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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20

作者:白鹿谓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11章 祸不单行


    姜锦鱼听着商云儿的哭诉, 心下万分无奈,把一个不知来历的姑娘留在府里, 是该说商云儿单纯, 还是说她太善良。


    商云儿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实在太蠢,被人算计成这个样子,还傻乎乎觉得那珊娘是个好人,她眼泪吧嗒掉个不停,都快连成线了,“我也不知孟旭是什么时候和珊娘勾搭上的,等我知晓的时候, 两人已经有了首尾。我陪嫁来的嬷嬷还劝我忍让, 可凭什么要我忍!孟旭他欺人太甚!”


    说实话,在姜锦鱼的印象里, 孟旭还是个很靠谱的人, 为人也值得信赖, 他又大了商云儿些,平时对商云儿多有忍让,她一度觉得,商云儿这算憨人有憨福。


    哪晓得值得托付终身的孟旭, 一下子做出这等事情来。即便真的想纳妾,那也夫妻俩好好说,能合则合,好聚好散, 何必与个被妻子收留在府里的不知来历的女子纠缠,当真是犯了糊涂。


    听了前因后果,姜锦鱼也不再劝商云儿了,道,“你若是要和离,也不是不可以。我且问你,你的嫁妆可还捏在自己手里?你和孟旭没有孩子,但和离也不是那么容易,和离没成的这段时间,你可有住处?”


    商云儿本来是彻底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恨孟旭,恨自己瞎了眼,恨那珊娘不要脸,恨天恨地,几乎没法冷静思考什么。知道孟旭和珊娘有了首尾之后,一直到现在,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和离,至于如何和离、如何安顿,全都一片模糊。


    被姜锦鱼一提醒,商云儿才回过神来,怔了片刻,擦去眼泪,“嫁妆在我手里,一直没动过,嫁妆册子在我的陪嫁嬷嬷那里。住哪里?”


    商云儿愣了一下,勉强露出笑来,“先在客栈住几日吧,等和离之后,我也没必要待在辽州了,回了盛京,再购置房产吧。”


    商云儿这话,姜锦鱼一听,就知道她压根没个清楚的打算,只是一门心思要和离,至于如何离,只怕她自己心里也是一团浆糊。


    姜锦鱼多多少少有些同情商云儿的处境,再者除了她,商云儿在辽州还能指望谁,总不能去指望与她不和的尤倩,怕是去了也是自取其辱,送上门让人嘲笑罢了,“客栈你如何住的惯,若是不介意,我便腾个院子给你,先安顿下来再说。”


    商云儿自然知道,住在顾府对她而言是个好选择,可到底知道和离不是什么好名声,不愿带坏了姜锦鱼的名声,推辞道,“算了,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我也住不了几日,还要麻烦你收拾个院子,何必呢。”


    姜锦鱼见她坚持,也没勉强,只是送她出门前道,“若是遇着什么事,尽管让人来府里找我。院子我替你腾出来,你什么时候想来住都行。”


    商云儿本来都不哭了,为了孟旭这个渣男哭,简直是白费自己的眼泪。听了姜锦鱼的话,反倒心头一暖,鼻子一涩,泪意又涌了上来,压着哭腔道,“嗯,我知道了。”


    送走商云儿,姜锦鱼的心情也好不起来,当时知道商云儿和孟旭夫妻疏远,她还有意撮合,本来是盼着两人和睦,哪晓得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归宗女不是好当的,虽说官府允许和离,但和离后的女子,总归在名声上不大好。那些规矩重的娘家,压根不愿出嫁女和离归家,恨不得剃了头发,撵去做姑子,好挽回被害了的名声。


    但设身处地的想,姜锦鱼能够感同身受,若她身处商云儿那个位置,也会选择和离。


    这世间哪有谁是离了谁,就活不了的。更何况商云儿那么年轻,两个人过不下去了,便趁早和离,好过彼此折磨到最好,两败俱伤。


    正在屋里里发着闷,下学回来的瑾哥儿瑞哥儿和思明过来了,瑞哥儿笑嘻嘻的声音,隔着老远便传了过来。


    姜锦鱼打起精神,唤来秋霞,吩咐道,“去把我早上让厨房准备的蛋卷端来。”


    秋霞悄悄抬头打量了一眼夫人,见她眉头总算是松开了,心里才安心了些,要她说,孟夫人摊上这事,是挺倒霉的,但大人那么疼夫人,眼里只有夫人,平日里他们这些丫鬟,甭管那些个再娇嫩的,大人看她们,就跟看门口的石狮子差不多。夫人何必因着孟夫人的事情难过?


    这事怎么也不会发现在他们府里啊!


    其实来了辽州之后,新进府的丫鬟里,也有几个动过歪心思的,只以为有几分姿色,便想着爬床的龌龊事,可甭管生得再好,私底下过过嘴瘾便罢了,但凡犯到大人面前,哪一个不是挨了顿板子,就被遣送出府了。


    秋霞心里想着,嘴上却不敢多说什么,应了声后,便出去了。


    屋里有小孩子,还是三个,一下子便热闹起来了。瑞哥儿又爱撒娇,小粘人精似的,姜锦鱼被他惹得直笑,心里那点不舒服,倒是渐渐散了个一干二净了。


    所以说啊,姜锦鱼自己也反思,不能一个人东想西想,想那么多做什么。同情商云儿的遭遇可以,但物伤其类其实大可不必,她心里清楚,顾衍不是重色的人,两人间还有孩子、还有相濡以沫的感情,万万不会闹到那个地步。


    放下心事,姜锦鱼倒也不去想那些,只是还是关注着商云儿那边的动静,怕她吃了亏。


    孟旭和商云儿要和离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官夫人们平日里其实并没太多消遣,再加上商云儿的人缘一直很一般,所以聚会时候,孟家的事情成了众人说谈的笑料。


    当然,官夫人们也是要面子的,不会当面嘲讽,只是明里暗里来那么一句,孟夫人也真是可怜,就足以表达自己内心那种优越感了。


    最高兴的,还是坐稳了胎,近半年第一次露面的尤倩,本来大夫是不建议她出府的,但知道商云儿要和孟旭和离的消息之后,她立马答应了邀约,迫不及待等着看商云儿的笑话了。


    一见有人说起商云儿,尤倩便故作担忧的道,“我肚里这孩子委实折腾,闹得我都没过个好年,都不晓得商表妹居然碰上了这样的事。表妹虽然性子骄纵了些,毕竟商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姑姑姑父都疼她,性子上多少不太温柔,可表妹夫这事也做得太过分了!”


    她这话乍一听上去,好像是在替表妹打抱不平,但略仔细听,就能品出其间的幸灾乐祸。仿佛是在说,就是因为商云儿不贤惠不温柔,举止粗鲁,行径恶劣,所以逼得孟旭另找他人。


    虽说大部分官夫人们都抱着看热闹的态度,但到底不会落井下石到这种地步,身为正妻,都是恶心妾室的。她们的优越感是建立在自己没碰上这样的事,但并非是觉得孟旭找女人这事值得鼓励,也不是觉得商云儿活该,所以对尤倩的话,几乎没人理她。


    唯有一个人,含笑嫣嫣搭起了腔。


    那人便是薛夫人,她一如既往打扮得很娇艳,用帕子捂着嘴轻笑着,“何尝不是这个道理呢?这男子啊,哪有不偷腥的。孟夫人便是脾气太直了些,咱们女人家啊,还是要温柔些。”


    尤倩和薛夫人两个臭味相投,一时之间讨论得极为热烈。


    其余官夫人却完全不想和这二人搭腔,为男子纳妾开脱,甚至把这过错全部推倒女子身上的,是没把自己当女人吗?


    不过仔细一想也是,一个是自己就是妾,还正大光明出来交际,一个是靠着美色进门做的继室,自然说话也是站在妾室的立场上,哪里会为正室说话。


    立场不同,观点自然大相径庭。


    众人不约而同想到了这一点,更是离两人远了些,生怕沾上了这两人。


    聚会的时间差不多了,众人三三两两结伴散去,尤倩今日也出够了风头,笑盈盈起身,道,“那我便也先告辞了,肚里孩子折腾人,还得回去喝药。”


    众人听得翻白眼,生个孩子而已,有什么可显摆的,在这里坐着的,大部分都膝下有子有女,还真不会把尤倩的显摆放在眼里,也就跟她聊得开心的薛夫人,犹如被戳了肺管子一般。


    薛功曹年近不惑,薛夫人进门也有些年头了,愣是一胎都没怀上了,她虽刚才和尤倩聊得开心,可打心底里瞧不上她,一个妾而已。


    尤倩被丫鬟扶着,缓缓下了楼,上了马车,心满意足回去了。


    姜锦鱼也辞别众人,回到府里,刚进门,便看到秋霞急急忙忙跑了过来,道,“孟夫人身边的嬷嬷来了,说她出事了,那叫做珊娘的女子去了客栈,在孟夫人房里闹,孟夫人推了一把,珊娘便晕了,满地都是血。”


    秋霞说的下人,姜锦鱼一下子站了起来,也顾不得旁的,直接喊了人,去了商云儿暂住的客栈。


    进了客栈,果然瞧见里头乱糟糟的,小二慌得不行,还有人在喊。


    “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姜锦鱼当机立断,招呼秋霞过来,“你带人去找大夫来,再让人去州衙爷那里说一声。”


    吩咐完了,看秋霞飞奔出去,自己压了压裙摆,稳了稳心神,踩着稳当的步子上楼。


    最不好的情况,就是珊娘死了。珊娘是良籍,而非仆人丫鬟,商云儿失手误杀了她,只怕难逃牢狱之灾。若是珊娘还有一口气在,那事情便还有转机,商家有能力把这事给压下去。


    当然,所有的前提都是,孟旭不追究。


    若是孟旭爱这珊娘,将她视作心头宝,追究到底,只怕商云儿这回是栽了。


    第112章 纳妾还是和离


    姜锦鱼踩着木质楼梯到了二楼, 还未见着什么,先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她脚步一顿, 入目便是惊慌失措的商云儿, 满脸煞白,呆愣愣站在那里。


    她对面一个貌美娘子靠在楼梯扶手上,额头上全是血,看上去有些可怖,睫毛上微微抖着,口中隐隐约约发出疼痛的哼声。


    姜锦鱼心中大大松了口气,还活着。


    她走到跟前,扶住商云儿, 示意下人照顾着那瑚娘, 拉商云儿回房里,“到底怎么了?好好的, 你们怎么会起了争执?”


    商云儿吓傻了, 好半晌才含着泪道, “她……她不知怎么找到这里的,一上来便拉着我,还跪下求我,请我回去。我一时气不过, 就甩开了她的手,结果她就一头栽到扶手上了。我、我不是故意推她的。”


    姜锦鱼摁着额角,压住商云儿直抖的手,厉声呵她, “别慌!又没死人,有什么好怕的!你记住,是她和孟旭先对不住你,你不过是反击而已,有什么可自乱阵脚的!等会儿来了人,你给我稳住,记住了没?!你是误伤了她,又不是故意害她,有什么可慌的!”


    商云儿自小没经历过这些,家中母亲商夫人一人独大,那些子妾室姨娘都被压得死死的,自然没瞧见过争宠的手段,被姜锦鱼这么一斥,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呢喃问道,“我……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姜锦鱼掰正她的肩膀,撑住她的身子,一字一句道,“你不过是甩开了她的手,是她自己摔的。最多治你一个误伤的罪,陪些银钱就够了。再者,那瑚娘还想入孟家的门,难不成真敢去衙门告你?”


    把商云儿给安抚住了,姜锦鱼才带着她出去了。


    瑚娘此时已经被秋霞请来的大夫,包扎好了伤口,正虚弱靠在床沿上,见到商云儿,整个身子都瑟缩了一下,嗫嚅道,“夫人。都是我的错,你别生大人的气了。您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绝不敢违逆。”


    不得不说,站在男人的角度,瑚娘这种痴情温柔的小娘子,的确比窝里横、难得给好脸色的商云儿,要更吸引人一些。


    但姜锦鱼打心底里觉得膈应,尤其商云儿好歹也待瑚娘不薄,让她住在家里,供她吃供她住,结果瑚娘转头爬了孟旭的床。


    她含笑嫣嫣,走到瑚娘跟前,侧身坐下,“这位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打你骂你做什么。这话听得我都糊涂了,你一个良家小娘子,谁能无故打骂你,天底下没有王法公道了不成?就算是你进了门,你家夫人也是个和气人,惯不会随意打杀下人的,是不是这个理?”


