恨铁不成钢,“黎阳,你如今已经不是孩子了,做事前能不能多考虑考虑。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现在好了,都是你闯出来的祸事,如何收场!”
“我方才便说过,将假朔月找到送回去便好啊!齐聿杀了她解了气,自然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姜黎阳又坐椅子里,斜斜靠着,好似一点都不忧心。
“你实在太幼稚。”
陆佑息长叹一口气,眉头拧成麻花。
“平芜是我派人救出来的,绝无再送回去的可能。何况,就算送到齐聿面前,难道他能轻易善罢甘休?”
“此战迟早会有,可绝不能是现在。大靖天灾不断,民生凋敝,早已不能承受这样的大战。”
姜黎阳一听是陆佑息将平芜救出来,满脸不可置信,直接被气笑出声,很快怒意冲昏头脑,起身扬手便是一巴掌,却被陆佑息结结实实挡住。
“是你?”她气急了,用力挣脱无果,“你为何要救她,为何你们会有联系?你和她有什么私情。”
一想到陆佑息迟迟不肯答应娶自己,此时他又坦白自己同假朔月有联系,危机感涌上心头,一种被背叛的羞耻感蔓延至四肢百骸。
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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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息冷笑一声,没有解释,而是狠狠甩开她的手。姜黎阳是真的没救,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
“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上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躯形成的阴影将姜黎阳整个笼罩,她莫名有些怕。
“你可知,陛下为了取悦齐聿,要怎么做?”
陛下?那是她的父皇,自然会向着自己了。
“陛下愿举全国之力,去寻真正的朔月,献与南齐帝,以消解他的怒意。”
陆佑息冰凉的话语,一字一句砸在姜黎阳的心口,也彻底砸烂了她的倨傲和伪装。
自从父皇答应送自己和亲,她哭天抢地不愿嫁,可父皇竟冷眼看着自己,陌生到令她窒息。
此后母后找来人替嫁,她便再也没见过父皇,也不敢去细想父皇对自己的态度。姜黎阳下意识里,还认为自己是尊贵至极的一国公主,别人在她面前只能仰人鼻息而活。
可她的父皇,如今再一次,为了国家的安稳,再次献祭出自己。
甚至根本不关心她若被抓到送去南齐,还能不能活命。
想到这儿,姜黎阳红了眼眶,却还是倔强地不肯落泪。
“不,不可能……”她摇着头,慢慢后退。最后跌坐进椅子里。
“如今整个大靖都在寻你。姜黎阳。这一次皇后娘娘也保不了你。”陆佑息闭了闭眼睛。
“父皇母后不会这么对我的。我是他们的长女,是嫡公主,他们不会这样对我……”说着说着,她连自己都不能说服。
泪珠自她失神的双眼滑落,坠在裙摆上,如同断了线的珍珠。
父皇,真的将她放弃了。
“陆佑息,陆佑息……”姜黎阳攀住眼前人的胳膊,她终于知道怕了,“我知道错了,我还不想死……”
陆佑息听见这话,失望地睁开双眼,“公主自己闯出的祸事,难道自己不能承担么?”
“你什么意思?”姜黎阳艰难地抬眸看向他,“你也想,你想把我送出去,送到齐聿那里去?像父皇一样?”
她语无伦次,已是惧怕至极。
陆佑息一言不发,也不知是默认还是什么。
“你滚!你滚出去!我不要再见你!”她终是彻底崩溃。
陆佑息头也不回地转身,出门时,令人不许照看她,甚至将她仅有的一个侍卫和婢女关押起来。
已至夜深,灯火摇曳,姜黎阳窝在锦被之中,昏暗的灯光下,映出她孤寂无助的神情。
忽然,房门被轻轻推开,又轻轻合上。
这样轻手轻脚,只有莲心那丫头了。还算陆佑息有良心,把莲心放出来照顾自己。
“给我倒杯茶来。”姜黎阳命令道,哭过的嗓音十分沙哑。
可竟半晌没有回应。
姜黎阳不悦地皱起眉毛,莫不是这丫头知道自己如今落魄,便开始以下犯上吗!
她翻身正想大发雷霆,可下一瞬,脖颈处竟抵上一个冰凉的物什。
她的心一瞬间提起。
紧接着,双手被人禁锢,竟丝毫不能动弹。
烛光一闪,一张与自己相差无几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