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1 章
既然如此, 为何又要找了自己来看?
怕是对庄太医的结论有疑心,自己又该怎么说?事前可没人给通过气。
沈寄笑道:“太医有什么好犹豫的?您就实话实说好了。”
不讲实话可是有欺瞒太后的嫌疑。
沈寄此时便是拉大旗作虎皮的在用眼神胁迫耿太医。
她是想过去找别的大夫。
可是身后有岚王派的人跟着,想必是听不到实话的。
可是在这宫里, 岚王就没有这么好施为了。
他若是这么做了, 难保不落入他那些皇兄弟的眼底。
这里头可挖掘的事,想必那些人会很感兴趣的。
沈寄前几日其实是想离开京城的狠了, 所以故意的诈一诈庄太医。
一开始的时候, 他给自己说的可比如今说得有把握多了。
可惜老家伙太精了, 没有被她炸出什么话来。
沈寄不想魏楹此时回京做京官, 她自己也不想在京城久呆。
这个时候是敏感时期, 最好是有多远躲多远。
等到太子定下来了, 做什么都行。
皇帝也真是的,先太子已经过世多年t?,就该早早的重新立个太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然,那么多儿子都觉得自己有资格上位。
时日拖久了, 各自的翅膀都硬了, 羽翼也丰满了,最后不一定皇帝你还能完全HOLD住啊。
当今的皇帝少年登位,功绩不凡, 这些沈寄这个外来户也耳闻目睹了。
但是可能就是因为之前太雄才大略了, 一切都太顺了, 所以自视过高。
觉得这样的场面不算什么, 他还是能拿捏住所有孙猴子的如来佛祖。
于是, 便迟迟没有再立太子, 要选一个最合适的即位人选。
之前岚王在蜀中遇刺, 其实已经是一个信号了。
可之后居然端出贪官复仇的结论来。
岚王在贵州赈灾,将一个发国难财的贪官污吏给先斩后奏了。
而那伙人便是从贵州潜过去追杀的。
可这后头难道就没有别的事了?
或者说皇帝也意识到了将要乱了, 但是一时也没有很好的办法来解决?
她家魏楹在这些人眼底,不过是多得数不胜数的低阶管院之一。
如果卷入,那就只能是炮灰的下场。
即便皇帝曾经有所看重,但到时候也不过说一句‘大失朕望!’
所以,她在京城呆的日子还是尽可能缩短为好。
如今这样被众人邀约的日子,实在不适合韬光养晦啊。
耿太医看明白沈寄眼底的威胁。
摸了摸胡子,然后道:“夫人安心养着便是,之前有高人调理,已经好了七成以上。剩下的只是时日问题。”
“那,我还要多久才能断了病根?”
“如果还是按之前的治,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了。”
沈寄点头,“多谢太医。”随手递上一个小锦囊。
耿太医捏了一下,里头是两个小小的锭子。
如果是银的,那出手太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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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金的,那相当过得去。
沈寄在太后身边宫人的嘴里是颇受好评的。
无他,出手大方。
所以她给的自然是金子。
耿太医从没有封严实的锦囊里看到了颜色,满意的收下,“夫人客气了。”
“应该的。”
送走了太医,沈寄恨得牙痒痒。
岚王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明知道京城如今的水这么深,还要把她留在京城。
太后跟前,三王爷已经离开了。
她过去告诉太后,庄太医一直给她说的含糊,让她心头没底。
今天耿太医说得确切些,她总算能放下心来了。
她在太后这里请太医给瞧,也是有希望太后私下里过问一下这件事,让岚王把心思打住的意思。
这事儿太后来做,自然比贵妃来做对她有好处。
“太后,再有一两个月臣妇就断了宫寒的毛病了。耿太医说如今正值夏天,拔除寒气是事半功倍的。到时候臣妇就要回蜀中了,真是舍不得您。”沈寄情深意切的说道。
太后给她一种自家祖母一般的感觉,她是真有些舍不得。
自从到了这里,就很少有人给她这份亲情。
魏大娘虽然对她还过得去,但永远排在魏楹身后老远。
林夫人提点了她不少,但是却只能锦上添花。
她心头都有遗憾。
倒是太后对她很是不错。虽然她并不明白真正的原因。
太后捏了下沈寄的脸,“舍不得哀家,那就别走了。”
沈寄低头看自己的脚,嘴里支支吾吾的。
“看吧,就知道不实诚。”太后对王嬷嬷说道。
“不是的,人家说的是真心话。”
“只是更舍不得你男人!罢了,哀家明白的。小夫妻分开这么久,自然是想念的。”
太后想着皇帝说的不能把魏楹调进京来的话,知道沈寄早晚也是要回去的。
虽然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心头已经认下了这个孙女。
但毕竟没有实证。
至于岚王的小心思,太后一时间倒没往那上头想。
只是认为岚王想把人留在京城陪着自己,他也好查证。
毕竟岚王是知道这多半就是王叔的遗孤的,老人家就没往那上头想。
只当他不知道皇帝说的不能调魏楹进京的话,所以才这么做的。
而耿太医在回太医院的路上,被一个小太监拉到柱子背后问了几句话。
他实话实说了,然后得了一份封口的好处费。
那小太监再转回去对自己主子说了:“王爷,那位魏夫人的毛病看起来没有庄太医说的严重。”
“老七他这是要做什么?皇祖母又为何这么喜爱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官的女眷?这里头必定有本王不知道的内情。”
沈寄回到家里,想着再有一两个月就可以离京,心头十分的欢快。佛经便有些抄不下去,只得罢手。
流朱这些日子一直是顶了阿玲的位置在近身伺候。
沈寄今日心情大好,便将她也提成了大丫头,涨了月例。
而凝碧回了京城,也就没有一倍半的月例可以拿。
两人终于持平了。这样也就杜绝了流朱心头继续的不平衡。
之前凝碧人在蜀中,一则蜀中要清苦得多,二则眼不见心不烦。
但如今大家都在京里,干一样的活,月例却差这么多,自然会产生一些微妙的想法。
沈寄已经观察有一些时日了,今日便把她提了上来。
管理这些丫头也需要用到现代管理学啊,心理学是首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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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可都是身边的人,如果忽视了很容易就会日后埋下祸根。
不但是她们,连她们的家人也要留意着。
要做一个好主子,首先就要学会收买人心。
就譬如上次阿玲和管孟的事,虽然付出了代价,但是也收获了两个死忠。
并且让其他的下人看到了危难关头,沈寄不会丢弃他们。
如今,阿玲的面上早已愈合。
因为及时涂抹了内造药膏,如今看着倒也瞧不出来了。
而管孟养了将近三个月,也差不多痊愈了。
顾妈妈就和沈寄商量,阿玲之前照顾管孟,一个屋子呆着,还是尽早把婚事办了的好。
沈寄便将阿玲的契约取了出来,让她爹来把人接回去。
阿玲临走舍不得沈寄,抱着她哭。
她这几年跟在沈寄身边学到了许多东西。
不然至今还只是个心怀愤懑,被继母差遣做脏活、累活的苦命丫头。
而且这一次那么为难的事,如果不是沈寄让小厮们都去帮忙,管孟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要不是那位林世子给的药膏,她脸上就要一直顶着一道鞭痕。
这也是多亏了奶奶的面子。
“奶奶,我不开杂货铺了。我还想跟着您成么?”
沈寄摸摸下巴,她身边两个管事妈妈,一个顾妈妈,一个挽翠。
按规格是够了,不用再添人手。
不过顾妈妈是留守京城的,而且阿玲婚后怎么都是要跟着管孟走的。
管孟一个孤儿在京城又没有家,他在魏楹身边是最得力的。
所以,阿玲肯定也是要跟去蜀中的,这样也省得她继母一直跟她纠缠。
就这些时日,阿玲脸上受了伤,继母几次来看她都不断的跟她哭穷。
家里三个老少爷们挨着个的‘病了’,一定要她临出嫁前再给娘家留一笔银子。
她爹要养老,弟弟要娶媳妇。
阿玲气得不行,便告诉了她爹。
和管孟商量以后,把自己一半的积蓄给了她爹以备不时之需。
阿玲的爹不要,说她从小就没怎么花过家里的银子,到魏家做丫头还时常送银子和衣食回家。
如今要嫁人了,家里给不起什么陪嫁,怎么还能要她的体己?
阿玲便说她虽然出了魏家,但管孟还在,日后她难道还能饿着冻着了?
还是坚持让他拿回去收着。
管孟也再三说让他拿回去,他断不会让阿玲受罪。
阿玲的爹点点头,“你们可要好好的在魏家做事,魏大奶奶待咱们太厚道了。”
沈寄想到这里便答应了,“行啊,反正管孟肯定是要跟去蜀中的。至于你,倒不一定要留在我身边。你在我近处开个铺子,也可以帮我多打探外头的消息。时时进府来看我和流朱、凝碧他们也就是了。”
“嗯,奴婢都听奶奶的。”
阿玲和管孟成亲,就在德叔德婶的饭庄办的酒席。
新房设在魏府后街管孟的住处。
沈寄去了不合规矩,也有些抢新人的风头。便没有去露面只让顾妈妈代她去了。
另有凝碧、采蓝两人这几年一直和阿玲在蜀中共事,也一起出去吃了酒席。
还有些小厮是去祝贺管孟的。
一下子,魏府里走掉了一半的人,看着空荡荡的。
沈寄看着当值的流朱、季白不胜唏嘘,“唉,你们都一下子就长大了。”
想当初,她在林府买陪房和丫头,也就是一晃眼的事。
流朱笑道t?:“奶奶也没比奴婢们大多少啊。”
沈寄站起来,“呆家里怪无聊的。季白你去问问四夫人,我要去宝月斋看看,问她去不去?”
四夫人说去。
她也想看看沈寄到底是怎么做生意的。
魏家老宅的生意沈寄压根就没怎么管。
只是定了一些列的规矩,然后派了心腹在那里。
居然也是各房赚得最多的。
魏植去年也进了一家铺子锻炼。
表现虽然不错,但是比起沈寄这般潇洒的放手,让手下去管还是逊色不少。
说起魏植和魏楹这两兄弟,也真是长房跟二房的糊涂账啊。
只是,随着老爷子亲自主持把家给分了,各房的心态就有些变了。
从前一直受二房欺压,所以指望认祖归宗的嫡孙魏楹跟二房对抗,然后众人可以得到些好处。
但如今该分的都已经分到了,甚至比众人想象中的还要多。
第 192 章
这当然少不了魏楹和沈寄的功劳。
不是他们那将近二十万两白银, 就会暗地里归了二房。
而二房本该得的十来万,也不会拿出来摊分到各房。
只是,再要各房和长房同仇敌忾却是不能了。
所以, 等老爷子真的驾鹤西去, 魏楹要对付二房,可是难度重重啊。
族里还有各房的叔叔怕是从情面上出发都要拦上一拦。
可自己儿子日后一定会需要长兄的扶持。
而且这几个月和沈寄相处, 她觉得沈寄的眼光很毒, 处事也很老练。
魏楹在官场的前途远大。
这两口子联手可以说是相得益彰的。
所以, 四婶内心深处隐隐的有了个念头。
或许, 四房可以和十五房一样, 旗帜鲜明的站到长房一边。
因为这两口子值得下注。
沈寄知道最近四婶也相看了一些姑娘, 大部分是魏家的本家介绍的,条件不一。
怎么说魏柏也是等着授官的今科进士,家里也有几万两的家业。
四夫人在贵夫人处受了些打击,如今肯降低标准也不会找不到儿媳妇。
只是没想到在车上她邀自己一起去相看。
作为长嫂, 沈寄自然不好推辞。
只是既然是魏家人介绍的, 她要是说不好,岂不是得罪人?
“大侄媳妇不要有顾虑,这当然是要挑我看得上眼的。总不能把我看不上眼的也娶回家去。要得罪人也是我去得罪。”
沈寄笑了两声, “四婶吩咐了, 敢不从命?”
四夫人如今对她似乎越发的热乎起来了啊。
嗯, 回了淮阳多一个走得近的亲戚总是好的。
四叔为人还算公道, 四婶虽然算计多些, 但也还好。
为了自个儿的小家, 谁没有些算计?
到了宝月斋, 刚下马车便有伙计迎了上来招呼,推荐产品。
四夫人见沈寄没有表明身份, 便也默不作声的跟在后头。
沈寄没有取纱帽,跟着这个她不曾见过的新伙计在店里看着。
只是看了半晌也不说买什么,就说是随便看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边已经有老伙计把人认出来了。
倒不是隔着纱帽把沈寄认出来,而是认出了外头那些跟班还有那辆马车。
见小伙计的表现还算靠谱,知道要挽留潜在客人,忙支了一个小伙计进去告诉掌柜的,‘大奶奶来巡店了’。
崔大孝心道:大奶奶最近不是忙着给太后她老人家抄佛经,然后进宫作陪。闲了就在各位贵夫人办的宴席上应酬么,怎么今天闲得来巡店面啊?