    瑚娘抖了一下,一声不吭,低下了头。


    姜锦鱼也不去理她,冲商云儿招手,示意她坐下,然后不紧不慢与那瑚娘道家常。瑚娘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姜锦鱼也没脾气,看不惯是真的,但仍是慢声细语,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


    这时,派去请人的下人总算回来了。


    顾衍和孟旭一前一后到的客栈,早在路上,顾衍便知道了事情始末。见了孟旭倒是难得笑了笑,道,“孟大人艳福不浅。”


    孟旭本就脸色不好看,心中羞愧不已,觉得万般对不起商云儿,被顾衍这么一嘲,更是羞的无地自容。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梯,孟旭敲了门,来开门的却是姜锦鱼。


    她轻轻瞥了一眼孟旭,笑盈盈道,“孟大人来的真快,真是知道心疼人。”


    心疼谁,就不用她指名道姓说出来了。


    孟旭苦笑不已,这顾氏夫妇二人皆是一模一样的态度,一句句话犹如冷刀子一样插在他的心口,偏生这事就是他做得不对,是他对不起云儿,旁人打抱不平,他又有何争辩的资格。


    他拱手道,“嫂夫人见谅,今日实在麻烦你了。”


    姜锦鱼浅浅一笑,不置可否道,“麻烦什么,云儿出盛京前,商夫人还将她托付给了我,说辽州人生地不熟,盼我们二人相互扶持。到如今这个地步,我自是不能袖手旁观。瑚娘的确貌美,连我看了都觉得万般怜惜,但还盼孟大人记着,你的发妻陪你来这苦寒的辽州,为你操持家事,便是没有功劳,也还请孟大人略怜惜她一二。”


    孟旭被说的无地自容。


    姜锦鱼倒也给他留了些面子,话说到这个份上,孟旭肯听就听,不肯听她也没辙了。


    把房间留给夫妻二人与那瑚娘,见门掩上了,姜锦鱼才觉得心累得不行,刚想把事情给顾衍解释一下,肩上落下一只手,扶着她的肩,带着微微的暖意。


    姜锦鱼忽然就不想去说那些龌龊事了,轻轻靠在男人肩上。


    “累了?”


    姜锦鱼摇摇脑袋,仰着脸看向男人的侧脸,明明是一张看着便很有桃花缘的脸,冷峻,且探花郎出身,年少有为,如今已是一州之副长,怎么这么些年,愣是没什么狂蜂浪蝶呢?


    顾衍察觉到她的眼神,想了想,以为她在苦恼,便道,“不用担心。孟旭对他妻怀有歉意,商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不会有事的。若是孟旭真的那般糊涂,走不到今天这一步,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想了想,轻而易举打破了自己不插手旁人家事的原则,道,“若真谈不拢,大不了我出面便是。”


    姜锦鱼早都不苦恼商云儿的事了,她刚才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的说那些话,无非便是想让孟旭对商云儿心怀愧疚,很显然,这招很有效果。


    但身边人跟自己这么保证,她还是忍不住眉眼弯了一下,点点头,眼睛亮亮的“嗯”了一句,“我知道。”


    他们坐下没多久,商云儿和孟旭便一前一后出来了,两人面上显然都不太好看,但看见等着的顾衍和姜锦鱼,还是收敛了差到极点的脸色。


    孟旭走过来,强撑着笑意道,“多谢嫂夫人,我和云儿已经谈好了。”


    姜锦鱼如今对孟旭没什么好感了,不管他是被算计了,还是被瑚娘的美色引诱了,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几乎一大半的错都在他身上。她扭头看向一边的商云儿,带着些确认的语气,“云儿?”


    商云儿轻轻眨了眨睫毛,声音细弱蚊虫似的,“没事了,我们都谈好了。”


    孟旭也仿佛松了口气,道,“是,是我对不住云儿,瑚娘的事情,错都在我,等替瑚娘找到家人,我便替她出一份嫁妆。”


    姜锦鱼听得挑眉,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刚准备点头,却见一边的商云儿忽然开口了,“不用了,你纳她进门了,我不在乎,这样对谁都好。”


    孟旭听得皱起眉头,语气有些急躁,“刚才我们不是商量好了麽?这回是我错了,我任打任骂,但我不纳瑚娘进门,我自会给她找个好去处。”


    商云儿一改先前萎靡的语气,忽的尖锐了起来,道,“没有她也会有别人,与我而言,又有什么差别?”


    孟旭怔了一下,泄气道,“不会有别人,我保证好不好?”


    商云儿却只冷冷说了一句,“随便你。”


    夫妻俩又是不欢而散,姜锦鱼也看得头疼,嘱咐了商云儿的陪嫁嬷嬷,让她有什么事便来府里找,便也回去了。


    为了别人的事情闹了一天,姜锦鱼是心累又身累,回家看见在廊檐下逗鹦鹉的儿子们,那鹦鹉也不知是什么品种,是某日从屋顶上扑腾下来了,一只翅膀折了,被瑞哥儿捡了回来。


    养着养着,倒是养出感情来了,胖乎乎的,喙黄黄嫩嫩的,会几句乱七八糟的话,又蠢又贪吃。


    这回瑾哥儿正给鹦鹉喂小米,胖鹦鹉一个饿鸟扑食,鸟架都被晃得直转。


    姜锦鱼看着,心里就跟阴霾天照了大太阳似的,驱散了那些灰色,她走过去。


    瑞哥儿最先发现她,一个回神抱住娘的腿,撅着小嘴道,“娘说中午陪我们……”


    小家伙把嘴撅的可高了,摆明下句话就是,娘食言了!


    姜锦鱼笑吟吟摸摸瑞哥儿小脑袋,没等她开口呢,瑞哥儿便先原谅她了,仰着脸眨着大眼睛,一副大度的样子,“瑞哥儿知道,娘肯定是忙大人的事情去了。”


    小儿子太贴心了些,姜锦鱼忍不住揉揉他的小脸蛋,“是娘不好,晚上陪你们。”


    然后又揉了揉瑾哥儿的小脸蛋,轮到明哥儿的时候,伸手去摸摸他的脑袋。


    李思明脸红了,不过他皮肤黑,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只耳根那里一点点能看得出点红意。


    外头闹得再风风雨雨,顾府这个宅子就犹如世外桃源一样,什么都影响不到里面。


    商云儿和孟旭两人不知如何商量的,商云儿竟是搬了回去,两人看着仿佛是要和好的模样,让那些等着看热闹的官夫人们失望不已,当然最不失望的,要属等着看商云儿倒霉的尤倩了。


    她和商云儿不对付,早就盼着商云儿倒霉了,本以为这次定能看商云儿灰头土脸回盛京去,成为盛京中的笑柄,哪晓得两人居然又和好了,把尤倩失落得一晚上没睡着。


    她这一胎本就不稳,晚上没睡好,第二天立马就见红了,吓得她再不敢去惦记商云儿的事情,只一心盼着安安生生生个大胖儿子下来。


    让辽州官夫人们失望不已的商云儿,她本人倒是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她如今倒是看开了,来见姜锦鱼时还道,“我本来是一心要和离的,可我回去后,我那嬷嬷便劝我。她说的话我不爱听,但有一句话倒是深得我心。我一开始便对这门亲事没有期待,既然没有期待,那孟旭纳妾也好,外面找女人也好,关我什么事?我一心要和离,孟旭不答应,他不答应便算了,那便熬着吧,我也不想回家让我爹娘丢脸。”


    商云儿满不在乎的样子,漫不经心说着,姜锦鱼听得替她难受,可到底没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的确写错了,孟旭这个是瑚娘,拦顾衍马车的是珊娘……


    听这名字也知道了


    孟旭就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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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章 翻地龙


    小桃成婚之后, 没多久便又回了姜锦鱼身边。


    她一回来,后院那些婆子们, 都过来围着她道家常, 是不是善意笑一笑她。


    厨房的王婆子道,“小桃,你不在家里多待几天啊?你那婆婆还在吧,夫人给你放的假也不短,你怎么不在家里多留几天?”


    这成了亲的妇人,和做姑娘家却是很不一样的,嫁了人还成日往外跑,即便是做活儿, 家里婆婆免不了要说一句“不顾家”。


    尤其小桃这样没娘家的, 这家里婆婆更容易拿这事说嘴。


    小桃笑着给众人分外头带回来的糕,笑眯眯道, “我婆婆这回就不走了, 留在咱们这儿了, 平时家里啥做饭啊洗衣的活儿,都不让我动。她还说,让我好好伺候夫人就是,家里的事都有她。”


    扫院子的张大妈听了直替她高兴, 忙道,“小桃,你这婆婆人好,梁永这人啊, 也是个实在的,你这回可算是嫁着了。”


    小桃笑盈盈道,“您说的是,这阵子咱们府里还好吧?”


    “好着呢,能有啥事?夫人好,两位小少爷也好,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大家伙儿都好……”


    众人絮絮叨叨说了会儿闲话,到底都有自己的活儿,陆陆续续散开了去。


    秋霞见众人都走了,才悄无声儿走到小桃身边,喊她,“小桃姐姐,今儿晚膳你去伺候吧,刚好厨房这几天缺人手,我去帮个忙。”


    小桃收拾行李的手一顿,转身拉着秋霞坐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跟我是专门伺夫人的,跑厨房去瞎忙活什么。你放心,咱还跟以前一样,我也不避讳你什么。你在夫人跟前得用,我还嫉妒你不成?我们是府里一起出来的,交给你总比交给外人放心,再说了,我还能霸着主子不成,大人知道了,非得撕了我!”


    秋霞本来忧心忡忡的情绪,被这一番话弄得烟消云散了,本来小桃跟主子的情分就不一般,这出去嫁了个人,又回来伺候了,而且小桃她就怕自己碍着小桃的眼了,想着别等着小桃整治她,自己先主动把位置给让出来,哪晓得小桃竟把话说的这样豁达。


    “我都听你的,小桃姐。”秋霞满心感激道。


    两人都算是没爹没妈的,又是这么些年下来,感情也还算不错,小桃想了想,拉着的手道,“你年纪摆在这里,估计过几年主子也要给你找,你呀,就好好伺候,时候到了,缘分自然就到了。主子是个心善的,不会亏待自己人。”


    秋霞感激不尽,听小桃这么说,心里更是有底气了些,忙点头答应道,“哎,我知道了,多谢小桃姐提点。”


    两个丫鬟交心了一回,感情倒是越发好了起来,两人有商有量的,虽然多了个人,但什么事儿都没闹出来。


    自打梁永和小桃定了亲,原本跟他一块儿的,比他大点儿的侍卫们,看他跟以前都不大一样了,见他婚假休完回来了,都跑去他屋里,热热闹闹起哄。


    梁永性子闷些,见同僚们说些荤话,也只是闷头笑一笑,并不太接话。


    为首的侍卫长是个公道的,见大伙儿都逗老实人,忙站出来调停,“好了好了,闹也闹够了,还不去巡逻去?”


    说罢,指了指几个闹得最凶的,派他们去府里巡逻去了。


    闹得最凶的那几个一走,屋里就清静不少,侍卫长坐下来,拍拍他的肩膀道,“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了,来年再生个大胖小子,你这小日子可就美滋滋了。”


    梁永笑笑,谢过侍卫长的话。


    这时旁边不吭声的个侍卫,姓孙的,突然开口问,“梁老弟,你这回回来,往后就专门跟着夫人了?”


    梁永一怔,没料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他自己也是才得了消息,便闷声点点头,道,“嗯,我收拾收拾,明天就过去。”


    然后那姓孙的侍卫就不搭腔了,半晌才阴阳怪气说了句,“那你可出息了,往后富贵了,可别忘了兄弟们啊。”


    梁永也不傻的,听出他这语气不对劲,也没傻乎乎说什么。


    侍卫长怕两人闹得不开心,也看不惯孙常这么爱生事的性子,便随口支他出去,“行了,问这些做什么,还不都是在一个府里。对了,等会儿采买的食材就送府里来了,你去问问厨房,要不要帮忙。要帮忙就喊几个兄弟过去搭把手。”


    孙常满脸不高兴出去了,弄得梁永挺尴尬,侍卫长倒是不在意道,“你不用管他,孙常就是眼馋呗,前院有我,一时半会儿轮不到他上位。年前知道大人有意派个人去后院领头,这小子没少上蹿下跳,还送钱送东西的,不过咱府里不兴这一套,事关夫人,谁也不敢接他这个钱,前脚收了钱,后脚就能被大人给撵出去,谁敢?”


    梁永心知,孙常是觉得他是占了媳妇小桃的光,所以打心底不服气而已,而且像他这么想的,估计还不止孙常一个,绝不会少。


    侍卫长拍拍他的肩,“别想那么多,既然大人选了你,肯定有他的理由。咱们只守好本分就行,你这回估计要带一二十个人过去,等会儿晚上我领你跟他们见见。”


    梁永点头“嗯”了一句,心里有些忐忑,但更多是对新生活的向往。都是男人,孙常想往上爬,他如何会不想,有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不会傻乎乎放弃。


    就算别人说他沾了媳妇的光,那也随他们说,这本来就是事实,他不怕他们说,他能靠着媳妇的关系上位,但难不成还能考媳妇的关系坐稳位子?到头来还是看他的真本事!


    梁永第二天来后院报到,领着来的是家里的管事,姜锦鱼见着二十来个侍卫,打头的还是小桃家里那口子,点点头,吩咐了句,便让顾嬷嬷把他们安顿下来了。


    其实也没太大的变化,侍卫们不方便住在后院,年前后院便特意僻了块地出来,围墙那么一建,大门那么一锁,进出都有人登记,里外都不影响,正方便让那些侍卫们住。


    忽然弄那么些侍卫来,姜锦鱼心里也有点觉得奇怪,但顾衍也没说什么,姜锦鱼也干脆不去琢磨这些,只当是他一时兴起。


    转眼又过了几个月,辽州的夏天不热,这跟盛京又不太一样了,屋里连冰都不太用得上。


    辽州底下一个县翻地龙了,夜里地动山摇,在屋里睡得正香的,逃都来不及逃,伤亡惨重,寿王也是头疼,拨了赈灾银不说,还是不放心,决定自己走一趟。


    顾衍作为通判,自然也跟着去。


    姜锦鱼匆匆得了消息,立马领着丫鬟们开始收拾行李,大大小小的天灾不算少,但怕的就是灾后那些疫病什么的,不过这回是翻地龙,疫病蔓延的可能性不大,不像涝灾。


    饶是如此,她还是放了不少常用的药到行李里,本来还想把府里的大夫给捎上。


    顾衍回来,把人给留下了,道,“府里还有你和儿子们,大夫是你们用熟的,我带走了你们怎么办?”


