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喜?
徐谦旭心头莫名一跳。
看着昭雪那期待他反应的表情,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悄然滋生。
或许不是财物?或许……
徐谦旭迟疑开口:“陛下厚恩,微臣感激不尽,只是实在不敢再受……”
话未说完,昭雪忽然伸出手,带着暖意的掌心轻轻覆上了他的双眼。
“闭眼。”
带着些娇蛮的命令,却又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道。
视线瞬间被剥夺。
其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
昭雪身上那独特的暖香更加清晰地笼罩了他,那香气似乎带着温度,透过皮肤,丝丝缕缕地往他骨头缝里钻。
他能感觉到昭雪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
这过于亲密的距离和接触,让徐谦旭浑身僵直。
而脑海深处,许千赢也罕见地没有发出任何噪音,仿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靠近攫住心神,只剩下茫然的寂静。
“好了,可以看了。”
昭雪的声音带着笑意撤开了手。
视线恢复的刹那,徐谦旭看到了屏风之后,缓缓转出的两道身影。
那是两位身姿曼妙的西域舞姬。
金发碧眼,肤白胜雪,穿着轻薄如蝉翼的彩色纱丽,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她们赤着双足,脚踝上系着细小的金铃,随着轻盈的步履,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
眼波流转间,皆是异域风情与魅惑。
昭雪得意地看向徐谦旭:“如何?朕知你府中冷清,特意从教坊司挑的最好的。”
“身段舞技,都是一等一的,让她们给你红袖添香,解闷逗趣,岂不妙哉?”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徐谦旭脸上因方才亲昵而泛起的红晕,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苍白。
他那点刚刚萌芽的荒谬悸动,如同被冰水浇透的火星,熄灭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更刺骨的寒意,以及难以言喻的厌恶。
原来如此。
他刚刚竟然还在痴心妄想,觉得这昏君或许有几分真心,或许本性不坏……
真是可笑至极,这个沉迷声色的,视女子为物品可随意赠送的,因妃子谗言就随意灭人满门的昏君。
他怎么会因为对方一时的关切和那副惑人的皮囊,就动摇了对血海深仇的坚持?
简直是鬼迷心窍。
汹涌的恨意和自厌重新将他淹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而与此同时,脑海中的许千赢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他看着那两位风情万种的异域美人,竟然没有催促徐谦旭笑纳。
他心中竟没有半分旖旎念头,反而升起莫名的烦躁和排斥?
[……没意思。]
许千赢最终只干巴巴地给出了三个字的评价,再无他言。
昭雪并未察觉这片刻间,榻上之人内心已然天翻地覆。
他还在等着徐谦旭惊喜的表情,见他沉默不语,便问道:“徐卿?”
徐谦旭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所有情绪,近乎失礼地疏离:“陛下厚爱,微臣心领。”
“只是微臣出身寒微习惯清静,不敢耽于享乐,更无福消受美人恩。”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那两名西域舞姬脸上的妩媚笑容僵住,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惴惴不安地偷眼觑着那位喜怒无常的年轻帝王。
旁边的侍从更是吓得魂飞魄散,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后背的衣裳几乎要被涔涔的冷汗浸透。
他们伺候陛下日久,深知这位主子看着昳丽无害,实则心思晴雨难测,翻脸比翻书还快。
平日里臣子们得了赏赐,哪怕是一根草,也得感恩戴德地供起来,何曾见过这般当面直白拒绝帝王好意的?
这徐大人是护驾有功不假,可这也太恃宠而骄了吧?!
简直是嫌自己脖子上的脑袋长得太牢固了!
昭雪脸上那点期待夸奖的亮光,如同被狂风吹灭的烛火,倏地黯淡下去。
他漂亮的眉毛微微蹙起,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迷蒙的眼眸有些不悦。
他抿紧唇,花瓣般的唇色被抿得有些发白,整个人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冷雨淋湿的小猫,透着湿漉漉的失落。
昭雪不说话,只是用那双眼睛看着徐谦旭,空气仿佛都因这沉默而凝固,压力陡增。
果然,短暂的沉寂后,昭雪声音里没了之前的轻松亲昵,属于帝王的威压与不悦袭来:“徐谦旭。”
他唤他的全名,每个字都像是裹着冰碴。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他漂亮的眉毛皱得更紧了些,像是无法理解臣子为何会违逆自己的好意:“朕赏你的,你敢不从?”
“砰。”
徐谦旭没有丝毫犹豫,忍着肩伤牵扯的疼痛,直接屈膝,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垂着头,脊梁却挺得笔直:“微臣不敢,陛下恕罪。”
他再次重复:“只是此等厚赐,微臣实不能受。”
[我靠!哥们儿你头这么铁?]
许千赢不可置信:[小猫眼看要炸毛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先假装收下再说啊。]
[大不了回头打发走,或者找个院子把人养起来不碰就是了。]
许千赢虽然焦急,却并没有说服徐谦旭收下美人享乐。
在那两名舞姬出现的瞬间,他心中那股莫名的烦闷与抵触,让他诡异地保持了沉默。
甚至潜意识里,他竟有些不愿这具身体与那些女子有所牵扯的别扭。
就在昭雪眼眸里的不悦逐渐积聚,即将转化为真正怒气的临界点——
许千赢抢夺了身体的控制权。
跪在地上的徐谦旭再抬起头时,脸上的表情已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份属于本体的冷硬和执拗悄然褪去,反倒有些羞惭,又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无奈。
“陛下。”
许千赢开口,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窘迫:“陛下息怒,非是微臣不识抬举,违逆圣恩……”
“实在是……实在是……”
他欲言又止,脸上甚至泛起可疑的红晕,眼神躲闪,不敢与昭雪对视,仿佛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隐痛。
昭雪原本积聚的怒气,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一滞。
他看着跪在地上,忽然变得羞惭难当的臣子,漂亮的眼里有些困惑,怒气不知不觉散了些,下意识追问:“实在是什么?”
许千赢把头垂得更低,低声道:
“实在是……微臣身有隐疾……不能人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