沈寄看到他了,再看旁边的伙计在偷偷的给新伙计打眼色,让好生招呼。
好笑的道:“我一转头看东西,你就拼命的给他打眼色,也不怕惹四夫人笑话。”
崔大孝心道,惹四夫人笑话,总好过惹火了大奶奶您。
您可是攥着我们钱口袋的人。
要是新伙计露出不耐来,岂不是人人都得被扣工钱。
自家这位大奶奶也算别出心裁了。
有一段时日,还从外头随机雇人来当‘神秘顾客’,考察他们的服务态度。
害得他们看到陌生面孔就紧张,生怕又是收了银子来考察的。
不过还好,今天这个刚培训出来的新伙计还算是经起了考验。
崔大孝从楼梯处笑着出来,“大奶奶,四夫人,楼上请吧!”
沈寄道:“嗯,四婶,咱们上楼去吧。楼上的东西精致些,这下头有什么看上眼了,也让他们拿上去就是了。”
又对打躬作揖的崔大孝说:“不用紧张,我可没闲工夫来考你的新伙计。我是在家闲的无聊过来看看而已。”
崔大孝忙道:“是是是,四夫人您看着脚下些。”
这楼梯并不陡,而且很宽敞,都铺着地毯。
四夫人笑笑,“多谢掌柜的提醒。”
“应该的,应该的。”
上去之后,崔大孝就上了最好的茶最精致的点心。
沈寄看着隔成一小格、一小格的包间点点头。
里头有些挂着名人字画,有些是山水风景,还有盆栽等物,看得出用了些心思。
“嗯,还不错,布置得还算雅致用心,账本上也没有问题。”
崔大孝看出沈寄心情不错,他心情自然跟着不错。
他如今什么都不怕,就怕沈寄突然把他从这个很有油水的位置上调开。
所以,敢不用心么?
这几年宝月斋的生意节节攀升,如今把旁边的店面也盘了下来准备扩充。
他的月例和分红也是跟着水涨船高的,一年下来三四百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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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这人精明,在沈寄从前那些法子上举一翻三,又琢磨了不少新点子出来。
如今要做的就是让东家认定他是此地最好的掌柜的。
“好了,做你的事去吧。不用陪着我们。”
“是。”崔大孝交代了个机灵的小姑娘,让留意着这个包间的需要就退出去了。
这二楼是招待达官贵人的女眷的,安排了专门的丫鬟伺候。
“大侄媳妇,这些人你都是从哪里找来的?”四夫人感兴趣的问。
难道还有地方专门培训这等高素质的掌柜的?
“就是从陪房里挑的,看他世故圆滑、脑子转得快。我许了他百分之三的利润做红利,而且每月也有额外的奖励。许以重利而且适当放权,他们就会发挥出潜力来了。当然,人品是一定要看好的。”
四夫人点了点头,“嗯,确实也是门学问。”
沈寄心道,其实也不是高深学问,只看各人舍不舍得而已。
“四婶,你随便挑,都算我的。”
四夫人嗔她一样,“我们如今都住你那里,现在哪能白拿你东西?我瞅你心情挺好的,不只是为了下人办喜事吧。”
“我就快要断病根了,能不欢喜么?”
四夫人挑眉,“之前不是说至少要到年底么?”
“那不是太医么,而且岚王府又替我寻了最好的药材。”
下头响起一阵脚步声,然后崔大孝匆匆的就上了楼,“大奶奶、四夫人——”
沈寄不悦的蹙眉,“你怎么也这么不稳重,叫客人看到像什么话?而且什么事情不能差人过来说。”
崔大孝顾不上别的,“大奶奶、四夫人,家里小厮刚来报。说收到淮阳的信,老太爷去了——”
沈寄和四夫人一起站起来。
对视一眼,然后赶紧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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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家还不到一年,本来以为还能有个一年半载的。还能抓紧时间怀个宝宝。
四夫人也是指望抓紧时间把魏柏的官职定下来、媳妇定下来。
那将来即便回去守孝,要起复、要成婚都容易些。
坐上马车奔回家,魏柏已经换了一身素服,家里下人也素服。
四夫人和沈寄方才在马车上,就把珠钗和明艳的衣服都脱下,换上了下人送去的素服。
现在便是要尽快回家奔丧。
只是不能说走就走。
魏柏是刚从衙门回来,他虽然不是时任官员只是候职也需要去说一声。
而沈寄则匆匆遣人去岚王府告知此事,请庄太医过来一趟。
又请岚王妃代她向太后告一声罪,她来不及向太后面辞了。
还剩余三本经书她会抄好了托人送来。
太后可不是说见就能见的,之前都是沈寄提前递牌子,然后等通知进宫的。
结果庄太医今日竟然不在城中。
沈寄暗叹一声,一直都是他在看,这回去以后换了人便是个麻烦。
不过岚王府倒是来了旁的人,一个自称凌云的人。
凌云听说此事后,见庄太医不在,便把沈寄日后要用的药还有庄太医之前开好的后续的药方、治疗步骤都一起拿了过来。
他也精通岐黄,虽然不比庄太医专精。
但是因为一直很关t?心沈寄的事,时时向后者问起,所以该知道的他也都知道。
现在庄太医出城办事去了,沈寄又急着上路,他便过来代为给医嘱了。
也幸好之前沈寄就好了七八成了,剩下的就是将息。
沈寄以为他也是王府太医,便很客气的招待了他,“凌太医,麻烦您跑这一趟了。”
“没事儿,正好我闲着。”
实际上他是从岚王召集幕僚议事的会议上早退的。
但是为了这件事,岚王自然是放行的。
他把那些药怎么用一一向流朱、凝碧说明,“剩下不足的部分就只有魏夫人日后自己设法补上了。好在已经到了这一阶段,不是最好的药材也无妨。只是庄太医的医嘱您一定得遵守。就是因为您生活习惯的原因,才会这么棘手。日后可不要再吃冰了,尤其是冬天。”
沈寄奇怪的瞥他一眼,怎么好像庄太医什么都跟此人讲啊?
而且他这态度也太熟络了吧。不就是代为上门送个药么。
凌云察觉自己有些失态。
可是他一开始听庄太医转述的时候真是捏了一把冷汗。
在知道沈寄之后,他迅速安排了两名弟子,一去淮阳,一至蜀中。
想要准备一些力量,如果沈寄需要的时候可以帮衬到她。
但是,却不知道要怎么同她去说。
原本以为,还有充足的时间来制造一个巧遇和一见如故的。
仓促之间,要让沈寄相信他,想必很难。
而且,他如今是以岚王府的人这个身份前来,她想必会误会这是岚王的授意刻意避开。
还是算了,就不提了,只让淮阳那名弟子随时留意就是。
“魏夫人家中有事,凌某就不多打扰了。”凌云拱手辞别。
要是他没有答应给岚王做幕僚,此时倒可相随保护。
但既然岚王让他觉得值得辅佐、自己也答应出山了,便不能失约。
“好,的确家里有事儿。我也不虚留凌太医了。洪总管,送客!”
拿到了药和后续药方,沈寄继续安排家里留守的人手。
和上次没有什么变化。
只不过,这一次因为在孝中,不会有太多人情往来。
所以她会把洪总管带去淮阳。
看着庄太医预开好的药方还有凌太医送来的药,她心头一哂。
庄太医早就将她需要用药的进程算计好了。
看来这个宫寒之症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疑难杂症。
也是他第一次的时候话说的满了些,后来又慢慢的含糊改口。
她到最近觉得奇怪才生出要诈他之心的。
不过,她能好得这么快,倒的确多亏了岚王。
如今,他算是彻底清还了救命之恩。
她也不会再离开魏楹的身边,他们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沈寄又向她收了帖子的各家去便笺说明情况。
随着沈寄这么匆匆离京,京城里这几个月因她而起的各种话题渐渐淡去。
沈寄带着随行的众人和四夫人一起登上了马车。
他们是嫡支,京城也只有他们两家才是。
像十一婶他们,那都是旁支的。
并不需要丁忧,也不需要守灵。
只需要随礼,并且派人到嫡支帮衬就可以了。
第 193 章
在沈寄安排诸般事宜的时候, 流朱、季白还有随后被叫回来的凝碧、采蓝已经将她的所有物品都打理好了。
管孟、阿玲被留在京城,缓一步再到淮阳。
其他的人便都随行。
洪总管知道这次回去便是长房和二房最关键的对抗。
他对于长女的遭遇还有从前被二房欺压的经历都非常愤懑。
那口气已经压了十数年。
这一次就是沈寄不叫他回去,他也是要自动请缨的。
这一次赶路非常的辛苦, 近乎是日夜兼程的。
消息由驿站最快的马送到, 路上也走了四天。
他们的马车已经是极力在赶路,但也花了八日才到。
老爷子的二七都要到了。
沈寄一路都在担忧着她之前的安排会不会落空, 老爷子走得太突然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原本想着他病重的时候, 十五叔怎么都要通知一声。
即便魏楹没办法即时离开, 她也可以回去做些事。
但是没想到丧讯说来就来。
不知道陈姨娘那里如何了。
还有老管家那里。
如果他们两个出了事, 那当年婆母的死可就真的无法翻案了。
一路奔驰, 沈寄很是疲累。
四夫人脸上更是有了憔悴。
但此时只有尽快的赶回才是正理。
刚下马车, 便有仆人过来拿了孝服让她们三人换上。
魏柏接过往身上一套,就喊着‘祖父’飞奔了进去。
他才刚考上进士,还没来得及回来亲自报喜,祖父怎么就不等他一等呢?
他曾经玩笑的说要挣那一万两娶媳妇的银子。
可是真正想要的是祖父给予大哥一样的认同, 还有那份老怀堪慰、吾家有子的欣慰。
沈寄和四夫人也赶紧一前一后的追了进去。
沈寄边快步走着, 边从袖子里掏出手绢擦眼。
很快觉得眼睛一辣,泪水便哗哗的流了出来,然后赶紧把手绢塞回袖子。
这东西可得看好了。
不然让谁拿了去, 说她竟然在手绢上抹了生姜汁, 不孝的罪名就一辈子摘不掉了。
当然, 此时哭不出来一样是不孝。
四夫人小跑跟着, 沈寄见了便回身扶她一把。
四夫人倒是眼眶红了, 含泪欲滴。
沈寄心道自己刚才是不是太狠了。
好像辣得鼻水都要出来了, 会不会明显是在作假?
灵堂就在松鹤堂正堂。
棺木前是伏地痛哭的魏柏, 然后旁边跪着的孝子贤孙也只好再跟着举哀。
他们已经哭了十二日,再多泪也干了。
因此大部分人是在干嚎。
沈寄过去, 不等仆人拿来蒲团便跪下哀哀而泣,“祖父,您怎么就去了啊——”
这个时候不哭大声点会落人口舌。
这种传统重丧葬的礼法就是做给活人看的。
当初给老爷子预留了六万两银子,就可以看出身后事有多么重要了。
四婶也在一旁跪着哭得伤情。
因为他们三人回来带动的这波小高潮,一直持续了一刻钟才消停。
期间,旁边僧人的诵经念佛声一直不曾停过。
待沈寄抬起身子止住哭声的时候,才发现棺材后头满满是和尚,怕是有百人之多。
然后满屋子都是冰桶,估计也有数十个。
不时发出冰融化破裂的声音。
魏楹还没有到家。
沈寄看过去,似乎只差他了。
七老爷做官虽不在本地,但也比道阻且长的蜀中近多了。
其他人这一年都是守在老家的。
一身孝服的二夫人过来,“四弟妹,大侄媳妇,你们没有回来,老太爷的大事不能拖着,内宅这边就是由我在掌管着。现如今你们回来了,还是你们谁接过去吧。”
沈寄诚恳的道:“二位婶娘,我年纪轻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大事。但你们若有吩咐,侄媳妇绝不推搪。”
她虽然顶了族长夫人的名头,但是这个年纪什么都没经历过。
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有人放心让她主事。
四夫人则道:“我刚到家”
二夫人便说道:“就是这些事,我会帮衬你一起做的。之前的账本也都在我手上,你且过来,我同你细说说。”
一边又红了眼,“谁知道老太爷竟这样就好在之前已经有所预备,原只是想冲一冲的。”
二夫人如今掌权管事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家产都早分清楚了。
这个时候干活就是受累,她要是敢贪墨不知道被多少眼睛盯着。她自然是要推给四夫人的。
四夫人没有沈寄那么好的理由,只得和她一起过去交接。
沈寄跪到孙媳妇的行列之首去。
身后是几个月前才从家庙被放出来的宋氏,而林氏的位置空着。
算一算她现在差不多也有七个月的身孕了,自然受不了这样日日跪哭的苦。
在二夫人的安排下,都是每日点卯来露个面、洒几滴泪就回去休息了。
方才沈寄已经听说了,这场佛事要做七七四十九日。
这么热的天,再是屋子里都是冰,棺材旁边也是冰,也不如早日入土为安来得好啊。
所以说,盛大的丧事都是做给旁人看的。
可惜,这话不能说。
她要是敢提一句半句的,立马能被这灵堂内的人用唾沫淹死。
毕竟世俗便是如此。
死者为大,厚葬成风!
