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孕
回到府里, 府里上上下下都是喜形于色。
顾嬷嬷更是直接将姜锦鱼当成了琉璃人儿了,生怕她跌着碰着, 甚至一脸担忧建议, “要不奴让人把屋里这尖尖角角的都给包上,这地上也得铺上。”
然后看小桃端了茶进来,立马凑上去指点她,“不能泡茶,以后这些入口的,可不能胡乱来……”
小桃本来也替主子高兴,一看顾嬷嬷这么紧张,也跟着紧张兮兮起来, 一惊一乍道, “啊,不能喝啊, 那我这就倒了!”
说罢, 兔子似的蹦跶出去了。
姜锦鱼看得无奈, 想说点什么,但约莫是自己今日把家里人都吓到了,别说顾嬷嬷紧张,就连一向从容的顾衍, 也有点不对劲。
“嬷嬷,听您的。”姜锦鱼也不愿意让大家替她担心,干脆笑纳了好意,答应了下来。
顾嬷嬷一听乐坏了, 立马道,“行,奴婢保准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今儿天色不早了,明日奴婢再安排人来弄,打搅了您休息就好了。这女子怀了身孕,最是容易疲乏犯困。现下想起来,夫人您这几日是常犯困,只怪我没注意到这一点!”
说完,又悄悄打量了一眼,方才送夫人回来后,便一直留在屋里的主子,想了想便出去了,不打扰夫妻俩个独处。
顾嬷嬷出去了,姜锦鱼才觉得自在了些,松了口气,有点苦恼冲着顾衍道,“相公,我感觉大家是不是太紧张了点,弄得我也跟着有点紧张了。”
这话是真的,刚才在顾府的时候,祖母就很紧张了,还试图留她在顾府歇一晚上再走,好不容易才劝得老人家松口。
一回来,家里顾嬷嬷更紧张,连带着小桃秋霞几个,都被带的紧张兮兮的。
顾衍失笑,轻轻帮着把姜锦鱼头上的发饰给卸了,搁到一边的梳妆台上。今日家宴的场合正式,姜锦鱼戴的首饰偏贵气,分量上就稍微有点重,顾衍微微皱了下眉,心里已经盘算着,要去挑些轻便精致的来了。
这么重,压着头皮,定是不会好受。
首饰一卸,脑袋就轻了不少,姜锦鱼忍不住舒服的喟叹一声,然后仰着脸,靠着顾衍的怀里,顺手拿了游记,看了几行字,忽然想起了什么道,“我看这些不务正业的书,孩子在我肚子里,是不是也跟着一起看啊?那我是不是要看四书五经啊?”
话说出口,姜锦鱼一张脸都皱了起来,想起四书五经那枯燥乏味的内容,她就犯困。
但看家里人都这样重视孩子,只怕到时候真会有人这么建议也不一定。而且若是为了孩子好,那忍一忍,好想也不是不行……
顾衍看她真的苦恼上了,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一副“要不咬咬牙,看四书五经”的表情,不由得伸手揉揉妻子的脑袋,“不用,你爱看游记,便继续看就是。只是不能像以前那样看得着了迷,看半个时辰,便起身出去走走,歇歇眼睛。至于孩子若是跟着不务正业,不是还有我这个爹爹吗?”
教妻他不舍得,可教训儿子,还不是轻松至极的事情。
尚在娘亲肚子里的某小婴儿还不知道,自己还未出生,自家爹就公然偏心起娘亲来了。
姜锦鱼本来也正纠结着,一听不用为难自己钻研什么诸子百家,立马点头,“那太好了。”.
养胎的日子其实挺无趣,且很是折腾人,前三个月胎儿不稳,得在家里待着不说,还容易害喜。
姜锦鱼还算好些的,她身体算好的,所以害喜不是很严重,大约是孩子知道疼娘的缘故,只是偶尔菜油腻了,才会嗓子眼泛酸。
但饶是如此,养胎也真的折腾。
不但折腾她,也连带着折腾府里上上下下一堆人。
过了三个月之后,姜锦鱼便开始很爱犯困,白日嗜睡得很,晚上有时候又莫名的精神,大半夜还容易饿。
她一饿醒,便忍不住要翻身,一翻身,旁边的顾衍就跟没睡似的,一下子便察觉到了,侧身去握她放在被窝里的手,入手是暖的,才问,“怎么了?睡不着?渴了还是想起夜?”
姜锦鱼本来很不好意思,大半夜把人闹醒了,未免太不体贴了,可饿得实在有点难受,抿着嘴儿,脸上薄红,“好像有点饿。”
顾衍听罢,二话不说起身披衣裳,回身还不忘给姜锦鱼压了压被角,然后就出去喊人了。
回来时是带着一碗饺子回来的,白白嫩嫩的,浮在汤里。
姜锦鱼饿狠了,两口一个,吃的鼻子都冒了汗。等吃完了,才觉得缓过劲儿来了,漱口歇下。
顾衍也亲自灭了烛,窸窸窣窣一阵后,才躺在榻上。
姜锦鱼心里过意不去,软绵绵凑过去,伸手去勾顾衍的小指,勾到了就轻轻晃他一下,“我是不是太不懂事了?大半夜把府里的人都惊动了,其实饿一饿就过去了麽。”
说着说着,鼻子就有点酸,反正挺委屈,委屈的同时,又有点生自己的气,感觉自己太没出息了,太不懂事了。
顾衍本来还很享受妻子对着自己撒娇,听着听着,便听到了点哭腔,心里跟着一紧,手上不由自主揽过妻子,“你我夫妻一体,有什么懂事不懂事的?真让怀了孕的妻子饿着,熬到天明,那我才是该死。”
“什么死不死的。”姜锦鱼抽抽搭搭的,往相公身上蹭了一下眼泪,脸贴着他的胸膛,有力而沉稳的心跳就在耳侧,听着听着,心情倒是慢慢平复了下来。
看姜锦鱼平复了情绪,顾衍才又温声道,“你怀了身子,本就容易饿,容易累,我照顾你是应该的。你方才那一哭,才真是把我吓了一跳。若是以后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不高兴了,你一定开口跟我说,别憋在心里生闷气。你想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怎么舒坦怎么来。把你自己气坏了,那不是得不偿失?”
姜锦鱼被逗乐了,眼睫上还含着碎泪,“胡说什么啊,我做什么打你骂你,好像我是什么母老虎似的。”
顾衍伸手替妻子掖了掖被子,逗她,“哪有这么温柔贤惠的母老虎?又是替我生儿育女,又是替我操持家事。”
姜锦鱼笑得在被子里蜷成一团,夫妻俩闹了一下,才又沉沉睡去。
初春的风还有点冷,夜里呼呼的冷风打在窗棂上,而屋里却是暖融融的,犹如春日早先一步在这个小屋子里降临了。
早上起来,已经没看见顾衍的身影了,姜锦鱼抱着被子听了一会儿窗外的风声,小桃和秋霞就估摸着时间推门进来了。
“夫人今儿想吃什么?”小桃边替主子梳头发,边细声细语的问。
秋霞在一边整理床榻,她如今胆子大了些,知道主子性格随和,只要自己不做什么坏事,主子一向是不会叱责的,也跟着笑着道,“顾嬷嬷今儿一大早便去集市上,拎回来一笼肥嫩的小母鸡,听说是什么乡下土养的乌骨鸡。还送了一篮鸡蛋来着,夫人想吃要个蛋羹麽?”
姜锦鱼摸摸还没怎么显怀的肚子,倒也不太饿,不过还是道,“那边要个蛋羹吧,再上个小馄饨。嗯,让厨房添点辣椒酱。”
秋霞应了一句,去厨房传话去了。
小桃边梳头发,边笑眯眯道,“奴婢听顾嬷嬷说,酸儿辣女,难不成夫人这一胎便是个小小姐?那定然跟夫人一样生得貌美,只怕到时候咱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姜锦鱼笑道,“若真是个闺女,被你这么一夸,只怕都吓得不敢出来了。还踏破门槛,哪里就那样夸张了。”
因为是第一胎,无论是姜锦鱼自己,还是府里其他人,都对胎儿是男是女这一点,不太在意。姜锦鱼自己是觉得,儿子闺女都是自己的孩子,没什么差别。
真要是个闺女,软软甜甜的,一口一个娘亲,乖乖的跟个小尾巴似的,那也很可爱。
若是个儿子,定然跟相公很像,只怕小小年纪便会端端正正的,听说外甥随舅舅,这孩子的爹是探花郎,舅舅是当朝状元郎,只怕肩上这压力还真的不小。
而且吧,虽然相公总在她面前说什么,儿子女儿都是一样的,但若真是个闺女,只怕相公也狠不下心当这个严父。但要是个儿子,又是长子,相公虽然没说什么,但对他的期待定是很高的。
想到这里,姜锦鱼同情了一下自家儿子,为儿子掬一把同情泪。
用过早膳,又随手拿了昨天做到一半的虎头鞋,这鞋倒不是给她肚里的孩子做的,而是给未来的小侄儿或是小侄女做的。
她成婚那会儿,嫂嫂安宁县主诊出有孕,再过两个月,嫂嫂便要生产了。
做好了一整双虎头鞋,便让小桃帮着收起来,姜锦鱼用了午膳,正琢磨着下午没什么事情的时候,顾湘上门来了。
小姑娘性子挺不错,不像顾瑶那么蠢,也是自家人,亲近外人不如亲近自家人。且在族里,能与亲戚处好关系,也是好的。闹得赤面白脸的,一向不是姜锦鱼的作风。
顾湘是笑盈盈来的,因为上一回在顾家的时候,她那会儿算是帮了堂嫂,虽说能做的不多,只是帮着喊个人,可是很显然的,堂哥顾衍把这事给记下了,上个月便荐她弟弟入了一所不错的学堂,虽比不得顾酉去的那书院,可也算是很不错的。
顾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且家里人也都劝她,要与堂嫂处好关系,她自己也觉得感激,知道堂嫂在家里只怕会闷,便主动上门来作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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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双胎
顾湘入座后, 抬眼打量着对面坐着的堂嫂,见她虽怀着孕, 但仍旧与以往的模样无甚差别, 眉眼从容恬淡,面上带着盈盈的笑意,并不像寻常怀孕妇人那样憔悴。
心里不由得升起了羡慕之意来,做女子做到这份上,真是让人不羡慕都不行。
男子重色,且世人对女子多苛责,别说一般的官宦人家,便是她自己家里, 当初娘亲怀了弟弟的时候, 诊出喜脉的第二日,便又给爹送了个丫鬟过去, 说是伺候, 其实就是暖床丫鬟。
她知道娘心里定然不愿意的, 送了那丫鬟过去后,娘在屋里偷偷掉了眼泪。她那时还小,看到了还瞧瞧问嬷嬷,娘既然不高兴, 干嘛还要让那丫鬟去伺候爹爹?
长大了,知道的事情多了,才懂得当初娘的眼泪有多么苦涩,不愿意又如何, 除非甘愿违背世俗的看法,背上一个妒妇的恶名。
可这又有什么用?
府里还不是一年接着一年纳新人,娘也就是掉一掉眼泪,可该“贤惠大度”的时候,从来都是体体面面把人送过去。
她本以为男子都是如此,可堂兄却为了堂嫂,拒绝了春柔秋婉那样的美婢,仿佛眼里除了堂嫂,便再无其他人一般。
她是真的打心底里羡慕。
“怎么一直看着我?”姜锦鱼见顾湘一直呆呆望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似的,笑着出声询问。
顾湘被这么一问,回过神来,掩饰一笑,收起心里那些羡慕,道,“堂嫂脸色看起来不错,看来小侄儿知道心疼娘。”
姜锦鱼也抿唇浅笑,“这孩子的确是挺乖的,不爱折腾人。”
顾湘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堂嫂可还记得借住的那个王氏女郎?那日跟我们同桌用饭那个,叫……叫王宁来着。”
姜锦鱼自然还记得,点头道,“嗯,怎么了?”
顾湘抛出了令人震惊的消息,“她要与顾轩堂哥定亲了。”
姜锦鱼露出惊讶的神色,完全没想到,顾轩能与王宁扯上什么关系。虽说王宁与胡氏很亲近,可看得出王宁是个很高傲的人,一心惦记着进宫争宠,怎么会看得上顾轩?
不是她瞧不起顾轩,顾家家世门第在盛京排不上号,顾轩自己也只是个普通的秀才而已。以王宁的脾性,怎么可能愿意嫁给顾轩?
