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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鹿谓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51章 喜讯二


    听了顾忠青的话, 胡氏险些咬碎一口银牙,恶狠狠冲顾衍那边瞪着。


    本来还觉得无所谓的顾衍, 察觉到胡氏含恨的目光, 倒是勾唇,淡漠的应了一句,“好。”


    长子素来冷淡,这一声好,着实让顾忠青狠狠受宠若惊了一把,想笑一笑,又觉得未免有主动讨好的嫌疑,太掉面子了, 于是便只能冲胡氏吩咐, “那你记得准备。”


    胡氏牙根咬得生疼,面上却还要笑着, “我知道了, 不会忘了的。”


    顾忠青大概也觉得, 自己这态度转变有点快,对次子漠不关心不太好,想了想,又道, “轩哥儿的老师那里,你也派人送礼过去。虽说轩哥儿这回没中,可也不能怠慢了师长。”


    这话简直就是打胡氏的脸,明晃晃的“未中”二字, 让胡氏彻底笑不出来了,硬着头皮,咬牙切齿道,“知道了,老爷。”


    长子中了经魁,家里妻子也处处顺着他的意思,连一向因为他待长子冷淡而不满的老太太,也无二话,顾忠青忽然觉得,家里真是一派祥和,父慈子孝、妻妾和睦……


    抱着这样的想法,顾忠青心情大好,高高兴兴出门会客去了。


    本来是不必会客的,不过现在自家出了个经魁,那出去走走也无妨。


    顾忠青一走,胡氏就坐不住了,白着脸起身,冲老太太福福身告辞,说自己屋里还有事要处理。


    顾老太太心情好,懒得搭理胡氏,随意摆摆手,就让人走了。倒是对着顾轩,毕竟是亲孙子,便是有那么个娘,也怪不到他头上,老太太还勉励了几分,“轩哥儿,你也别泄气,你年纪还小,往后好好念书,跟你大哥学,知道么?”


    “我知道了。”顾轩也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了,他对顾衍这个大哥能有几分情分,但谁让顾衍是祖母的心头宝呢。


    现在他名落孙山,顾衍又成了经魁,只怕连爹都要跟着偏心了。


    顾轩狼狈走开,没跟顾老太太说太久。


    一向寄予重望的长孙中了举人,顾老太太是真的有些高兴了,拉着顾衍的手,连声喜道,“这下可好了,你如今身上有功名了,你又还这样年轻,贡士进士也不在话下。胡氏便是再想拿捏你,只会越来越不容易。”


    顾衍微微笑了下,并没觉得胡氏能拿捏的住他,不过是没必要与胡氏计较而已。


    顾老太太高兴完了,又琢磨起了孙儿的婚事来,原本觉得胡氏那里算计着,自家门第在盛京也就一般般,给顾衍说姜家姑娘,也还说得过去。如今再看,又有点觉得亏待顾衍了,一时还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想反悔吧,又觉得是不是有点不仗义,虽然还没定亲,甚至连口都没开,可祖孙两个私底下也是说好了的。


    顾衍一看祖母神色,心下猜到几分,淡色道,“不知这回宣弟考中否,他念书比我厉害,想来连我都中了,他应当没什么问题。”


    顾老太太一听,顿时把方才的小心思放下了,不是觉得姜宣能中举人,便对姜家高看一眼,而是觉得,自家孙儿这时候还念叨着人家姑娘的阿兄,可见是真正上心了。


    她就是想棒打鸳鸯,也得考虑自家孙儿的感受不是?


    把话咽了回去,老太太开口了,“也是,虽说还没定呢,但你去关心关心,也显得咱家诚心不是。”


    顾衍见祖母这个样子,就知道无事了,便也应下来,出门去姜家,“关心关心”自己未来大舅子。


    其实不必等上门打听。


    顾衍这边一出门,就听到街上的人议论纷纷,而议论的焦点,便是此次乡试的解元。


    “听没听说,这回解元二十都不到!”


    “这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刚刚还看到董家那老秀才跟那嚎呢,五十三了才中举人。这解元家里做官的吧?可真够出息的!”


    那边一贴榜,前三名立刻被打听了个遍,立马就有人道,“我知道!解元姓姜,解元爹在吏部任职,家里还有兄弟姊妹不少。我姑奶奶的表嫂的儿子给解元家跑过腿,还得了赏钱呢!”