    姜锦鱼忧心忡忡,“那你怎么办?我和儿子们都在府里,又不会遇上什么事,倒是你,比我们危险多了,要不还是你带上吧。”


    顾衍态度坚决,道,“这回去的人不少,州医肯定是全部带上的,多带一个少带一个,没那么大的影响。倒是你,我不在家里,你跟儿子们要好好的,等着我回来,知道吗?”


    姜锦鱼本来就不舍得,两人成婚也有几个念头了,还是第一次要分开这么些天,翻地龙又是那么危险的事情,她哪里放得下心,恨不得把自己变小了,团吧团吧塞行李里,跟着顾衍一块出门了。


    要是家里没儿子们,她干脆就跟着一块去了算了。


    刚才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她半点儿都没慌,领着下人们收拾行李,安排马车,什么都安排的稳稳当当的。


    可这会儿见着顾衍了,刚才的沉着冷静沉稳,就跟风一吹就散了似的,满脑子都乱糟糟的,鼻子也酸酸涩涩的,强忍着才没掉眼泪。


    顾衍哪里看不出,把人给抱进怀里了,拍着她的后背,语气温温柔柔的,让人很安心,“没事,我很快就回来了。最多一个月,不会在那里待太久的。”


    姜锦鱼鼻子闷闷的,“嗯”了一声,“我知道,我就是舍不得你。”


    顾衍失笑,语气更是温柔了几分,他几乎所有的温柔,都用在了姜锦鱼身上,以至于对着儿子们也都是严父的模样。外人若是瞧见此时的他,只怕会觉得自己不是疯了就是瞎了。


    他道,“我也舍不得你。”


    “还有瑾哥儿瑞哥儿。”


    再舍不得,顾衍一行人还是离开了州城,前往灾区。


    家里只是少了个人,但好像一下子冷清了很多,姜锦鱼刚开始有些不适应。


    哪晓得,顾衍走的当天,一向闹腾的瑞哥儿立马乖了起来,一下学就跑来陪着娘,特别贴心,姜锦鱼怕他闷,说让他出去玩儿,瑞哥儿还摇摇头,乖乖的道,“孩儿不去,陪娘。”


    一旁坐着的瑾哥儿也是一个样,沉稳严谨的样子,一看就是随了爹,小家伙严肃点点头,表示赞同弟弟的话。


    爹爹离开前和他说过,他是家里的长子,要照顾好娘和弟弟,他要守着娘和弟弟,直到爹爹回来。


    李思明也不声不响坐在屋里头,一边补功课,他虽然年纪比兄弟俩大了不少,但功课上还比不上瑾哥儿,所以平时都很用功,一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那边笑闹着的母子几个,好像非得自己盯着才安心似的。


    姜锦鱼本来心里还有点失落,被儿子们这么一闹,屋子里热闹起来了,心情也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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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 糊涂


    过了半个月, 就听说尤倩生了。


    尤倩这一胎很折腾,打怀上起, 就没有哪一天是安生的, 当然,这跟尤倩这个当娘的也离不开干系,总之这一胎还是顺顺当当生了下来,是个男孩儿。


    姜锦鱼看了看递到府里来的洗三的帖子,心里有些无奈,尤倩未免也太着急了些,洗三就要摆得这么盛大,就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这么小的孩子, 就领出来见人, 也不怕对孩子不好。


    小桃见主子盯着帖子没说话,顿了下, 问。“夫人, 去么?”


    若是要去, 她得早早让人准备起来。如今姜锦鱼出一趟门,府里上上下下都是小心再小心,毕竟大人不在辽州,他们再当心都是应该的。


    姜锦鱼点点头, 把帖子随手放到一边,淡淡道,“去,洗三礼你让顾嬷嬷准备一下, 不用太厚,差不离便行了。”


    尤倩这么眼巴巴的请客,她还能拂了她的面子不成?交情是没多少,但毕竟大家都是从盛京来的,明面上还是一派的。


    等到洗三那日,姜锦鱼来到赵府,果然见宾客盈门,锣鼓喧天,一个小小的洗三礼,摆的十分盛大,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府上有什么成亲的大喜事。


    入府之后落座,还未寒暄几句,便见尤倩怀抱着个小男婴出来了,刚生产的妇人,身材还没恢复得那么快,看上去有些臃肿,且大约是生子还未缓过来的缘故,尤倩的气色不大好,双唇涂了厚厚的唇脂,反倒把脸衬得愈发苍白了。


    不过,人逢喜事精神爽,尤倩显然心情很不错,脸上挂着笑,一直没落下,抱着那孩子出来转了一圈。


    这是人家的喜日子,当然不会有人不长眼,说些不吉利的话,都说的吉祥话,把尤倩怀里的小男婴夸得那叫一个天上有地下无。


    等尤倩抱着孩子来到她跟前,姜锦鱼细细打量了尤倩怀中略显瘦弱的男婴一眼,随后面上带着笑意,说了几句吉祥话。


    尤倩想在她面前显摆的心思,姜锦鱼看得出,但实在恕她不能理解。论孩子,她也有,还是一对机灵可爱的双胞胎,难不成还会眼馋尤倩的儿子?


    再者,就算她没儿子,也不会眼馋别人的儿子,又不是自家的,再可爱又如何?


    尤倩却不这么想,在她看来,自家儿子自然比姜锦鱼的儿子金贵多了!自家儿子往后可以做世子,袭承爵位,姜氏的儿子却只是个普通的官员之子,如何能与她的儿子比?


    内心满满的优越感,尤倩难得觉得自己赢了一次,也不计较姜锦鱼想什么了,扭头看向另一边的商云儿,眼里更是直接带上了高高在上的“怜悯”。


    “云表妹,听说你府里那女子有了身孕?”尤倩内心看笑话,面上却是装作一副替商云儿担忧的样子,皱着眉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眼下只盼着你早早诞下长子,莫让那女子抢了先去。”


    商云儿面色淡淡看着幸灾乐祸的尤倩,心情没太大波动,“表姐还是顾好自己吧,我府里不过一个珊娘,你府里得有十几二十个了吧?哦,我忘了,表姐和我不同,大约是不会计较这些的。”


    这话说的,姜锦鱼在一边听着,若不是场合不对,差点笑出声来。


    商云儿再怎么样,也是孟旭明媒正娶的妻子,一个无名无分的女子,她想计较不计较,都由着她的性子来。可尤倩是什么,别看她眼下风光,可身份上而言,就是个妾,她自己都是个妾,如何还能去计较别的妾室?


    所以说,商云儿这话实打实扎了尤倩的心。


    尤倩气恼走开,姜锦鱼转头看向商云儿,见她还是神色淡淡的,忍不住有点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再劝一劝商云儿。


    本以为孟旭一心要把珊娘送走,两人这样相敬如宾过下去,以前那些事情,兴许就淡了。


    哪晓得横生节枝,珊娘诊出有了身子,这么一来,先前让她嫁人的打算,自然一下子便落空了。


    姜锦鱼知道珊娘有了身孕的时候,心里都觉得,这会不会也太巧了点?


    洗三宴散了后,姜锦鱼与商云儿恰好同路,干脆一起回去。


    马车摇摇晃晃的,姜锦鱼见商云儿闷着不说话,迟疑片刻,还是开口说了自己的想法,“云儿,你不觉得,珊娘的事情,未免太巧了些?从孟旭把珊娘带回家起,到如今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一步一步的,从你们夫妻俩感情疏离,到如今珊娘有孕,其中未免有太多蹊跷。”


    商云儿心不在焉的,听了也只是摇头,“大概就是我跟孟旭没缘分吧。我本来怀疑过珊娘的身份,但珊娘的远房亲戚前几天找到了,她的确是来投亲的。诊出喜脉的大夫,是孟旭亲自找的,珊娘动不了手脚。你也知道,他一直想把珊娘送走,若是珊娘身孕是作假的,他不可能没察觉。”


    商云儿这么一说,姜锦鱼又觉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可怎么想,都觉得这事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蹊跷,珊娘出现的莫名其妙,几个月的功夫,就把孟府闹得沸沸扬扬,如今更是用肚子里一个孩子,彻底让商云儿和孟旭夫妻离心。


    可按照商云儿的说法,珊娘的身份没有问题,身孕也不是假的,大概真的只是个意外。


    商云儿摇摇头,不去想那些事情,反过来还安慰起了姜锦鱼,“你别替我操心了,我挺好的。家里上个月寄了家书回来,说我嫂嫂生了个儿子,我想着,什么时候去庙里给他求只平安锁来,听说普济寺的平安锁很灵,等得了空,我便走一趟,反正在家里闷着也是闷着。”


    这到底是夫妻之间的私事,外人说的再多,也没用,姜锦鱼索性也不提这些了,其实看得出来,商云儿眼下正在学着看开些。


    就像大部分的人家都一样,平日与他们交往的那些官夫人家里,哪一个府上没有妾或姨娘,甚至庶子一大把的也不少,还不是照样过日子。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姜锦鱼笑了笑,转而道,“那挺好,刚来辽州那会儿,我也去过普济寺,方丈佛法高深,我都未说什么,他便取了两枚平安锁出来。如今瑾哥儿和瑞哥儿都还戴着。”


    商云儿一听,更是来了兴致,兴致勃勃道,“那找个日子,我们一块儿去吧?普济寺的素斋也不错,干脆在那儿住一晚。”


    说着,她吐了吐舌头,促狭道,“也就是你家那位不在家,我才敢说这话。否则,我怕我一开口,往后就再也别想进你家的大门了。”


    姜锦鱼失笑。


    其实也不单单是顾衍不愿意她出门,她自己也不想抛下家里人,跑去外面住,就算是普济寺的素斋再好吃,也吸引不了她。


    不过眼下家里就她跟儿子们,去一趟倒是无妨。


    想到这里,姜锦鱼又想到家里的李思明,那孩子还是很闷,比起以前好了不少,但还是话不多,心里藏着事。若是去普济寺,把李思明也带上,就当出去散散心。


    说起来,自从孟家乱糟糟出了珊娘的事情之后,找人领养李思明的事情又搁浅了,孟旭大概也没时间来管这事,家里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了。


    但恰恰因为这样,姜锦鱼对孟旭的观感更差了几分,本以为孟旭是个脑子清醒的人,哪知道也是个糊涂蛋,稀里糊涂犯了错,到如今都处置不好。


    就说珊娘怀孕这事,孟旭要真打定主意不纳珊娘,那和珊娘把话说开了,给足东西,让珊娘松口,点头同意把孩子打了,再送珊娘出府嫁人就是。


    可孟旭也就是嘴上嚷嚷,态度上可没见得多坚决。


    再说李思明的事情,若不是放在他们顾府,但凡放在别的人家,这孩子免不了都要寄人篱下,受不少委屈。本来人是孟旭领回来的,那他就有义务把孩子给照顾好了,而不是这么随便一丢,然后就抛之脑后了。


    回到府里,坐了没多久,马氏和辛氏便一前一后来了。


    这两人倒不是随意来的,也是姜锦鱼早就找人递了话,请两位夫人过府,有点事情她要交代交代。


    马氏的相公这回也跟着一起去了翻地龙的那个县,于情于理,姜锦鱼都该喊她过来说说话,安一安她的心。


    马氏这回带了自己的小儿子来,小男孩儿还有点害羞,小脸红扑扑的,大约是家里长辈特意教导过的,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姜锦鱼看了很喜欢,唤他到身边来,又问了问马氏,她小儿子几岁了,给了见面礼,便道,“他在这儿也闷,让嬷嬷领着跟瑾哥儿他们一块儿吧。小孩子都爱凑热闹。”


    马氏一听,心里高兴坏了,她当然乐意自家儿子跟小少爷们玩在一块儿,说句不好听的,他们一家子都是给顾府干事的,她没带长子长女过来,偏偏带了小儿子,也是心里有些计较的。


    姜锦鱼挺欣赏马氏,又宽慰了她几句,“你在家里也安安心心的,若是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或者为难的,就到府里来说一声。”


    马氏忙应了句,爽快道,“您放心,我家那口子先前没安顿下来的时候,也是走南闯北的,我都习惯了。家里大大小小的,我都照顾着,真遇上了什么事,我保准来求夫人您。”


    姜锦鱼含笑,“那就好。”


    这时,一直在一边坐着的辛氏有点儿不乐意了,虽说姜锦鱼也没冷落她,可在辛氏看来,自己的身份总得比马氏高出不少,她的公爹可是两位小少爷的夫子,这情分当然不一样。


    第115章 心高


    辛氏今日没带自家女儿来, 心里又后悔不迭,早知姜氏今日心情这么不错, 她便把自家女儿带来了。


    姜锦鱼也没有厚此薄彼, 马氏的相公是顾衍手底下得用的人,辛氏的公公是自家儿子的启蒙夫子,打心底来说,她对马氏和辛氏都算很和气的,但辛氏有时候小心思太多了,这又让姜锦鱼跟她亲近不起来。


    她同马氏寒暄几句,又问辛氏,“老先生的旧疾可有好转?”