可顾湘也不是胡乱搬弄是非的人,她也是确认这消息是真的,才会拿出来说,又解释道,“本来我也很惊讶,以为是婆子胡乱嚼舌根的,还让她们别胡说八道。可后来从我婶婶那儿得知,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听说是王姑娘落了选,后来又与顾轩堂哥接触了几次,两人彼此有意,双方长辈也通了信,泰郡王氏那边也应了这门婚事。”
顾湘说的简略,并非有所隐瞒,只是她自己也只是从婶婶那里听来的,更多的事情,婶婶却是没同她多说了。
譬如泰郡王氏怎么会同意,把女儿嫁给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秀才?又譬如王宁怎么会与顾轩有了私情?
顾湘年轻,不会多想什么,只是把这桩事拿出来一说,可姜锦鱼却是满心的疑惑。
只是问顾湘也问不出什么,她便也把心里的疑问放下了。总归这是主宅的事情,胡氏爱找谁做儿媳妇,这事她插手不了,也没必要插手。
等顾湘走后,姜锦鱼抽空跟厨房点了晚上的菜,想了想,让小桃把顾嬷嬷给请来了。
顾嬷嬷进来的时候满脸喜滋滋的,自从知道姜锦鱼有了身子之后,顾嬷嬷一直如此,做什么事情都满身的力气,还跑去乡下跟猎户订了什么野鹌鹑野鸽子,说是吃了对孕妇好。
“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姜锦鱼想了想,又觉得也没什么可问的,顾轩和王宁如何,王宁和胡氏如何,实际上这些事都不关她的事,便临时换了句话,“嗯,嬷嬷,近来我夜里总容易饿,可怕吃的多了,到时候胎儿太大了。”
说起孩子的事情,顾嬷嬷很上心,忙道,“夫人不用担心这个。您如今是双身子,一个人吃,两个人用,比先前吃的多了,那是很正常的事情。至于胎儿会不会太大,这事老奴也一直惦记着,等天再暖一些,夫人平素便可去院子里逛一逛。这会子天气太冷了,冻着了反倒得不偿失,所以我先前一直也没提这事儿。”
姜锦鱼听了也放心了,主要她最近的胃口有点太大了,夜里饿,白日里也没少吃,一日五顿都不止,而且身上不大长肉。
“那好,您估摸着时间合适了,便来提醒我一句。我年纪轻,经的事情不如您多,您又是伺候夫君的老人了,往后还要您多提点我。”
顾嬷嬷忙道,“您太客气。说句逾矩的话,大少爷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打小便是冷冷清清的,如今有了您,才算是有了些人气儿。老奴是一心盼着您与大少爷和和美美的,您既然信任我,我一定把事儿办的稳稳当当的。”
姜锦鱼听了抿着唇儿笑,倒是顾嬷嬷,看屋里没人,压低了声音道,“有件事儿,老奴给夫人提个醒。您这前三个月算是过去了,孩子便也是稳稳当当的了。若是大少爷想,只要不太过分,您答应了也无大碍……”
顾嬷嬷说的隐晦,可姜锦鱼的脸却是刷的一下红了,面上热得感觉要冒烟了。
可顾嬷嬷倒还真的是一心为两人着想的,苦口婆心道,“如今这世道也不知道是什么规矩,这妻子怀了身子,还非得逼着人家贤惠大度,往爷们屋里送丫鬟。要我说,夫妻俩好好的,横插个人进去,这算是怎么回事呢?坏了情分不说,这妇人怀了身子时本来就爱多想,这想来想去的,还不想出什么毛病来?您与少爷感情好,两个人和和美美的,多好的事儿!可万万别被人钻了空子去,真要有人在您跟前提这事,您只当没听见,也不必往心里去,更不必心里悄悄生闷气。”
顾嬷嬷这样为他们夫妻考虑,姜锦鱼听了也有些动容,待面上羞意稍稍褪去,便也点头答应下来.
天气渐渐变暖,然后渐渐有了初夏的模样,院子里的草也变得油绿坚韧。
姜锦鱼显怀得厉害了,五个月的身孕,沉坠坠的,顾嬷嬷心惊胆战了好些日子,还是没忍住跑去找了顾衍,把自己的担忧给说了。
“只怕是双胎,夫人这肚子看着不大像单胎。”
顾衍也没见过怀了孕的妇人,更不知道五个月该是多大,一听顾嬷嬷的话,立马皱眉请了盛京十分有经验的产婆回来。
那产婆眼睛尖,几乎是看到姜锦鱼的第一眼,便道,“是双胎没错。”
顾嬷嬷面上不敢露端倪,私底下却悄悄拽了那产婆问,“这单胎都生的不容易,若是双胎,岂不是更不简单。我且问你,你接生了这么些年,手里总有些压箱底的本事吧?你说个价,都好商量。”
那产婆也不磨磨蹭蹭,直接道,“老姐姐,你放一百个心。你家顾大人把我找来的时候就说了,我焉能不用心?”
说着,又有点羡慕的啧了一句,“我可真没见过哪家男人这么上心的,你家夫人这命啊,可真够让人羡慕的!”
顾嬷嬷从产婆这弄得了不少压箱底的法子,心里也有底了,回去见姜锦鱼时,当着顾衍和姜锦鱼的面,便拍着胸脯道,“夫人您放一百个心!这双胎算什么稀奇的,老奴从前在乡下,还见过三胎的呢!三个大胖儿子,个比个的精神!老奴保准让您平平安安的!”
本来乍一得知自己怀的是双胎,姜锦鱼一开始是有点慌了,可再一看旁边的相公,沉稳从容,顾嬷嬷又是信心满满的的样子,姜锦鱼吊着的心也落了地。
双胎也没什么,不就是肚子比寻常人大一点麽,到现在为止,自己也没感觉哪里有什么不一样。
再说了,在后世那叫“大学”的地方待过,说课的老师还说过,有女子一胎生了六个的,这么一比,其实双胎也不算什么了。
再者,既然大家都说她命好有福气,她也确实这些年都顺风顺水的,无论是在家还是出嫁,日子都过得很不错,那老天爷一定会让她继续顺顺利利下去,平平安安生下孩子的。
这么想着,姜锦鱼也彻底把担忧给放下了,安安心心养胎。
确认肚子里是双胎这件事,对姜锦鱼倒是没有太大的影响,对府里上上下下就不一样了,不说别的,就是她身边伺候的那几个,小桃秋霞之类的,直接都被顾嬷嬷给手把手教了好几天,觉得过关了,让她们回来伺候。
府里的厨房也忙起来了,从早到晚都点着灶子,按顾嬷嬷的话来说,费柴是费了些,可夫人肚子里两个呢,得保证饿了就有的吃,大不了给厨房伺候的多些月银。
日子就这么慢吞吞的过,这时候姜锦鱼娘家递了消息过来,说是她嫂子安宁县主生了,母子平安,生了个小少爷。
姜锦鱼过去看了,当然,如今顾衍是不大放心她独自出门了,但凡她要出门,要不就是亲自守着,要不就是吩咐顾嬷嬷和福嬷嬷两个一起跟着。
福嬷嬷本来是在琴姨娘那里伺候的,知道姜锦鱼怀的是双胎之后,亲自跑来跟顾衍求,说她想回府上伺候。琴姨娘那里也已经上手了,跟胡氏可以算得上不分上下了,且自打顾酉入学之后,琴姨娘对着顾衍完全是忠心耿耿了,也不用担心她反水。
顾衍答应后,福嬷嬷就迫不及待回了府上,跟顾嬷嬷俩个,有什么事情两人也能商量商量。
作者有话要说: 来迟了,今天被喊去加班了
明天9点准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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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添丁
女儿女婿回来, 何氏很是高兴,又忍不住担忧道, “你身子重, 派个人来道个喜就行了,还自己跑一趟做什么?”
姜锦鱼笑盈盈的,挽着娘的手,撒娇道,“我回来看看嫂嫂和小侄儿麽。再说了,才五个月呢,又不是不能走路了。”
顾衍见状也怕何氏训妻子,帮着她说话, “岳母不必担心, 绵绵的身子骨好,每旬大夫都会到府里诊脉, 说多走动走动, 没什么坏处。”
何氏也不是真心训女儿, 可一看自己这才刚开口呢,女婿就护上了,心里也是好笑,摇头道, “个个都护着,行,你跟着来啊,我也放心。”
说着, 姜仲行那边来了人,说是喊顾衍过去说说话。
顾衍走了,何氏也领着女儿去看孩子,边走边操心道,“你这肚子可比你嫂子那会儿大多了,你可得小心些。要不是你嫂子也刚生,我真想直接搬去女婿府上住个半年,亲自照顾你才安心。你说你,家里也没个长辈,又是头一胎……”
姜锦鱼自己倒是坦然多了,也不杞人忧天,心态很好,“娘不必担心,府里有嬷嬷呢。我自己感觉倒还好,除了容易饿容易犯困,跟平时好像也没多大的区别。”
何氏也不知是夸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好,还是夸她心态好了,本来生儿生女便是鬼门关上走一遭,偏偏还是双胎我,稳稳当当生下来,那就是有福气命好。可真要有个什么三七二十一的意外,那才……
想到这里,何氏也不愿意往下想了。
他们进屋那会儿,小宝宝正被乳母抱着去了侧间喂奶,倒是安宁县主,抬头招呼道,“小姑子回来了?”说着,目光落到她的肚子上,也实打实有些惊讶。
这都快跟她足月生的时候差不多大了。
姜锦鱼习惯了大家伙儿这种目光了,习以为常顶着嫂子的目光坐下,嘘寒问暖了几句,“嫂子这回可是真的受累了。孩子可取了小名了?”
提到孩子,安宁县主一门心思都在这上头了,含笑道,“取了,相公给取的,小名叫敬哥儿。”
正说着,喝了奶的敬哥儿就被乳母抱来了,小家伙脸上还是皱巴巴的,红红的,但一双眼睛倒是黑得发亮,胎发也很浓密,像只可爱的小猴子。
何氏偏心女儿,抱了孙儿,就直接往姜锦鱼怀里送,想让她沾沾喜气,“来,你抱抱敬哥儿。”
姜锦鱼稳稳当当把孩子给接住了,姜砚小时候她没少抱,如今也没手生,左手托着敬哥儿的后脑,右手轻轻拍着襁褓,哄得小家伙睡得砸吧嘴。
这时,一直密切关注着这边的安宁县主,忙道,“敬哥儿睡了,让乳母抱去屋里歇着吧。”说着,也发现自己的语气有点着急,又掩饰了一句道,“别累着小姑子了。”
姜锦鱼含笑,示意乳母把孩子抱走,等乳母抱稳了,才松开手。
又陪着嫂子说了会儿话,姜锦鱼就没打扰她休息了,何氏也没久坐,母女俩一块儿走了。
婆婆和小姑子一走,安宁县主就有点慌了,方才婆母让小姑子抱敬哥儿,小姑子一个孕妇,又没养过孩子,万一没抱住,那怎么办?
她心里一着急,就话赶话地让乳母把孩子抱走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做的太明显了,婆母后来虽说没板着脸,可也确实连笑容都淡了很多。
可敬哥儿那么小,不稳妥点,怎么行呢?
安宁县主忍不住问身边的嬷嬷,“嬷嬷,你说我刚才是不是错了?”
那嬷嬷是个人精,主子一问立刻就知道她在说什么,况且她本就觉得自家主子在府里未免太低声下气了些,道,“小少爷还小,您不放心是应当的。再说了,姑小姐年纪不大,又怀着身子,更不该抱小少爷了。宫里的老人都说,这孩子也是有运道的,姑小姐肚子里又是两个,双胎带福,冲撞了也不是没可能的。”
嬷嬷这么一说,安宁县主摇摆不定的心思,也有些偏向了她.
出了门,何氏便皱着眉,不悦道,“我本以为她是个懂事的,没想到,生了个孩子,反倒不如以前稳重了。”
姜锦鱼也不愿意自家娘跟嫂子起了争执,那最后里外不是人的,还是自家兄长,便也劝道,“嫂子也是不放心敬哥儿。”
何氏一哂,“我看她是不放心我,不放心你!我是孩子亲祖母,你是孩子亲姑姑,难不成会害敬哥儿不成?罢了,这人啊,私心重些也是有的,她平素里性子还算沉稳,对你哥哥也是一心一意的,我也懒得抓着她这些小错处说什么了,大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姜锦鱼听了这话,便没继续往下劝了。
自家娘自己了解,不是那种很爱管束儿媳妇的人,似自家嫂嫂这样,虽然私心重了些,做事法子也激进了些,可只要心思还是正的,娘也不会真的计较什么.