    此言一出,旁边就有人不服输了,攀关系道,“你那算什么,我大舅子……”


    那人被怼了,也丝毫不气,还美滋滋道,“嘿嘿,等我回去了,就去我姑奶奶家去,讨个铜板来,给我家小子带着,也让他沾沾解元的喜气,往后也给他爹考个解元!”


    而此时的姜家这边,却是真的有点门庭若市的感觉了。


    姜仲行会做人,自打进了吏部之后,看着官职上并无进益,但他长了张忠厚沉稳的脸,做人又爽朗,刚进盛京,同他原先一样在吏部做冷板凳的官员们,不少都受了他的恩情,还有处的好的同僚们,一听到解元出自姜家,都派人来道喜了。


    有的还不是让下人来的,亲自来的少,更多是派了家里儿子侄儿孙子们跑。


    没别的原因,能沾沾解元的喜气,那也是好的。


    除开同僚,邻里也都上门庆贺,还有姜宣的同窗,不少都是去看榜了,见解元是自己同窗,都结伴过来道喜了。


    一时间,上门道喜的人络绎不绝,何氏那边要接待,姜仲行也忙着同人说话,新出炉的解元姜宣,更是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就连年纪还小的姜砚,也被拉出来陪着来沾喜气的同僚孙子聊天。


    姜锦鱼略好些,她是及笄的姑娘了,平素就不太出门见客,这回上门道喜的客人里,也少有姑娘的。


    她便留在后院坐镇,安排下人奉茶上点心,收礼记名,费了些功夫,总算把乱糟糟的前厅给稳住了。


    顾衍上门的时候,姜家几人都已经有点招架不住了,尤其是姜宣,一看到顾衍,简直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忙招手喊他,“顾兄!”


    顾衍顺手拉了个眼熟的下人,吩咐他给缺了茶水的那桌客人奉茶,才走到姜宣那边。


    和姜宣天生笑面不同,顾衍这人看上去,就特别不好接近,同窗们许多都莫名有点怕了,见他来了,都讪笑着跟他道喜,然后再围着姜宣,也不好意思了,干脆便散了去。


    救了姜宣这边的场,顾衍又被拉着去了姜仲行那里,帮着招待客人。


    以前对于姜叔,顾衍的心态是尊重和感激。但现在不一样了,自己都盯上人家闺女了,面上还看不出什么,可心里就有点小小的心虚了。


    老丈人搁你面前待着,还笑眯眯的,一副把你当自家儿子的样子,从来没想过你这个“不孝子”,居然暗戳戳算计着他家闺女,换谁谁都心虚。


    “姜叔。”顾衍难得的慎重了起来,拱手上前道。


    姜仲行把顾衍当自家侄儿看,见他来了,忙关心道,“你府上可得了消息?”


    这话就是问,顾衍考中举人没?


    顾衍自然谦虚道,“侥幸中了举人,不如宣弟。”


    姜仲行也算看着顾衍长大的,当即为他高兴,拍了拍他的肩膀。


    才说了几句话,就又有人围过来,要同姜仲行说话,姜仲行躲不过,干脆把儿子推出去,让姜宣帮着招待同僚。


    再有人来,顺手把顾衍也推出去,还乐呵呵道,“衍哥儿如同我家孩子无二,这回中了经魁……”


    顾衍微微头疼,不知被未来老丈人视作儿子,是好还是不好,但他帮着招待姜家来客,倒是游刃有余。


    姜宣文质彬彬,温文儒雅,又顶着解元的名头。而一旁的顾衍呢,俊朗冷清,贵气稳重,还是经魁。


    这两人一同待客,实在让不少人都咋舌不已,暗道:姜家这是什么风水,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一直折腾到傍晚,姜家院落才重归宁静。


    姜锦鱼得知前厅没有外人后,也从后院过来了,一边招呼着钱妈妈把吃食往桌上放,一边让姜仲行几人过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鱼肉馄饨皮薄馅鲜,咬一口都能冒出汁儿来,猪油清汤,飘着嫩绿的葱段,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猪肉馅的酥饼烤的香脆,一咬便能咬到葱肉馅,酥皮上还撒了白芝麻粒,香的不得了。


    姜仲行一看到便觉得饿了,回头看众人,皆是一副累得不行的样子,姜宣同顾衍还好些,小儿子姜砚却是恨不得抱着柱子呼呼大睡了,一边还忍不住咽口水。


    “快吃吧,垫垫肚子。”姜仲行忙憋笑着坐下,招呼众人入座,“绵绵给我舀碗馄饨。”


