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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作者:甜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是她疯了,还是她真的在做梦。


    难道昨夜和她纠缠在一起的根本就是周砚枕?


    那赵辞呢?


    “清漓、清漓?”周砚枕握着她的手关切地唤了两声,“发什么呆?”


    “周砚枕......”


    赵清漓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若是照实说了,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在发癔症。


    眼下这情景,赵清漓倒是真觉得自己在发癔症。


    惶恐、不安和后怕在她心底扎了根,快速生长蔓延着,惹得赵清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周砚枕察觉到她的不适,宽慰地在她手背上轻拍两下,笑意温和:“我在。”


    若只有春桃一个也就罢了,赵清漓觉得许是她在演戏。周砚枕也是如此,这事情便怪了。赵清漓当真怨也不知去怨谁,骂也不知去骂谁,开口也不是,闭口也不是。


    末了,她只能放弃地垂下头,暗自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道:“我没有生气,就是觉得太累了。”


    周砚枕放心下来,便道:“那你好好在房里休息,我一人去见圣上就好,不打紧的。”


    赵清漓摇头:“不要,我和你一起去见父皇。”


    周砚枕无奈地笑笑,将她鬓边掉落的碎发整理好,哄道:“真拿你没办法。”


    换下朝服,一身月白长袍的周砚枕看起来少了些严肃正经,也多了些亲和。


    遣走一旁的春桃,周砚枕和她携手缓步而行,深宫里的一砖一瓦没有丝毫改变,在赵清漓眼中却恍若隔世。


    池边的桂花树弥漫着浓郁的桂花香气,黄白的花穗洒在池面上飘荡,远看着如同夜晚空中星辰点点。


    燕雀在檐下盘旋一圈儿南去,秋风微凉,阳光大好,今日是九月十八,也是吉日。


    熟悉的环境让赵清漓心中渐渐多了实感,一路走来,宫里的太监丫鬟一如往日一般向她们行礼问安,路途不远,很快就来到露华殿。


    新婚夫妇一同来问安,永元帝既是欣慰又是高兴。


    永元帝爱怜地拉着她的手:“朕不是跟你说过不必在意这些礼节,怎么不在宫里好好歇着?”


    周砚枕在一旁道:“是清漓说她虽得圣上偏爱,但身为一宫之主,不能坏了宫中规矩。”


    永元帝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对赵清漓道:“不错,我儿慧眼如炬,和周中丞在一起,人也变得懂事了!”


    这时,长伴圣驾的太监来报:“圣上,太子殿下来了。”


    赵清漓肩头一颤,周砚枕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小声问:“怎么了?”


    强掩着胃里的不适,赵清漓轻轻摇头,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回应道:“没事。”


    她抬头望向永元帝:“父皇和皇兄有国事要商议,我和驸马在这里多有不便,不如我们先去问母后安好。”


    永元帝倒是有点诧异:“平日你同澜之最为要好,怎么今天同他连招呼都不打便要走?”


    话音还没落,赵辞已然进来了。


    赵清漓抬头,正对上他回望过来的眼神,她心下一紧,忙垂头避开,但还是跟着周砚枕敷衍地问了声“皇兄安好”。


    赵辞微沉的声音带着疑惑:“皇妹今日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唤起了皇兄,不叫我太子哥哥了?”


    赵清漓闻言缓缓抬起头,带着怯意的水眸再次迎上他的,却见赵辞一脸的坦然,看向她的目光一如往常。


    赵清漓再次顿住,脸色苍白。


    永元帝笑呵呵地走近,并没注意到她的异常,还拍拍两人肩膀,打破这短暂的尬尴。


    “许是清漓知晓自己已经嫁人,也知道注意礼数了。”


    “也罢,你们先去向你母后请安,小夫妻新婚,还是多些独处时间培养感情的好。”


    赵清漓谢过永元帝,扯起周砚枕的袖子便要走。不论心虚还是如何,她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做停留。


    “皇妹。”赵辞叫住她。


    赵清漓低头错开目光,音色有点僵硬:“皇兄还有何事?”


    赵辞笑着道:“莫怪为兄不通人情,我与父皇商议之事还需听听周中丞的想法,只能辛苦皇妹自己去向母后请安了。”


    这话分寸拿捏的极好,赵清漓越发觉得自己真是个发癔症的疯子,竟然如此怀疑自己的兄长,不由得放缓语气:“不打紧,国事为重,母后的寝宫离这里不远,我自己去便是。”


    赵辞点点头,攥着念珠的手指轻轻摩挲,脸上挂着关怀:“我瞧皇妹脸色不好,许是累着了,请完安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赵清漓挤出一丝笑来,应了声:“好。”


    身后,露华殿的大门被侍卫一齐阖上,赵清漓回头望时,几人皆已落座,这番景象并不违和。


    赵清漓的生母乃是侯门之女,早在永元帝还是太子时,她便已入了太子府,她虽不是最早入府,却是唯一的正妃。永元帝登基前,两人曾育有一子,只可惜年幼病去,后来太子妃又偶然得喜,然而幼子早夭实在对先皇后打击太大,伤身伤心,生育时大出血而死,只留下赵清漓早早没了母亲。


    三年后永元帝登基,因同太子妃感情深厚,追封其为后,谥号宸宁,如今的皇后则是多年以后选秀入宫的,同别的妃嫔相比,她最识大体,性子像极了先皇后,处处为大局着想。永元帝对她虽然算不得宠爱,但却十年如一日的相敬如宾。


    紫檀木镶螺钿的座椅上,满绣的锦缎坐垫上流苏垂落,缠枝莲纹的落地宫灯刚剪了烛芯,灯罩上彩绘的山水看起来更加朦胧。


    偏殿处,赵清漓神色恹恹地听着皇后说话,耳边一句也没落进去。皇后倒也不恼,悄悄噤声坐在一旁瞧着她,满脸的慈爱。


    直到殿外侍候的宫女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端着新泡的碧螺春来换去凉透的茶盏,赵清漓才发现自己已经出神许久了。


    赵清漓懊恼地垂头,低声认错:“母后,清漓走神了......”