从姜家回来,很快天就开始热起来了,不过家里倒还算是凉爽。
夏末的时候,顾轩和王宁正式定亲了,因为王氏久居泰郡,为了方便行事,所以这回定亲礼都是在盛京办的。
姜锦鱼作为嫂子,本来该全程帮衬着,不过胡氏不待见她,自然不乐意她来横加干涉,加之她身子也越来越重了,不怎的出门,因而整个定亲礼,她都没露面,只是让嬷嬷递了礼。
不过顾衍还是去了的,只是他与顾轩不亲近,也只是去露了个面就回来了。
入秋之后,在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姜锦鱼本来还在琢磨着晚上晚膳用什么,拟好菜单之后,刚在想,过几日便是相公的生辰,自己这回要准备什么礼的时候,肚子忽的一坠一坠的,跟以往的胎动完全不是一回事。
姜锦鱼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抓了小桃的手,镇定吩咐她,“去请顾嬷嬷和福嬷嬷过来,就说我怕是要生了。相公没有回府之前,都听顾嬷嬷和福嬷嬷的。”
顾嬷嬷和福嬷嬷两人几乎是狂奔而来的,见了两人,姜锦鱼心里也稍稍放心了些,肚子还只是一阵阵的疼,还不是特别折腾人。
顾嬷嬷和福嬷嬷有条不紊,两人一人去把早就选好的稳婆给请来,一人则吩咐厨房烧热水弄吃的。
接下来便是疼,翻来覆去的疼,碾碎了骨头撕破了皮肉的那种疼。
好在疼是真的疼,可快也是真的快,从发动到生产,总共也才一个时辰不到的样子。
稳婆都忍不住道,“我接生了这么多回,还是头一回看到生得这么顺利的,这还是双胎呢,一个时辰就完事了忒快了些。”
姜锦鱼半睡半醒听到这句话,迷迷糊糊还在想:这稳婆说的什么话,难不成顺利还不是好事麽?
然后又仿佛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嫩嫩的,先是哇哇的哭,然后似乎是哭够了,又开始哼哼唧唧的哭,哭得她心都软成一滩水了。
费劲睁开眼睛,看到顾嬷嬷和福嬷嬷都在床前站着,忍不住沙哑着嗓子道,“孩子给我看看……”
顾嬷嬷和福嬷嬷面上都是喜滋滋的,简直像大街上捡着宝贝似的,听见夫人的话,立马小心翼翼把两个裹在襁褓里的小婴儿放到了榻上。
姜锦鱼垂眼去打量两个小宝宝,脸上皱巴巴的,红通通的,鼻子眼睛嘴巴都小小的,也看不出个什么美丑来,大约是小婴儿都是一个样。
可顾嬷嬷却喜滋滋道,“夫人您看,两位小少爷的鼻子多像大人啊,眼睛像您,胎发也像您,乌黑浓密,再没有比这好看的小婴儿了!”
姜锦鱼费劲儿打量了半天,实在没看出来,两个丑兮兮的小猴子哪里像他们爹,哪里又像她了?不过顾嬷嬷说的这么信誓旦旦,那可能还是有一点像吧……
“哪个是大的,哪个是小的?”姜锦鱼看了半天,实在没看出哪个大哪个小。
顾嬷嬷倒是如数家珍似的,“里头那个是弟弟,外头这个是哥哥。老奴亲眼看着的,手腕上给系了红绳,带玉珠子的那个是大的,带金珠子的那个是小的。”
姜锦鱼伸手摸了摸,果然两个都带了红绳,看过孩子,全身的累劲儿又上来了,撑着睡意让顾嬷嬷和福嬷嬷把孩子照顾好了,便又沉沉睡去了。
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外头的天都是黑沉沉的,里里外外都是静悄悄的,静的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动静。
她刚一有动作,厚棉布做的沉沉的帘子就被掀开了,顾衍走到跟前,眼里似乎是带了血丝。
“什么时辰了?”这一觉睡得有点晕,一醒来,还有点懵。
“刚过亥时。”
那不是大半夜了么?
姜锦鱼忙推他,“你明日还要进宫,我好着呢,你不必在这里守着,快去歇一歇。”
顾衍“嗯”了一句,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可脚下就是没动作,一动不动坐在榻边,握着妻子的手,“饿了吧?”
说着,就像早就吩咐好似的,小桃和秋霞很快送了吃的进来。
姜锦鱼也顾不上什么吃相不吃相了,傍晚那么一番折腾,累都要累坏了,吃了一大半,用不下了,就把吃剩下的鸡汤银丝面给推开了。
顾衍倒没说什么,三两口就着姜锦鱼吃剩下的吃了,然后又坐回了她身边。
姜锦鱼只觉得他今日有些粘人,但也没想出什么理由来,见他不肯走,便道,“看过孩子了吗?顾嬷嬷非说孩子的鼻子像你,眼睛像我,我是真的丁点儿都没看出来,丑兮兮的,皱巴巴,小猴子似的。”
“看过了,都很乖,睡得很香,吃奶很有劲儿。”顾衍很客观的评价了一下自己的两个儿子,然后突然把姜锦鱼揽进怀里,低沉的声音从胸腔闷闷的发出来。
“就生一胎就够了,以后再也不生了。”
姜锦鱼懵了一下,啊?
“我吓坏了……”
一回来,全府上下全是手忙脚乱的,刚进院子就闻到一股血腥味,说句实话,他当时手脚都发凉了,背上全是冷汗。
等见到安然无恙在屋里睡着的妻子之后,一颗心才算安定下来,才看去看一眼两个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又要艰难的给两个宝宝取名字了!我好难啊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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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补贴
得知女儿平平安安生产的消息, 何氏第二日立马就来了顾府,在外间用炉子烘了烘衣服, 免得带入了外头的寒气, 才进了里间。
姜锦鱼喜上眉梢,甜笑道,“娘,您来了?快坐。”
何氏也不跟女儿客气,直接在榻边上坐下,细细打量了一下闺女的脸色,虽然也有些苍白,但气色还算不错, 眉眼含笑, 看得出来没受什么委屈。
本来还担心府里没有个长辈,女儿会受了委屈, 看到第一眼, 何氏倒是把心给放下了一半了。
“你奶说的是没错, 你啊,打小就有福气,福大命大,这难关给你度过去了, 往后都顺顺利利的。”何氏忍不住感慨,自家女儿还真是有些运道,有些妇人成婚三年都没动静,因着膝下无子受着婆家磋磨, 自家闺女倒好,一年抱俩,还都是大胖儿子。
姜锦鱼眯着眼睛笑,然后恰好乳母把喂了奶的小宝宝从侧间抱过来了。
不等姜锦鱼招呼,何氏便凑了上去,稀罕得不得了,啧啧道,“这俩小宝贝生得一模一样,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
姜锦鱼把兄弟俩手腕上的金珠和玉珠给说了,何氏便把小的抱进怀里,哥哥则被乳母送到了娘亲的身边。
何氏细细打量了一眼外孙子的眉眼,喜欢得不得了,正色道,“一看就像女婿,往后读书肯定也随爹,都做探花郎!可取了名字了?”
姜锦鱼含笑道,“哥哥叫顾瑾,弟弟叫顾瑞。”
何氏念了两遍,含笑道,“这名取的好。”说着,从袖里掏出两只荷包来,往瑾哥儿和瑞哥儿身边放,笑眯眯道,“这是外祖外祖母给瑾哥儿和瑞哥儿的见面礼,元哥儿、瑞哥儿要乖乖长大,健健康康的。”
姜锦鱼推辞,“他们俩还小,娘您又给了什么好东西?”
说着,把那荷包顶部的系绳抽开,薄薄的几张纸,展开一看,竟是银票。
姜锦鱼忙合上荷包,“娘,您这也……您还是收回去吧,俩个小的哪里用的是这么些银子呢。”
不是她非要和娘家人客气,只是毕竟是出嫁女了,再收娘家的银子,怎么都说不过去。她自己这一关过不去不说,家里嫂子只怕也要心里不舒服的。
何氏倒是大方,摆手道,“又不是给你的,是给我外孙子的。我跟你爹做外祖母外祖父的,给这么点东西算什么?再说了,你出嫁我也没补贴你什么,反倒是女婿总是惦记着岳家,没少送东西来,我焉能只进不出?”
姜锦鱼拗不过娘,只好替儿子们收下,饶是如此,也是收的不安心。
何氏见女儿这样子,忍不住道,“你是怕你嫂子心里不舒坦,私底下有什么想法是吧?”
姜锦鱼被说穿心思,面上也有点红,其实银子真的算不得什么,就像娘说的,家里不缺银子花,钱多钱少都是爹娘的一番心意,再者,大不了以后想着法子补贴回去便是。
她担心的是嫂子安宁县主有意见,说句不好听的,她是外嫁女,那便是外人了,甭管她爹娘兄长如何想的,在安宁县主那里,她绝对是个外人。
也不是她以恶意揣度嫂子,只是上回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这有了孩子之后替小家想的就多了,这也是人之常情,姜锦鱼也能够理解。
何氏焉能看不出女儿的心思,推心置腹道,“你担心的,正是我也担心的。你嫂子先前瞧着挺好的,可自打生了敬哥儿后,小心思也多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哥哥、你、你弟弟,三个都是我的亲骨肉,我哪一个都疼。这回这银票啊,是你爹做的主,发话要我拿来的,你爹疼你,你也是晓得的,他总觉得亏欠了你,让你嫁的太早了,若是迟几年,家里底子再厚些,给你准备的嫁妆也殷实些……”
姜锦鱼忙道,“娘,家里没短了我什么,尤其是嫁妆,更是没亏欠我什么!爹再这样想,下回我见到爹,要跟他生气了!”
何氏被女儿焦急的语气都逗笑了,摇头道,“你别急啊,让我把话说完。你爹昨儿夜里这么说了,我也没拒绝,这外祖给外孙子见面礼,天经地义的事儿,就是给的多了点,那也是我跟你爹自己的银子,又不碍着别人,说句不好听的,我们自个儿乐意不是?再一个啊,你嫂子私心越来越重,我也想着借着这次机会敲打敲打她。你弟弟往后还要娶妻,我得把她这私心给压下来。这事儿得趁早,晚了她就觉得,咱们姜家上下全是敬哥儿的。我虽也疼敬哥儿,可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啊。”
姜锦鱼也明白过来了,这是娘跟嫂子斗法呢,也说不上谁对谁错,只能说各有各的立场吧。
嫂子是为了敬哥儿,娘是为了阿弟,都是为了自己儿子,端看谁压过谁了。
这便是后宅妇人之间的战争了,轻易不会闹到男人面前去,因为这事儿说小不小,可说大也不算大,无非便是东风压过西风,真要闹开了,那阿兄必然是站在娘这一边,可这样便坏了他和嫂子之间的夫妻情分。
所以,无论是娘还是嫂子,都只会在暗地里较劲儿,不会把这事儿给放到台面上。
姜锦鱼知道自家娘的手段,也不大担心什么,替儿子们收下外祖父外祖母的见面礼,又忍不住靠进自家娘怀里撒了会儿娇,哼哼唧唧,“娘,我想你了,也想爹爹。”
其实这想也不是见不到面的那种想,她嫁的进,一月回一趟家都是能回,可出嫁了女儿回家吧,便和做女儿时在家里住着不一样。
以前她不必瞻前顾后,自己在自家住着,怎么自在怎么来,可现在回一趟娘家,既要想着县主嫂嫂会不会有想法,又要为自家娘考虑,她总是希望娘跟嫂子能处好关系的。
这么一来,她也不太乐意回娘家回的太勤了,宁肯送东西时让下人多跑几趟。
何氏也难得笑得温温柔柔的,揽着闺女,轻轻拍着她的胳膊,“都做娘的人了,还跟没长大似的。”
母女俩说了会儿话,何氏便起身回府去了。
姜锦鱼失落了一会儿,扭头看见瑞哥儿似乎是睡得迷糊了,莫名其妙蹬着脚丫子,看上去挺可乐的,忍不住抿唇逗儿子去了。
坐月子的日子过得很快,姜锦鱼还算走运的,她生瑾哥儿和瑞哥儿的时候,已经入冬了,月子也恰好在冬天做的,屋里暖炉烧得暖烘烘的,丁点儿风都吹不到,比在夏天做月子可舒服多了。
连顾嬷嬷都说,她这怀孕的日子挑的好。
因为生的是双胎,为了她的身子考虑,稳婆和大夫都建议坐双月子,这些事情上,姜锦鱼素来是没有发言的余地的,都是相公一人拿了主意。
两个月下来,姜锦鱼身子恢复了个彻底,她本就年轻,生产前身子骨也很好,先前看着是瘦了些,可一年到头连个风寒都没,底子很好。再加上这两个月的月子坐下来,整个人恢复的特别好。
身段基本恢复到了生产前,当然还是要丰盈了些,可腰那儿还是一样的细,胸口倒是鼓了不少,衬得腰越发的跟杨柳枝似的。
偶尔小桃帮着她换里衣的时候,都小脸薄红,羞的不行。
姜锦鱼自己没察觉出什么,倒是出月子同床的第一个晚上,一向沉稳自持的相公,眼里、身上跟带了火似的,滚烫的炙热的,几乎可以算的上是孟浪张狂的。
想到这儿,姜锦鱼面上发烫,随手拿起游记扇了扇,就听到侧间传来瑞哥儿的哭声了。
为什么说是瑞哥儿呢?