    姜锦鱼顺手舀了十来只馄饨,又按着自家爹的口味,添了点陈醋,送过去。


    等回头,就发现坐着的众人都眼巴巴望着自己,顿时无奈得不得了,边招呼钱妈妈过来帮忙,边自己也帮着舀馄饨。


    “顾公子,辛苦你了。”姜锦鱼含着笑意,将玉白的碗递过去。


    心上人的小手白嫩,指尖看着纤细,实则指肚上肉肉粉粉的,捏着微微有些烫的碗边,被烫的有点发红。


    顾衍怔了一瞬,立刻伸手将馄饨接了过来,微微带了笑意,温和颔首,“多谢绵绵了。”


    姜锦鱼听得一愣,还没听出区别来呢,那边姜砚便嚷嚷着要吃猪肉酥饼了,忙去给他掰了半个。


    等忙完了,姜锦鱼也就彻底忘了,自己刚刚琢磨什么来着。


    至于顾衍,吃着心上人亲自递过来的馄饨,唇边带了丝愉悦的笑意。


    往后绵绵妹妹这个称呼是不能用了,哥哥妹妹的,日后成亲了,拿来当情趣不错,可如今他连名分都无,可不甘心只做个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顾衍:请你严肃一点,我不想当你哥哥……


    第52章 抬举


    却说胡氏这头, 气得头晕眼花,回到屋里便躺下了, 也睡不着, 就是气。


    自家轩哥儿没中也就算了,最让她觉得气的,还要属,继子居然考中了举人,还是个什么经魁!真是老天爷都不长眼了!


    过了会儿,她贴身伺候的嬷嬷进来了,小心翼翼看主人的脸色,喏喏喊了句, “夫人。”


    胡氏有气无力回, “什么事?”


    嬷嬷也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情,不敢惹她, 可也不敢瞒着, 只能硬着头皮道, “赵侍郎府上派人来了。”


    胡氏一听,立马坐了起来,边喊着丫鬟进来伺候她梳妆,边吩咐嬷嬷, “你先让人坐会儿,我弄好了就过去。”


    赵家是胡氏为自家儿子找的妻族,赵大人在工部做侍郎,听说明年估计还要往上爬, 指不定就成了工部的二把手了。胡氏早就为顾轩相看了赵家的姑娘,将赵夫人哄得高高兴兴的,在她心里,与赵家的亲事,那是十拿九稳的。


    胡氏忙着收拾,嬷嬷却是迟疑着没有走了,胡氏心底生疑,带了一丝不虞,“怎么还不去?”


    嬷嬷心知瞒不住,干脆一咬牙,把藏在袖里的盒子取了出来,硬着头皮道,“夫人,赵家那嬷嬷已经走了,这是嬷嬷留下的,说是赵夫人让带来的。”


    胡氏插簪的手一顿,等见到那盒子里两家用作信物的镯子时,气得心口一堵,一口气险些上不来了。


    嬷嬷吓了个半死,同丫鬟一起扶住胡氏,连声道,“夫人,您没事吧?”


    亲生的儿子名落孙山,倒是个她最为忌讳的继子中了经魁,现在连儿子的亲事都泡汤了,多重打击之下,胡氏一下子给气晕过去了。


    嬷嬷和丫鬟都吓呆了,一个喊大夫,一个帮着胡氏压胸口,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正院才算是平静下来。


    本以为今日就是不顺,最多也就这样了,就连胡氏自己,都认命了,咬着牙躺在床上恶狠狠诅咒,巴不得继子立即患恶疾死了,至于背信弃义的赵家人,最好明天就被抄家!


    好不容易心里舒服了些,又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守门的丫鬟似乎是喊了句“老爷”,然后就见顾忠青推门进来了。


    胡氏立马打起精神来了,她知道,如今老爷是她和轩哥儿唯一的依靠了,一定不能让继子把老爷给抢走了。


    胡氏拿出平日里撒娇的本事,柔柔喊了句,“老爷,您不是会客去了麽?怎的回来的这么早,饿不饿,妾让厨房给您上些点心……”


    “玉霞,去趟厨房——”胡氏话没说完,一个杯子就砸在了她的面前。


    碎裂的瓷片溅了一地,胡氏吓得脸都白了,喏喏道,“老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顾忠青满肚子的气无处发泄,正等着胡氏问呢,冷笑一声就道,“你还有脸问?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毒妇嫉妒衍哥儿,我那些同僚们都知道了我顾忠青有眼无珠,错把鱼目当珍珠!你以前总说轩哥儿读书多么厉害,衍哥儿到了你嘴里,就成了不务正业的懒散公子哥儿了!害得我忽略了衍哥儿,如今我们父子关系如此淡薄,你这个做继母的,打的好主意!”