哪怕就是穷的要死,也还想着要卖儿鬻女,典卖房产,争取风风光光地办丧事呢。
更何况魏家不是没钱。
死的还是老太爷,银子早预留了出来。
只是这样的排场,死人t?和活人都受罪。
看看众人,都被折腾成什么样了。
四夫人交接好了出来,人手的安排暂时没有什么变动,萧规曹随。
她把沈寄叫了过去,把丧仪的事也一件一件告诉她知道。
毕竟她也是该管这件事的人,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沈寄也受教的听着。
末了四婶道:“如今是二侄媳妇管着松鹤堂的大小厨房,你要不要接过来?”
管着大小厨房,自家人和客人的吃喝,那可是肥差。
宋氏肯定不甘愿交出来的。
她可不像二夫人手里有大把私产,能够动用的就只有嫁妆了。
本来二房老三过继到长房,嫡子就只剩下了老二。
明面上十来万两的家产日后都是他们两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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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鸡飞蛋打,什么都没落着。
二夫人如今藏的私产必定都死死攥在自己手中,没有漏一点给儿子媳妇。
这从鱼缸底下的银子被找出来时,老二、老三脸上的震惊可以看出来。
他们原先也是不知道的。
父母从公中捞了银子应该知道,但是有这么多而且就藏在宅院里确实不清楚。
所以,二房这一年以来的花销名义上用的是二夫人的陪嫁。
但宋氏买脂粉的银子怕是都得自己另添,因为公中不会买什么特别好的。
所以这个肥差,她肯定不想交出来。
沈寄也不想受那个累。
她现在迫切的想知道陈姨娘和老管家在哪里。
陈姨娘是妾,按道理也该在灵堂哭灵。
可是方才眼睛转了一圈就没看到她。
还有老管家,老太爷的后事怎么都该他在里外打点奔走才是,也不见人影。
大小事务都是二房的王总管在打理。
接待男客这些则是四老爷同二老爷在管着。
沈寄心头惦记着洪总管有没有找到老管家。
老太爷离世是意料中的事,只是比他们想的提前了。
她对这位老人家的感情很是复杂。
他一直都不太看得起自己,迫于无奈才认下自己这个长孙媳妇,而且前后只见过几次。
所以要让她此时对魏柏还有十五叔的哀戚感同身受,实在是做不到。
她对老太爷的感情,还比不上对太后来得深。
不过,也不得不佩服他老人家,早早就将家业分了。
省得尸骨未寒儿孙就开始吵闹要分家产。
以当初二房的捞法,各房的反应想必非常的激烈。
如果金鱼缸那一幕出现在他走后,二房肯定没这么好脱身。
不痛不痒的交还了贪墨的财产就算完事了。
所谓将所有应得的家产罚没的惩罚对二房根本不算什么。
如今,各个房头记着的大都是老太爷的好。
他撑着病骨,主持着公道的把各家该得的那一份分了。
这丧事的一应用度也是预留的,不用各家再摊分。
所以方才魏柏这么一哭,跟着他哭得伤心的不在少数。
尤其十五叔哭得最真诚。
而沈寄心头多少还是有点怨老太爷的,就是婆母的事。
魏楹时时都在念叨的,他母亲是什么人难道老太爷不知道,当时就不能救她一救?
那样哪怕有人刻意栽赃,也能得个终身幽禁家庙的结局,好歹是把命保住了。
沈寄十分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她不觉得只为了财二房就能害死婆母。
不过如今,她也只有老老实实的跪在这里。
这一辈的媳妇目前只有她和宋氏、林氏。
沈寄往前头看到挨着十五婶的小权儿,看他下巴都尖了。
小权儿发现沈寄在看他,便也转头看过来,眼里有些疑惑。
盯了沈寄半晌像是想起来了,眼里就亮了一下。
像是想笑一笑,然后记起了什么赶紧憋了回去,小模样看着特别的苦逼。
不过好在,诵经声告一段落,大家可以起来松泛一下了。
沈寄问十五婶怎么小权儿也需要一直在这里。
十五婶有些埋怨的扫了那边的十五叔一眼。
小权儿则伸手拉沈寄的手,“大嫂子,大哥哥呢?”
“我跟他不是从一个地方来,他还在路上往家赶呢。”
沈寄小声问十五婶,“每天都要这个样子么?”
“之前几日是一直耗着,如今只是一天一个时辰罢了。今天就到这里了。就是晚上需要轮着守灵,不过都是男丁。可怜你跟四嫂刚到家,一口气也喘不了。”
灵堂人多,沈寄也不方便再问多的。
魏柏还跪在那里不肯起来。
他还想今晚接着守灵,四婶心疼不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样的日子,各家的下人都出来帮忙做事招待客人,哭灵的众人自然是吃大锅饭的。
沈寄在路上奔波了整整八天。
回来又跪着哭了半天,这会儿只想倒下躺一躺。
想着虽然下人多半都被分派出来干活了,但是挽翠怎么都会给她留着吃的。
随意扒拉了几口大锅饭菜就下桌了。
四婶叫住她,让她去给魏柏送一下饭。
第 194 章
沈寄楞了一下, 这事儿怎么会轮到她?
家里那么多下人、那么多兄弟。
怎么就叫她这个做大嫂子的去给小叔子送饭?
四婶苦笑一下,“那孩子轴!除了大侄子,也就你的话他还听两句。好歹劝着他吃一些。”
沈寄点头应了, 提着食盒出去交给外头等候的流朱, 然后一起朝灵堂去。
这会儿一个个白惨惨的灯笼已经亮起来了。
那光照进灵堂里看着有点惨兮兮、阴森森的意味。
几十个大小和尚也都出去吃宋氏着人备下的斋饭了。
只有魏柏跪在那里,还有几个负责添香烛的下人。
“六弟, 吃饭!”
沈寄把四菜一汤摆在桌上, 过去叫魏柏, 把象牙的筷子往他手里塞。
“大嫂, 我吃不下!”
“你不孝!”沈寄把筷子塞到他手里。
魏柏抬头, “是, 从小祖父就很疼我。可是我居然一直滞留在京,没能回来看他老人家最后一面。”
“我不是说这个。”
沈寄对这个环境还有点畏怯,于是望了一眼棺木说道:“你能考中进士,祖父就很高兴了。我说的是你现在这样自虐, 还是当着他老人家的面, 是要他死了都不能安心去么?”
“大嫂,我——”
“我还没说完,你别打断。”
“是。”
“还有四叔、四婶, 他们现在都忙得脚不点地。尤其四婶, 她也上了年纪。今天刚交接了, 要操心的事本来就多。现在还要操心你不吃饭的事。咱们三人都是一路奔波回来的, 也许你大老爷们受得住。可是我告诉你, 我现在浑身发疼, 好像被车碾压过一样。我想四婶不会比我好过。你都二十了, 之前就因为鲁莽,害得父母千里奔波上京。现在就不能让他们省省心?”
魏柏被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沈寄是真的觉得他有些不懂事, 而且觉得四婶太惯着他。
比起魏楹,他这个从来不为旁的事操半点心的六爷,实在是太幸福了。
魏楹在书市顶着别人的白眼,翻看小册子的时候,他锦衣玉食的有红袖添香在读书,
魏楹在街口摆个小摊子代写书信,每封挣两文钱来补贴家用的时候,他每月领着五两银子的零花钱,嫌弃菜色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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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不想今晚晕倒,被人抬回去给你父母添堵,就赶紧的吃了。然后回去休息一下到了你的班次再来守灵。木字辈这么多人,其上还有这么多叔父,今晚不缺你一人。”
沈寄懒得再劝了,甩甩手出去。
这个阴惨惨的地方大白天还好。
晚上这么冷清的时候,她有些害怕。
“大嫂,这里有灯笼,我叫几个小厮送你回去。”
魏柏站起身,拎着食盒到旁边的房间去吃饭。
脸上有些羞愧,大概是被沈寄的话给刺激的。
沈寄点点头,有小厮随行,壮壮胆也好。
虽然这种能进后宅的小厮都是没成年的。
回去以后,挽翠给沈寄搞来了一锅鸡汤面。
沈寄和流朱等人各自端了碗吃着。
她们都是刚到,换了孝服就各人到各人的地方去哭灵或者干活去了。
晚上的大锅饭有些食不知味。
这会儿吃些软软的面条胃里舒服多了。
沈寄挑着碗里的香菇还有鸡肉吃着,“哪搞来的?”
梨香院的人也被征调去干活了,小厨房清锅冷灶的。
她刚得知后,本来是疲惫的打算让人升上火,烧了热水洗洗就睡了的。
明日开始她也要和四婶一起招呼客人了。
今天二夫人虽然还在帮忙,但明日就会全部丢给她们。
二房婆媳就只会去管大小厨房的t?事务。
沈寄不知道二夫人纵容儿媳在这上头再最后捞公中一次,是不是也是要掩饰二房还有私产。
不过,这事儿沈寄其实不不在意。
关键还是当年的事,婆母枉死的真相。
这个仇要是报不了,魏楹非得抓狂不可。
挽翠笑道:“前院不是三奶奶怀孕么,小厨房就一直没断过火。奶奶还吩咐过,可着三奶奶想吃什么好的就吃什么。三奶奶在长房当弟媳妇可比二奶奶在二房当儿媳妇的日子好过多了。这主院的小灶刚才也升起火来了,等下奶奶泡个澡解乏吧。”
沈寄挑着面往嘴里送,“怎么咱们的人都被派出去了?”
她对老三一家很宽待,林氏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应该感受得到。
只不过,老三毕竟是二夫人生养的。
这就决定了她的立场不可能靠过来。
其实,沈寄做这些,也不是认为这样做就可以把老三两口子拉过来,这是不可能的。
她只是为了不让人说闲话,说他们做兄嫂的薄待了弟弟、弟媳。
所以,老三要进铺子学做生意,她大开方便之门。
林氏怀孕,她立即让账房把日用翻番。
“二夫人让从各房抽调人到公中帮衬。可前院的人手抽不出来,奴婢们就都被叫去了。只留了两个看院子的老妈子。不过,奶奶让看着的人——”
挽翠凑到沈寄耳边,“陈姨娘果然被灌了药,幸好有所防备。她每日都在喝绿豆汤,那之前就喝了一碗。又有十五爷那位大夫朋友事先给的解毒丸和假死的药丸,这才瞒住了小敛大殓的人。现在那棺材里是一个不相干的死人,反正看着跟陈姨娘一个模样。”
“人安置在哪里?”沈寄的声音同样很小。
这个梨香院前院可住的是老三一家子,不能不防着隔墙有耳。
“十五爷的朋友带走的,人当时还是昏迷的。”
沈寄摸摸下巴。
之前在灵堂十五叔哭得那么动情,怕也是看到自己,想起他违背父亲遗愿干下的这件事吧。
真是的,怎么就不想想,这也是日行一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不过,在他们这些孝子贤孙心头,亡父的临终遗命确实是比一个不相干的女人的命重要多了。
救下陈姨娘是为了保证魏楹能够问到当年的真相。
不是为了还原婆婆冤死的真相,十五叔肯定不可能被沈寄说服,来做这件事。
“那,老总管上哪去了?”洪总管今天也被征调了。
沈寄让他留意着老总管,他说从头到尾没看到。
陈姨娘的证词不能作为证供,她也不敢露面作证的。
所以老总管很重要。
这关系到婆婆能不能洗掉冤屈,牌位能不能摆到祠堂里。
别以为她儿子让魏氏重新走上巅峰,她却享受不到儿孙祭祀。
挽翠低下头,“老太爷还在的时候,老总管就说是回了老家。后来老太爷的事情出了,十五爷也就顾不上了。不过咱们的人已经按照打听来的地儿寻去了。”
一股气愤从沈寄心头升起。
这算什么,临终前还要费尽心机掩埋真相。
难道魏楹就该这么认了?然后给魏家出力?
要想马儿跑,还得给马儿吃草吧。
老总管这一消失,谁知道还找得到不。
说不定他早就把家人都转移了。
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
沈寄泡在大浴桶里在想,最后穿上亵衣爬上床还在想。
这事儿她是想不出来了。
还是等魏楹回来问过陈姨娘就知道了。
此时她可不能贸贸然就去找陈姨娘。
万一把她暴露了,不但事情的真相问不出来,陈姨娘这个人证也死定了。
而且参与了此事的长房和幺房,不孝的名声也是甩脱不掉。
看今天众人对二老爷二夫人的态度,他们的哀戚和承担已经渐渐在抵消贪墨公中财物带来的恶劣影响。
而长房和四房作为族长和代族长,却只有一个四老爷在家。
对此众人显然有些不满。
沈寄睡了一晚上,第二天要起身的时候感觉比昨日还要疲累。
好不容易挣扎着起了身,用过早饭就到第一进院子去看林氏。
做为大嫂,她既然回来了就不能不闻不问。
昨天是回来的太晚了,今天却必须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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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觉得这样子有些多余。
这样的诗礼之家,表面上一套,可背地里又有另一套。敷衍起来真是累得慌。
可是,却是不得不敷衍。
“大奶奶过来了,快里边请!我们奶奶正说过去给您请安呢。”给沈寄打帘子的正是林氏陪嫁过来的杜嬷嬷。
沈寄笑道:“你们奶奶是双身子的人,我过来看她就好了。”
林氏从里头撑着腰出来,“大嫂来了,快进来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的体型丰腴了许多,看着脸也比之前圆润。
沈寄坐过去坐下,屋里还比较凉爽。
这个天气很热,她路上就差点中暑了。
可是回来发现,长房地窖里去年藏的冰,十之七八被办丧事那边征用了。
剩余的被林氏要走了。
孕妇是火体,她只有让一让了。
沈寄正要说话,听到里头有一声低低的压抑的泣声。
随后便当做没听到的开口道:“三弟妹感觉还好吧?”