两个小宝贝越长越大,可性子上却是看得出差别了。
哥哥瑾哥儿是个沉稳的性子,不爱哭,最常做的事情便是睁着一双黑琉璃似的大眼睛,仿佛是在认人,尿了饿了也就是一哼哼。
而且这孩子居然会认人,刚满一个月就认得出爹娘了,惹得顾嬷嬷和福嬷嬷都乐坏了,直说像大少爷小时候。
弟弟瑞哥儿呢,也是小娇气包,稍微有点动静吧,就特爱哭。哥哥有奶喝,他没有,哭;哥哥被娘抱了,他没有,也哭;哼哼唧唧的,哭起来跟小猫似的,光打雷不下雨。
不过瑞哥儿有一个特别乖的地方,那便是无论谁惹了他不高兴了,只要姜锦鱼抱他,立马不生气了,金豆子也不掉了,软乎乎在她胸口拱来拱去。
乳母一人抱了一个出来了,姜锦鱼也知道自家儿子的脾气,也不为难乳母,在瑾哥儿面上亲了一下,抱到床榻里边放着,然后才接过瑞哥儿,抱在怀里哄他。
等瑞哥儿不哭了,便跟他哥哥放到一块儿去了。
虽说弟弟爱哭娇气些,可姜锦鱼还是坚持自己一视同仁的原则,哄归哄,可厚此薄彼的事情却是不能发生的,这一点,她也有意识的跟乳母、嬷嬷们说的明明白白。
瑾哥儿和瑞哥儿都是她的儿子,大的小的她都疼,也绝对不允许别人在两兄弟里分什么三六九等。
小宝宝们挤在一块儿,小拳头蜷缩着,在榻上睡得香甜,姜锦鱼看着兄弟俩挤在一起的样子,心都要软成一团了。
这时,小桃放轻脚步声进来了,“夫人,堂小姐来了。”
小桃口中的堂小姐,便是顾湘,族中几个姑娘,也就顾湘与她走的近些,因此她来看自己,姜锦鱼倒不算意外的。
吩咐乳母照顾好孩子,姜锦鱼便去了正院见客。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喜欢顾瑾这个名字,感谢帮忙取名的小天使!
顾钰也喜欢,但感觉更适合姑娘家,先留着吧,以备后用!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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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虎头鞋
在正厅里见到了顾湘, 小姑娘脸上红红的,也不知是冻着了, 还是怎么了。
姜锦鱼坐下, 顾湘便喊她,“堂嫂。”
顾湘虽和顾瑶差不多大,但跟顾瑶荒唐的行为举止不同,她显然要知礼节许多,嘘寒问暖,既不显得太过亲热,也不会生疏了去。
姜锦鱼与她聊了几句,才等来了顾湘的来意。
顾湘红着脸, 面上两朵红霞飘起, 垂着眉眼按捺住羞涩道,“我有个不情之请。”
“下月是我的及笄礼, 我想请堂嫂做我的赞者。正宾请的是族中的三姑婆, 是娘亲为我定下的。至于赞者, 娘说让我自个儿选,我想请堂嫂做我的赞者。”
说罢,她又有点怕堂嫂不愿意,赶忙又道, “若是不方便,堂嫂也不必放在心上……只是一个小小的及笄礼而已……”
她话说到一半,姜锦鱼点头答应下来,欣然道, “怎么会不方便,等定了日子,提前让人府上说一句就是。”
姜锦鱼其实知道顾湘请她去,无非就是小姑娘家想为自己争取争取,借着及笄礼的机会,让众人知道自己与她关系不错,争取一门不错的亲事。这也算不上什么算计,举手之劳的事情,她并不是很介意。
且看在顾湘帮过她的面上,她其实一点儿也不在意。
顾湘听了却是喜出望外,惊喜道,“湘儿谢过堂嫂。”
顾湘忐忑不安的来,走的时候却是笑盈盈的。
姜锦鱼让顾嬷嬷送她出府,自己回了正院的屋里,喊来小桃替她准备给顾湘的及笄礼。
若只是去观礼,自然不用如何准备。但顾湘既然请她来做赞者,那如何也不能让人失了面子。
因此到了顾湘及笄礼那一日,姜锦鱼早早起了身,梳洗后,穿了一袭雅红印银纹的裙衫,外头裹了同色的披风,这一身颜色板正,若是年纪稍大些的穿,只怕会显得俗气老气。可她肌肤胜雪,青丝又黑又细软,垂在背后,本就是娇嫩小娘子的模样,穿一身雅红,非但不老气,端正沉静之外,还多了几分赏心悦目的娇艳。
穿好衣衫,带着给顾湘的及笄礼出了门,到了顾湘家中后,便被人迎了进去。
顾湘的母亲冯氏,对姜锦鱼的到来,显然很是惊喜,几乎是带着微末奉承的笑意,将人请进了顾湘的闺房。
胡氏面上带笑道,“湘姐儿说要请你,我当时还说她不懂事,你刚出月子,怎好劳烦你跑来跑去的。”
嘴上说着客气话,可面上的笑却是收都收不住,恨不得把姜锦鱼拉到客人面前显摆一二,好让今天来的客人都知道,她家湘儿同堂嫂关系好得不得了,人家还愿意做湘儿的赞者。
好在冯氏尚存理智,在家中几个嫂嫂弟妹那里显摆了一顿后,便见好就收了。
及笄礼开始,行礼的地方在堂室。
来观礼的人不少,显然冯氏是费了好大的功夫,她的娘家、顾湘的堂姐妹表姐妹们一个不少,族中的长辈也来了几个,甚至于还有些府上的夫人也被请来观礼了。
到了时辰,顾湘一袭长裙礼服出来,往日里还有些天真娇俏的小姑娘,仿佛一下子长大成人了,轻移莲步,在众人的视线中,走到了堂室正中间。
接下来便是正宾上前,正宾一般由年长的女性担任,因此顾湘及笄礼的正宾便是族中名声不错的姑婆,正宾替顾湘梳发,等梳好一头长发,便轮到姜锦鱼出场了。
她手持簪子上前,口中浅浅一席祝福语,结束后,将簪子递给正宾,正宾收下后,姜锦鱼便退开几步。
姜锦鱼退到一边,继续静静观礼。
插好簪子,整个及笄礼便算是结束了。
顾湘家中不算显赫,因此便是及笄礼,也操持的简单了许多,但即便如此,顾湘的母亲冯氏仍是设了宴,留请来观礼的客人。
姜锦鱼作为赞者,自然是要坐主桌的,哪怕她的辈分不高,年纪不大,可赞者的身份毕竟不一样,仍是被冯氏安排在了主桌。
她一落座,听着身旁人寒暄,不知不觉,众人的话题居然集中到了她身上。
有个婶婶娘家姓王,按着辈分,姜锦鱼要喊她一句六婶婶,便是这位王氏,殷殷切切问她,“侄媳妇,你跟我说说,你成亲前后啊,可去什么庙里拜过?”
姜锦鱼一头雾水,“婶婶这话把我问糊涂了。”
王氏急得啧道,“那不然怎么你一胎便生了两个,还都是大胖小子。你要有什么法子,可不能私下藏着掖着。你堂嫂进门都五年了,我这当婆婆的,心里急啊!”
王氏这么说,旁边就有人插嘴了,笑她,“你要是急着抱孙子,给路哥儿纳几方妾室不就成了?”
王氏听了却是啐那多嘴的人一口,嫌恶道,“我急着抱孙子,那是急着抱我嫡亲的孙子。我儿媳妇好得很,我干嘛费那银子给儿子纳妾,我可不稀罕妾生的孙儿!”
本以为王氏对自家儿媳诸多不满,听她这么一说,看来她虽想抱孙子,却到底还是个脑子清醒的,姜锦鱼不由对这个婶婶生出几分好感。
这世间能做到这份上的婆婆,可不少见。看来自己那位堂嫂,虽然子女缘差了些,可婆媳缘上还是有几分运道的。
那边王氏啐完那多嘴的人,接着便是跟姜锦鱼念叨着儿媳的好,末了愁眉苦脸道,“这事儿啊,也不是我一个人急。我儿媳也急啊,私底下不知道抹了多少眼泪了。大夫也不知找了多少个了,两人都没毛病,可就是怀不上!”
说着,又咬咬牙,豁出去似的道,“我想啊,真要生不出啊,就过继一个。”
姜锦鱼本来不想多口舌,可看王氏这样,倒是觉得十分难得,想了想,便劝慰她道,“想来是缘分未到的缘故,既然堂嫂堂兄身子都没什么问题,孩子迟早是能有的。您放宽心,也劝堂嫂放宽心,堂兄堂嫂都还年轻,负担那么重做什么。最不济就像您说的,大不了过继麽。再说了,指不定您这儿一回去,下个月就有喜讯了呢。这事儿都没准的。”
“可您要问我有什么生孩子的秘方,我确实是没有。”
王氏不死心,失落道,“真没有啊?你使劲儿想想,指不定就想出来了呢。”
这怎么能凭空想出什么?姜锦鱼失笑,但看王氏看着自己,犹如看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设身处地想一想,那位只见过几面的堂嫂五年没有动静,只怕心里负担也很重,便道,“那要不我把瑾哥儿和瑞哥儿用过的小衣裳,送您一两件?”
王氏听了喜上眉梢,恨不得立马跟着姜锦鱼回家取,“那敢情好啊!这哥哥带着弟弟跑,一带一大串啊。你生的又是双胎,也让我儿媳妇沾沾你的喜气!”
这小衣裳什么的,也就是一个心理安慰,姜锦鱼答应的顺口,也没放在心上,倒是王氏感激万分,一顿宴下来都跟着她,生怕她忘了似的。
酒宴结束,姜锦鱼便和王氏一起回了家中,取了两件瑾哥儿和瑞哥儿穿过的小衣裳。
王氏迫不及待便接了过去,然后喜滋滋道,“我这就回去,把这小衣裳压在儿媳妇枕头下去,指不定今年我就能做祖母了!”
然后,匆匆谢过姜锦鱼,便急急忙忙抱着两件小衣裳赶回府里去了,看那样子,仿佛是怕被人抢了去似的。
这事儿姜锦鱼也没放在心上,小衣裳送出去了,便也没当一回事儿,毕竟这是别人的家事,她也不会特意打听。
又过了两个多月,瑾哥儿和瑞哥儿已经半岁了,姜锦鱼把他们养得很好,两个小宝贝都是白白嫩嫩的,小脸圆圆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简直把府里上上下下都给收服了。
尤其是顾嬷嬷和福嬷嬷两个,张口闭口就是“瑾少爷瑞少爷”。
五月中旬时候,顾轩和王宁正式办亲事了。
还是跟先前定亲一样,王氏只派了王宁的兄长过来送嫁妆,为了方便,便直接在盛京的一个宅子里出嫁,不特意赶回泰郡去了。
姜锦鱼和顾衍作为兄嫂,理所当然要出息,索性胡氏素来不乐意他们插手顾轩的事情,姜锦鱼也乐得清闲,只要成亲当日去喝个喜酒便行了,不用太费什么劲儿,倒给她省了不少事。
顾轩王宁成亲那一日,姜锦鱼带着两个儿子,和顾衍一起去了顾府主宅。
两人一进门,倒是把大家伙儿给酸的不行,两人郎才女貌,还抱了一对玉雪可爱的小宝宝。
这还是瑾哥儿和瑞哥儿第一次出门,对于儿子的第一次出场,姜锦鱼还是很放在心上的,特意给儿子们穿了一模一样的衣裳,为了符合今日成亲的场合,还都是红色的小衣裳,带了虎头帽,穿了软底的小虎头鞋,小老虎栩栩如生,雄赳赳气昂昂的,又气派又吉祥。
没见过还不如何稀罕,可一见到双胞胎,众人才忍不住羡慕起来,连年纪不大的顾酉都忍不住过来说,“大哥,小侄儿能让我抱抱不?”
面对兄弟的羡慕,顾衍难得与他说笑,“不行,你想抱,何不自己生去?”
顾酉那叫一个酸,大哥这是明目张胆的炫耀自家儿子啊,顾酉还真想硬气一回,但是扭头一看白嫩嫩的小侄儿,又萎了。
硬气不起来啊,他也想生对双胞胎,可他媳妇都还没影呢!
再说了,双胞胎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生得了的好嘛!