    胡氏脑子都糊涂了,不知道顾忠青受了什么打击,居然还论起他跟顾衍的父子情谊了。实话实说,她的确吹过枕边风,可她进门的时候,顾忠青自己早跟顾衍生分了,要不然她哪里那么容易离间得了?


    现在全都怪到她头上,她真是冤死了!


    胡氏冤不冤,顾忠青可不会考虑她的想法。


    他刚才兴冲冲出门炫耀儿子,结果就差被同僚指着鼻子嘲讽了,说他连后宅都镇不住,让继室欺压原配嫡子,现在好了,原配嫡子出息了,他这个做爹的,又这么大脸来炫耀了。


    顾忠青还想反驳,说家中父慈子孝,好得不得了,结果人家也不是信口开河的,立马就把乡试结束那日,胡氏派去的马车只接了顾轩回家,却把顾衍跟书童丢在考院门口的事情,当做笑话似的说出来了。


    铁证如山,且这事看到的人不少,顾忠青连句辩解都说不出口,在外受了一肚子的气,回来又看胡氏躺在床上“装病”,自然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早上让你给衍哥儿准备谢师礼,你嘴上答应的好好的,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躺床上装病了,你分明就是不想准备!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压根就是个妒妇!”


    顾忠青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末了又恶狠狠道,“你既然病了,管不了家,那这段时间就让琴姨娘帮忙管着好了,这谢师礼也用不着你准备了,让琴姨娘准备吧!”


    说完,拂袖气急了,朝外走去。


    方才顾忠青发那样大的脾气,嬷嬷压根不敢进来了,现在才急着跑进来,看到主子躺在床上无声流着泪,顿时也跟着哭了,“夫人,老爷只是一时生气,您别把老爷的话当真啊!老爷最疼二少爷了,就是看在二少爷的份上,他也不会真跟您生气的。”


    胡氏却是满脸泄气,泪直往下淌,“他说我是毒妇?我做什么不是为了这个家好,他居然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毒妇?”


    嬷嬷看得吓坏了,生怕胡氏就此彻底丧气了,忙擦了眼泪道,“夫人,大少爷不过中了个举人,咱们还不算输了个彻底,您别泄气。大少爷那个性子,老爷就是眼下看重了,也长久不了!您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少爷把老爷抢过去啊!”


    胡氏的眼里渐渐有了神采,她坐起身来,咬牙含恨道,“嬷嬷,你说的对!不能让顾衍那个丧门星好过!我就不信了,老爷能一直偏着他?!”


    嬷嬷忙不迭应道,“您说的对,二少爷可就只能指望您了,您可不能倒下啊!”


    胡氏冷冷一笑,“他让琴姨娘那个贱蹄子管家,哼,她能管得好?把账簿和库房钥匙送到那贱蹄子那里去!这些日子,我就不出门了,过几日,你让人去老爷面前透几句,只说我自觉惹了老爷不悦,心下羞愧难安,日日拜佛念经。另外,让厨房每日熬了中药给我送来。”


    “诶,奴婢知道了。”


    胡氏手捏的死紧,咬着牙继续吩咐,“让玉霞这几日准备准备,等老爷过来,我就给她开脸。”


    这是要捧玉霞,跟琴姨娘争宠了。她毕竟年纪大了,顾忠青也是个重色的,若是不给他点甜头,只怕还不好把他哄到自己这边来。


    嬷嬷一犹豫,接着答应了下来。


    全都吩咐好了,胡氏才躺下,面上看着温和端庄,实则牙根早已咬的出血了。


    她怎么能不恨!她压了继子这么多年,如今要让她和儿子看着顾衍的脸色过日子,绝不可能!