林氏便苦了脸,“大嫂你是不知道,这孩子太能折腾了。我压根吃不好、睡不好,脾气也比从前暴躁多了。搞得我们爷都不乐意见我,说我动不动就发火。现在真是恨不得他早些出来啊。”
沈寄安慰道:“再有两三个月也就好了。”
“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我什么忙也帮不上。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你为魏家开枝散叶,这就是最大的贡献了。”
沈寄拍拍林氏的手,“三弟这是一早就过去松鹤堂了?”
“嗯。”林氏脸上微有一抹不自然。
沈寄也没有管,她不过是随口问一声罢了。
“你想什么吃的,喝的,就只管开口。我让下头人尽力去给你弄来。回头三弟那里,我也叮嘱他一声,尽量多抽些时间陪你。我这就走了,有什么需要你打发人来同我说就是了。”
林氏站起来相送,“多亏是嫁到这里。娘家姐妹都羡慕我就跟在家做女孩儿时一样,说我好福气。我知道,都是因为大嫂待我好。”
林氏这话说得真诚。
可是知道又有什么用,感激又有什么用?
利益面前什么都是空的。
林氏可是为了做长房的当家主母才嫁过来的。
虽然沈寄不在这个院子,明面上也是她在管家,可是下头的人没办法完全如臂指掌,心头能没有想法?
家产原本以为都是他们的,现在最多只能分到三分之一,还被兄嫂攥得紧紧的。
最后到底能不能到手里也不好说。
她们的立场对立是注定了的。
何况还有二老爷二夫人的存在。
沈寄摆摆手,“应该的。”
临出门前她回望了一下梨香院。
这个院子,第一次回来住了三四户族人。
她咬牙掏腰包买了几栋小宅子,把人不伤和气的搬出去。
努力把院子恢复成魏楹小时候的模样。
第 195 章
然后第二次就搬进了老三和林氏, 自己得掏腰包给他们办喜事。
日后家产还得分他们三分之一。哼,凭什么啊!
二房,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 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
老太爷已经不在了, 看看谁还能做你们的护身符。
这一次, 一定要把当年的仇如今的帐一并好好的算一算。
挽翠极小声的说道:“三爷身边的通房前几日被看到在偷偷干呕, 看那样子怕是也怀上了。”
哦, 原来这么回事。
里头那个在哭的怕就是了。
还有说老三一早去了松鹤堂帮忙, 怕是两口子为此在置气。
老三媳妇应该是不会让通房这么快就怀上孩子。
尤其自己肚子里那个, 还不知道是儿还是女呢。
庶长子在这种家庭是不受欢迎的。
那个通房应该有喝避子汤才对。
还是怀上了有可能是暗中搞了鬼,却也有可能是避孕失败。
不是说什么避孕药都没有百分百的可能么。
大家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她的事要瞒过老三两口子有难度。
他们的事要逃过这些下人的耳目也不容易。
日后守孝天天在一个屋檐底下,才有好戏看呢。
沈寄往松鹤堂的方向去。
先去给老爷子上了一炷香, 然后去找四婶跟着她做事。
四婶如今就在松鹤堂辟了一间屋子出来管事。
四婶容色有些憔悴, 看到沈寄抬起头来,“大侄媳妇你来了。t?”
“嗯,刚去看了一下三弟妹。”
“你早晚也会怀上的。还是只有你肚子里出来的, 才是长房真正的嫡长。”
沈寄气色不好, 心头郁郁的样子。
四夫人以为她是去瞧了孕妇, 心头有些不舒坦, 所以宽慰她。
沈寄没说什么, “四婶昨晚没有睡好么?”
四夫人摇头, “怎么可能睡得好?你看看这个账本, 这些花销也太大手大脚了。光那一百个和尚做四十九天道场,就用去了丧葬费的将近一半。她倒是面子上好看, 什么都用最好的发送公爹。可是回头这钱短了,还不是要我觍颜去跟各房收取。我还得谢她帮衬我。如今人人还都说我只想着儿子。滞留京城,把病重的公爹还有家族的事不放在心上。”
四夫人的声音里颇有些委屈。
她就一个儿子,能不在京里替他奔走么?
其实本来职务都差不多定下了,媳妇儿也暗地里看好了。
可如今,职务没得说要让给旁人。
媳妇儿也没有最后定下来。
还不知道对方肯不肯让闺女等这一年呢。
沈寄道:“四婶,这世上只有不做的人不会错。”
四夫人点点头,“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总不能来开口让删减丧仪。总之到时候用出去多少,我把账本摆出来摊分。厨房的事,你不管我让三嫂也去掺一脚。不然,她们婆媳把面子、里子都得了,得罪人的事全是我来做。”
二房和三房在分家以后已经彻底掰了,如今关系势如水火。
三夫人掺和进去,宋氏就不好捞银子了。
“三丫头你还记得吧?”
沈寄心头过了一下,“记得。”
当初代表二夫人给她送戒尺和《女诫》的那个小姑子。
“她一连生了两胎都是闺女。如今嫁人也满了三年,夫家纳了妾来生子。三夫人指着咱们两房给她闺女撑腰呢。没有得力的娘家撑腰,三丫头在夫家日子不好过。所以,三嫂这事上一定帮衬你我。”
如今四房和长房一样出了个当官的兄长。
而且这两房是族长、代族长掌握了族权。
自然可以给嫁出去了的姑奶奶撑腰。
要说有钱,三房虽然财产缩水一半,但是也还是有钱的。
只是三房没有出当官的儿子,亲家就不会有畏惧。
沈寄想一想当年那个小姑子在新婚夜,骄傲的代表时任族长夫人,把戒尺和《女诫》给自己。
自己还得恭恭敬敬的接过。
这风水轮流转的也挺快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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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三堂妹生了两个女儿,夫家就要纳妾。
自己可是成亲四年一无所出啊。
这样对比一下,魏楹实在是太给力了。
四婶又道:“说起来,你也没有。那个通房也没有,楹儿他”
沈寄不好说姹紫其实还是处子之身。
只说道:“没有,魏大哥没有问题。他只是、只是去通房那里的时间少而已。”
四婶想取笑两句,然后又跟昨天小权儿一样赶紧憋了回去。
“大侄媳妇,你帮四婶一个忙吧?”
“什么?”
“昨日你回去以后,厨房吵起来了。你五婶和六婶之前被二嫂安排去管器具。两人交接的时候,厨房的碗碟摔碎了四个。那些碗碟有些是借来的,如果都是自家的还好,摔碎一个就摔碎一个吧。可偏生都不是,是借来的,还不是同一套里的。”
沈寄明白了,这种碗碟都是很精致的。
一旦打碎了一个,要还给人家那就得另置办一整套还人家。
所以不要小看了四个碗碟。
四套齐齐全全的、上品的厨具也不是小数目了。
不用说,五婶、六婶肯定是为这事闹起来了,都不肯出头去赔。
“家里还是有些远道而来奔丧的亲戚住着,你说传出去像什么话?所以那四套我是罚她们一人出一半的银子,两人便都撂挑子不肯再管这档子事了。”
沈寄挠头,“厨房不是二弟妹在管么,这些厨具她不管啊?”
“你二婶分的工呗。之前众人都不肯出头揽事,她先拿话堵了众人的嘴这才肯走马上任。于是众人也没法挑剔分工。内宅的事的确是繁琐,一个不好,不会管家理事的坏名声就通过这些来奔丧的亲友传出去了。所以都不想管!这不我一回来,二嫂就跟我交接了。可怜我刚到家头昏眼花的。”
沈寄知道自己没法推脱。
一则昨日她说过了,她年纪轻没法做这个内宅总管事的。
但如果管事的人安排了什么她绝不推脱。
二则,四夫人毕竟只是代族长夫人,自己才是正儿八经的宗妇。
自己都不支持她,怎么说得过去?
想了想,专门管器具,就是要小心谨慎一些。
但不用怎么公开露面倒也是个好事,可以更方便她做事。
“行,四婶的话我听明白了。那所有的器具就交给我来管,少一件或是损坏一件我来赔。只不过我梨香院抽调出来的人手你得都还给我。”
所有的器具自然不只厨具,还有祭器等。
都是好东西,这样的排场下也不知道有多少。
而且这件事做坏了要掏银子赔,做好了也不见半分功劳。
也难怪二夫人要派给和她最不对盘的五婶、六婶了。
四夫人爽快答应,“行,你梨香院的人手我都还你。只要你帮我管好了这一项,我就轻松很多了。不然,那些陈年的好东西要是被人摔了、换了、偷了,我无能的名声可就坐实了。”
“好,趁着客人还没有到,我这就去各处清点交接。不过四婶您得防着点,干嘛从前都没出这样的事,突然就出了呢?”
宋氏管厨房,要动点手脚很容易,摔破几个碗碟而已嘛。
而且还都不是一套里头的,这也未免巧合了点。
五婶、六婶必定为此事吵嘴推卸责任。
然后被四夫人罚了心头自然不乐意,事情又甩了出来。
若是最后老爷子的后事四夫人撑不下来,还是要靠二夫人出面帮衬,那四夫人日后还怎么立足,还怎么管族务?
所以说,小事也毁人啊。
这也是沈寄答应的根本原因。
如今,四房和她的立场是一样的。
四夫人点头:“嗯,我心头有数。那些器具是最大一头,你替我揽了去我就不再操心。其他各处的人手我这里马上就会理一理。昨天是刚回来,所以没有变动人手。再用二嫂子给我留下的这些人,我也不用管事了。”
沈寄便带着挽翠去了。
路上把人手汇集齐,一处一处的清点东西。
凡有破损,必让管事的婆子签字画押。
然后将不得力的人都换了。
不管什么人来领用东西,也都必须登记清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然回头少了东西算谁的?
沈寄就亲自在库房那里坐镇。
这些东西要摆上显气派,但是掉了一样就不得了。
不但是金银玉石这样的好料子做的,那还是魏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古董。
日后也是要分给各房再当传家宝传下去的。
至于之前就少了的,她就没办法找回来了。
清点完毕,沈寄才发现,还真是少了几样了呢。
她把两份册子给到四夫人看。
后者脸色铁青,“都知道等你我回来事情就可以推给我们,都不经心。现在再去找,哪里还找得回来?谁知道是不是谁监守自盗了?掉了的可都是好东西。”
四夫人说话总是要把沈寄一起带进去。
沈寄想了一下,她确实没法子和四夫人撇清。
而且众人对大事发生时她们二人都不在,也是不满的。
如今她们唯有齐心协力把丧事里内宅的事务办好才行。
于是沈寄便专管此事,每日除了去哭灵和招待客人都在库房守着。
她走开了也必定安排得力的心腹顶班。
有她坐镇,这一块的规矩自然是迅速就立了起来。
梨香院的各人分派到各处盯着,再没有了之前的混乱。
而其他各处,四夫人也雷厉风行的换了她的人管事,劳心劳力的终于肃清。
这样一来,倒是显得二夫人当初有些不得力了。
三夫人去了厨房,宋氏的日子便没有那么好过。
二夫人让她千万别露了什么马脚,不然更是翻不了身。
宋氏也知道轻重,便小心了许多。
四夫人翻着流水账同沈寄说:“你看,三嫂去了厨房后,厨房的开支立马缩减了两成。哼,这是欺负我没法查之前的帐呢。”
那倒是,都是吃的,已经吃下去了要怎么查?
三天之后,魏楹赶回来了。
他倒是没有像魏柏那样哭得不成样子。
只是跪伏在棺材前,默默的流泪。
“祖父,孙儿回来晚了——”
最后是七老爷去拉了他起来,t?“大侄子也无须自责,你我叔侄都是一样。为朝廷尽忠,没能在老人病床前尽孝。他老人家没有怪你,他是以你为荣的。爹说魏家有了你,可以再繁华几十年。这个姓氏会因为你再次显耀!你可要好好保重,不能辜负了爹的心愿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寄心道:那还非得护着二房不可?
可是魏楹已经认祖归宗,如今又挂了族长的名头。他是只有带着魏氏一族一起,努力飞黄腾达了。
第 196 章
魏楹哭了一场, 由下人端了水上来净面。
他赶了十来日的路,看着胡子拉碴的十分狼狈。
四老爷便让他先回去收拾一下再过来,又让沈寄陪他回去。
沈寄回去后就让烧了热水。
自己动手给他用药膏泡须根, 然后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剃掉。
看着他刮掉胡子的脸, 就能看出人瘦了不少。
再看他靠在椅子上睡着了,索性没有叫他。
魏楹睡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然后睁开眼, “我睡多久了?”
“半个时辰。没事, 还有一个时辰的样子才到下午哭灵的时分。今晚你是不是要守灵?”