还是姜锦鱼看不过眼了,把怀里的瑞哥儿递过去,给顾酉抱着过了把干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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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顾酉抱着小侄儿过够了干瘾, 恋恋不舍把瑞哥儿送回嫂嫂怀里。
姜锦鱼抱着瑞哥儿,顾老太太身边的嬷嬷过来了, 请她过去, 索性喜宴也还早,连接亲都没接呢,她便一口答应下来。
等到要走的时候呢,原本还在顾衍怀里的哥哥瑾哥儿不干了,摆明也要跟着娘去。
嬷嬷知道老太太疼两个重孙儿,见状便建议道,“不如一起抱到老太太那儿去吧,这前头等会儿还要点爆竹, 老太太那儿清静些。”
姜锦鱼想了想, 也觉得是,便示意顾嬷嬷把孩子抱过来, 跟着一起去了顾老太太那里。
顾老太太等的望眼欲穿, 一见他们来了, 迫不及待起身,喜盈盈道,“快进来,快过来坐。”
姜锦鱼也知道老太太这是惦记重孙儿了, 便也走近了,方便祖母看。
且两个小的居然也很给面子,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不哭不闹的, 白白嫩嫩,又乖巧又机灵。把顾老太太看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嘴都咧到耳后去了。
姜锦鱼见状,将怀里抱着的瑞哥儿送过去,“祖母,您来抱抱。”
顾老太太顿时又惊又喜,一边小心翼翼伸手接过孩子,啧啧道,“这是瑞哥儿吧?你怀里那个是瑾哥儿?这哥俩瞧着倒是像,不过瑞哥儿的眉毛像你些,瑾哥儿的像他爹,更英气些。”
说完,一会儿看看大的,一会儿看看小的,简直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了,目不转睛,那个稀罕劲儿,就甭提了。
领着儿子们哄了一会儿祖母,就听到外头吹锣打鼓的声响远远传过来。
“怕是轩哥儿的媳妇来了。”顾老太太侧耳一听,估摸着时间说道。
话音刚落,便有婆子进来,说请他们去观礼了。
来到前厅,锣鼓声响倒是停了,新妇也被迎进了门,正被喜娘扶着站在正厅中间,等着拜堂。
顾轩站在新妇身边,顾家人的长相都不差,顾轩也算生得风度翩翩,眉目俊秀,只是眉眼间总归有些青涩。
顾衍像他这样大时,早已能够独当一面了。
新人拜堂,随后新妇便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被送进了后院。
接下来则是喜宴,本来按照盛京的规矩,中午的宴在女方那边摆,晚上的宴才在男方摆,但王宁高堂均在泰郡,这回只来了一个兄长送嫁,自然不好摆酒,干脆便都由顾家来操持。
不过,看胡氏喜滋滋的神色,她倒是乐意操持这些,并不嫌弃事多。
众人入座了许久,胡氏才姗姗来迟,端着酒杯谢罪道,“让大家伙儿久等了,我自罚一杯。”
今日是胡氏儿子的喜日子,大家伙儿还是很给面子的,俱笑盈盈道,“什么赔罪不赔罪的,你今日做婆婆,怕是忙得脚都不沾地了吧?”
胡氏掩嘴一笑,态度中隐隐含着些显摆,道,“嗨,这不也是没法子的事麽。我这儿媳妇呢,娘家远,在泰郡,他们家又是百年士族,嫁女儿的规矩也多,我呢,宁可多费点心思,也不能让亲家觉得我们没规矩么!”
又是泰郡王氏,又是什么百年士族,长了耳朵的都能听得出来,胡氏这是在显摆自己娶了个家世显赫的儿媳妇。
席上妇人中还真有吃她这一套的,奉承道,“我看轩哥儿就出色,娶的媳妇自然也差不了,这成了家,往后就该立业了,到时候给你生个孙儿,你这日子还不是美滋滋的。”
胡氏得意一笑,觉得这话才是顺耳。
可有人乐意奉承她,就有人懒得理她这一套,不过也没当众嗤笑就是了,毕竟今日是顾府的喜日子,都是族里人,也不会有谁这样不给面子。
胡氏喜滋滋显摆完,又笑盈盈道,“我去别的桌看看,今日我实在忙,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见谅。”
众人都乐呵呵的表示无事,胡氏这才离了这桌,到旁边一桌去坐着了。
姜锦鱼辈分低,自然是与族中同辈的堂嫂堂弟媳们坐在一起,都是年轻的小娘子,有的年纪稍大个七八岁,但也都是斯斯文文的,不像别的桌上那样喧闹碰杯。
姜锦鱼刚夹了一筷子菜,就察觉旁边有一抹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毫无掩饰的那一种,她想装作没看见都不成,只好扭头冲旁边人笑笑。
没等她开口呢,旁边人便感激万分道,“弟妹,我真是要谢谢你啊!”
姜锦鱼听得一头雾水,就见那位只有几面之缘的堂嫂白氏,已经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了,握着她的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真是太谢谢你了。上回我婆婆拿了小衣裳回来后,你猜如何?前几日我便诊出了喜脉!定是沾了你的福气!你真是我的恩人啊,弟妹……”
白氏太激动了,语气几乎有点哽咽的,姜锦鱼都仔细回想了一下,才想起自己送出去那两件小衣裳。
这叫什么事,居然怎么巧?
可这功劳也不能算在她的头上啊,纯粹是巧合吧?
姜锦鱼忙道,“实在恭喜,不过这沾福气什么的,也就是讨个彩头,算不得数,算不得数。就是凑巧了而已,堂嫂你的身子本来就没什么问题,这孩子不是迟早的事么。”
姜锦鱼这话说的也没错,但白氏五年无子,什么法子都试了,本来都陷入绝望了,如今好不容易怀上了,自然一口咬定,就是姜锦鱼带来的好运。
要不怎么早不怀上,晚不怀上,偏偏婆婆拿了两件小衣裳回来,没三个月她就怀上了呢?
白氏委实太激动了,姜锦鱼也是劝了好一会儿,白氏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但饶是如此,同桌不少小妇人们也都瞧见了这一幕,甭管膝下有没有孩子的,都竖着耳朵仔细听,等听到族中出了名的“不下蛋的母鸡”白氏都怀了孕,个个都先信了三分。
看着姜锦鱼的目光,也隐隐热烈了几分。
姜锦鱼招架不住,生怕她们个个都跑来问自己要瑾哥儿和瑞哥儿的衣裳,忙佯装没看见众人的目光。
都是年轻媳妇,就是心里按捺不住吧,但也是脸皮薄,当着众人的面也不敢开口,一时之间都有点失落。
姜锦鱼权当没看见,主要是自己真没有这送子的本事,白堂嫂这事在她看来,纯属凑巧而已。
姜锦鱼一心想躲,哪晓得另一张桌上的白氏婆婆王氏,一坐下便喜滋滋把她的“功劳”给宣扬了一番,末了还拍着胸脯自卖自夸道,“得多亏我下手快啊!这双胎多难得啊,得有多大福气才能平平安安生下来,果不其然,这不就旺着我儿媳了!”
“真有这么稀奇的事儿?不会是凑巧吧?!”
“这可不一定,这双胎难得,不带了福气,能平平安安落地麽,肯定是娘胎里就带了福气……”
与她同桌而坐的可不是什么脸嫩的小媳妇,全都是与她同辈的,这个年纪的人,对这种事更加偏信,且王氏儿媳妇白氏是族里出了名的,五年无子,王氏也没给儿子纳妾,族里人念叨的次数可不少。
如今看王氏说的这样言之凿凿,面上没如何,可心里早都信了七八分了。
家中孙儿孙女多的,还只是当个乐子听一听。可那些家里只有独苗苗,或者亲戚里有没儿子的,立马就动了心思了。
等胡氏招待到这一桌的时候,就发现,她暗戳戳显摆儿媳妇的时候,众人一脸寻常,倒是有个婶子莫名其妙问她,可有顾衍那两个儿子用过的衣裳。
胡氏一脸莫名,继子一家她都不待见,更别替两个小的了,看见都觉得烦,自然摇头。
然后就见那发问的婶子失望摇摇头,道,“那我还是去问问衍哥儿媳妇吧。”
胡氏在这一桌吃了瘪,心里纳闷得很,转身去另一桌招待去了。
可心里还是埋下了疑问,等到几日之后,娘家姐姐特意上门来问她要什么“孙子的衣裳”时,胡氏忍无可忍臭脸,“姐,怎么连你也来要?”
胡氏姐姐见她一脸茫然,道,“你还不知道啊?你那大儿媳妇顾氏生的双胎带福,就你们族里那个白氏,进门五年没动静的那个,收了顾氏件小衣裳,愣是就怀上了!你侄媳妇你也知道,进门三年了,才生了个闺女,我这不是着急麽!”
胡氏嗤笑出声,“她有什么福气?你们别是被骗了。”
胡氏姐姐道,“我这不是破罐子破摔,活马当死马医了吗。再说了,进门两年不到,就平平安安生了双胎,还都是大胖儿子,这叫没福气,那我也不知道什么叫有福气了。你要是拿不到,我可就去找别人去了。”
说罢,也不等胡氏说什么,匆匆告辞走了,留下一肚子气的胡氏。
胡氏这气还没消呢,顾忠青下值回来,一进门,一开口居然就是吩咐,“你明儿去一趟大儿媳妇那里。”
胡氏才不乐意去,推脱道,“有什么事,让下人跑一趟不成,还要我做婆婆的,眼巴巴跑去找儿媳妇啊。”
顾忠青扭头瞪了她一眼,“什么事,你们妇人之间的事情,我能知道嘛!让你去你就去,去顾氏那里要几件瑾哥儿和瑞哥儿的衣裳。”
胡氏要被逼疯了,这一天下来就没逃开这个话题,忍无可忍,“我不去,谁爱去谁去!我说呢,轩哥儿好好的大喜日子,怎么个个都发了疯似的,原来就是顾氏在背后搅乱!大喜日子也要抢风头,还说什么有福气。呵!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说着,也不管顾忠青说什么,扭头气哄哄往外走,结果刚到院子里,昨儿下雨,青石板上还残留了些雨水,胡氏一脚踩上去,鞋底跟抹了油似的,一下子滑了一下,摔了个屁股蹲。
恰巧经过的十来个洒扫的下人目睹了个正着,忙扭开头装作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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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1212
胡氏也是倒霉, 当众摔了个屁股蹲不说,还在家中下人面前出糗, 本来就气得不轻。
等到半夜里尾椎骨开始疼, 胡氏一开始也没在意,只以为是白天磕到了而已,以为熬一熬就过去了。结果疼了一夜,连翻个身都疼得龇牙咧嘴,才害怕得不行,找了大夫来看。
大夫一摸脉,顺便问了几句,摸着胡子道, “估计是尾骨裂了, 服药卧床养病吧。”
胡氏连带一屋子的下人都傻了,不就是摔了一跤, 胡氏又不是什么七老八十的老人家, 怎么还能摔一跤把尾骨摔裂了呢?
但不信又不行, 胡氏的确是疼得起不了身了,她也算是锦衣玉食大半辈子了,就算近几年忙着跟琴姨娘斗法,时不时被继子顺风顺水的日子气得一肚子火, 但也没有吃过这样的皮肉之苦。
大夫淡定得很,稀奇古怪的病他没少见,摸着胡子下结论,“至少卧床一个月, 等一个月之后,看恢复的情况。”
然后,又留下了几贴药,拿了诊金走了。
送走大夫,胡氏卧床休息,越想越是一肚子的气,气得摔了茶杯:
那姜氏果然是个灾星,不折不扣的扫把星!活该跟继子那个克母的丧门星在一起!
刚骂完,尾骨又是一阵痛,胡氏忙消停了,老老实实趴在床上歇着。
胡氏这一病,而且病的地方还这么不文雅,对外只说是摔着了,倒是没说摔到哪儿了。
消息传到姜锦鱼这里的时候,她正在哄着瑾哥儿张嘴。
瑾哥儿长牙了,小白米粒似的小小一颗,还是姜锦鱼发现的,瑾哥儿最近总是啃手指,以前这孩子可是最爱面子的,突然啃起了手指头,她当然注意到了。
然后又是哄又是骗的,哄得瑾哥儿把嘴张开了,仔细一看,果真是长牙了,嫩生生一颗,摸上去硬硬的。
看完瑾哥儿,姜锦鱼又把小儿子瑞哥儿给抱怀里了,这孩子爱笑,都不用她哄,直接就笑得咧开了嘴,嫩生生的小白牙一颗。
小桃在一边看得新鲜不已,跟看见什么似的,屏住呼吸,半晌才惊喜道,“小少爷们长牙了!夫人,小少爷长牙了!”