    顾衍回来后,继母病了的事情,已经传得府里上下皆知了。


    胡氏打的主意,便是装病乞怜,博得顾忠青的怜惜,其他的却是暂时顾不上管了。自然不知道,她这一“病”,不少看顾家热闹的官夫人就“好心”替她宣扬了一番。


    她病的时间太蹊跷了,别人自然不知道他们夫妻间那点私事,都以为胡氏是看不过继子出息了,嫉妒得病了。


    胡氏在盛京的口碑本来就不如何,如今更是成了恶毒继母了,连胡氏的娘家嫂子们,都觉得没脸,本来要来探病的,最后还是没来。


    听了嬷嬷的话,顾衍没什么反应,顺手帮了琴姨娘一把,道,“让顺嬷嬷去琴姨娘那里。”


    嬷嬷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自家公子是要抬举琴姨娘,顺嬷嬷算是她的老姐妹,夫人还在的时候,做过管事娘子,管账什么的是把好手。只要有顺嬷嬷在,琴姨娘不说把家管的多好,至少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管家这种事情,本来也就是无功无过的活儿,不出岔子,就算管得好了。


    至于琴姨娘,若是个知恩图报的,那自家公子抬举她,也算各自得利。若是个忘恩负义的,顺嬷嬷在琴姨娘那里扎根,稍稍点把火,就能让琴姨娘跟同正院那位狗咬狗,一嘴毛。


    本来嬷嬷还想着,公子眼瞅着要成亲了,正好夫人被夺了权,她还打算往公中塞些耳目,现在听了自家公子的吩咐,倒是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了。


    她家公子日后可是要入仕的,后宅这点小事,何须他们费这样大的心思,眼界也太小了些。让琴姨娘跟夫人斗去,他们隔岸观火便好。


    嬷嬷立马兴冲冲把顺嬷嬷喊来了,老姐妹俩个在屋里说了会儿话,顺嬷嬷拍着胸脯,“你还不放心我?这事少爷交给我,我保准给办好咯!要我说啊,大少爷这法子可比你的好多了,咱大少爷日后是做大事的,夫人是继母,她不慈是她不慈,可咱少爷日后还得入仕,哪能真同夫人对上?这不是拿瓷器碰石头麽?不值,也没必要!”


    “你且等着,琴姨娘若是个老实的,我自然帮着她,把管家权捏的牢牢的。她若是个不老实的,我也有法子。以往咱们避着正院的风头,一是咱们公子还小,念书才是最紧要的,二么,那会儿正院的名声还不差。如今不一样了,大少爷身上有功名了,咱们还怕个什么?”


    顺嬷嬷看得明白,把处境给分析得明明白白,把老姐妹说的心服口服,末了背着行囊,主动去琴姨娘那里了。


    顺嬷嬷主动上门的时候,琴姨娘也正头疼着,她一个妾室,一辈子也没正经管过家,夫人那边一撒手不管,她顿时头都大了。


    可要让她放手吧,她也不愿意,主母胡氏不是个宽容的,大少爷好歹是原配嫡子,还有老太太护着,自己也出息。


    可她的儿子顾酉怎么办?


    她的酉哥儿年纪也不小了,再过几年就要说亲了,她这个做娘的,怎么也要抓住这次机会,为儿子争取些东西。


    虽说心里明白,大少爷是暗示自己跟主母对上,才会把顺嬷嬷送来给她使,可这个诱惑太诱人了,她就算知道,也不想拒绝。


    琴姨娘内心没挣扎太久,起身扶住顺嬷嬷,身段摆的极低,“顺嬷嬷别多礼,我这儿往后还要靠你帮衬了。”


    顺嬷嬷自然看得出琴姨娘的态度,两人心照不宣,彼此默契点了个头——


    这几日,府里的人发现,继主母胡氏气病了之后,一向温顺的琴姨娘,居然也开始争宠了,胡氏那边推出来了个玉霞,琴姨娘也不退让,立马把身边容色最好的丫鬟开了脸。


    妻妾斗法,顾忠青倒是毫无所觉,心情好了不少,觉得最近府里清静了不少,去胡氏那边,胡氏小意逢迎。来了琴姨娘这边,又是美人相伴,日子实在过的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琴姨娘:感谢CCTV、XXTV、我的经济公司AA娱乐公司,尤其感谢我的老板大少爷和老板娘姜绵绵小姐,我保证斗死胡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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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会试在即