将近半年不见, 其实有很多话想讲。
可是像这样独处的机会, 恐怕这段时日都很难得。
魏楹今日稍事休息, 明日怕是也得去前头应酬人了。
这几日, 来上香的人还是陆陆续续不间断的来。
“嗯。”
老六都回家就守了一夜,他自然也得如此。
“那哭完灵你回来睡一下。你骑了十天的马赶回来,谁都不能在这时候说什么。我到小厨房给你做些点心带在身上。晚上守灵的时候可以吃,平日里如果错过了饭点也可以吃。”
“好!”魏楹伸手把沈寄拉下来抱着。
他们得守足一年, 从今夜起就要开始分房了。
沈寄看一眼门窗, 关得挺严实的。
挽翠方才看到魏楹拉她的手就过去关了,然后人也出去了。
估计这会儿是在门口守着。
有人来了就会给他们个暗示。
不然传出去说他们此时还抱住一起卿卿我我的,肯定得有人说闲话。
这叫什么事儿啊, 简直是压抑人性嘛。
“陈姨娘救下了, 被藏起来了。她体内好像还是有余毒要慢慢的清。老管家那边还没有信儿传回来。”
“嗯, 我知道了。”
沈寄想起一茬事儿就问道:“姹紫呢?”
“你不是说过老太爷的消息传来, 就打发她嫁人么。我让人把她送到娘那里去了, 卖身契也还给了她。她对着屋子给你磕了几个头, 说谢谢你言而有信。”
“我不在这么久, 大娘就没跟你提点什么?”
“提了,你不是让她给姹紫物色婆家么。她觉得反正你不在、而且暂时不能生, 不如让姹紫和我直接把房圆了最省事。”
“然后呢?”沈寄声音不善起来。
这个魏大娘,果然是干了这事啊。
“我让她先去问问她干女儿肯不肯,然后再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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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说这几年她看清楚了,我心头只看重你。她害怕我,而且这几年跟在你身边多少也被洗脑了。眼见挽翠、阿玲都有了好归宿,她也不想再把青春空耗在咱们中间。你不是给了她不少嫁妆么,要找个上门女婿都没问题。这样还有我这个干哥可以给她撑撑腰。她又不傻,犯得着得罪你么?她还说娘本来就是姨娘,现在还被你打发出门嫁人了,这座靠山可不够稳当。”
“算她聪明!就这样了?”
魏楹摇头,沈寄脸色立时一变,“还有什么事?”
“京城有人打了招呼,刘夫人非常热心的要替我做媒。还是后来你来信说太后很疼爱你,我告诉了她,她才消停下来。”
“该死的家伙,仗势欺人!还让太医把我好得差不多了的消息瞒着,不让我们早日团聚。”
魏楹点头,“就是!”
知道岚王在打沈寄主意,他哪敢有什么花花肠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不是给人制造机会么。
譬如姹紫,如果真的圆了房,那依沈寄的性子不是回来后整死姹紫,而是直接不要他了。
“哎,我这次上京见到石小姐了。”沈寄拿手肘撞撞魏楹。
“哪个石小姐?”魏楹一脸的茫然样。
沈寄两手捧着他的脸,“你再装像一点!”
“真不知道啊!”
“你跟人家兄长谈论诗文,还得到默许金榜题名就可以去提亲。还想我乖乖做妾,当主母侍候的那位石小姐,想起来了么?”
“哦。”魏楹淡然应了一声。
“长得很漂亮哦!”
“还能有你漂亮啊?”
“家花哪能有心头的白莲花香啊!”
魏楹因为沈寄在京城的事差点得内伤。
这会儿看她还在为早已不相干的石家千金拈酸吃醋,顿时觉得内伤痊愈。
不过,“为什么是白莲花啊?”
沈寄扳着指头数道:“纯洁啊,优雅啊,唯美啊……”
魏楹把她的手指按下去,“越说越不像话,没有的事。我当年就是看上她家的权势而已。”
“你没走眼,她爹现在是尚书了。”当初还是侍郎来的。
“那又怎样,与我何干?”
魏楹忽然想起自己猜测的,沈寄是太后娘家亲戚的事。
算了,都说了是猜测。
再说是与不是又不会怎样。
他站起来,“好了,别胡说八道了。被人知道我们现在还在说这些,唾沫星子能把我们给淹了。”
沈寄点点头。
她就是一下子见面,就想到那个人了而已。
现在外头有人守着,她忍不住就嘴巴痒痒想说一说。
魏楹说想洗个澡,一身尘啊土啊的。
沈寄便让看院子的婆子去烧水,然后抬到浴室。
“你自己洗吧,我去厨房做点心。我还有活儿呢,一会儿还得去盯着。”
“嗯。”
沈寄便往外走。
路上看到十几辆车子往松鹤堂运冰便问了句:“这是从哪拉来的?”
“回大奶奶的话,这是四夫人吩咐去买回来的。以后日日都需去买。”
松鹤堂对冰的需耗量极大。
这十几天是把魏家各房今天夏天的存货都用完了,如今要去外头买。
先尽着松鹤堂用,再说其他。
天儿实在是太热了,偏生老太爷的大事又在这个时候。
只是这夏天,有钱的人家都想用冰,怕是有人坐地起价。
不要单看这一项花费不高。
但林林总总许多开支加起来,可就有些吓人了。
就这,还有人在说只做四十九日道场都是委屈了老太爷。
如果不是天气太热,本来该做满百日的。
这场丧事办下来,正如四夫人所料,最后一应支出会超出六万两。
四夫人说了她是不会删减开支的。
没得最后人家说她不孝。
反正不够的各房到时候均摊就是了。
既然二夫人把起点弄得高,她就不能虎头蛇尾招来闲话。
这一点沈寄是绝对支持四夫人的。
二夫人还是一贯的那么会恶心人!
到吃饭的时候,沈寄回到给家里人摆饭的大厅落座吃饭。
如今魏楹也回来了,见过老太爷被冰保着的遗容。
明日上午便要在看好的时辰盖棺了。
今晚守夜的不只魏楹一个,还有七叔、十五叔。
前头两个是在外为官很少在家尽孝。
十五叔则是痛悔自己前半生荒唐,末了还违背亡父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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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沈寄催着魏楹再回去睡一下,不然守灵的时候撑不下来。
回去后略坐了坐,她便让魏楹躺下了。
魏楹把头枕到她的腿上。
沈寄便轻柔的给他按压着头上的穴位帮助入眠。
魏柏轮值守灵下来,病了一场。
到今天才好些。
这还多亏沈寄第一晚逼着他吃了饭,又回去休息了。
可魏楹就是病了,怕是也逃不脱出面招待客人的命运。
不可能有机会好好养着。
所以沈寄不能让他步了魏柏的后尘。
“你放松,好好的睡一觉。时辰到了我会叫你的。”
“嗯。”
沈寄每日里其实也是连轴转。
怕是这么一场盛大的丧事办下来,最后魏家一半以上的人都得大病一场。
这一觉魏楹睡得挺沉,没像下午那样半个半个时辰就醒了。
要入更时,沈寄把他叫醒。
他脸上还出现一抹迷茫,然后才慢慢回过神来。
“嗯,我去了。”
沈寄把小食盒递给他,“做得有多的,等一下可以分给七叔十五叔。”
一边拿了一件半臂出来,“半夜凉多穿一件在孝服里头,那屋里的冰可不少。”
魏楹听沈寄絮絮叨叨的安排着,心头一股暖意。
过去九年t?,都有这么一个小管家婆在身边絮叨着。
之前半年她不在身边,真是不习惯啊。
说句实在话,养母嫁人带给他的寂寞和失落,还真是比不上沈寄不在身边的感受来得深。
“你也赶紧睡吧,明日又是忙一整天。四婶那里要帮衬,你也得顾着自己的身体。还有从京城带回来的要别忘了吃。行百里路废于九十,多亏!”
“晓得了。挽翠天天都盯着呢!”
就这样子过了一个月。
进入八月初的时候,老太爷的七七终于过完,要入土为安了。
而林氏也怀胎足足八个月多了。
明日全家都要去送老太爷最后一程。
沈寄想着林氏的肚子便到了前院。
那个通房的确也是怀上了,如今已然出怀。
梨香院现在是有了两个孕妇。
这事闹出来对老三十分不利。
妻子头胎怀孕期间,他不该让通房也有孕。
大户人家忌讳这个。
两个孩子年岁太相近了,日后容易有后患。
治丧期内家里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这事传了出去。
亲朋故交都说魏植这事办得不地道,是个糊涂人。
他被说了,心头不舒坦就回去撒气。
那日沈寄去,撞上他一早就去了松鹤堂。又听到那通房的哭声,便是两口子为此拌嘴了。
至于老三通房有孕的事儿,是之前挽翠让人暗地里帮着散布出去的。
省得这事无声无息就被堙没。
只需要给那个通房灌一碗药,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事情闹了出来,长辈指责魏植糊涂,沈寄和魏楹也陪着挨教训。
长房没有长辈,两人便出头把事揽下来,说是对兄弟管教不严才出了这等事。
听得二老爷、二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都知道魏楹是几年前才认祖归宗的,而当时魏植早已成人。
他自小又一直是在二房长大,所以管教不严、缺了家教是谁的过错不言而喻。
二老爷、二夫人看魏楹和沈寄一副很是痛心的样子,口口声声自承没有教好幼弟,真是牙都恨得痒痒。
二夫人便来问林氏,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
林氏很是委屈,说每次侍寝后都是给两个通房服了避子汤的。
“哼!那就肯定是沈寄留下的人搞的鬼。你们在同一个屋檐下,就是那丫头有孕的消息必定也是从他们那里走漏的。”
可是知道归知道,又能怎么办?
他们硬是要把新房设在人家的梨香院.
沈寄又不准他们带多了人过来。
身边就这么些自己人,自然容易给人可趁之机。
二夫人看着魏植道:“你祖父的孝期里,你可千万不能被他们抓住了什么把柄。不然,你就彻底毁了。”
魏植点头道:“儿子知道。”
第 197 章
“光知道不够, 一定得做到。你瞧你这个通房不就是喝了药还怀上了么。万一再闹这么一出,魏楹就能搬出家法来治你.到时候谁都保不了你。搞不好还会被直接净身出户。”
魏植眼里一闪,那可不行。
本来长房的财产就该都是他的。
以为早死了的魏楹活着回来了, 他就只剩下三分之一。
在妻子面前, 在岳父母面前本就矮了一截。
这要是真的净身出户了还得了?
二房的产业,二哥是不会分给自己的。
即便爹娘的私产偷偷留一部分给自己。
等他们百年之后, 二哥二嫂必定也要来抢夺。
他是过继出来了的, 的确是没资格继承二房的产业。
外头传来沈寄的声音, “明日都要去送葬, 我不放心三弟妹这里, 过来看看。”
杜嬷嬷赶紧把帘子打起来, “大奶奶请!”
里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互相见礼过后,二夫人看着沈寄道:“大侄媳妇可真是个难得的。时时都不忘了关心兄弟和兄弟媳妇。”
沈寄一本正经的点头:“谁让我们都是没娘的孩子呢。三弟和三弟妹没有母亲,我这个做大嫂的,自然是嫂代母职要多操些心了。”
二夫人的脸色变了变, 当着她的面说魏植没娘!
“我也没有经历过, 虽然关心也只能是瞎着急。还真的多亏了二婶时时过来关照三侄子跟三侄媳妇。大侄媳妇这里代过世的母亲,多谢二婶对我们长房的关照了。”沈寄说着便起身蹲身行礼。
魏植和林氏见她们近乎明刀明枪的就过起招来,却是毫无办法。
二夫人是生母, 可沈寄却是长嫂, 两边都是不能得罪的。
生母自然不能伤, 可这位长嫂手握长房的经济大权。
就连他们的院子里, 除了最里层, 伺候的人都全是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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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断断不敢得罪。
而且这里对沈寄有半分不敬, 魏楹立马就能从主院过来, 用‘不敬长嫂’的罪名拿捏魏植。
于是只能和稀泥。
林氏笑着招呼她们都坐,魏植则起身避去书房。
二夫人笑道:“是啊, 大侄媳妇没有经历过。等三侄媳妇生了,你可得好好抱抱孩子沾沾喜气才是。说不得你也就能怀上了。”
沈寄正色道:“二婶这话说得没错,可不当此时说。按理说您是长辈,说的话我们小辈原不该驳。可祖父尸骨未寒,怎就说到这里去了?明知您说错了还不指出来,那是不望着您好。所以侄媳妇就直言指出来了,二婶勿怪!”