姜锦鱼失笑,摇头道,“这有什么稀奇的,算算日子,也是时候长牙了。”
全府上下都围着两个小宝宝转,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家里养得好,瑾哥儿和瑞哥儿都长得结实,生下来半年了,没病没灾的,长牙也很正常。
不过既然长牙了,再过几个月,辅食也该慢慢让孩子先习惯起来了,锻炼锻炼他们咀嚼的能力。
当然奶水还是不能断的,毕竟这么小的孩子,光靠辅食肯定是不行的。
小桃听了吩咐,也一本正经点头,道,“那我这就去和顾嬷嬷福嬷嬷传个话,告诉她们小少爷们长牙了。”
至于胡氏摔不摔跤的,小桃早都抛之脑后了,这天底下还能有比小少爷长牙了还值得关注的事情吗?
那必须是没有啊!
夜里顾衍回来之后,姜锦鱼就把儿子长牙了的事拿来说了。
顾衍见妻子说的眉开眼笑的,仿佛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也跟着心情愉悦起来,心随意动道,“走,去看看儿子的牙去。”
姜锦鱼:?
这会儿去看儿子的牙?
儿子都睡了啊!你这个假爹!
可惜顾衍还真不是说笑,直接就拉着姜锦鱼去了侧间。
双胞胎还小,姜锦鱼也就没急着让他们分房睡,仍是睡在主卧这边,不过是住在侧间,平素就是两个乳母守着。白天的时候,只要姜锦鱼有空,大多愿意自己带着。
两人进屋,双胞胎兄弟俩睡得正香,一人一个小摇车,盖着小被子,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小的瑞哥儿还流口水,把小枕头都弄湿了。
伺候瑞哥儿的那个乳母见状,生怕主家觉得她没伺候好,忙解释道,“瑞少爷睡下前才换的枕头。”
姜锦鱼倒没去怪她,这么小的孩子流口水是正常的,安抚了她几句,“没事,你们两个都伺候的仔细。”
又另外嘱咐了几句伺候瑞哥儿的那个乳母,“流涎水正常,不过平素你还是要多上点心。我让针线房准备些涎水巾,平时给瑞哥儿胸口塞一张巾子,湿了就及时换了。另外这么流涎水,湿漉漉的容易腌了,抹面的霜用的勤快些,每日都涂个两次。”
又冲伺候瑾哥儿的那个吩咐,“瑾哥儿那里也一样,你们两个多上心些。”
两个乳母听了忙点头,顾家给她们开的月银不少,而且主家人也不错,不是那等磋磨人的,厨房那边日日送滋补的汤汤水水来,比在别家做乳母可舒服多了,两人自然精心伺候。
说罢,两个乳母都退了出去。
顾衍走到长子身边,细细打量了一番,开口道,“长大不少了。”顿了顿,又看了看右边的小儿子,有点迟疑的问道,“儿子是不是有点胖啊?”
姜锦鱼瞪他,眼尾挑起,凶是蛮凶的,就是没什么威慑力,瞧着软绵绵的,她道,“你这是胡说什么呢,小心让儿子听到了!哪里胖了,明明就刚好。小婴儿嘛,不都是这样白白胖胖的。”
顾衍听罢,仔细想了下,也觉得大概是自己没经验,养儿子这事,还是妻子比自己有发言权一些,遂点头道,“嗯,夫人说的对,为夫又仔细看了看,斟酌一二,觉得的确是刚好。”
姜锦鱼拿他没办法,这人在外面素来是冷着一张脸,冰山似的,回到家倒是生动了许多,还懂得哄人了。
好在顾衍这个爹还算是称职的,没荒唐到真把儿子闹醒看牙,见儿子睡得香,看了会儿也就放弃了,“还是下回再看吧。”
姜锦鱼心道,你若是真敢把儿子吵醒了,大不了就让你来哄,爹哄儿子,那也是天经地义麽。
两人出来,又嘱咐乳母照顾好小宝宝们,回到屋里,洗漱之后歇下。
盖好被褥,顾衍倒是忽然有了谈兴,问道,“像瑾哥儿和瑞哥儿,大概多大能出门?”
姜锦鱼听得迷惑,不过还是道,“若只是串门的话,这么大,寻个天气好的日子,就可以带出门了。若是出远门的话,总得两岁吧。怎么忽然问这个?”
顾衍从来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道,“陛下有意派我出京。”
官场上的事情,姜锦鱼素来都不插手,反正家里有相公麽,而且她总是觉得,家里的男人兴许念书上不算很有天赋,但为官上真的是有自己的一套。
像爹就是如此,一个举人而已,如今做官都做到吏部去了,那可是天底下读书人都想去的六部之首啊!
阿兄姜宣差些,但也是个闷声发大财的主,看着像个只知道闷头读书的呆子似的,很好骗的感觉,温润如玉的文雅书生,听说在翰林院,很得掌院的喜爱。
只要相公,姜锦鱼更加不担心了,心眼比谁都多,就跟下棋似的,别人至多多想了几乃至十几步,她家相公是整个棋局都想到结尾了,顺便还预设了好几种路数。
所以,在这些事情上,姜锦鱼是真的一点都不操心。
想了想,她道,“那我把瑾哥儿和瑞哥儿照顾好了,身子骨结实些,到时候跟着我们出门,路上也安全些。”
顾衍也算了算日子,道,“嗯,若是顺利的话,大约也是那个时候。”
心里却是想着,若是不行,留在盛京也无妨,这次机会的确不错,陛下有意让寿王牵头,他来辅佐,但实际上寿王就是过去做个摆设,陛下是不可能给寿王什么太大的权力,至于他,离了盛京,能施展手脚的机会也多。
不过再不错,也比不过家里人,若是真的不行,大不了便舍弃这机会。
没了胡氏来折腾,姜锦鱼的日子很是悠闲,大多数时候在家里带儿子,时不时带着儿子去府里看看老太太,也没人来打搅,当然,还是有一堆人来要儿子的小衣裳。
转眼到了中秋,老宅顾府那边来人,说请他们夫妇回去吃中秋酒。
原本顾衍分家之后,便与族中显得生分了不少,有些族人倒是想凑上来,但愣是被顾衍的冷脸给吓到了。不过,自打姜锦鱼进了门,这一点上改善了不少。
这么一来,顾衍在族中的口碑也好了不少,这对顾衍而言也是好事,至少胡氏闹起来的时候,族中不少人都会站在他们这一边。
夫妻俩带着儿子赴宴,回到家里,见到了许久没露面的胡氏。
胡氏上次摔了一跤,卧病休息了一个月,结果大夫来了一看,愣是说她心浮气躁,没养好,再躺一个月,这么拖着,愣是到半个月前身子骨才恢复了个彻底。
胡氏本来就不年轻了,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吃的还都是些滋补的汤汤水水,整个人臃肿了不少,以往略显刻薄的面孔,也显得太过丰腴了些,衬得旁边坐着的琴姨娘如柳枝一般鲜嫩。
顾忠青看着对面坐着的长子,心里倒是有那么点别扭起来了。
儿子出息,身为老子,最有立场面上有光。可是吧,长子跟他不亲近,现在连孙子都有了,父子俩还是生分着,碰了面无非就是几句寒暄,再多的一句都没有了。
闹得他明明有个比谁都出息的儿子,愣是没底气在外人面前显摆,关上门显摆吧,那更加不用提了。
胡氏是个心眼小的,他一提长子,能把她气出个好歹来。在老太太、琴姨娘那儿提吧,更没有底气了,以前他是怎么对长子的,这几个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他连辩解都没机会辩解。
叹了口气,就这样吧,偶尔回来大家伙儿吃顿饭,也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我白白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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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顾忠青内心感慨, 面上倒还算平静,见众人都到齐了, 道, “今日是家宴,不用太拘谨,轩哥儿媳妇今日就不用站规矩了,坐下一起吃吧。”
王宁巴不得不站规矩,一听立马给公公道谢,然后就坐下了。
坐下后,眼珠子就跟黏在对面的顾衍身上一样,顾轩连喊了她两声, 她都没听见。
顾轩皱了个眉头, 他和王宁一开始还算恩爱,毕竟王宁生得也不错, 家世也很好, 娘对这个儿媳妇也很满意, 可王宁太爱出风头了,这一点顾轩很不喜欢。
在他看来,若是娶妻,应当还是娶那种贤惠些的, 当然,这话他也不敢跟王宁说,说了只怕王宁要闹。
众人吃吃喝喝,间或聊上几句, 有老太太在席上,众人之间的气氛还算不错。
琴姨娘一向感激顾衍对他们母子二人的照顾,示意顾酉去敬酒。顾酉也乖,立马侧过身子,扭头跟兄长敬酒。
他年岁不算大,但莫名的比顾轩还要沉稳上几分,大约是庶子身份的缘故。
顾衍对顾酉母子的照顾,不过是顺手为之罢了,倒也不居功,但见顾酉这样诚恳,便也应了他这杯酒,碰杯后,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又勉励了他几句,“在书院好好念书,若是有不懂的,也可以来问我。”
顾酉感激涕零,他对自己这个嫡兄,多多少少有几分如父如兄的慕孺之情,尤其是在家里做惯了小透明,爹不疼嫡母不爱的,唯独一个姨娘还使不上什么劲儿。
身为人子,他也不愿再让姨娘为自己操心,只一心盼着能学顾衍,日后分了家,带着姨娘出去单过。
所以听了顾衍的勉励,顾酉立马感激道,“嗯,多谢大哥。”
这边两人兄弟和睦的,看上去气氛挺不错的,把那头坐着的顾轩给气了个好歹。
不等他开口说什么,他身边的妻子王宁倒是迫不及待开口了,开腔道,“大哥,相公这几日也在家里埋头念书呢,有个做了探花郎的兄长,相公怎么也不能差太远啊。若是有哪里不懂的,还望大哥也指教一二。你点拨一两句,那可比相公一人埋头琢磨上几天还要有用。不是还有句话,听君一席话胜读——”
王宁还没说完,顾轩忍不住了,黑着脸打断了王宁的话,难堪道,“王氏,你少说几句!”
他什么时候要顾衍来教他怎么念书了?是,他顾轩念书是比不过顾衍,但也用不着自己的妻子,去顾衍面前那副巴巴的样子!
不过,顾轩这么不高兴,姜锦鱼完全能够理解,说实话,她都有点闹不明白王宁,怎么会亲自打自己相公的脸?
明明两兄弟的关系不好,说什么让相公指教顾轩,那不是把顾轩的脸往地上踩麽?王宁就是再没眼力见,也应该看得出来两兄弟不合吧?
可王宁却不怎么想,她还觉得自己委屈呢,她好歹出自王氏,嫁给顾轩这么个秀才,分明就是顾家高攀。若非当时进宫无望,她又不愿意回泰郡受族中姐妹奚落,加上当时婆婆胡氏百般允诺,说一定待她如亲生女儿,身边的嬷嬷丫鬟们也劝她,她怎么会嫁给顾轩?
眼下她不过是说了句实话,让顾轩跟着顾衍好好学,又没说错?
好好的兄长,不去套近乎,打好关系,反倒让个低贱的庶子抢先了,顾轩蠢,她可不蠢!
王宁没了好脸色,顾轩也不理睬她,自顾自端起酒杯,向顾衍敬酒,“大哥,妇人愚昧,你别理她。”
说罢,仰头把酒一饮而尽,接下来便只顾闷头喝酒。
中秋家宴,无非便是吃酒,再就是赏月。
有老太太在,众人还算是和和气气的,哪怕先前王宁说错了话,夫妻俩闷闷不乐的,也不影响大家赏月。
姜锦鱼这回照例是把儿子带来的,吃了饭又让顾嬷嬷与福嬷嬷抱过来了,自己怀里抱一个,另一个让顾衍抱着。
顾衍一个大男人,抱孩子倒是很熟练,看得出在家里也没少抱,一手托着,一手在瑞哥儿背后扶着,手法很是熟练。
顾老太太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眯着眼睛拿了个金灿灿的铃铛逗弄曾孙。
小孩子最喜欢叮铃的声响,一听到这动静,两个都扭头看向曾祖母那边,一看到那金灿灿的模样,瑞哥儿的眼睛都亮了。
可惜他动作没哥哥利索,瑾哥儿一伸手,就把那铃铛握在手掌心了,他也不像一般孩子那样抢,而是握在手心里,一阵摇晃,听够了声儿,就松开手了。
顾老太太含笑道,“这孩子性子好,一点儿也不独。”
然后又把铃铛给瑞哥儿玩,瑞哥儿大概都习惯了,在家里的时候,无论什么东西,他有的,哥哥也一定有,哥哥有的,他也一定有。所以对于独占铃铛,瑞哥儿也不太感兴趣,仿佛是觉得哥哥没有吧,很快就撒手了。
顾老太太这就有点惊讶了,稀奇道,“咱们瑞哥儿也这么懂事呢,不愧是兄弟俩。”
顾忠青方才眼珠子一直直勾勾看着这边呢,眼馋得很,心里想过来,又觉得没面子,此时才算是觉得能插话了,忙道,“是啊,兄友弟恭的,不愧是我顾家的子孙。”
可惜他夸得再真诚,愣是没人理他,也就姜锦鱼扭头,冲自己这位公爹笑了笑。
顾老太太含笑从袖里掏出两只金铃铛来,用红绳系着,一人给了一个,笑眯眯道,“瑾哥儿一个,瑞哥儿一个,兄弟俩一人一个。”
老太太这一出手吧,顾忠青顿时觉得坐不住了,这做曾祖母的都给了礼,他这个做爷爷的,却是什么都没准备,继而不由得想到,好像两个小的出生后,他是什么都没给,硬着头皮呵呵一笑,拍了下脑袋道,“瞧我都给忘了,我也给瑾哥儿和瑞哥儿准备了东西,我这就去拿。”
顾老太太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儿子,没好气道,“这都能忘,都做爷爷的人了,一点也不稳重。”
当然,这话纯属给顾忠青面子,其实大家都知道,顾忠青压根不是忘了拿,而是直接没想到要准备。
也就老太太,心里还是盼着父子俩能重归于好,才故意给顾忠青一个面子。
顾忠青没去多久,去而复返,回来后,底气足了些,从袖中掏出两个利是(红包)来,一人给了一个,“拿着长大了买零嘴啊。”
姜锦鱼有些无奈,这长辈爱塞银子这事,难道都是一个样么?这么小的孩子,给他银票做什么?