    年长体弱, 吕老先生又是个实打实的文人, 不说病怏怏吧,身上总有些咳嗽的旧疾, 初春的时候犯了旧疾, 当时还请了几天的假。


    辛氏忙道, “基本都好了,公爹这咳嗽是老毛病了,家里也是延请名医为他诊治,可名医也说了, 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公爹年纪到底大了,也经不起折腾,家里也是一直用食补温养着, 不大敢用重药。”


    马氏露出赞同的神色,道,“这样大的年纪,的确是不能用太多药了。我听说像咳嗽啊,用炖秋梨是最滋补的,等入了秋,用个瓦罐,放上两三个大秋梨,若干冰糖,炖上几个时辰,把梨子炖得软烂了,再喝那梨汤,治咳嗽有奇效。”


    辛氏面上和和气气谢过马氏,道自己记下了。


    吕老先生教书很是细致且勤勉,一年到头也就请了几天假,且看儿子们启蒙的进度,学得也也很扎实,看得出吕老先生是用了心的。


    姜锦鱼也打心底里关心儿子的夫子,对辛氏道,“库房里还有些温补的药材,既是老先生用得着,那等会儿回去的时候,你便带上些。”


    辛氏不料还有这等收获,面露喜色,站起身来殷勤道,“这多不好意思,本来是来陪夫人聊聊天的,竟还连吃带拿的,怕公爹知道了,心里怪我不懂规矩。”


    姜锦鱼摇头道,“无妨,你带回去便是,家里本也没有人用得上,放着也是坏了。”


    辛氏喜滋滋答应下来,等坐下了,还不忘推辞一二,道,“您太客气了,这些好东西,您寄回盛京家里的老人用也是好的。”


    姜锦鱼含笑不说话,她当然不会跟辛氏说太多,像这些东西,她和顾衍都用不上,大头自然都送回盛京去了,孝顺长辈的事情,他们又怎么会落下。可辛氏是个爱打听的妇人,姜锦鱼不愿意把家里的事情说给她听,遂也几句话搪塞过去。


    等辛氏马氏走了之后,姜锦鱼回到后院,见枝头盛开的栀子花,白软娇香,便喊了人,折了几枝下来,又要了几个白瓷的圆肚花瓶,斜插上修剪后的花枝。


    栀子花的香很浓烈,是那种有点霸道的香味,但这种话有个好处,留香很久,便是放上七八天,也隐约还散发出香味。


    小桃进来,瞧见桌上摆满了圆肚花瓶,含笑道,“难得见夫人这样有闲情?”


    姜锦鱼也是一时兴起,她做女儿时爱折腾这些,不过成了亲之后,倒是没太多时间摆弄这些花花草草的,随口吩咐道,“留一瓶,其他送到瑾哥儿瑞哥儿那里吧,记得放在外间,别放里间。”


    小桃应了句,又道,“方才送吕夫人,见她很是高兴。”


    姜锦鱼斜睨她一眼,翘起唇角,评价了两个字,“促狭。”


    小桃嘟囔,“哪个让吕夫人每回来,不拿点什么走,对着下人都没了好脸色。吕老先生那样清高一个人,也不知怎么会有吕夫人这样的儿媳妇的。”


    姜锦鱼不欲说这些,止住了她的话头,“好了,不提这事了,吕老先生是个尽责的夫子,光是这一点,给些东西也是应当的,就当束脩了。”


    小桃闭了嘴,不再说辛氏。


    姜锦鱼见状,冷不丁开口问,“梁护卫对你怎么样?听说你婆婆也留下了,相处得可还和睦?”


    小桃在别人面前还藏着掖着,在姜锦鱼面前却是很实诚,道,“他对我很好。至于梁永他娘,也就是我婆婆,刚开始两人肯定还有点不熟悉,现在也好了些。我估计也是看在,我在您身边伺候的面子上,婆婆对我还算客客气气的。您不知道,刚成亲那会儿,我婆婆天天拐弯抹角的提醒我,要早点为她梁家开枝散叶,话里话外也有点嫌弃我的家世。结果梁永一升职,我婆婆还以为都是因为您看重我,才选的梁永,她立马不吭声了,也不提孙子了,还让我好好伺候您。”


    “那也还算过得去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情,就连小桃自己都没当一回事,笑话似的说,可见也没太在意。


    姜锦鱼想了想,又劝了句,“不过孩子的事情,你也是要考虑考虑。梁护卫年纪不小了吧?我身边眼下也不差人,你回家生个孩子,秋霞还应付得过来。”


    小桃也大大方方点头,“这事我也考虑着呢,我身子好得很,梁永身子骨也结实,孩子不是什么难事儿,便顺其自然吧。真要有了,我保证第一个跟您说”


    姜锦鱼失笑,“第一个跟我说?”


    小桃满脸认真,表情一点儿都不像开玩笑,“那是自然,也让您为我高兴高兴麽。我爹娘一定想不到,他们把我卖了,结果我居然过得比她们都好。现在想起来,兴许我比那些留在家里的妹妹们,要幸运多了。”


    要是家里人没有卖她,按照家里当时的情况,无非也就是等她十三四岁的时候,便替她找个人家嫁了。说不定为了多得些彩礼,找的也不是个什么好人家。


    所以,现在想起来,小桃都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又过了几天,王府那边来了人,说是寿王妃打算寄家书给王爷,提前来和姜锦鱼说一声,意思便是若是顾府有信,也可以一并寄过去。


    姜锦鱼得了消息,提笔写了封家书,无非就是保平安,让顾衍在那边安安心心的。


    写好吹干墨之后,姜锦鱼思忖片刻,又进了书房,取了两张瑾哥儿瑞哥儿最近留下的字,叠一叠,也一起放进信封里。


    本想着喊来梁永,让他去王府跑一趟,姜锦鱼目光陡然落到窗外盛开着的栀子花上。


    家书还是让梁永跑了一趟,不得不说,梁永是个很能干的护卫,自打来了后院之后,没几天便把手底下的人给收服了,如今整个后院的巡逻都交给了他,从未出过什么差错,倒是让一些以为他是靠着小桃上位的人对他改观不小。


    信差把信送到的时候,顾衍刚从损失最严重的的村落回来,耳边依稀还能听到那些村妇和孩童的嚎哭声。


    天灾和人祸相比,更让人觉得绝望,人在自然面前那种无力和脆弱,能让一个胆大的壮汉情绪崩溃。翻地龙只是一刹那的事情,可接连而至的亲人离去、流离失所、疫病和饥饿的威胁乃至不知何时将至的死亡……这些才是让人逐渐崩溃的理由。


    顾衍摁了摁额角,觉得有些头疼,刚下马车,便也来不及放其余官员去休息,将灾民安置所诸事一一分派下去,既要保证安置所正常运转,同时还要防止疫病。


    尤其这几日底下呈报上来,有个村落接连死了三四人,看病症仿佛是疫病,刚派了州医过去查看,若真是疫病,那要忙的事情就更多了。


    灾区本地的县令姓廖,面对着这位比自己年轻不少,但官位却高了不止一点半点的顾通判,态度格外的小心,见他面上有倦意,道,“顾大人还有什么吩咐麽?”


    顾衍摆手,“没事了,你先回去吧,明日把宋家庄的情况呈报一份过来。”


    廖县令应了一句,他觉得自己也真是不走运,大家都是做县令,就他赶上翻地龙这种倒霉事,好死不死的还把王爷和通判都引过来了,弄得好像都是他不作为一样,真是冤死了。


    可心里觉得冤,嘴上他半点都不敢说,老老实实退了下去。


    顾衍他们住的是本地官员腾出来的宅子,不算大,但好歹在顾衍住下后,清静了许多,不似寿王那边,成日有人登门。


    闭目歇了会儿,便听到侍卫长进来,递了封信,道,“方才王爷府上派人送来的,说是辽州来的家书。”


    顾衍缓缓睁眼,伸手接过那家书,拂手让人出去,轻轻用纸刀裁开信件,信刚拆封,便嗅到一股隐隐的香,一怔,信封中抖落出一朵又香又白的栀子花,花瓣边缘有些泛黄了,大约是路上压着了,有几片花瓣被碾得掉了下来,夹在信件里,宣纸上还能看到残留的花瓣汁液。


    顾衍扶额轻轻笑了下,这种事情,大约也只有妻子干得出来。


    笑过之后,又微微有些低落的情绪,他很思念在辽州的家人。


    将那朵已经露出枯萎征兆的栀子花小心放在一边,顾衍展开书信,一字一字看过去,一封不长的信,愣是看了一刻钟有余。


    看过信件,又看到儿子们平日课业留下的纸,瑾哥儿性子沉稳,字写得已经有些许章法了,只是小孩子手腕还软,写出来的字离工整还有些距离。


    瑞哥儿的字,就看得出字如其人了,有些浮躁,能少写一笔就少些一笔,看得出有些糊弄。


    顾衍笑了下,寻思着回去之后,要好生扭一扭瑞哥儿的性子,这孩子性子太浮躁了,得把他练出来。


    看过信件之后,顾衍把信收好,与先前一起寄来的家书放在一起,至于那栀子花,目光落在上头,想了想,到底没收到抽屉里,而是寻了个素色的香囊来,将那栀子花收了进去,贴身戴着。


    于是,第二日,满心惴惴来汇报宋家庄之事的廖县令就发现了,今日的通判大人似乎心情不错,面上虽然没笑意,但莫名的不像前几天那样气场逼人,盯得人连说话都磕巴。


    廖县令把宋家庄的事情说完,情况不算太好,按照州医诊治的结果,疫病的可能性很大。好在顾衍也有心理预期,并不觉得措手不及,把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安排下去。


    廖县令一边听,一边心中有些感慨,也难怪这位顾通判还这样年轻,便能做到这样的位置,思绪缜密、头脑清晰,这么些天下来,无论他汇报多坏的消息,都没见他情绪大变过,说一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也不为过。


    “好,封锁医治之事,下官这就去吩咐。”


    顾衍点头,“尸体及时焚烧,若是家属不同意,官府不好出面,便让乡里年长的老人出面。”


    廖县令又道,“是。”


    说罢,看顾衍没有吩咐什么的意思了,便小心翼翼告退。


    迈出门的那一刻,鼻端仿佛拂过一丝淡淡的香,廖县令心里一阵疑惑,抬头看了看光秃秃的院子,以及门口守着的一众小厮护卫,实在没找出这香从哪来的。


    莫名的想到了屋里的顾通判身上,回想起自己刚刚好像也闻到了隐隐约约的香,只是光顾着紧张,没有太在意,廖县令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仿佛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所以,顾大人今天心情这么好,是因为昨夜温香软玉在侧?


    自觉知道了上官的隐秘之事,廖县令忙惴惴不安出了宅院,回到县衙,把诸事都一一布置下去。


    等到空下来的时候,廖县令终于忍不住咋舌起来,说实话,他是真没看出来,不过仔细想想也对,天底下的男人不都是一样的,有哪一个不重颜色的?


    越想越多的廖县令心事重重回到家里,刚进门,便看到自家妻子又跟新纳的姨娘在屋里吵,顿时头大的喊了句,“你们给我住嘴!我忙得焦头烂额,你们在家里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廖夫人和那姨娘齐齐闭了嘴,不敢开口了。


    那姨娘走了后,廖夫人便哭闹不止,“你冲我嚷嚷什么!你那好姨娘生的好女儿,把我岚姐儿的未婚夫都给抢了,你还好意思冲我吼!你怎么不去看看你女儿,她瘦了多少了,你一点也不关心!我可怜的岚姐儿,我们母女俩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廖县令顿时头更大了,恨不得扭头就回县衙去,无奈面对的是自己的发妻,他也确实理亏,只能硬着头皮安抚妻子,顾不上再去想上官那点桃色之事了。


    廖夫人哭了一阵,眼皮肿的不像话了,才开口道,“那你保证,一定要替岚姐儿找一门更好的亲事!绝不能比前头一门差!”


    廖县令硬着头皮答应,“成。但你总得给我时间,现在县里事情那么多,我哪有功夫给女儿找人家。州牧通判都在,我忙得脚不着地了,你也让我省心些。”


    廖夫人可不管那么多,追着问,“我也不要你现在就去说,那你先给我说个人选,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我的女儿绝不能嫁的比庶女差!”


    “呃……”廖县令支吾了一下,立马被廖夫人看穿了,廖夫人冷笑一声,“好啊,你果然又在糊弄我!县里最好的人家,除了咱家,不就是先前岚姐儿定的那家。旁的人家哪有合适的公子!”


    廖县令当即无奈,摊手道,“那你想如何?”


    廖夫人见时机合适,道,“县里没有好人家,辽州不是有么?这不是现成的麽。”


    廖县令被唬了一跳,忙摆手道,“不成不成!那怎么行!怎么能让岚姐儿去做妾?!”


    廖夫人板着一张脸,“王爷的妾,能与一般的妾一样麽?再说了,岚姐儿要是进了王府的门,那你这个做爹的,往后不是一样跟着享福?”


    “要是不行也成,你要保证给岚姐儿找个好人家,保准要比得过那庶女的。否则,你就是硬着头皮,也要把事儿给我办成了!”