二夫人被堵得不行,过了会儿才道:“你不用拿这个来压我。老太爷临走最遗憾的事,便是没能看到楹儿的孩子了。他老人家最看重的便是这个有出息的嫡长孙。你说没儿子,有个闺女也好啊。真是的,白让老人家盼了整整四年。”
“大侄媳妇之前有宫寒之症,可是已经请了王府的太医给治好了。等老爷子的孝期过了,一准给咱们魏家添丁。”
从外头走进来四夫人,她也是不放心家里的孕妇过来看看的。
一来就遇上沈寄和二夫人正在唇枪舌剑的,便出声帮腔。
二夫人看了沈寄一眼。
原来果然是有毛病,之前瞒得可真是好啊。
四夫人问了林氏几句,“三侄媳妇,明儿我们会给你留足人手。在梨香院之外,再安排几个经过事的老家人在家守着你,不用担心。”
林氏看着屋里三个各据一方的女人有点头大,笑着道了谢。
四夫人又和二夫人说道:“说起来还不只是王府的太医呢。宫里的太医也给大侄媳妇看过。”
京里的消息传回来有一定的滞后性。
而且正值老太爷丧期,就是知道的人也不会大肆谈论。
所以二夫人并不知道京城发生的事。
但是,请动了王府和宫里的太医,魏楹有这个面子么?
“二嫂不信啊?我可是亲眼目睹的。大侄媳妇机缘巧合救了岚王的命,为此还得了贵妃娘娘下懿旨赞誉有加,太后也召见了大侄媳妇,还让她给自己抄佛经。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福分的。就是我,也跟着大侄媳妇出席了二品诰命的宴会,长了不少见识呢。”
这次主持丧仪,二夫人给四夫人添了不少堵。
多亏沈寄帮衬着,如今才圆满的到了要送老太爷入土为安的地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四夫人此时自然是气场全开的助战。
她知道二夫人一生精明强干,但是输在夫与子都不是读书上进的料上。
如今魏柏虽然还没得官,但进士是考上了。
她很乐意在对方的痛脚处多踩踩。
想当初,柏儿落榜,二房可没少煽动人说风凉话。
今儿把这个仇一并报了。
虽然自己是沾沈寄的光才得以见到那些贵人,但总好过二夫人一生只与商人打交道呢。
林氏看一眼二夫人的脸色,有惊疑、有气愤,知道不好。
可是就是她心头也在嘀咕:沈寄的运气怎么会这么好?
“哎呀,我有些头晕。”
林氏嚷了这么一声,沈寄赶紧让叫大夫。
四夫人道:“大侄媳妇,我知道你是妥当人。我还有事,这里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需要就让人来找我。”
一边对二夫人道:“二嫂,我们走吧。大侄媳妇会照顾好三侄媳妇的。你们二房难道都安排好了?”
二夫人有些担心,却见林氏冲她打了个眼色。
知道她无碍方才起身,“那你好生养着,有需要随时让人给来找二婶。”
“挽翠,你代我送一下二婶、四婶。杜嬷嬷赶紧过来看看你们奶奶这是怎么了。”
沈寄一边扶着林氏躺下,一边张罗着。
杜嬷嬷看了看,然后让下人把窗户打开,“估计是方才人太多,现在敞一会儿风就t?好了。”
沈寄点头,“哦,原来是这样。还是让大夫好生瞧瞧。”说着坐下等候大夫到来。
林氏心头也不由的感叹,沈寄这个长嫂做得实在是滴水不漏。
不过,通房有孕的消息传出去,让魏植受了不少责难。
自然是从她这里传出去的。
而且二夫人提醒得对。
万一守孝期间再出点这样的事,那可真正是丑闻了。
唉,自己小夫妻俩,如今完全是在大哥、大嫂的监视之下过日子啊。
“大嫂,我没事儿,您先回去吧。别光顾着我,您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我看你这一个月都熬瘦了。回头我让杜嬷嬷来回您的话。”
沈寄这才站起来,“好!那你好好养着。”
走回主院,沈寄小声跟挽翠说道:“哼,跑来梨香院,还想跟我斗!自从揭发了她贪墨公中财物,我客场作战都不怕她,主场还能输了?不过倒是没想到还冒出四婶这个外援来。如今可不是她当族长夫人,我只能执后辈之礼受气的时候了。”
“奴婢看着二夫人刚才的脸色可真是精彩。而且奶奶句句都落在三爷没娘上,还让她当面都驳不了。活该!谁叫她老惦记着长房的产业。她听到您跟那些她只能仰望的贵人来往,眼都直了。倒是四夫人如今旗帜鲜明的帮奶奶,爷跟奶奶日后行事便多了四房一个助力。”
“她是有所求,不过谁不是这样?只可惜老六没学到四夫人的精明。不过能像四老爷一样憨厚也是好事。”
魏楹看沈寄虽然脸上没有笑容,却显得心情很好的样子。
挑眉道:“怎么了?”
沈寄道:“方才呛了二夫人一顿,觉得很舒坦。”
当初戒尺和《女诫》的气,她忍了整整四年了。
“哦,明日送葬住哪里你安排好没有?”
送葬回来就要去见陈姨娘了,这样才好避开众人耳目。
不然守孝期间要特地出去太招眼。
沈寄点头,“已经寻了个庙给了银子让我们借宿,和尚都离开自寻住处。”
“好,我让十五叔通知他朋友把人带来。陈姨娘还活着的事不能让旁人知晓,就是四叔四婶也不行。”
“我知道的。”
“还有一件事”
沈寄抬起耷拉的眼皮,她很困了。
“什么事?”
“算了,明天祖父的大事完了再说。你赶紧上床睡吧。”
“哦。”
第二日寅时众人就起来拾掇。
卯初起棺,一路白幡招展的往祖坟而去。
通家之好的人家纷纷来路祭。
而且魏家枝繁叶茂,出殡的队伍拖得端的是长。
卯正了,最后一拨人还在家里没有出门。
前头遇到路祭的都要停留一番,半个时辰才走出去两里地。
魏楹和叔叔还有兄弟们在前头做孝子贤孙,一路哭灵。
就连小权儿都被下人顶在肩膀上一路跟着。
沈寄和婶娘弟妹们跟在后头。
去送葬的大都是晚辈,都是用步行。
只有二叔祖父、三叔祖父还有两位叔祖母是坐轿子。
就这么一路走走停停。
好在宅子离祖坟不算太远,总算是午后就到了。
四老爷早打发了人来安排吃住。
眼见离看好的下葬的时辰还有些时候,便先安排众人在附近的家庙吃午饭。
孙辈的两个、两个轮着在坟地和下人一起守着棺材。
第一轮自然就是魏楹和魏枫。
沈寄吃过以后就和小权儿一道去给魏楹送饭。
路上遇到宋氏也去给魏枫送饭。
“二嫂——”小权儿抱拳行礼招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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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应了一声,然后不甘不愿的蹲身福道:“大嫂!”
小权儿都见礼招呼她了,她不见礼招呼沈寄那就是不懂礼数。
沈寄点点头,“二弟妹,我们一道走吧。”
“好!”
沈寄和宋氏彼此都没什么话说。好在小权儿一路还叽叽喳喳的说着,才没有冷场。
“大嫂,走不动了。”走了没多远,小权儿停了下来。
身后就只跟着一个拎食盒的挽翠,宋氏那里也是只带了一个丫鬟去送饭。
这里一路过去都是魏家的土地,安全没有问题。
小厮这些都在坟地和家庙帮忙。
沈寄还打发了人去附近不远的庙里收拾今晚的住处,便没有带更多的人出来。
沈寄便道:“那大嫂背你?”
方才小权儿吃了饭出来玩耍,看到沈寄出来就要跟着她走。
沈寄便打发带着他玩的小厮回去给十五婶报讯去了。
挽翠忙道,“奶奶,还是奴婢来背十五爷吧。”
沈寄看了一眼挽翠,“算了,那食盒里汤汤水水的,我拎不好。反倒是我们小权儿不会洒出来啊。”
汤水佐着比干干的饭菜好下咽,沈寄便多盛了一些汤。
小权儿看到沈寄蹲在面前,喜滋滋的扑上去,抱住她的脖子。
沈寄掂了掂,快三岁的小家伙还是挺有肉的。
不过她八岁就背着东西到集市去卖了。
虽然这几年养尊处优,但同样日日锻炼。
背着小权儿走两里路去送饭也不妨。
不然,她也就不带他来了。
第 198 章
宋氏看一眼沈寄的脚, 后者穿的是轻便好走路的鞋子。
“原来大嫂没有包脚的啊,难怪这么厉害。”
她本来是想打发下人去送饭就是了。
可是沈寄都亲自去了,她再坐着歇脚就有些不妥, 只得也亲自前往。
沈寄知道她是在讽刺自己丫头出生。
这个时候, 只有丫头出身或者穷苦人家才是不包脚的。
所以今天这一路步行对沈寄完全没压力,对其他女眷可算是折磨了。
宋氏好容易到了目的地得以解脱, 又因为沈寄要亲自去送饭不得不也跑一趟, 心头自然有些怨气。
而且, 两人的仇怨由来已久。
上次因为洪大丫的事沈寄发作起来, 宋氏就到这个家庙过了半年清苦的生活。
得了机会自然是要刺沈寄两句的。
“是啊, 所以走路还算稳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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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沈寄转过头去, “二弟妹,你可听二婶说起我现在在京城,出入的都是皇宫、王府这样的场合?下次到京城,大嫂领你去长点见识。咱们是一家人, 不用外道。”
“大嫂, 我也要去。”小权儿嚷道。
沈寄把他往上送了送,“行啊,也带你去。”
宋氏闭上嘴不说话了。
只是很快她就被背着人的沈寄甩开了一截。
小权儿还用手圈成喇叭喊道:“二嫂你好慢哦!二嫂是蜗牛!”
“你——”宋氏气极, 却不能骂小权儿。
骂什么, 骂小兔崽子, 那今天来了的姓魏的都得跟她过不去。
骂没家教, 那十五婶还不得找她算账。
沈寄斥道:“小弟弟, 二弟妹是你嫂子, 你不能这样笑话她。二弟妹, 我先走一步了,我担心魏大哥饿坏了。”
说完加快脚步往前走。
小权儿的话音从背上传过来, “二嫂,我错了,你不是蜗牛。”
这个道歉让沈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宋氏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就连挽翠都赶紧用另一只手护着食盒底部,省得忍笑手晃动了。
沈寄比宋氏早一步到。
魏楹自然是已经饿了,马上坐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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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魏枫还在盯着来路,沈寄便道:“二弟妹应该马上就转弯了。要不二弟过来先吃点垫垫肚子?”
魏楹也招呼道:“是啊,一起吃吧。”
魏枫摇摇头,“算了,大嫂和宋氏一起出来的?”
“是啊,她走得慢一些。我担心你大哥饿了,就没有等她。”
魏楹扒拉了半碗饭,宋氏才姗姗来迟的到了。
魏枫瞪她一眼,这样还不如就叫下人送来还快点。
居然比大嫂背着小兄弟还走得慢。
宋氏满脸的委屈,这能怪她么?谁能跟那个没包脚的女人比。
再说,也不是她自己想来的。她早就走累了。
沈寄看小权儿在坟地旁边走来走去,赶紧去把他牵过来,“小心掉下去。”
“大嫂,祖父以后就住这里了么?”
“对,这里就是祖父长眠之地。我们以后清明、重阳,逢年过节都会来他老人家。看,那边是祖母,他们一起住。”
“哦。”
吃过以后,魏植和老四也过来换班了。
这两兄弟便先回去。
魏楹背着小权儿,沈寄在旁边慢慢走着。
魏枫两口子有意无意的便又落下了。
反正长房二房彻底撕破脸就是这几天了,勉强走在一处彼此都难受。
这会儿魏枫又觉得宋氏走得慢还是有好处的。
至少他们落下是有理由的,落在别人眼底也不是刻意不和长房亲近。
十五婶听说去的时候是沈寄背着,回来是魏楹背着t?。
便说小权儿,“你呀,尽给大哥、大嫂添乱。”
小权儿委屈的道:“没有添乱。”
魏楹摸摸他的头,“就是,小权儿可乖了。”
小权儿同十五婶说:“娘,我要跟大嫂去皇宫。”眼里忽闪、忽闪着小星星。
当下,魏楹、十五叔、十五婶都把沈寄看着。
后者只好解释道:“方才二弟妹笑话我是天足。我就说日后有机会,我带她去皇宫见见世面。哪晓得被小权儿听到说他也要去。”
魏楹好笑的道:“他当真了,你自己看着办。”
“这有什么?回头守完了孝,等你到京城活动复起的事,咱们把小权儿带上就是了。到时候如果太后还记得我,我就带他一起去请安。”
十五叔和十五婶对视一眼,他们是铁板钉钉需要守三年的。
让小权儿也过三年说笑都不允许的日子,他们也不忍心。
而魏楹的学问好,如果跟着他早早开蒙当然是好事。
魏楹看到十五叔、十五婶的模样,点点头道:“行啊,只要你们舍得。跟着我可是有可能到处奔波的。”
十五叔道:“怕什么?你们还能真让他吃苦不成。反正你身边也有老赵那样的高手,跟着你可以文武双全。等守满了三年孝我们就来接他。”
十五婶想了想,虽然不舍得儿子,但是大侄子看起来比自家夫婿靠谱多了。
她希望小权儿长大了像大侄子一样。
而且大侄媳妇又是厚道人,对自己儿子那是没话说。
便也微笑着表示了同意。
让小权儿小小年纪就跟着哥嫂进京城,去见见世面、学学规矩,那是好事。
沈寄便蹲下和小权儿说:“大哥大嫂这回要在家住一年,等一年后再带小权儿出去玩儿。”
“好!”小权儿并不知道需要和父母分离,高兴的和沈寄拉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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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时辰,给老太爷落棺下葬。
等到一切妥当,众人又叩首后才各自散去。
这会儿要回去略有些晚了,于是各自往早就准备好的住处去。
这里是魏家真正的旧宅,许多代以前就是在这里生活的。
只是后来祖上出了位宰相大人,告老还乡之后到淮阳的镇子上买了房子安顿家小。
他们这一支才在现在的宅子定居的。
沈寄让人寻好的庙离此地不远。
她谢绝了四夫人留他们一起住在这里亲戚腾出来的上房的好意,说是已经有安排了。
长房和幺房历来走得近,此时一起离开旁人也没有多加在意。
这将近两个月,所有人都折腾得不行,防备自然有些松懈。
所以他们才选了这个时机见陈姨娘。
小权儿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问十五婶,“娘,可以笑了么?”