给了孙儿的,顾忠青又扭头咳了一句,清了清嗓子才道,“姜氏这回也辛苦了,我在城郊有个庄子,不大,你拿着看有空跟着衍哥儿一起去玩玩。”
这意思是要给她一个庄子,作为生了儿子的奖励?
姜锦鱼还想推脱一句,顾忠青倒是把地契一放,坚持道,“这是你应得的。”
顾老太太在一边也跟着劝,“没事儿,你就收下吧,也是你爹的一番心意。”
姜锦鱼这才收下了,城郊的庄子不算太值钱,不过好歹也是在盛京这地儿,真要便宜也不会太便宜。
顾忠青是高兴了,虽然花了银子,但在他看来,给孙子给儿媳妇,那还不是在顾家自己人手里,也没什么要紧的,没看老太太都一副赞许的样子么。
可他是高兴了,却是把胡氏给气坏了,狠狠咬了口月饼,恨不得冲过去把地契给抢回来。
这可是她儿子的东西!
中秋的月亮又大又圆,可惜顾衍他们也不能留在府里住,两人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跟老太太说要回去了。
老太太一看两个小的都犯困了,也不敢留,这么大的孩子,可不能胡乱换地方睡,说不定还认床呢,忙道,“行,那你们路上小心些。”
顾衍和姜锦鱼前脚一走,顾老太太也没了赏月的兴致,坐了半个时辰,就起身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老太太一走,胡氏可算找着机会说话了,她也不敢在顾忠青面前撒泼,还装着顾全大局的样子劝道,“老爷,我知道您是觉得姜氏生了瑾哥儿瑞哥儿,有功劳,就该赏。可您想啊,姜氏这才进门呢,早早把她的心给养大了,这样也不好。我也是为了咱们家里考虑……”
胡氏喋喋不休,偏偏她胖了不少,脸上气色也差,还这么啰嗦,惹得顾忠青更加不喜,直接扭头就走,还不忘说一句,“我心里有数,你不必多说。”
胡氏气出了个好歹来,又觉得自己尾骨那里开始隐隐作痛了,扭头看见还傻愣愣站在原地的儿媳妇王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教训道,“你方才那是什么话!轩哥儿哪里不如顾衍了,还让顾衍指教指教,他能有什么好心?轩哥儿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她一半是真心觉得王宁不会说话不会做事,另一半却是借题发挥,想冲着儿媳妇发脾气。
但王宁怎么会吃她这一套,本就心高气傲,觉得自己嫁亏了,见胡氏居然也训自己,立马就呛回去了,“相公哪里比得上大哥了?!大哥是探花,让相公跟大哥学,有哪里错了?”
胡氏一听,险些给气出病来,这叫什么事,自己的亲儿媳妇居然跟她这个做婆婆的顶嘴?就算是姜氏,甭管心里怎么样,面上样样都做的客客气气的,从来没真的与她起什么冲突。
反倒是自己疼爱的儿子娶了个媳妇,进门没半年就跟她顶嘴!
胡氏眼前一黑,仿佛看到了以后儿媳妇天天跟她顶嘴的画面。
她是倒了什么血霉啊!
作者有话要说: 王宁就是胡氏的磨难啊……
另外,应该快要换地方了
我们顾大佬的前程似锦啊!
第99章 外派
瑾哥儿和瑞哥儿长到两岁的时候, 顾衍外派的事情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寿王为首,由顾衍等人辅佐, 外派的地方算不上穷乡僻壤, 但也着实不是享福的地方。正是素有北寒之称的辽州。
辽州地域辽阔,民风亦是彪悍,且此前常年被胡族纠扰,还是年前出兵把胡人彻底赶出了辽州,如今的辽州才算是安生了不少。
作为一国之主,自然不会任由这么一片土地荒废,且纵使把胡人给赶走了,要想彻底收服辽州, 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故而这回周文帝早把人给物色好了, 放在眼皮子底下审视了近一年,这才下了圣旨, 把人给外派了。
圣旨一下, 府里人倒还有些心思浮动了, 毕竟安宁日子过得久了,乍一听要到那么个刚打完仗的地方去,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慌乱。
姜锦鱼倒是早就隐隐被透过几句,得了消息便不慌不忙收拾起来, 两个小的是要跟着一块儿走的,所以行李收拾起来,阵仗便有些吓人了。
这一去路上就得一个月,吃穿住行都要安排好, 姜锦鱼有条不紊派活下去,顾嬷嬷和福嬷嬷两个都是能担得主事的,一看主子不慌,立马也跟着冷静下来了。
约莫收拾了半个月,姜锦鱼又回了趟娘家,又带着两儿子去了老太太那里一趟,然后便上路去辽州了。
路途遥远,路上其实也确实比不上在家里那么舒服,不过姜锦鱼早有准备,马车不大,但布置得很舒服,平时赶路也就是有点晃,其他什么的都还好。
怕瑾哥儿和瑞哥儿在马车上闷,她还特意仿照做了一套后世在大学里看到的早教手卡,没急着教孩子识字,只是把一些常见的物件、粮食植物、动物之类的画在上面,解闷的同时,也能让他们学着说说话。
正拿着手卡给瑾哥儿和瑞哥儿认,马车停了一下,小桃上来了,道,“侍书方才来传话,说等会儿车队便停了。休整一日,再往前就离辽州不远了,路不太好走。”
姜锦鱼答应一声,继续陪儿子打发时间,间或顾衍骑马累了,便上来歇一歇。
这会儿入秋,越往北走越冷,不过还没有冷到不能骑马。
见相公过来,姜锦鱼便让瑾哥儿和瑞哥儿自己先玩,侧身过去取来水囊,这还是路上让下人烧的,外头包着一层厚厚的羊毛,水还是温热的,里面泡了枸杞。她递过去,“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顾衍接过水囊,仰头喝了一口。
姜锦鱼又塞了还有余温的馅饼过去,“之前歇在客栈时候给了钱,借了厨房做的,还剩下几个,先垫垫肚子。”
因为要赶路,路上大多都吃干粮,又干干巴巴又冷硬,也就是能果腹的程度。不过姜锦鱼带着自家两儿子,在吃食上便格外费心些,每逢歇下便会想法子补充一些,也算是改善改善口味。
热水下肚,本来就是暖烘烘的,手里的饼子又是温热的,散发着一股麦香,一口咬下去,满满的都是肉馅和豆腐,香味一下子便散开了。
瑞哥儿一下子被爹给馋到了,跑来找娘撒娇,“娘,吃饼饼。哥哥也吃。”
姜锦鱼不敢让他们多吃,拿了一个掰成两半,一半又一分为二,用干净的油纸垫了分给两个小的,“慢点吃,小口小口的,别噎着了。”
瑾哥儿和瑞哥儿都乖,这一点上可以说是姜锦鱼的功劳,带孩子教孩子这事上,她从来不假手于人,从来都是自己亲自带,乳母也就是喂喂奶,且因为这回去辽州,已经给两个乳母结了月银送走了。
顾衍刚吃完,便听到外头侍书又过来了,说寿王请他过去,遂摸了摸儿子们的脑袋,嘱咐他们要听娘的话,才掀了帘子出去了。
外头已经有点冷了,顾衍把厚实的帘子遮得严严实实的,才扭头上马去寻寿王说话。
听见马蹄声,寿王回头看他,笑道,“你家那两个小的可还好?”
这赶路,大人累一点倒是没什么,可孩子要出什么事,那可就不好伺候了。寿王以往也是个只管自己快活的主儿,还是这一次出来才知道,自家王妃平日待孩子还真是够折腾的,他家小的一路可让他操心不少。
这回带着孩子的,就只有他家跟顾衍,可不得多关心几句麽。
提及孩子,顾衍难得多说了几句,“内子照顾的仔细,两个小的都还好。”
寿王一下子就笑了,皇兄给自己安排的这个顾通判,平时冷冷清清一人,也就提到妻子儿子时候才有些人气儿。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有点佩服这位小顾夫人,一路上把一家子照顾得好好的,一人照顾两个儿子,却愣是一路平平安安的,什么小病小灾都没有,的确是难得的细致人。
别小看了这细致,就说一路跟着他们去辽州,人也不少,都是拖家带口的,那些年长些的还好些,可像孟旭、赵林这几家,家中妻子年岁都不大,一路上可没少闹笑话。
寿王也没揪着这话继续问,转头道,“方才我手下的门人过来说,只怕过几日再往北走些,会赶上雪。我寻思着把你喊来商量商量,得把一车队的人给照顾好了,免得地方还没到,路上先被人给算计了。”
“那把孟旭也喊来吧,他负责护卫,知道的事多些。”
顾衍说罢,见寿王也没意见,便派人去喊孟旭来。
孟旭本来也在自家马车上,他倒不是累了来歇着,而是嘱咐妻子商云儿等会儿要准备什么,可与他同车的商云儿还不耐烦理他,一听有人喊他过去,便催促道,“那你快去吧,别让人久等了。”
孟旭嘱咐的话说到一半,硬生生给噎了回去,恼是有一点恼,但到底没冲着商云儿发火,而是扭头出去了。
商云儿躲过一劫,劫后余生拍了拍胸脯,托腮道,“一个大男人,那么啰嗦……”
进来的嬷嬷听了,摇头无奈道,“夫人这是什么话,大人也是惦记您呢。您这话让人听了可寒心啊,您不能总跟大人僵着啊,您看跟咱们同行的顾大人顾夫人,感情多好。儿子都有了,夫妻俩还是如胶似漆的……”
商云儿不耐烦听这个,啧了一句,“嬷嬷你少说两句。我就是这个脾气,姜姐姐脾气好麽,我哪里学得来。”
嬷嬷听了苦笑,心道:你知道喊人家姜姐姐,那怎么一点儿都不跟着学一学?
车队都隔得不远,路又宽敞,所以这边的动静,隔壁马车就能听到个大概,倒是听不清商云儿和嬷嬷说的话,只是刚才来人把孟旭喊走,隔壁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尤倩听完那句“孟大人,寿王请您过去”后,便坐不住了,推着马车内的赵林,建议道,“要不你也过去,看看寿王有什么吩咐?”
这回来的大多是来捞功劳的,辽州条件是比较艰苦,但在辽州待个两三年,踏踏实实办几年实事,这功劳不就下来了麽。赵林这回能来,也是使了老大的劲儿,只是来了之后,就发现寿王似乎不待见他,有什么事基本都跟顾衍、孟旭几个商量,连让人来喊他一声的意思都没有。
赵林也是个要脸的,人家不理他,他也不想主动凑上去自讨没趣,摆手道,“我不去。又没喊我。”
尤倩有点着急,这算个什么事啊,跟她不对付的一个个都过的舒舒服服的,如今都出了盛京,难不成还要被商云儿和姜锦鱼压着不成?
可赵林这回很固执,说不去就是不去,尤倩就是说的口干舌燥,也不见赵林有什么动静,只好恼火的放弃。
夫妻俩闹得不太高兴,直到车队停下了,准备在驿站休整时,尤倩心里憋着一口气,愣是没主动跟赵林搭话。
赵林更绝,见尤倩没理自己,进了驿站后,扭头就跟尤倩分房睡了,尤倩不让睡,大不了就去睡通房丫鬟去,有什么大不了的。
尤倩没等到赵林跟自己服软,反而从嬷嬷口里得知赵林去睡丫头去了,更是一口气堵在胸口,半晌都没缓过劲儿来。
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这日子越过越回去了!