    廖县令挠着头,面露苦色道,“岚姐儿自己这么想的?她想给王爷做妾?”


    自家女儿心气高,他是知道的,原本庶女抢了岚姐儿的婚事,他也有点息事宁人的想法,想着算了,反正岚姐儿是嫡女,又不愁嫁,婚事让给庶妹算了,如今才晓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


    廖夫人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要我说,若是岚姐儿有了好前程,你这个当爹的不是一样获益?往后说不定还要岚姐儿来帮衬你这个做爹的一把。”


    廖县令叹气,“那……那你让我想想。”


    廖家的家事暂且不提,宋家庄的疫病控制得很好,因为发现的及时,且州医都有治疗疫病的经验,没让疫病传染开来。


    等到那朵栀子花都已经风干了,被夹进顾衍最常翻看的那本书中时,疫病的苗头已经完全被遏制了。


    寿王见事情都差不多了,委实也在这里待腻了,便提出他先回辽州的想法。


    本来寿王也就是来坐镇的,并不用他亲自处理什么,顾衍自是没留他的意思,便领着其余人留下,等把事情收尾之后,再回辽州。


    寿王走得突然,说走就直接走了,第二天就启程了,半点都没耽搁。


    寿王一走,廖县令既失落,又松了口气,他虽然想升官,可让女儿去做妾,他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的,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女儿。


    可回到家中,却发现家里彻底翻了天了,许久没给她好脸色的岚姐儿正抱着母亲哭,双眼肿得核桃大,母女俩哭得那叫一个凄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死了,两人号丧呢。


    廖县令胡子抖了抖,好生劝道,“岚姐儿,王府那样的高门大户,你如何应付得过来?再说木已成舟,你就不要想着那事儿了。”


    岚姐儿却不肯听劝,她自小心气高,如何能容忍自己选个庶妹挑剩下的男人,要嫁就要嫁个好的,否则她宁愿去做妾!


    她擦去眼泪,站起身,“爹爹哪里知道我的苦。本来是我的婚事,被庶妹抢了也就罢了,如今我还挑个她都不要的男人,您让我以后如何抬得起头?我以后还怎么有脸回娘家?我宁愿一根白绫,了结余生算了,何苦还要留在这世上丢人现眼!”


    廖县令一听都慌了神,忙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爹替你找就是了!天底下好人家何其多,如今县里的事情也差不多了,我好生替你找一个,再不许要死要活的了!”


    岚姐儿这才作罢,一声答应下来,“爹如此说,那女儿也不拐弯抹角了,爹选中了人家,只管拿来与我说,我自个儿点头了,那才算定了。您若是一声不吭为我选个中不溜的人家,女儿是宁死不肯嫁的。”


    “知晓了,知晓了。”廖县令忙不迭答应下来。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他都只顾着给女儿找人家。


    可廖如岚心气多高,前头有个被庶妹抢走了的未婚夫,后面又相中了个王爷,如今廖县令再挑的这些人家,压根入不了她的眼。


    烦闷之下的廖如岚,出门买首饰的时候,说起来也就是那么巧,她从首饰铺子出来的时候,恰好就看见从顾衍骑马经过,惊鸿一瞥,然后就迫不及待找人去打听了。


    回到家中后,廖如岚找到廖县令,笃定道,“爹,我要嫁给通判大人!”


    廖县令快被自己女儿逼疯了,“你想嫁就嫁麽?人家有妻子!你爹我只是个县令,又不是玉皇大帝!”


    廖如岚就跟着了魔似的,反正一口咬定,“我不管,女儿就要嫁,哪怕做妾也好。”


    廖县令气得手直抖,可又怕了廖如岚先前寻死的举动,好歹忍住了,没破口大骂。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合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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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 染病


    顾衍还不知自己被盯上了, 更不知廖如岚的存在,他赶早去了一趟城郊的安置点。


    塌了的房屋已经在重建了, 官府拨了钱, 人力倒也够使,都是乡里乡亲的,无须官府出面,但是里正村长都知道,如何把乡民组织起来,好快点把房屋修好。


    回县里时,顾衍还不忘在马车上吩咐,要州医做好预防, 至少每三日用醋熏一次屋子, 孩童、妇孺和老人每日喝一剂汤药。


    他正色道,“一旦发现病患, 不管诊出什么, 都及时送离安置所。”


    州医点头应下, 他这回也是跟着回来取药的,马车一停,他匆匆跟顾衍说了一声,便急急忙忙带着人去取药了。


    顾衍转身进屋, 刚一转身的功夫,旁边扑过来一女子,夹着一句娇娇的“大人”。


    他眉头一皱,眼中流露出一丝厌恶, 甩袖拂开那捉着他袖子的女子,往后退了一步,回头打量着陌生女子。


    而那陌生女子正是廖如岚。


    那日归家后,她第一时间便去找了父亲廖县令,但显然父亲并不太赞同她的想法。廖如岚是何等固执的性子,如何愿意屈居庶妹之下,她自认当时错过了寿王,便是因为她一时错信了廖县令,以为父亲会看在血亲的份上,出手帮她,助他一臂之力。如今寿王已经无望,她唯一的希望,就只剩下顾衍。


    她今日打扮得楚楚可怜,白纱襦裙,发间簪了只白花素簪,眉间带着一丝忧愁之意,双眼却明亮,满脸皆是崇拜慕孺之色,就那么盈盈仰着小脸,楚楚可怜望着面前的男人。


    顾衍登时浑身不舒服,被廖如岚的眼神看得心生厌恶,沉下脸,转身就走。


    廖如岚都还来不及表达自己的崇拜之意,就见大门梆的一声在她面前关上了,朱红的大门严丝合缝,连关门的小厮面上都神色冷淡,仿佛在嘲笑她自作多情。


    廖如岚的丫鬟小心翼翼过来,喊着脸色难看的廖如岚,“小姐……小姐,我们回去吧?”


    半晌没得到回应,丫鬟正准备再喊一句,却见廖如岚忽的有了动作,面上带了笑意。


    她笑着开口,“好,我们回去。”


    廖县令从县衙回到家中,意外的见到了自家岚姐儿在门口等着他,本还想说什么,却见女儿忽的开口了。


    她道,“爹爹,这段日子女儿想岔了,还望爹爹原谅女儿。”


    廖县令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喜盈于面,拍着女儿的肩膀,“你想通了就好,你放心,爹保准给你找个好人家,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一定不会让你吃亏的。你妹妹她性子偏颇,你与她到底也是姐妹,血浓于水,往后也好好相处,爹希望你们都过得好。”


    廖如岚盈盈笑着,“爹,女儿知道了。女儿给您做了芝麻酥,亲手做的,等会儿送给您尝尝?”


    廖县令哪里还有不答应的,一口就答应下来,仿佛这几天的烦闷都不见了。


    县里的事情也都差不多了,女儿岚姐儿也总算是想通了,等他再给女儿找个好人家,妻子那里也就没什么意见了,家里也总算是能和睦了。


    美滋滋想着,廖县令都没去琢磨,自家女儿怎么忽然就想通了,在他看来,能想通就好了,别的都可以不计较。小女孩儿麽,一天一个主意,那也是常有的。


    ……


    顾衍昨晚睡下时觉得有些晕,今早起身后,好像晕的更严重了,伸手一摸自己额头,入手滚烫,才依稀有点感觉,自己是不是病了?


    喊来侍书,吩咐他去请大夫。


    侍书刚一口答应下来,跑出去找大夫的功夫,顾衍症状更加严重了,到州医匆匆赶来这段时间里,已经吐了两回。


    他意识还算清醒,约莫猜到自己怕是被传染了疫病,见到州医后,也只是道,“胡州医替我看看。侍书,别让人进来,让他们都去外院。”


    侍书听了这吩咐,联想起这几日看到的疫病患者,吓得腿都软了,整个人慌了神,抖着嗓子眼道,“大……大人……”


    顾衍实在没力气安抚他,皱了下眉头,示意州医过来替自己诊脉,咳嗽了一声,扭头吩咐,“去吧。”


    侍书这才慌张出去,把无关人等都驱散出后院,内院只留下他们从辽州带来的侍卫和小厮。


    胡州医摸了脉,面上已经露出凝重之色,又换了只手去摸脉,神色异常的慎重。


    顾衍却是心里有点数了,等胡州医收回手,他便道,“该用什么药,你自己看着来。我眼下意识还算清醒,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胡州医神色难看,“看症状,怕是染了疫病。大人这几日忙,又出入灾民所住之地,怕是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只是明明那安置所并无一人染病,大人又如何会染上,我实在是想不通。”


    这时候想这些没用,顾衍也不去怨天尤人什么,疫病听着很恐怖,但他也有心理预期,只是用帕子捂着嘴鼻,咳嗽了一下,道,“接下来的日子,麻烦胡州医了。”


    他这话也不是随口一说,上午顾衍还算清醒,下午时整个人便烧起来了。


    胡州医吓得魂飞魄散,生怕这位顾通判折自己手里了,又思及这些时日顾衍事必躬亲的做派,打心底里敬佩,医治时更是用了全部的心思,连一剂药都是琢磨再琢磨,恨不得把医书都翻破了。


    顾衍这一病,跟着从辽州来的这群人,几乎一下子群龙无主,慌了神了,好不容易一封加急信送回辽州,想请寿王定夺。


    另一头,廖县令得了消息,也是傻眼了,拍着大腿,深觉自己倒霉到家了,这翻地龙的事才刚要翻篇,州里的二把手,通判大人又在这儿栽了?


    他这县令还真是当到头了,一想到顾衍真要在这儿有个什么事儿,王爷能放过他?廖县令吃饭都吃不下了,恨不得去庙里拜菩萨去得了。


    做官做到他这份上,还不如告老还乡算了!


    廖县令正焦头烂额着,女儿廖如岚笑盈盈走了进来,“爹爹这是怎么了?晚上见您没怎么动筷子,可是饭菜不合胃口?女儿给您煮了些粥,您多少用些。”


    女儿这样贴心,廖县令自然也觉得心头一暖,更是庆幸,还好没答应女儿让她嫁给顾衍,否则眼下女儿可就跟着倒霉了。


    廖如岚睁着眼,听完廖县令的话,面上露出惊讶之色,捂着嘴鼻道,“爹,您是说顾大人如今染了疫病,正躺在那院子里?”


    廖县令面露忧愁,“是啊,你爹我这官算是做到头了。”


    他絮絮叨叨念叨着,觉得自己最近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了,别的县都好好的,就赶上他主持的县里遇上天灾。现在顾通判又是在他县里染的疫病,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他来担责。


    廖如岚皱着眉,安慰了父亲几句,又道,“爹,顾大人染病,毕竟是在您治下,您若撒手不管,只怕到时候寿王怪罪起来,我们一家子也逃不了。”


    女儿说的话不无道理,廖县令也是打起精神,“你说的对,岚姐儿。我明日便带上府里的贵重药材,去走一趟,大不了我也跟着一起染病算了。”


    廖如岚却是忽的一下子,在廖县令面前跪下了,表白心迹道,“女儿钦慕顾大人已久,此番顾大人染病,咱们廖家亦裹挟其中,女儿实在不愿爹爹以身试险。女儿愿意代爹去照顾顾大人,若是顾大人侥幸痊愈,我们廖家不但无过,反而有功。且女儿钦慕顾大人已久,若真侥幸陪顾大人渡过难关,想必君子端方如顾大人,是绝不会舍下女儿。”


    “这——”廖县令犹豫不决,迟疑道,“若是——”


    廖如岚仰着脸,满脸坚定道,“若是女儿也染上了疫病,那便是女儿命中有这一遭。女儿愿意一试,求爹爹成全!”


    廖县令怔愣半晌,终是沉重的点了头,“那——那好。”


    他只当女儿是孝顺,且心慕顾衍,才会甘愿以身涉险。却是没看到,跪着的廖如岚见到他松口答应之后,面上没有半分的畏惧忐忑,满满都是自信。


    仿佛她很肯定,顾衍一定会没事,她一定能借着这次机会,成功在顾通判心中留下很深的印象。


    廖县令虽答应了,可到底不能随随便便塞个人到顾衍身边去,尤其是无关人等都被赶出了外院,连他自己以探望之由前去,门口的护卫都坚持着不松口,只让他在外院站了会儿,压根不准进内院。


    而此时的姜锦鱼,刚刚从王府得了消息,第一时间吩咐了小桃秋霞去收拾行李,然后把顾嬷嬷和福嬷嬷都喊了过来。


    面对着同样慌乱的顾嬷嬷和福嬷嬷,姜锦鱼沉住气,道,“我把瑾哥儿和瑞哥儿托付给你们了,在我回来之前,一定要照顾好他们。这段时间,无论谁来府里,都闭门不见。”


    吩咐完顾嬷嬷和福嬷嬷,姜锦鱼又把瑾哥儿瑞哥儿和李思明喊了来,孩子们其实也有些慌了,他们还小,小脸上满是害怕,瑞哥儿更是一来便抱着姜锦鱼,哭着问,“娘,爹爹怎么了?”