十五叔道:“从现在开始要为祖父守孝。不穿华美的衣服,吃简单的饭食,不进行任何娱乐。所以,你还是不能够乐呵。”
沈寄真心觉得这个教条很死板,就连这么小的小孩子都要遵守。
他们同本家借了一辆牛车,让妇孺坐上去。
魏楹和十五叔则跟着步行。
走着、走着魏楹忽然出声问道:“十五叔,他们找到地头了么?”
十五叔答道:“找到了,方才我那朋友已经来过。他告诉我陈姨娘带着去挖起来的,晚上咱们就能见到。”
沈寄茫然问道:“什么?”
“我娘的骨灰坛。当初祖父命人草草收葬。同时下葬的还有祖父另一位姨娘,所以陈姨娘当时去送葬了。如今也只有她才知道哪个坛子是我娘的。”
沈寄瞪大眼,“怎么还会有一位姨娘一起过世的?”
难道也是因为这样的罪名?
那个个时候老太爷已经瘫痪了,倒是真有可能。
原来这就是昨晚魏楹本想告诉她的事。
以她的性子,知道了这样的大事是肯定睡不好的。所以才没有告诉她吧。
魏楹闭上眼,“我们也是才知道,陈姨娘前几日清醒过来断断续续说出来的。我一直都以为,我娘被挫骨扬灰了。小寄,你这个人真是救对了。”话说到最后,魏楹的声音哽咽了起来。
小权看到了便问道:“还要哭啊?”
这些日子,他都被娘交代,到了大家一起哭的时候必须哭。
就想着那些难过的事就好了。
哭不出来就告诉娘一声,她掐一把就能哭出来。
现在见大哥哥一副要哭的样子,他便问一声他需不需要跟着哭。
结果一抬头看到自家老爹眼里也有泪,他立时便也哭了出来。
本来以为已经结束了,结果还要哭,他不用酝酿便悲从中来了。
沈寄看着快速飙泪的小权儿,心想之前在自己背上不是还挺高兴。
还说以后就不用天天哭了,这怎么又哭上了?
小权儿扯着嗓子有起有伏的嚎了几声,见爹娘、兄嫂都把自己盯着便收了声。
脸上还挂着金豆豆,疑惑的看着他们。
沈寄心道:你小子还真是被训练出来了啊,收放自如。
她本来也有几分替魏楹难过的,这会儿便哭不出来了。
再看魏楹,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十五叔怒道:“你小子,你这不是捣乱么?”说着就要给他两下。
他和大侄子都在为大嫂难过,这小子来这么一场简直给整成了闹剧。
小权儿立即机灵的躲到沈寄怀里。
沈寄张开双手把他护着,十五叔的手便只有收了回去。
小权儿早就有经验,躲到娘怀里不一定管用。
可是躲到大嫂子怀里,爹就怎么都不会伸手过来。
也不可能把自己从大嫂子怀里给拉出去,过一会儿也就没事了。
沈寄倒是挺高兴小权儿来这么一下,让魏楹方才满溢的悲伤消散了。
魏楹也道:“没事儿,十五叔。我这也是喜极而泣。今早你告诉我的时候,我都有些害怕年深日久,陈姨娘记不住了。又或者她已经分不清哪个是我娘的了。”
“据说她是不大记得清了。可是她给管姨娘的骨灰坛上头放了一把木梳。我记得小时候是有一个头发生得特别好的姨娘,后来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终于要接触到当年的真相了,沈寄有点激动。
小权儿一大早就起来跟着大人折腾。
这会儿牛车一摇一摇的,他便靠在沈寄怀里睡着了。
牛车停下,十五婶先下去。
沈寄便把睡熟的小权儿递给她。
庙里头有下人迎出来,“十五老爷、十五夫人,大爷、大奶奶,里头都安排好了。全是自家的下人。”
几人便进去,先把小权儿放到床上,让下人看着。
四个大人就开始等天黑,天黑了十五叔的朋友好带魏楹母亲的骨灰坛,还有陈姨娘过来。
沈寄从没见魏楹这么坐立不安过。
就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的,时不时盯一眼那慢慢落下的夕阳。
沈寄估计他现在都恨不能化身后羿,直接把那太阳给射下来。
“这怎么过得这么慢啊?”
沈寄看他一眼,“你能不能坐会儿?我已经被你转晕了。”
“我坐不住,算了,我去十五叔那边。”
“十五婶还在呢。你去了她不得抱着小弟弟避到这边来。还是我过去叫十五叔过来吧。”
第 199 章
沈寄站起来过去旁边敲门。
眼见十五叔也是一副热锅上蚂蚁的情态, 便道:“十五叔,魏大哥请您过去。”
“好!”
十五婶便拉着沈寄进去。
小权儿已经醒了,正坐在被窝里揉眼眶。
见到沈寄就叫了声‘大嫂子’。
沈寄过去摸摸他的头, 然后把袖袋里带的糖果掏出来给他。
十五婶道:“十五爷常给我讲, 说大嫂就像是他的亲娘一般。这听说找到了大嫂的骨灰坛,别提多高兴了。一下午想劝他歇歇, 就不停的在屋里转悠。”
沈寄说道:“一样的。我都被转晕了这才过来的。”
到了晚饭时分, 下人就着厨房弄来了斋菜、斋饭, 服侍几个大小主子一处吃了。
沈寄便有些犯困, 早晨起得太早了。
可是又不敢就跑去睡了, 错过迎候婆母的骨灰坛。
于是撑着坐在旁边, 喝着茶提神一起候着。
十五叔和魏楹这会儿倒是坐得住了,只是一直盯着门口。
总算,在黑尽了之后,挽翠领进来两个人。
前头一个黑衣大汉沈寄不认得。
但后头那个戴着纱帽的女子正是陈姨娘, 她手里还抱了个小坛子。
魏楹一下子就站起来冲了过去, 把那个小坛子抱到了手里。
下午被小权儿误打误撞止住的泪一下子就飙了出来。
沈寄担心的站在旁边,半天才听到他份外悲伤的叫了一声,“娘——”
等魏楹抱着骨灰坛哭了一场, 把它摆到了桌子上。
他和沈寄跪在前头磕头, “娘, 楹t?儿长大了, 中了进士做了官。这是您媳妇儿小寄。过几年, 我们带您孙子、孙女来看您。”
沈寄这才是丑媳妇头回见公婆。
方才看魏楹哭得动情, 她便也跟着飙泪了。
这会儿还有些抽噎, “婆婆,我、我会和魏大哥好好过日子的。您、您就放心吧!”
两个人磕了三个头起身来。
然后是十五叔、十五婶, 连小权儿也跪在他们中间。
“大嫂,我是小十五。我也长大了!这我媳妇跟儿子,我们一起来看你。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你在哪。我也就只能家里祭祖的时候,偷着给你烧点纸钱。如今,终于把你给找着了。呜呜——”
“大嫂,我会好好照顾十五爷的。”
小权儿被告知那坛子里装的是大哥哥的母亲,便也恭恭敬敬跟着磕头。
“大伯母,我是小权儿。”
他就是不明白怎么祖父睡那么大的棺材,大伯母却只住这么小个坛子?
但是小孩子也会察言观色的。
知道这个时候问出来是在找抽,也就乖巧的不吭声了。
向母亲行完了礼,魏楹又过来对着那黑衣大汉深深一揖,“大恩不言谢!日后叔父若是有事用得上小侄,让十五叔告诉一声便是。”
若无此人,陈姨娘是救不回来的。
那母亲的骨灰也永远不能找到。
陈姨娘不到确信自己获救,是不会把这些说出来的。
黑衣大汉摆摆手,“我叫成汉,跟你小叔叔是八拜之交。你叫一声叔父我也受得起。既然不是外人就不要客气了。我有事相求,一定不会跟大侄子你客气的。”
“好,成叔父到时尽管来找侄儿。”
魏楹看向陈姨娘,“老姨奶奶,只要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我,我保你下半生衣食无忧。我还可以把你送到一个没有人认得你的地方,重新活过。”
陈姨娘点头,“多谢大爷、大奶奶,十五爷、十五夫人和成大侠的援手。活命之恩没齿难忘!当年的事我这就说给你们听。”
她早就知道自己逃不过灭口。
可是自己没有亲生的孩子,其他人不可能为了自己就去违背老太爷的遗命。
十五爷想知道大夫人的事。
可是她不敢把注下到他身上,因为觉得他不是很靠谱。
万一自己说了,他保不住自己或者给不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怎么办?
所以她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找上他。
后来魏楹考取功名、认祖归宗还大闹了祠堂一场,让她看到了生的希望。
这是个有能耐、不怕事的主,一心要为亡母正名。
他带回来的新婚妻子聪慧善良,而且他们夫妻关系非常好。
于是陈姨娘果断的开始和这位新大奶奶开始接触。
可惜的是沈寄和魏楹在老宅呆的日子太短了,他们没法建立彼此信任的关系。
好在去年老太爷为了不在自己走后上演兄弟夺产的一幕,把人都召集回来分家。
大奶奶又留下操办三爷的婚事。
她们这才有了进一步接触的机会。
陈姨娘立即把握住这个机会,向沈寄示好。
当她看到沈寄为一个管家的女儿出头,和二房发生激烈冲突的时候,就认定了她是可以信赖、可以倚靠的人。
于是她告诉沈寄她知道当年的事。
沈寄答应了如果发生灭口的事情,一定会救她。
果然,她没有食言!
在离去前说服了十五老爷安排下这一切。
至于葬大夫人的地方,她的确是想了很久,最近才想起来的。
陈姨娘这话一说,沈寄的精神一下子好了起来。
也不用喝浓茶了,立马坐直了身子。
而魏楹眼底更是显出冷峻,两手用力捏住了扶手。
沈寄伸手过去握住他的右手。
魏楹侧头看她一眼,略略放松了些,然后反手握住她。
“当时,大老爷过世大概半年多了。大夫人就在梨香院带着大爷,吃斋念佛、深居简出。大爷自小聪慧,五岁时已然由大夫人带着开蒙读书,连老太爷都说‘吾家有后’。因为那一辈弟兄就只有早逝的大老爷,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却因为身体的原因,只做了几个月京官就辞官回家了。然后还有个七老爷也是能读书的,但那时才过了童子试不久。所以,大爷的早慧让族里众人都看到了再出一个读书、中举好苗子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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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楹抬头,想让陈姨娘言简意赅一些。
这些扯来做什么?
沈寄见陈姨娘一副沉浸到回忆中的模样,拉了拉他的手。
让他稍安勿躁,不要打断陈姨娘的思路。
“大夫人那么守着,众人也说她是要养出一个争气的儿子,这样也不枉了。于是平日里都是很敬重大夫人年青守节的。下面我要说到和大夫人草草埋在一处的胡姨娘,因为有很多事是她告诉我的。她同我一向交好,所以遇到大事时便选择了告诉我。胡姨娘头发生得格外好,又唱得好曲子,时常喜欢坐在梳妆镜前,边梳头发、边唱曲子。有一次在水池边对着水面梳头唱曲,就被为了躲二夫人而进松鹤堂的二老爷给撞上了。这大概就是一切孽缘的开端。不过当时老太爷身子还健壮,还没有从马背上摔下来。”
沈寄差不多能拼凑出整个故事了,“该不会是我婆婆撞见了他们两人…。”
陈姨娘点点头,“让大奶奶猜着了。他们二人在松鹤堂的假山里幽会。哦,现在早已被平了。是被大爷撞上了!大奶奶那么端庄的人,怎么可能往假山里头走?是大爷的小鞠球滚了进去,大爷钻进去捡球。大奶奶怕您在里头磕着、碰着就探头去看,然后就发现了那不堪的一幕。”
对此魏楹没什么印象。
不过小时候他是喜欢玩蹴鞠,成日家抱着。
到了空地就放下踢上一脚。
“等等,难道他们偷情,外头都没人放风?那要是万一有人往假山里去,不就可以发现。”沈寄觉得不合情理。
“胡姨娘说,是有的。可是假山后头还有个人进不去的小洞,平常也就从那里钻进来只小猫、小狗的。可是大爷那会儿就跟着球钻进去了。大夫人担心您撞到头,就蹲下身子去看。还喊了您一声,想让您赶紧出来。回头叫下人给您找球就是了。”
魏楹摇头,“我不记得。”
他小时候记性很好的,这么一件大事应该有印象才是。
“您压根就没看见什么。前头有块半人高的石头比您高多了,您捡了球就出去了。只是胡姨娘看到了您的球,还有您伸出去捡球的小手。但是大夫人的声音自然是被两人听到了,甚至他们还照了个对面。我方才说过大夫人在府里守节,族里很敬重。她说的话还是有几分分量的。”
魏楹的脸黑的跟碳一样,“所以他们就污蔑我娘与人有染?”