姜锦鱼比自己过得好也就算了,连商云儿那么个蠢货,孟旭都能当宝似的!
只有她,处处为赵林着想,反倒落了个惹人嫌的地步。
尤倩越想越气,一肚子的火,连晚膳都只用了一两口,便让下人给撤了。
尤倩这头自己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姜锦鱼那边倒是一派和睦。
小桃带人把晚膳送来,姜锦鱼便给瑞哥儿和瑾哥儿戴了小围兜,纯棉的质地,摸起来软软的,边上还各绣了一只小老虎。
给戴了围兜,姜锦鱼就一人给塞了个木勺子,特意做的,很轻,边缘都磨得很圆润,一点儿毛刺都没有。
瑾哥儿一拿到勺子,也不用娘说,自己便有模有样用小勺子挖鸡蛋羹吃,只加了一点调料,简单的蒸了一下。
瑞哥儿娇气一点,扭来扭去撒娇,“娘喂。”
姜锦鱼可不纵着他,没去接他塞过来的勺子,笑着道,“哥哥都自己吃了,瑞哥儿也自己吃好不好?吃完了让爹爹陪你们飞飞好不好?”
两个小的一开始都不太亲近爹,姜锦鱼发现之后,费了好大的劲儿,总算是让父子之间亲昵起来了,父子三个之间还有了亲子游戏。
瑞哥儿纠结了一下,似乎是觉得“飞飞”也很有意思,扭头看哥哥吃的香,也放弃了撒娇让娘喂的念头,乖乖吃起了鸡蛋羹。
照顾两个小的吃饱了,姜锦鱼才跟顾衍开始用晚膳。
用了晚膳,履行了“飞飞”的承诺,两个小的玩开心了,笑得小脸红扑扑的,才乖乖睡了。
把儿子们哄睡了,夫妻俩也歇下了,相拥而眠,气氛温馨。
作者有话要说: 出去溜达溜达~
第100章 酒文化
大概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 总算是到了辽州。
他们一行人进城,便有辽州百姓探头探脑出来打量, 似乎也知道这是盛京那边派来的大官。
小桃从车帘缝隙看出去, 转头道,“我瞧辽州的百姓,不论男女,都生的格外高大些。虎背熊腰的,就是穿得都不大好,破破烂烂的。”
辽州先前战乱不休,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生活水平自然与盛京比不了。这也是他们此番被陛下派过来的原因, 不就是帮着辽州百姓把日子过好起来麽。
进了城, 辽州便有官员来迎,寿王与顾衍等人皆去与当地官员交谈, 家眷们则被领着往住处去。
进了城, 路上也不太平坦, 马车晃晃悠悠的,停在一座古朴的宅子前。
姜锦鱼带着众人下了马车,吩咐顾嬷嬷等安排人去搬行李,自己则带着瑾哥儿和瑞哥儿进了宅子。
他们这一回来, 最大的自然是寿王,当今陛下的亲弟弟,郡王之尊,这回也被授了官职, 乃是辽州的州牧。当然,州牧的品阶远远比不上郡王,平日众人自然还是以寿王相称。
再往下,同行之中官职最高的,便是顾衍和孟旭,一个文官一个武官,明面上是周文帝给皇弟寿王挑的左右手,实则算是这回来的人里,带头办实事的。
顾衍任的是通判,孟旭则任参军事一职。
再往下,便是七七八八几家被塞进队伍里,来辽州捞功劳的。
知道陛下有意发展辽州,朝中不少宗室大臣都觉得,这是难得的立功机会,既不用上阵流血卖命,也能入得了陛下的眼,环境是艰苦了点,但熬一熬也就过去了。所以,来捞功劳的,也不少。当然,功劳像不像他们想的那么好捞,那便不一定了。
再便是各府带来的些谋士门人之类的,所以说队伍还是很庞大的。
本地官员准备宅子的时候,也是按照官职高低来的,最大的自然要留给寿王,稍逊一筹的,便是给顾家孟家准备。
所以,顾家分到的宅子很不错,且辽州地域辽阔,别的兴许没有,但地却是要多少有多少的,宅子也造的格外的大。
顾家分到的宅子是三进的,光是前院,便有十来间,而住人的后院更是足足大了一倍有余。
小桃跟着一块进来,被唬了一跳,道,“这辽州不光人生的高大,连宅子都造的这么大……”
姜锦鱼本来也有些惊讶,不过转念一想,辽州地贱,且他们这回又是寿王带头来的,本地官员怕也是把最好的宅子都捣腾出来了,里头摆设好不好另说,但大小上却是不敢亏待了他们的。
“先按着咱们带来的人头数收拾房间吧,再就是前院多安排些人收拾干净了,剩下的若是弄不过来,等明日慢慢来也成。”
姜锦鱼这边吩咐下去,那边顾嬷嬷便利索安排好了。
等到傍晚的时候,宅子里基本都收拾得能住人了,姜锦鱼怕瑾哥儿和瑞哥儿不习惯,特意安排儿子们今日和自己睡一起。
用晚膳的时候,侍书赶回来道,“大人让奴回来给夫人递个话,辽州官员设了宴,今日便不回来用晚膳了,让夫人您别等着了。”
姜锦鱼应了一句,吩咐下人把晚膳送上来,陪着儿子用了,用了晚膳,洗漱了一番后,整个人才算是松快下来。
不过这松快也是一时的,他们这回来了这么些人家,路上不来往还有理由,等安顿下来后,设宴赴宴便是免不了的。
更别提本地官员家眷肯定也有想来套套近乎的,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初来乍到,也不能太不给面子,这都是姜锦鱼作为主家夫人需要考虑的事情。
姜锦鱼正在心里盘算着,瑞哥儿小可爱倒是蹭蹭蹭的爬过来了,他也刚被嬷嬷抱去洗了澡,身上香香的,小脸红扑扑的,跟个甜蜜饯儿似的。
被儿子这么一闹,姜锦鱼也懒得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揉揉瑞哥儿脑袋,“困不困?”
瑞哥儿立马拨浪鼓似的摇头,生怕娘要喊他睡觉去,两手搂着姜锦鱼的脖子,亲亲热热的,“娘抱。”
被他这么一喊,姜锦鱼心都软了,把小儿子抱进怀里,由着他虚虚抓着自己的发丝玩。
过了会儿瑾哥儿也被嬷嬷抱进来了,哥哥一向比弟弟沉稳些,这一点还在襁褓里就体现出来了,如今更是如此,学说话认字认人,瑾哥儿都更加快。
姜锦鱼伸手把自家大儿子也揽进怀里,笑盈盈问他们,“喜不喜欢新家?”
瑾哥儿大约是觉得自己长大了麽,觉得不能跟以前似的被娘搂着了,但又觉得娘怀里暖暖的,特别舒服,不舍得起来,红着小脸道,“尚可。”
圆圆小脸板着,一本正经评价着“尚可”,这别别扭扭的样子,直接把姜锦鱼给逗笑了。
瑞哥儿等哥哥说完了,才慢吞吞道,“灰灰的。”
姜锦鱼听了就明白了,儿子是嫌弃这宅子到处都是灰扑扑的,不像他们在盛京的家,满院子的花花草草。
这一点倒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虽说在这儿住不长久,最多也就是几年的功夫,但是日子是给自己过的,当然要舒舒服服的,这宅子也得慢慢布置起来,一家人才过的有滋有味麽。
哄睡了两个小的,又等了会儿,才等到顾衍回来。他进门时脚下似乎有些踉跄,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不是很浓,看得出估计在外头吹过风。
姜锦鱼忙去扶了他,吩咐侍书,“你去歇着吧,这人有我。”
把侍书打发走了,姜锦鱼扶着人坐下,要了热水,拧了帕子给相公擦了脸,见他清醒了些,才问,“怎么喝了这么多?”
顾衍也是有点醉了,身上发热,总觉得妻子拂过自己面颊的手带着丝丝的凉意,便有点贪凉似的靠上去,口中应道,“辽州这边,不论男子女子,且能喝的很,且以能喝为荣。莫说我,便是寿王今日也别灌得迷糊了。”
姜锦鱼有点不赞同,但也知道这是没法子的事情,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刚来这里,自然要入乡随俗,一开始架子摆的太高了,不利于往后做事。没看寿王都不端着,若是他真的不愿意,哪有人敢灌郡王。
秋霞敲门,送了一份养胃粥进来,粥用白色的小盅装着,放在炉子上温着。
姜锦鱼掀开盖子的时候,还有一股热气,香气也随之弥漫开来。
“知道你们肯定要喝酒,提早让厨房准备了养胃的粥。”姜锦鱼舀了一小碗递过去,又忍不住劝了句,“即便是入乡随俗,那也不能日日都像这样喝啊。且辽州的酒又烈,只怕什么事都没干成,先把你们的身子给喝坏了。”
顾衍听罢,懒懒靠着,浑身上下虽有醉意,但整个人并不显得颓废,边喝着粥,边道,“今日第一次,难免要给些面子,往后便不会了。”
说到底,周文帝派他们过来,可不是来喝酒的,而是来接管辽州的。这一点本地的官员比他们更清楚,套近乎归套近乎,他们今日也给足了面子,再往后,这官场的规矩还得按着盛京那边的做派来。
不过,官场上的事情,顾衍很少拿来和妻子说,倒不是藏着掖着,有必要的时候也会提,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们男人之间的事情,他一个人能处置,便不拿来让妻子烦心了。
姜锦鱼见顾衍心里有计较,便也不啰嗦什么,等他喝了粥,便催促他去洗漱,睡前又给他灌了杯蜂蜜水。
辽州酒烈,本地人是喝惯了的,没什么感觉,可头一次喝这么烈的酒的,便很伤胃了。
姜锦鱼又怕顾衍明早不舒服,临睡前还吩咐小桃,明早让厨房准备好克化的早膳。
顾衍靠在床上,还有点头晕,便也懒得看书,而是时不时推一把不远处的摇篮,看两个儿子睡得死沉,忍不住笑道,“睡得跟小猪似的。”
姜锦鱼扭头没好气道,“哪有当爹的这么说儿子的。”
被妻子训了,顾衍也不生气,面上带着笑,醉酒后的眼睛亮亮的,伸手冲姜锦鱼道,“绵绵过来。”
等姜锦鱼走到跟前,顾衍便抓着她的手不放了,面上尤带醉意,懒懒靠着,两颊薄红盯着妻子看。
姜锦鱼难得见他醉成这个样子,心疼归心疼,也是瞧着有些稀奇,醉了酒的顾衍,跟平日老成的顾大人顾通判不大一样,倒是透着股孩子气似的,仿佛又成了夏县住在隔壁的那个念书的哥哥。
嗯,兴许比那还要年纪更小些。
看他这个样子,姜锦鱼忍不住就想照顾他,伸手替他拉了拉被褥,语气带了点哄的意味,跟哄瑞哥儿似的,“早点睡啊。”
顾衍醉着,带着笑模样看了一眼把他当瑞哥儿哄的妻子,冷冷清清的眸子里带了几分好笑,侧身向着里面,面向着姜锦鱼,口中突然道,“刚才侍书扶我回来路上,我忽然想到七八岁念书时候的事情。”
姜锦鱼很少听他提年少时的事,遂也不打断他,只细细听着。
“那时候冬天很冷,胡氏怕顾轩受冻,总是为他准备暖炉护膝,有时候下雪,便让他身边的书童带好几双鞋袜,以备顾轩替换。那时候顾嬷嬷跟福嬷嬷都给胡氏想法子给支开了,我身边只有一个比我还小的侍书,所以那时候冬天念书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很冷。那时候已经隐约知道必须要好好念书,所以再冷都要撑着,下笔的时候怕哆嗦写坏字,经常是咬着牙写……后来长大了些,知道自己照顾自己,倒是不怕冷了。”
姜锦鱼静静听着,她感觉,这些记忆对于顾衍而言,可能不算是美好的回忆,因为他说话的语气很淡漠,眉头微微拧着,仿佛很不喜欢似的。她听得顾衍口中那个冻得瑟瑟发抖却还咬着牙练字的固执孩童,心就跟被揉成一团似的青杏,从里往外透着一股酸酸涩涩。
她忽然就伸出手,抱了一下顾衍。
顾衍脸上本来淡淡的,被这么一抱,犹如冰雪遇热一般融化了,眉眼带着暖融的笑意,接着道,“但是我刚刚回来的路上,突然特别感激当时的自己。”
熬过当时的寒冷,才遇见了能给他温暖的人,才有能力在遇见后便把人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作者有话要说: 煽情一下,咱们顾大佬是个缺爱的大宝宝
有一点相护救赎的感ji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