    姜锦鱼伸手把儿子们都拉过来,蹲下、身子,摸摸他们的脑袋,道,“爹爹生病了,他一个人不在家里,身边没有人照顾,娘要去照顾他。瑾哥儿和瑞哥儿在家里,也照顾好自己,等着爹爹和娘回来。”


    瑞哥儿吓哭了,瑾哥儿却是绷着脸,竭力安慰着弟弟,替弟弟擦眼泪,然后仰面道,“我会照顾好弟弟的,瑾哥儿等爹爹和娘回来。”


    姜锦鱼其实真没那么害怕,古代人对疫病的畏惧,是根深蔕固的,但她有些医术的底子,且又在后世长了不少见识,自然不会慌乱到那个地步。


    她摸着小家伙们的脑袋,承诺道,“别怕,什么事都不会有,娘回带着爹爹回来的。”


    第117章 进门


    从辽州到遭了灾的容县, 姜锦鱼一路都没喊停,只中间让马歇了会儿。


    第二天天刚亮, 姜锦鱼就到了。


    守在府外的是顾衍从辽州带来的侍卫, 侍卫长一看马车卷着尘土,直冲府上来,第一时间就让手下打起精神来,担心主子一病,外头就出什么乱子。


    等马车停下了,帘子掀开,露出熟悉的柔美脸庞,本该安安稳稳留在辽州的夫人, 居然连夜赶路过来了。


    侍卫长忙把刀插回刀鞘, 匆匆上前,单膝下跪, 拱手, 低头, “夫人。”


    他这一跪,旁的侍卫们都跟着跪下了。


    说起来,他们也确实跪的真心实意,他们的职责是保护大人, 如今这幅局面,若是夫人说一句要严惩,他们也是心甘情愿认罚的,更别提只是跪一跪。


    姜锦鱼面上还有些倦意, 但语气却很温和,对那侍卫长微微点了下头,“诸位起来吧,我进去看看郎君。”


    侍卫长着急忙慌让人开门,等把人送进去了,众人面面相觑,有个胆子大的道,“侍卫长,就这么把人放进去了?这——这要是夫人也染上疫病,那我们……”


    侍卫长心道,我还不知道,可你也不看看刚才夫人那神色,谁敢拦?敢拦的人怕是没出生!


    人都放进去了,现在想什么都没用了,侍卫长索性不去想,走到与这回护卫夫人前来的梁永,上去拍着熟人的肩膀,熟稔道,“你这一路也辛苦了。”


    梁永沉稳可靠,寡言少语,只扯了下唇角,道,“这是我该做的。”


    “走,进去喝口水,让你的人也休息休息……”


    护卫们寒暄着的时候,姜锦鱼已经进了内院,不同于外院那样丫鬟奴仆众多,内院一路走来,几乎没看到几个人影。


    等到了顾衍养病的主卧,更是只看到了守在门外的侍书,神情慌乱,扭头发现她的时候,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似的。


    侍书跑过来,慌慌张张,“夫——夫人,您怎么来了?”


    姜锦鱼只笑了下,没跟侍书多解释什么,当然也确实没什么可解释的,只怕侍书也是犯傻才问出这问题。


    她还能来做什么?


    除了顾衍,还有谁值得她这样涉险?


    没跟侍书多说什么,她进了主卧,屋子里大约是闷得久了,浓重的药味,气味也不大好。


    姜锦鱼行至榻前,总算看清了顾衍的模样,他卧在榻上,盖着一层薄被,清俊的面庞上豆大的汗珠,沿着下颌线滚落。时不时的,还咳嗽一声,咳嗽声中都透着些虚弱。


    姜锦鱼连夜赶路过来,路上什么场景都设想了,做主了心理准备,可真看到顾衍这么虚弱的样子,鼻子一涩,眼泪直接就滚了下来。


    她抽噎了下,睫毛上还含着晶莹的泪,她低头握住顾衍放在薄被外的右手,想动又不太敢动的样子,好半晌才软声道,“你看你这个样子,丑死了。”


    榻上的男人似乎是有所感觉一般,微微皱了下眉头,虽是病中,却仍不减冷峻,冷面郎君,看得人打心底里觉得畏惧。


    姜锦鱼自是不畏惧,非但不畏惧,心里还有那么点安心。


    还有力气凶人,可见情况还算不错。


    姜锦鱼也不知道说自己乐观好,还是心大好,没见到顾衍的时候,她什么都设想了,连自己往后做小寡妇,带着瑾哥儿和瑞哥儿讨生活这种不吉利的念头都有过一瞬,可真见到顾衍的那一刻,什么都不想了,满心只有一个念头。


    保证得把人给带回去。


    奶不是说她有福气麽?她把自己的福气送顾衍了,顾衍肯定也跟着有福气了。


    姜锦鱼这么一来,府里上上下下的人,仿佛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似的,虽然很多人连她的面都没见着,但只要知道夫人来了的消息,便全都安心了。


    姜锦鱼来了之后,也没忙别的,第一件事便是把州医喊来了。


    胡州医心里颇没底,话也不敢说得太死,什么都是大概兴许可能。


    若是换做一般的家眷,胆子小的,只怕吓得晕过去了。脾气急的,也要冲大夫嚷嚷了。


    姜锦鱼两类都不占,她听完胡州医的话,只道,“胡州医,不管你有没有把握,为今之计,我都只能相信你。在我这里,你的每句医嘱,我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怀疑,我不会去听信什么偏方,也不会怀疑你的医术。郎君的身子,我全权交给你。也请你务必大胆诊治,缺什么少什么,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都只管来找我。出了什么事,我担着。”


    胡州医得此信任,心里有些感动,拱手道,“有夫人这句话,老夫必定竭尽全力。”


    州医的医术,姜锦鱼还是很信任的,怕就怕胡州医不敢用药,只敢开些太平方,吃不死人,也治不好病,磨磨蹭蹭的,把病人的身体底子给弄虚了,那才是最可怕的。


    她一来,就把话给说死了,你只要负责治病,治好了治坏了,我来扛。


    这相当于给胡州医下了一剂强心药,让他能够毫无后顾之忧的诊脉开药。


    等问完病情,姜锦鱼又问了些要注意的事情,能不能吹风、吃食上有没有忌口等等,直问到下人把熬好的药端来了,胡州医才走。


    回到主卧,顾衍还是昏睡着的,喂药又是个大难题,先前喂药的是侍书,按照他的说法,每次喂一碗药,能咽下三分之一,都算是谢天谢地了。


    姜锦鱼一下子想到了,双胞胎刚出生时,娘何氏来府里给她传授养育孩子的法子,曾说过的一个喂药的法子,用中空的芦苇秆子,一头再沾些饴糖。


    就这样,顺顺利利把药给灌下去了。


    喂了药,姜锦鱼也没闲下来,喊了热水来,拧了帕子,给顾衍擦身子。


    顾衍病了好几天,身边也没有手巧的丫鬟伺候,都是侍书硬着头皮上,男人自然不如女子想的那么周全,连喂药都费了老大的功夫,自然想不起擦身之类的事情。


    换了好几盆热水,绞帕子绞得手都烫红了,才算是把人给弄清爽了,她又给顾衍换了一身绵软的里衣,看着比方才清爽干净不少的男人,姜锦鱼才算坐下歇了会儿。


    屋里方才已经喊人来收拾过了,也没怎么大折腾,只把外间的窗户给打开了通风,里间还不敢开窗,胡州医虽然说了只要不冻着就行,可姜锦鱼也不敢太冒险,只开了条小缝隙,还用棉布细细给盖上了,但到底是通了风,屋里的药味也渐渐散去了。


    姜锦鱼随身都会带些香囊,倒也不是那种味道很香的,清清淡淡的薄荷香,能提神醒脑。在床头放了一个,帐子里弥漫了好几天的药味,都被薄荷香给冲散了。


    来送第二道汤药的侍书,进门都有点傻眼了,才后知后觉的想,自己先前怎么没想到这些?光顾着着急害怕了。


    再悄悄抬眼看了一眼榻边坐着的夫人,心里顿时冒出了个想法:娘说的果然对,还是要娶媳妇,而且要娶个贤惠的媳妇!


    也难怪大人官居通判,却连一个妾室都没有,平素遇上想塞人求办事的,甭管多貌美娇媚的女子,连个眼神都奉欠。


    真要能跟大人一样,娶到这么个把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媳妇,连疫病都不怕,他侍书保证一辈子都不看别的女人一眼。


    ……


    此时的内院,随着姜锦鱼的到来,一扫这几日的焦灼,难得的平静了下来。


    而这会儿的侍卫长,却是被闹得头疼。


    看着对面固执的廖县令,侍卫长也不好把话说的太重,只道,“廖县令,您还是把人给带回去吧。大人这里不缺人伺候。”


    廖县令哪听这话,他是打定主意要把女儿送进府里的,便道,“大人这里什么情形,本官还能不知道不成?大人为了县里百姓奔波劳碌,此番染上疫病,本官心中难安,日夜难免,还请侍卫长看在本官的一番心意上,收下这婢女,让她给大人端茶送药也是好的。否则,甭管如何能心安啊!”


    一旁丫鬟打扮的廖如岚亦仰着脸,满脸的感激道,“还请这位侍卫大哥收下我吧,大人是我们容县老百姓的大恩人,奴婢愿为容县百姓出一份力,还请侍卫大人通融。”


    侍卫长心道:这也不是我通融得了的


    他继续劝道,“大人说过,不许闲杂人等进入内院,连我都只是在府外守着,还望廖县令别让在下为难。”


    廖家父女哪管什么为难不为难的,一个劲儿的说,廖县令大小是个官员,语气强硬中带了丝坚持。至于廖如岚呢,则软声软语,双目盈泪,恨不得当众洒泪。


    侍卫长只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既不好说什么重话,也不好真把人放进去,只能一个劲的拖着,总之不松口。


    廖如岚也有些急了,怕今日又进不去门,干脆的往地下一跪,双膝梆的一声砸在地面上,直听得人吸气,让人不由得想,她这膝盖会不会废了。


    廖如岚当然也是疼的,她就是想着跪一跪,哪知道自己会跪的这么结结实实,这地砖也太结实了些。


    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的廖如岚强忍着痛,双目含着晶莹的泪珠子,眼睫毛抖动着,泣声哀求着,“奴婢只是想为容县百姓感谢大人,奴婢不怕染上疫病,还望侍卫大哥成全。”


    一声声侍卫大哥,没把侍卫长给喊得昏了头,倒是廖如岚这一跪,把侍卫长给吓得懵了,想扶又不敢扶,赶又赶不走。


    不得已之下,侍卫长只好喊来收下,附耳道,“你去请夫人拿个主意。”


    若是夫人说不留,他今日就是动粗,也要把人给请出去。


    过了会儿,去传话的侍卫回来了,冲侍卫长附耳道,“夫人说,留下吧。”


    侍卫长不纠结了,只是心里把廖县令二人的古怪记在了心里,妥协道,“廖县令,把人留下吧。”


    廖如岚喜极而泣,差点抱着廖县令的腿痛哭一番,折腾了这么久,总算能进门了!


    真的太不容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迟了三分钟,速速赶来更新!


    第118章 安逸


    侍卫长把人放了进去, 也没敢让人瞎跑,直接跟廖如岚道, “在这儿等会儿。”


    廖如岚顾不得计较这些小事, 满脑子都是怎么大显神通,让顾衍在她“悉心照顾”之下,有如神助般转好,直至痊愈。


    侍卫长忍不住打量了一眼,心道,这丫鬟看起来一肚子花花肠子,不像什么老实人,要不是夫人开了口, 他就是宁肯跟廖县令翻脸, 等大人醒了,自己去认罚, 也不敢让人进来。


    没等多久, 便等来了小桃。


    小桃成了亲之后, 便不单单只做丫鬟了,也开始朝管事娘子的方向发展,顾嬷嬷和福嬷嬷年纪都大了,也有想法了, 打算慢慢把活儿给交出去,往后只照顾两位小少爷。


    小桃在府里一向很有体面,人人见了她,也不喊她“梁永家的”, 而是都喊一句“小桃姐”或是“小桃姑娘”。


    侍卫长见了小桃,也很干脆的把人给交出去了,道,“小桃姑娘,这丫鬟我就交给你了。”


    小桃含笑点点头,回头冲廖如岚示意了一下,“跟我走吧。”


    两人边走,小桃边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


    廖如岚好好的一个县令家的小姐,在容县也是个娇贵的千金小姐,走出去谁看了她不奉承几句。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道,“我叫岚儿,今年十六了。”


    这话一说,小桃就回头打量了一眼,这回没说什么了,只是道,“行,我带你去见见主子。不过主子忙,有没有空见你我就不知道了,若是没时间,你也别放在心上。府里乱糟糟的,本来主子都不打算留人,听人说你哭得惨,才开口说留你的。”


    廖如岚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这小桃口中的主子是谁?难道顾衍这么快就痊愈了?这府里除了通判大人,也没别的主子了吧?


    小桃领着人来到内院,没敢让人进屋,而是过去敲了敲门,道,“夫人,我把人给带来了。”


    这一句“夫人”,直接把廖如岚给整蒙圈了,突如其来的“夫人”,直接把她的计划全都推翻了。


    她脑子一片空白,等到小桃转身与她说话,都是特意抬高了声音说的,“岚儿!”


    廖如岚猛的回神,慌张道,“额,什么事?”


    小桃看她这幅笨手笨脚的样子,撇了撇嘴,到底没说什么重话,只是道,“夫人今日没空,下回再领你来给夫人磕头。你跟我走吧,我给安排住的地方。”


    下人的房间能有多好,不用想都知道,可廖如岚是自己作死,有好日子不过,非要来当个丫鬟,可不是别人逼她的。


    饶是如此,廖如岚看到窄小昏暗的房间,以及铺上那灰扑扑的铺盖时,还是忍不住变了脸色,脸红了又白,语带嫌弃的道,“我……我能不能换个地方住?这里太乱了,又小又破,是人住的地方吗?”