陈姨娘点了点头。
“他们说就人人都信了?”
“这种事情搁到女人身上,本就是说不清的。当时,老太爷因为摔下马背已经瘫痪。族长之位让给了二老爷。二老爷和二夫人在族里还有这个家里的权利就都是最大的。他怕自己和胡姨娘的奸情暴露,一直阻碍大夫人见老太爷还有族里的人。大夫人一向深居简出。她被软禁了,一时之间也没人知觉。然后就开始有一些流言传出来。说大夫人毕竟年青,虽然立志容易,但终究才二十出头,日子久了就有些守不住了。只是她娘家已经败落了,离了魏家想必就要过清苦的日子。她那些嫁妆虽然不菲,但是一个不会打理的妇道人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全败光了,所以对于离开魏家又有些犹豫。这样的话传的多了,也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再后来,大爷就被带到松鹤堂和十五爷一起过日子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十五叔插嘴道:“嗯,对,说是大嫂得了时疫。然后大侄子就哭着被抱了过来,和我一起住着。”
魏楹也点点头,表示对这件事有印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再后来,族里就商量为了大老爷的名声,干脆把大夫人送到家庙里去安置。日日有人守着,也就做不出什么事来了。”
沈寄忍不住缩了一下肩膀。
婆婆可真是无辜,就因为撞破了小叔子和小妈在假山偷情,就被恶人先告状、置诸死地。
那些人还不是欺负她没有靠山,娘家垮了、夫婿死了,唯一的儿子又还太小。
就因为这样莫须有的罪名,就要被关在家庙里一辈子不得见人。
不过比起最后的结局来,进家庙反倒是比较好的结局了。
“就是关进家庙,二t?老爷也担心大夫人会对庙里的姑子把自己做下的丑事说出来。”
陈姨娘顿了一下,“后来,就有人把这事通知了大夫人远房的一个表兄。说是大夫人向他求助,想带了嫁妆改嫁给他。那人为财、为色恐怕也为了情,当真找人来问大夫人。就这么坐实了大夫人不想守了。”
沈寄挑眉,这也没什么啊。夫死再嫁而已,至于把人沉湖么。
第 200 章
旁边的十五叔皱着眉头想了又想, 显然对此没有半点印象。
不过那会儿,他就一整天疯玩的小屁孩。
又跟着家里请的先生在习文修武,很多事情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后来呢?”魏楹的声音冷冰冰的, 跟嘴里嚼着冰渣似的。
“后来老太爷自然是过问了此事。当时胡姨娘跑去偷听。我觉得奇怪, 这关她什么事。我就过去想把她拉开,这样子做给老太爷知道了可不得了。然后我也就听到老太爷问大夫人是不是真有改嫁之心。大夫人便说她没有此心, 她舍不得大爷。然后我看到胡姨娘一脸的紧张。再然后松鹤堂走水, 里头的谈话就没能继续下去。老太爷就让大夫人回去。说既然不想改嫁, 那就不要让那种流言传得满天飞。”
沈寄看魏楹握着扶手的手背上青筋都爆出来了, 心疼不已。
老太爷这么说就是不信任婆婆了。
也是, 二老爷和胡姨娘成日在他耳边吹风, 吹得多了婆婆真是百口莫辩。
此时要再说那两人有奸情,怕是会被认为是倒打一耙吧,无凭无据的。
而且老太爷这话隐隐含着让大夫人自己做个决断。
要么自请入家庙清修,要么干脆一死明志, 省得夫婿与儿子的名声因她受损。
沈寄现在知道了, 前些日子林子钦救她闹出的风波,在这样的人家是真的会拿出家法逼死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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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魏楹靠得住。
可是婆婆太可怜了,那时候公公都不在了、娘家也败落了, 没人肯给她撑腰。
“大夫人当时没法子见到大爷。族里的人说她的品性不堪, 不配亲自教导儿子。后来大夫人像是想明白了, 留在魏家没有活路。她就想要回嫁妆离开。二老爷遇上这样的机会, 自然是不会放过。他制造了一个捉奸捉双的现场。奸夫就是那个被用计诓来的表兄了, 二老爷作为族长定下了沉潭的处置。”
其后要淹死魏楹, 自然是怕他长大了报仇。
毕竟他从小就显得将来会有出息的样子。
而且他是长房的独苗。
他没了, 长房的丰厚家产就没了继承人。
便可以将二房的一个嫡子过继过去继承。
更加过分的是,小时候长得酷似母亲的魏楹在被‘害死’后, 还被污蔑不是父亲的亲骨肉,被从族谱上除名。
“胡姨娘怎么死的?”魏楹的声音还是像掺了冰渣子一样的冷。
这个女人也是害死他母亲的罪魁祸首了。
陈姨娘的脸色变了变,“是被二老爷害死的。她是知道大夫人为什么会被害死的,二老爷怎么可能容她活着?她在最后的惊惧中把整件事都告诉了我。我后悔不已,真是不该一时好奇听她说。我不知道老太爷后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当时大夫人和胡姨娘也就是前后脚的事情,他就让人一起草草收葬了。我一直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寸步不离的在老太爷身边伺候。只可惜,骗过了二老爷却没能骗过老太爷。他临去时还是要我殉葬。”
沈寄点头,这样很多事情就都能说清楚了。
陈姨娘为什么一直都不肯靠向二老爷一方,反而向自己祈求庇护。
因为她知道二老爷靠不住。
怪不得老太爷肯接纳自己这个丫头出身的嫡长孙媳,因为他要用这个来交换二老爷的命。
因为魏家已经再走向没落了,他必须留下可以重振家声的魏楹。
大夫人被沉潭后不久,胡姨娘又离奇死亡。
老太爷大概就已经察觉到,事情是二老爷一手搞出来的了。
但那是他的亲儿子,他必须为他掩盖。
而二老爷之前不惜将魏楹陷入科场舞弊案,也要置他于死地。
因为他知道,只要让魏楹中举做官,就是一定会回来复仇的。
她就说不可能光是为了家产,二房就做出这样的事来。
陈姨娘说完以后就满怀希冀的看向沈寄。
沈寄看一眼已经出离愤怒的魏楹,转头对陈姨娘道:“你放心,我们绝不至于过河拆桥。大爷方才许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魏楹的话,陈姨娘不一定完全信得过,但说这话的是沈寄她便安心了。
沈寄便让挽翠把陈姨娘带了下去。
这个人需要尽快安置,不过还是得等到魏楹冷静下来再说。
乍然知道真相,原来母亲之死完全是二老爷为了掩盖丑事而陷害的。
魏楹此时心情的激荡可想而知。
而十五叔则是一巴掌拍在了桌上。
他的这些亲人,做出的事比他所揣测的更甚。
“大侄子,日后你要做什么,十五叔绝对不会多嘴拦着。”
魏楹点了下头,然后叫了刘準进来。
让他连夜送陈姨娘到外地去,地方任由对方挑。
给她安排一个新身份,衣食无忧的过下半生。
他让刘準安排好这一切再回来。
这个女人帮他找回了母亲的骨灰,也告诉了他母亲是如何被害死的。
他既然有能力办到,就不会对她失信。
魏楹说完话就抱着骨灰坛往屋子里去了。
沈寄起身胡乱朝十五叔十五婶一福,然后追了上去。
“魏大哥——”
进去看到魏楹把那骨灰坛就放在了厢房的书桌上,自己坐在书桌后的凳子上。
沈寄并不害怕,她走过去抱住了魏楹的头。
“我们一定可以为母亲报仇的。就算答应了祖父不要他的命,也一定能让他生不如死。”
魏楹展开手臂圈住沈寄纤细的腰身,头枕在她胸腹间。
“小寄,母亲果然是被他给害死的。我好恨!”
魏楹全盘接受了陈姨娘说的话,沈寄也觉得她说的是真话。
因为她此后的行踪都掌控在魏楹手中,要想过好日子就绝对不能得罪他。
而且此时她也没有说谎骗人的必要。
夏天穿的衣服单薄,沈寄感觉到自己身前的衣服沁进来一股热热的湿意。
知道是魏楹压抑不住的哭了。
她想帮他擦泪,可是魏楹大概觉得男人哭太难看了。
死死抱住了她的腰,把头埋在她身上不肯抬起来。
沈寄用手轻轻抚着他的背,心头大为难过。
为当年无助的婆母,为今日愤怒到发抖的魏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魏大哥,我不喜欢这样的魏家。你以后可千万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家里。”
“嗯,我绝对不会的。”魏楹终于冷静下来。
他的眼眶有些发红,沈寄过去从暖壶倒水,拧了毛巾过来让他擦把脸。
这些东西都是自家用惯的。
因为要住在这里,下人都带了过来。
之前沈寄让下人来这里收拾厢房,指明把庙里的和尚都清出去,让他们到村子里去借宿。
因为他们今晚要问的事、要见的人都不能让不相干的人知道。
而屋子的收拾还只是其次。
可是到最后下人们却是不但出了大把银子,把和尚都请出去了。
还差不多是把屋里的东西都换了个遍。
沈寄对这种大户人家的做派很是有些无奈。
但是又不能太过特立独行了。
确实自家东西用起来是习惯一点。
只是,被迫要分房睡,沈寄就没法习惯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惜,不习惯也得习惯。
尤其是如今身在老宅,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可是今晚沈寄不想分开。
魏楹的样子看起来太难过了。
她没办法就这么出去,到下人给自己收拾的屋子里倒头睡觉。
“魏大哥,时辰不早了,不如洗洗睡了吧。”
“嗯。”
沈寄让下人打来了热水,然后挥退了人。
自己坐在小凳子上,伸手去抱过魏楹的脚给他脱鞋袜,然后把他的脚按进热水里泡着。
这种事从前要么是小厮在做,要么是魏楹自己。
沈寄亲自伺候他洗漱,这t?可是长大后的头一遭。(小时候做丫头那段,被魏大娘安排照顾病中的魏楹,当然是做过的)
有些走神的魏楹这才回过神来。
沈寄从小就是很不乐意伺候人的主儿,今天这份温柔倒真是难得。
他坐得高,她坐得矮。
这么看下去,映着烛火她的眉眼显得特别的柔和可亲。
沈寄时不时抬头看魏楹一眼,眼里满是心痛和担忧。
魏楹心头那种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的难受,终于慢慢的缓和了下去。
他想起沈寄小时候给还病怏怏的他洗脚。
确定他不会跟养母告状之后,便是把他的脚放到脚盆里。
过一阵子帮他拎着裤脚把脚提起来、随便擦擦,就打发他躺下的情景。
当然,如果当着养母的面,她就会很是仔细的帮自己像如今这般搓洗。
还会用小手按摩他脚底的穴道。
他那会儿觉得有趣,很多时候便由着她的性子,也好看看她的真性情。
结果她除了做厨房的活儿,以及编如意结这等可以挣钱的事儿,其他什么事情都是敷衍了事的。
唯有针织刺绣被养母督着,还算是学得不错。
这会儿想起往事来都觉得心头很是宁和。
两只脚都洗过,又按压了一下脚底的穴位。
看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平静,露出舒适来,水温也不高了。
沈寄便端了水出去倒了。
自己再随便洗了洗,脱了衣服就掀开被子上床,钻进了魏楹的怀里。
“嗯?”魏楹发出有些惊讶的声音。
“我懒得走过去了,睡了。谁爱打听明儿把床单被褥拿去洗时让她们看个够。”
判断别人两个人有没有在守孝期间违礼,那会留下‘罪证’的床单自然也是一种方式。
同时,倒也可以是自证清白的一种物证了。
所以沈寄安心的拉过魏楹的手放到自己腰上,然后实在是撑不住,靠着他就睡过去了。
懒得走过去了,真是个很可爱的借口。
魏楹搂紧了她,力度有点大。
而且两个人贴在一起很热,让沈寄有些不适的挣了下。
但是她今天实在太困了,挣扎无果还是就依了。
“小寄,我生父、生母早逝,养母也被你嫁出去了。所以,我只有你了。你得负责陪我过完这辈子,绝对不许半道离开。谁想来抢我都不会给的。我更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魏家,重复我娘当年的悲剧。”
早上沈寄被热到了,贴身的小衣都已经汗湿了。
她睡觉的时候脾气一向是不好的,当即闭着眼就把魏楹推开了一只手臂的距离。
魏楹往年盛夏时也受到过同等待遇,被这么推醒了倒也不恼。
只是慢慢的坐了起来。
看沈寄还有些挣扎着不肯睁眼,显然是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样子。
方才的举动更是条件反射(这是沈寄自己安的名儿,他也接受了)。
果然昨晚的温柔就是昙花一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