    皇后扬手摈退了宫女,目光落在她纤细的颈项上,随意打量一眼便了解几分。


    “你若实在不舒服,好好歇着就是,无需来我这里走这些过场。”皇后的声音温柔悦耳,补充道,“清漓,女子婚嫁,许多事都是无可避免的,在我这里你不必勉强。”


    赵清漓知道皇后定是会错意了,可惜自己的心事又不能全盘向她拖出,只得盯着自己的鞋尖含糊答应两声,心中惴惴不安。


    算了,不想这些了。


    赵清漓拾起笑:“母后别说我了,十弟呢?近日可有好好学习功课?”


    想起自己年仅七岁的幼子,皇后脸上漾起笑意:“绩儿年纪还小,正是贪玩的时候,好在太子贤德,有他为你父皇分忧,旁人倒是可以偷个懒了。”


    一提起赵辞,赵清漓神色就有些别扭,硬着头皮附和了一句:“皇兄的才学和胆识确是几位皇兄中最出挑的。”


    皇后听了也是一笑:“是啊,这孩子也算争气,庄妃泉下有知也可以安心了。”


    想起庄妃,皇后心里也是一阵惋叹。


    永元帝还是皇子时,大历朝内夺嫡之势正盛,若非他带兵一举攻下南靖,现在的大历也不会有如此辽阔的疆土。也正是这一举成名,永元帝才在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立为太子。不知是谁提出,收疆立储这样的双喜之事是国之大幸,依照惯例,须得太子家眷去寺中为国祈福,这样才可保国运亨通。


    永元帝自然舍不得自己的正妃和侧妃去受这种苦,这大任便落在了赵辞的生母傅雪莹身上,那时的她不过一名侍妾,少便少了,无碍。


    当时的永元帝并不知晓傅雪莹刚怀有孕,这一别就是六年,待他荣登皇位时,这才想起要把傅雪莹接回宫里。


    然而天不遂人愿,一场大火烧光了佛寺的所有人,唯一幸免于难的是那个贪玩跑下山去的六岁幼童——赵辞。


    赵辞被接回宫中,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宫里的三皇子,许是永元帝心中有愧,也是他赵辞实在争气,坐上太子位后,他的生母追封为庄贵妃。


    至此,赵辞刚及弱冠。


    请完安,时辰也差不多接近午时了。赵清漓婉拒了皇后留她在这用膳,皇后心道年轻人新婚燕尔,也很理解,便没过多挽留。


    中午的日头比早晨大上许多,明晃晃的刺眼,湖面直射的粼粼波光看得人眼花缭乱,赵清漓身子犯懒,便选了条小路走,想快点回去休息。


    这条小路虽是近道,鹅卵石子铺的却纷杂凌乱,不大好走。赵清漓腿上不方便,走起来更觉乏力。


    拐过弯去,眼瞧着离自己的宫苑越来越近,迎面却撞上了不速之客。


    几步之遥,明黄的蟒袍,四爪蟒纹盘旋其上,五色祥云环绕其身,赤色的玛瑙间缀其间,风华矜贵尽显。


    来人正是赵辞。


    赵清漓知道避不开,于是主动迎上,低头轻唤道:“皇兄。”


    赵辞微微颔首,唇边挂着一丝和煦的笑意:“皇妹今日怎么同我如此生分,可是为兄哪里做的不好?”


    赵清漓嘴角抽了抽:“没有。”


    “哦——”赵辞走近,弯下腰俯身靠近她的耳畔,“那......皇妹是在怪我昨夜弄疼你了?”


    “你!”


    赵清漓几乎是立刻跳开,宛若见了瘟神一般退了三尺远,不可置信地指着他。


    不是梦!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梦!


    赵辞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动,懒散地微眯起眼:“怎么,皇妹这便把昨夜的事给忘了?”


    字字珠玑,赵辞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停顿都在提醒她,她的记忆并没有出错,昨晚发生的事都是真实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好像完全不知情一样,就连周砚枕......周砚枕他......


    赵清漓被冲击的脑袋轻飘飘的,脚下一软,险些晕过去。


    一只手迅速自她腰际掠过,轻而易举便把她揽进臂弯,轻轻一提,转眼扣在自己怀里。


    那张日日相见的熟悉的脸正挂着令她战栗的陌生的表情,像是看一个有趣的玩物,带着得意的嘲弄。


    “我要罚你......”如同恶魔的低语,低沉的嗓音萦绕在她周围,不停地侵蚀她的理智。


    赵清漓还是努力捡回来一丝理智,视线宽阔的肩膀之后,她的声线里带着喑哑的颤抖。


    “周、砚、枕——”


    仅仅两臂之隔的位置,周砚枕一袭白衣,宛若仙人迎风而立。


    而他就这样看着他的新婚妻子落在他人怀抱,脸上得体的微笑像是嵌进五官,分毫未改。


    直到赵清漓呀牙切齿念出他的名字,周砚枕加深了笑意,双手交叠,对着前者躬身施了一礼,道:“请公主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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