    还挑三拣四的,小桃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那你想住哪儿?这里算不错的,铺盖也是新收拾的,拆了洗过的,就是旧了点。”


    廖如岚哪受得了这条件,想当然道,“刚刚内院旁边不是有很多房间吗?我可以住在那里啊,这样大人要人伺候的时候,我也能立马过去。”


    小桃看了一眼岚儿,发现她居然是真心实意说这话的,不是开玩笑,顿时觉得这廖县令是不是脑子有问题,送了个小姐身子丫鬟命的丫头来,也懒得多说什么,直接道,“我只能安排你住在这里,内院不能随便进人。你往后也别瞎往内院跑,府里本来就乱,你好好待着,别惹事。我走了,你收拾一下吧。”


    说完,懒得和她废话,扭头出去了。


    廖如岚见小桃真就走了,顿时傻眼了,觉得自己好像入了贼窝,非但接触不到顾衍不说,还要住在丫鬟住的破屋子,这样的屋子,连她身边的大丫鬟都看不上,她怎么能住?


    廖如岚如何后悔,暂且不提,不知是不是那一碗药的效果,入夜时分,顾衍醒了。


    大约是睡得久了,睁眼后还看不大清楚,模模糊糊的,感觉有只手揉揉握着自己,他下意识想把人给退出去,没等动手,就听到了一句熟悉的“相公”。


    顾衍怔了一下,傻傻的睁大了眼,一向冷峻的面庞,难得流露出一丝呆愣来。


    姜锦鱼掩唇一笑,眉眼弯弯的,素手在男人眼前晃了晃,微微侧着头,挑着唇角笑,“呆了?”


    顾衍回神,才想起来问,“你怎么来了?你别在屋里待着。”


    话说到一半,又仿佛很舍不得似的,眼睛黏在许久未见的姜锦鱼身上,也不敢多看,怕自己不舍得把人给送走,艰难继续道,“我这病怕是会传人,你快出去。”


    姜锦鱼非但没走,反而顺势在床边坐下,伸手探了探男人额上的温度,见烧退了,才继续道,“我不走,我是来照顾你的,睡了这么久,饿不饿?”


    顾衍无奈,感觉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伸手把姜锦鱼的手拉下来,“别闹,这不是什么小事,乖,听我的,快出去。”


    姜锦鱼不理会,拿起旁边的温水,要递给顾衍喝,见他不接,微微挑眉,“你不要我照顾,要谁来照顾?噢,恰好外头送来个貌美的丫鬟,又年轻又鲜嫩,脾气还温温柔柔的,好似叫什么岚儿的,让她来照顾你?看来这古人说的人老珠黄,果真有几分道理。”


    顾衍哑言,他不过说了一句话,就被戴了这么些大帽子,什么“鲜嫩娇美的丫鬟”都拿出来说了,还真有些女子胡搅蛮缠的阵仗。


    若是旁的女子在他面前胡搅蛮缠,蛮不讲理,顾衍自是一句都不会理会,可妻子的蛮不讲理,非但不惹人厌,反而让他只生的出无奈之情。


    无奈接过温水,张嘴喝了几口,刚要继续说什么,额头上又被盖了块温凉的帕子。


    姜锦鱼自顾自把帕子展开,道,“还有点烧。对了,饿不饿,想吃什么?”


    顾衍无奈张了张嘴,“粥吧。”


    “行。”姜锦鱼一点头,起身到了外间,似乎是敲了敲门,顾衍也看不清外间是什么情况,没过片刻,便有下人送了粥过来。


    粥不是普普通通的白粥,加了些蒜末,切得细碎,跟着粥一起熬的,带着淡淡的蒜香味。


    姜锦鱼舀了碗粥出来,边给顾衍喂,边道,“我让人放了蒜,养胃的。你躺了好几天,乍一进食,也不敢让你多吃,今儿就吃一碗。等夜里饿了,再给你热。”


    喂完了粥,姜锦鱼又手脚利索的把碗筷收拾了,送到外间去。


    顾衍现在也不敢说什么让她出去的话了,妥协的不行,只敢问几句家里的情况。


    姜锦鱼也把自己的安排说了,“家里都好,瑾哥儿瑞哥儿有嬷嬷们呢,我让嬷嬷这段日子闭府了,连吕老先生那里都停了课,不会有什么事,你别操心这些,好好养病。”


    隔日胡州医又来给顾衍摸脉,顾衍照旧是清醒着的,只是后半夜又有点烧起来了,还半夜吐了一回。


    姜锦鱼等胡州医摸了脉,就一五一十把昨天的情况说了,她观察得很细致,记得也很清楚,几时几刻用的药,几时几刻进食,几时几刻吐了,几时几刻又烧起来了,用了什么手段降温的,一一都说的清清楚楚。


    大夫本来就是靠望闻问切来弄清病情,姜锦鱼说的越清楚,胡州医把情况摸得越透,摸着胡子思索道,“通判大人这病,与别的病患仿佛不大一样。”


    看着很凶险,但感觉和疫病那种来势汹汹的不太一样,有点反复的感觉,但病症反倒没怎么严重,好像还比一开始好了点。


    姜锦鱼也有些医术的底子,但到底不精于此道,也不敢胡乱说什么,只是皱了皱眉,问了句,“会不会不是疫病,兴许只是症状相仿?”


    胡州医也不敢胡乱猜测,但看症状有些像,又有些不像,他也是一开始就被吓到了,下意识就觉得肯定是疫病了,现在想起来,又觉得自己当时好像有点武断。


    看胡州医这么纠结,姜锦鱼也不敢胡乱开口,倒是顾衍自己张了张嘴,道,“先按疫病的治吧。我倒觉得好了些,不像一开始那么虚了。”


    胡州医忙不迭应下了,今日的药还是按照疫病的开,然后便也匆匆忙忙赶回去查阅医书去了。


    送走胡州医,姜锦鱼转身回屋里,给顾衍调整了一下枕头,道,“躺下歇会儿吧,闭着眼睛休息休息。”


    顾衍顺从躺下,面上露出温和的笑来,“睡不着,我都躺了好几天了。”


    屋里是闷得慌,没什么可做的,可真让顾衍出门吹风,姜锦鱼也不敢冒这个险,更不敢让他处理公务,干脆找下人要了本游记来,据说是个怀才不遇的秀才落榜之后游历至容县后写下的。


    姜锦鱼轻声细语念着那游记上的山水趣闻,顾衍躺在一边听,倒是丁点都不觉得闷了,反而觉出些安逸来。


    自打出了盛京,到了辽州之后,忙里忙外的,倒是难得有这样悠闲的时光。即便州衙无事休沐之时,也有突然便显得很是碍事的儿子们。


    倒不曾想过,他这一病,日子忽的就安逸下来了。


    姜锦鱼念了一篇,见顾衍似乎是有了睡意,便轻手轻脚搁下游记,等他睡熟了,才轻轻将薄被往上提了提。


    收拾妥当,姜锦鱼起身出了主卧,忽的想起了昨儿本地县令送来的丫鬟,想了想,还是觉得抽空见一见,一直把人给冷落着,也不太好。毕竟这容县的县令,怕也是一番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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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章 入瓮


    来到外院的堂屋, 姜锦鱼坐下片刻,便看到小桃领了那叫做“岚儿”的丫鬟过来了。


    廖如岚这几天日子不算难过, 除了吃的住的跟以前没法比, 其他上面,府里倒是没人亏待她。本来府里也没太多的活儿,又看在她是廖县令送来的人,也不好随意使唤,便也没特意给她派活。


    可闲是闲了,廖如岚心里却不太好过,她可不是真的来当个丫鬟的,一开始她也想着悄悄进内院, 溜进去了再说, 哪晓得内院就跟铁桶一样严严实实,别说溜进去了, 就是她想打探个消息, 都险些被守着内院的侍卫给赶出去。


    姜锦鱼看了眼面前神色憔悴(没睡好)的丫鬟, 微微颔首,“听小桃说,你叫岚儿?”


    廖如岚心下难堪,她一个县令的女儿, 在容县好歹也算是人人奉承的大小姐,如今到了顾衍这夫人面前,要做小伏低不说,还要自称奴婢。


    她掩住眼中的不满, 微微低头道,“奴婢是,见过夫人。”


    姜锦鱼如何看不出她的不服气,倒也没想那么多,只当这丫鬟在县令府里是个大丫鬟,还有些体面和身份,自觉到了他们府上,被冷落了两天,心里不舒服了。


    本来还想照拂一下这丫鬟的姜锦鱼,顿时也失了兴致,打算过几日便找个理由,把这丫鬟送回县令府里去罢了。


    府里本来不缺人伺候,尤其是她带了这么些丫鬟过来之后,这个“岚儿”既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何必留她在府里,早日送出去便是。


    正准备让小桃把人领走,这时,一直沉默的廖如岚忽然开口了,且一开口就是一鸣惊人,只听她斩钉截铁道,“夫人,奴婢能治好顾大人,还请夫人允我贴身伺候大人。”


    姜锦鱼微微惊讶,顿了一下,“你懂医术?你可知郎君得的什么病,连州医都不敢说自己有十分的把握,你却如此肯定?”


    廖如岚自然有底气,但眼下当然不能说,便找了个说辞,张嘴胡言乱语道,“奴婢不懂医术,但曾经有位高僧游历至容县,彼时府中老夫人病重,我家廖大人听闻高僧身怀异术,遂请他入府,为老夫人诊治。那位高僧开了药后,从府里上下几十个下人中,选中了奴婢,点名让奴婢去伺候老夫人,高僧言,奴婢命中带福,前世乃药仙座下一送药小仙,能为病患化解病痛。后来,果然如那高僧之言,半月之后,老夫人便彻底痊愈了。也是如此,廖县令才会想方设法送奴婢进府,为的就是能够让大人早日痊愈。”


    姜锦鱼听了,也不说自己信不信,只点点头,“如此,倒还真是闻所未闻的。”


    廖如岚底气十足,顾衍得的是“疫病”,别说州医,就是把太医请来,也未必敢说自己有十分的把握。她说自己身怀福运,能治好顾衍,就不信还有人敢不让她去伺候顾衍。


    她很快点头,“奴婢没有半分隐瞒,顾大人对我们容县百姓有救命之恩,奴婢只想略尽绵薄之力。”


    廖如岚说的信誓旦旦,连小桃都有那么点信了,主要是她实在想不通,这容县的县令怎么会送这么个眼高手低的丫鬟过来,若是如岚儿自己所说的,她有别的长处,这样似乎还说的过来些。


    廖如岚满心以为这次能成了,哪晓得姜锦鱼略思忖了片刻,开口婉拒了。


    姜锦鱼道,“你的一番心意,我心领了。不过,郎君的病已经有所好转了,你且安心住下吧,过些日子我再让人送你回廖府。”


    廖如岚傻眼了,慌张道,“夫人,奴婢真的能治好顾大人!除了奴婢,谁都做不到!”


    她说的越信誓旦旦,姜锦鱼越不会信,心中怀疑越深,面上倒从头到尾和气温柔,面对这岚儿如此大放厥词,也好脾气没与她计较,只吩咐小桃。


    “送岚儿回去吧。”


    说罢,冲那岚儿点点头,也不去会神色难看的岚儿,自顾自起身要走,边走边吩咐一边的秋霞,“等会儿去厨房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回到内院,小桃送了廖如岚,急匆匆赶了回来,她一进门,姜锦鱼就是一句吩咐,“盯着那岚儿。”


    小桃此时也才回过神来,只觉得这岚儿的做派说辞都自相矛盾,什么送药小仙,什么身带福运,怎么想怎么觉得不靠谱。


    她立马一口答应下来,“奴婢知道了。”


    姜锦鱼想了想,又喊来梁永,低声吩咐了几句。


    梁永与小桃二人便领命下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胡州医的药时而见效,时而无效,顾衍的病也一再反复,今日退了烧,明日便又吐了一地。


    胡州医那点胡子都快给他摸掉光了,愁得面露难色,他现在是发现了,他的诊治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治又治不好,但要说一点没用,那也不太对劲,按说疫病拖不得,越拖越严重,可通判大人的病分明只是反复,丝毫没有变重。


    就好似一颗果子,看着快腐烂了,可内里一看,哎,好像还能苟延残喘些日子。


    姜锦鱼也没太多法子,只能放手让胡州医继续治,至于她,能做的只有照顾好顾衍,保证他每日都能吃得下,睡得好。


    送走一筹莫展的胡州医,姜锦鱼转身回了里间,在榻边坐下,习惯性摸了摸男人的额头,不冷不热,才继续道,“今晚想吃什么?煮点素面行麽?我问了胡州医,他说你现在不用忌食了。”


    顾衍有点习惯自己这反反复复的病情了,反正也不死人,他现在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疫病,会不会只是一种与疫病相似的病症,错当成了疫病而已。


    想归想,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法子,就是在屋里待着闷了些,其余倒还好。


    喝粥喝得嘴里淡得不行,顾衍想了想,点点头道,“那就素面吧。”


    “嗯,让厨房给你做的鲜一点。给你念一篇游记?”


    ……


    却说那日廖如岚没成功进入内院,又被送回外院住了下来,这一回,更是没人管着她了,平日里她没什么活儿,就只能与外院一个洒扫的婆子说说话。


    这一日,那洒扫的婆子又来了,心焦难耐的廖如岚忍不住打听,“胡婆婆,你说大人的病到底怎么样了啊?”


    胡婆婆耳朵不太好使,一开始还没听清她说什么,廖如岚又问了一遍,胡婆婆才笑呵呵,摆摆手道,“我家大人福大命大,这点小病还能为难了他?再说了,夫人都特意从辽州赶过来了,你放心,没事的。等大人的病好了,就能送你回去了,你待着闷了吧?”


    廖如岚才不想回廖府,就算是回,也不是现在啊,她还什么都没做呢!


    胡婆婆见她神色凝重,还以为她是想家了,安慰道,“你放心,大人的病已经好了大半了,过不了几日,你就能回家了。我跟厨房的牛大婶,她都说了,这几天要熬的药都少了好几剂。应该用不了多久,大人的病就能好了。”


    廖如岚大惊失色,追问,“顾大人的病快好了?”


    胡婆婆却没工夫跟她多说什么,匆匆忙忙扫完这一块,道,“老婆子还有别的地方要扫,就不跟你多说了,你放心,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回家了。”


    说完,扭头就走了,留下了廖如岚一人站在院子里。


    廖如岚在原地站了半天,终于狠狠一跺脚,一咬牙,扭头回了房间。


    夕阳西下,这会儿正是厨房最忙碌的时候,要准备主子们的膳食、下人们的膳食,忙里忙外,三个炉灶火烧得很旺,择菜的、洗菜的、准备碗盘的……进进出出的。


    谁也没发现厨房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鬼鬼祟祟进了厨房门,正四处张望着。


    廖如岚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但这毕竟不是在自己府里,也没有下人可以使唤,因此还真是心惊胆战的。


    四处张望了许久,才发现最里面的小炉子,一个烧得漆黑的陶罐摆在上面,底下火似乎烧得正旺,时不时飘过来一阵阵的药味。


    廖如岚装作自然的模样走过去,走到一半,忽的被喊住了。


    “那谁……你站住!”


    廖如岚被这一嗓子吓得魂飞魄散,险些吓得两腿一软,跪倒在地,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正绞尽脑汁想借口。


    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慢吞吞扭过头,却看喊住她的是个胖大婶,手里端着两叠刚擦干了的盘子,就那么往廖如岚手里一放,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大着嗓门吩咐道,“行了,把盘子送到里间去,等会儿要用。”


    廖如岚抱着两叠比自己脑袋还高的盘子,后怕得不行,庆幸自己没被捉住,也顾不上想其它的,颤颤巍巍抱着盘子,蜗牛爬似的朝里间慢吞吞走过去。


    到了里间后,把盘子放好,廖如岚转身,摸了摸酸疼的小臂,忽的顿住了,里间除了她,竟是一个人都没有,她看了眼离她不远、且旁边空无一人的药罐子,拍了拍胸脯,心下暗欣喜道:真是天助我也!


    从里间出来后,廖如岚又被方才喊住她的那大婶刁难了几回,又是洗油腻的脏碗,又是把洗菜剩下的脏水搬去倒了,好不容易才从大婶手底下脱身,回到自己的屋子后,一摸后背,全是冷汗。


    廖如岚忙找出身丫鬟衣裳换上,也顾不上粗糙磨皮肤了。


    她想,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过是眼下受些委屈而已,熬一熬就过去了。她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第120章 畏惧


    熬好的中药, 被下人从厨房送到内院,然后径直被送到了胡州医跟前。


    姜锦鱼没说太多, 直接道, “劳烦胡州医看看,这药汤中是否加了些不该加的东西。”


    胡州医稍稍纳闷了一下,以为她是来兴师问罪的,心里正有些忿忿不平,端起那药汤,放在鼻端一嗅,顿时脸色大变,肯定道, “这绝非按照我抓的药熬出的药汤。”


    姜锦鱼派去盯着“岚儿”的人, 自然早把这事禀报了,只道岚儿把一种微黄色的药粉加入了药罐子中, 为了不打草惊蛇, 眼下姜锦鱼还没使人把岚儿抓起来, 只是让人盯着。


    毕竟岚儿身份敏感,这下药的举动究竟是她个人所为,还是送她来的容县廖县令指使,尚且还得不出结论, 恐有些风吹草动,便惊动了外边。


    她道,“这药汤原本是按着胡州医你的药方熬的,但中途有人加了些许微黄色的粉末, 是什么,还要劳烦胡州医探个究竟。只是我大胆推测,郎君这回兴许并非疫病,而是这不知何物的粉末造成的,还请胡州医判个分明。”


    胡州医一听这话,自然晓得轻重,整个人一肃,这话的意思,等同于明明白白告诉他,顾通判这病并非病,而是被人下了毒。


    他神色严肃,拱手道,“夫人所言,我已记下。”


    姜锦鱼点点头,相信这粉末究竟是毒还是药,这一点难不过胡州医,只嘱咐了一句,“还请胡州医不要惊动旁人,郎君痊愈之前,我不想走漏风声。”


    胡州医这回都快吓破胆了,他一个辽州圣手,给人诊治居然没诊出病由,把中毒当做疫病治得不亦乐乎,真要计较起来,他也逃不脱。眼下唯一弥补的方法,就是尽快把人给治好,权当戴罪立功了。


    若是真把人给治坏了,就算留下一条命,日后传出去了,还有谁会来找他治病?名声都坏了,祸及子孙后代。


    他忙拱手道,“是,我必定守口如瓶。”


    胡州医匆匆抱着药罐子琢磨去了,姜锦鱼想了想,还是不大放心,喊来梁永。


    “小桃到底不熟于此道,岚儿那里,还是由你亲自盯着为好。”


    梁永领命下去,姜锦鱼在原地站了会儿,想了想有无纰漏,觉得万无一失了,才面色如常回到内院主卧。


    自从那日下了药,廖如岚便迫不及待等着消息,可惜府里的人口风都很紧,唯独一个肯和她说几句话的洒扫婆子又好几日没来。


    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好不容易把洒扫婆子给盼来了,廖如岚迫不及待就凑了上去,与那婆子套近乎道,“胡婆婆,怎么好几天没见着你啊?”


    胡婆婆摇头叹气,“我忙啊,腾不出时间过来。”


    廖如岚心头一跳,强按捺住喜意,面上露出担忧之色,“你很忙吗?那岚儿可以给你帮忙啊,就是我笨手笨脚的,还要婆婆你教教我。胡婆婆,你跟我说说,怎么忽然忙了?是不是内院出了什么事啊?”


    胡婆婆仿佛被她这一番话打动了一般,犹豫了一下,好像把她当自己人了,忍不住吐露道,“岚丫头,大人的病……哎,我家大人那么好一个人,是个好官啊,怎么的就——真是老天不长眼啊!”


    说完,胡婆婆叹着气缓缓走开。


    廖如岚此时已经完全顾不得胡婆婆了,想了想,回到房里,将进府时候穿的那件白裳取了出来,换下进府之后发的青色丫鬟衣裳,又对着镜子画了个惹人怜惜的妆容,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才满怀信心地从房里出来。


    小桃看到岚儿来找自己,还觉得十分纳闷,等岚儿说出自己的意图,小桃怔了怔,“你要见夫人?眼下府里忙,你若有什么事,我可以替你代为传达。若是无事,你还是别跑来跑去的好。”


    廖如岚眸中已经露出倨傲之色了,这名唤做小桃的贱婢欺她太甚,简直狗仗人势,待她拿下顾衍之后,定要想法子将其撵出去,发卖到窑子里不可!


    她微微摇头,满脸不赞同的神色,语气十分严肃,道,“这不是小事,事关顾大人的安危,我想当面和夫人说。你说你替我传达,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恐怕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婢女承担得起的!”


    小桃早知岚儿身份蹊跷,包藏祸心,见她居然还敢恐吓自己,心中鄙夷,面上却是装出慌乱不决的神色,仿佛被她的话吓到了一样,好半晌才咬咬牙,道,“好,我替你去传话。你在这儿等着。”


    说罢,扭头往外走。


    廖如岚得意洋洋站在原地,幻想着自己如何救下顾衍,如何令顾衍待她另眼相看,甚至倾心不已。试想一下,一个温柔似水的美人衣不解带、寸步不离的悉心照料,天底下有哪个男子会不动心?


    届时,想法子让顾衍“占”了她的便宜,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她亦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可丢弃的低贱婢女,又对顾衍有救命之恩,读书人都讲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信顾衍会不管不顾她。


    此时,做个妾室,已经远远不能满足廖如岚了。她眼下想当的,是平妻,救命之恩加上肌肤之亲,做个平妻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不是别的,可是救命之恩!


    廖如岚的胃口越发之大,白日梦做得满心舒畅,等看到从内院回来的小桃,神色得意,“夫人如何说?”


    小桃看不惯这岚儿嚣张的模样,但想到她迟早要倒霉,也不跟她计较,直接道,“跟我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行至内院,这是廖如岚第二次来这里,本以为自己一到府里,就立即能贴身照料顾衍,哪晓得其间会有这么多的障碍,好在殊途同归,总算没让她白在那破旧阴冷的奴婢房住了这么些日子。


    微微抬了抬头,廖如岚抬步踏进了门,她架子端的足,这回干脆不跪了,只屈了屈膝,口中敷衍道了句夫人安。


    姜锦鱼抬起眉眼,轻声道,“听小桃说,你有事要与我说?”


    廖如岚压住心中的得意和欣喜,面上浓浓的担忧,道,“昨日奴婢做了个梦,吓得不行,事关大人,奴婢不敢隐瞒。”


    “做了个梦?”姜锦鱼仿若不觉,随口问道。


    廖如岚继续胡编乱造,“奴婢梦见一面熟的老人,须发皆白,手持一雪白拂尘,脚踏祥云,从天而至。待到奴婢跟前后,老仙人道,他乃天上药翁,入奴婢的梦为的是告知奴婢,郎君大限将至,阳寿将近,除非有奴婢贴身伺候,方可有一线生机。”


    姜锦鱼顿了顿,目光落在面前人身上,“你的意思是,除非你贴身伺候,否则郎君的病便好不了了?难不成你比州医还要厉害?”


    廖如岚撇撇嘴,呛声道,“夫人何必如此?奴婢敢保证,若无我,大人这病是好不了的!夫人难道不想大人痊愈麽?”


    小桃在一边恶心的不行,受不了了,嘲弄道,“你以为你是谁,在这里冲着夫人瞎嚷嚷,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如此放肆!”


    廖如岚狠狠瞪了小桃一眼,心下又是一句贱婢,转头又对着姜锦鱼语气笃定道,“夫人是不信邪麽?若是胡州医能治好大人,大人的病为何至今未有起色?只要我能治好大人的病!”


    姜锦鱼置若罔闻,只问了句,“你怎么知道郎君的病未有起色?郎君的身子好得很,不日便会痊愈。”


    这话这时候说,廖如岚当然不会信,只当姜锦鱼是胡扯的,为了哄骗自己而已,立即大声道,“我自然知道!夫人眼下为了一己私欲,不肯松口让我服侍大人,日后可不要来求我!”


    “廖小姐,你要让谁求你?”冷漠带着寒意的话语,犹如一道惊雷般,砸的廖如岚整个人都懵了。


    顾衍踏过门槛,神色淡漠瞥了一眼满脸震惊的廖如岚,他神色淡漠,行走从容,衣袍随着步子而掠过,丝毫看不出抱恙在身。


    廖如岚睁大了眼睛,紧张的舔了舔嘴唇,不可置信一般,“怎么会?你不是病重吗?!”


    怔了半晌之后,忽然反应过来,顾衍喊的是“廖小姐”,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顾衍懒得理睬仍在震惊中的廖如岚,冷声道,“梁永,把人送回廖达方府上去,告诉他,今日的事,我顾衍记下了。”


    梁永一听,就知道,自家大人这是不打算轻易饶过廖家了,不过也是廖家蠢,非要做出此等蠢事,害人害己。


    他伸手拉住廖如岚的右臂,还未有动作,他拉着的廖如岚像是忽然活过来一般,奋力挣扎开来,嘶声力竭,“顾大人,我——我只是仰慕你而已!我……我甘愿为妾,伺候大人左右。”


    话说我,满眼期待的望着几步之遥的顾衍,却见他眸中犹如含着寒霜,面上毫无动容,看着她就像看着一堆令人厌恶的腌臜物一般。


    先前诸多美好的幻想瞬间飞灰湮灭,廖如岚此刻才意识到,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幻想破灭之后,她忽然意识到,面前的顾衍不仅仅只是个俊朗的如意郎君,更是执掌一州的通判,辽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员,一个待人冷酷到极点的男人。他只要抬抬指尖,对付廖家,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容易。


    被送回廖家后,廖家会如何,她会因此受到什么惩罚,未知的惩罚将她整个人笼罩在恐惧之中,忽觉浑身寒冷。


    她战战兢兢住了嘴,浑身失去了力气,被梁永带离之际,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到方才对她冷若冰霜的男人,眸中已然盈出温柔笑意,只是对象不是她,而是她方才嘲讽威胁的顾夫人姜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08 23:35:47~2020-01-10 23:5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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