    乡试贴榜后, 接着便是会试。


    但乡试是在上半年,又被叫做“春闱”。而会试则在下半年, 又被称作“秋闱”。


    当然, 能参加“秋闱”的,都是举人,以往届未中会试未中的举人为主,今年新进的举人,自然也可参加。且虽说新举人数量较之往届少了许多,但却是重头戏。


    科举这事,颇有点看考运,学识是一方面, 但运气也是一方面。一鼓作气, 再而衰,三而竭, 新举人后来居上, 一鼓作气考中贡士, 甚至在殿试中博得名次的,不在少数。


    而考取贡士之后,便是殿试,只要会试名次不太差的, 基本都能在殿试中博个官身。


    毕竟陛下国政繁忙,能在他面前露面,让他亲自考核的,都是栋梁之才。那些没才学的, 压根进不去殿试。


    顾衍和姜宣约好,一同去恩师家中送谢师礼,到了恩师家中,便被喊着去了恩师的书房。


    两人同在书院念书,外人只以为他们二人念书念的好,实则不知道,他们二人早就被山长收为入室弟子。


    两人的恩师是书院的山长,姓柳,致仕前是当今圣上的太傅,圣上亲政之后,便主动上折子致使,退居书院,做了盛京书院的山长。


    柳山长不贪恋权势的行为,让圣上十分感动,两人的师徒之情也越发深厚。不过柳太傅做了山长之后,也不大管事,若不是顾衍那次将书院中一夫子道貌岸然行径揭露,两人还入不了柳山长的眼。


    两人拱手,“见过山长。”


    柳山长捋着胡子,看着出色的两个弟子,心里十分欣慰,他不是个看重权势的人,但有着读书人的通病——好名气,虽说外人不知道二人是他的弟子,可也是在他治下书院念的书。


    一个解元,一个经魁,还都是首次参加乡试,便得了这样了不起的名次,实在给他这个山长,长了不小的面子。


    “这次秋闱,你们俩个如何打算?”


    顾衍和姜宣都是早就打定主意了,自然答道,“学生打算一试。”


    柳山长最喜青年才俊,又见两人沉稳丝毫不露骄傲之色,越发欣赏,只恨自己没个女儿,不然早暗示两家上门提亲了。抚掌一笑,将准备好的书目递给两人,“你们既是打算下场,下半年便不必来书院了,自在家中闭门念书便好。每月来一次府上,我考较考较你们每月的情况。”


    这算是实打实的开小灶了。不过按着两人的才学,继续留在书院里,跟着其余同窗一般进度,反倒没有什么益处。


    两人都点头答应下来,出了山长家中,姜宣便与顾衍打商量,“你家中那等情况,你如何能安心治学。照我说,不如我们二人搬出来,租个清静的院子,安安心心学个半年。”


    顾衍听了,自然心动,一方面,会试的确是他眼下十分紧要的一件事,另一方面呢,若是他与姜宣同住,姜家人自然会过来,绵绵自然也会过来看望兄长。


    “好。”顾衍想都没想,直接就答应下来了。


    回到家里,直接就在饭桌上提了出来,顾忠青第一反应,当然是不同意,“自家这么大的院子,难不成还不够你学的麽?何苦学那等穷酸书生,非要租个院子住?”


    盛京做这等生意的人不少,大多都是租给外地的考生,如顾衍和姜宣这样的,却是不多。


    且顾忠青正心虚着,以往对长子漠不关心,如今长子出息了,他当然想挽回一下父子间的关系。可惜顾衍压根不搭理他,顾忠青也拉不下这个脸,父子俩住在一个府里,但一个月都说不上一次话。


    长子若是搬出去了,他挽回关系的算盘岂不是落空了个彻底?


    可惜除了顾忠青,其他人的第一反应,居然都是同意。


    老太太是一心盼着孙儿出息,知道姜宣是解元,同这样的人交往,对自家孙儿自然是好事。再说了,家里有个作妖的胡氏,还不如搬出去住清静呢!


    而胡氏呢,虽然是一心盼着继子不好,但眼下她就怕顾忠青跟继子处好关系,巴不得继子滚得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都别回府里算了!


    坐在一侧的琴姨娘,她如今越发得顾忠青的喜欢,也被允许上饭桌了。她知道自己能有如今的地位,全都是因为大少爷帮她,如今大少爷开了口,她当然也暗戳戳得帮着。


    就这样,三个女人各怀心思,却是殊途同归。


    三人默契地劝着顾忠青,软硬皆施,顾忠青最后还是无奈答应了。


    顾衍这边解决了,姜宣则要好说话的多,他一开口,姜仲行和妻子何氏便答应了下来。


    且何氏格外上心,自打儿子中了解元,不少有姑娘的人家便上门打听了,何氏自然也怕打扰了儿子的学业,立马就去找了院子,没费多少工夫,便把院子给敲定了。


    找了个时间,两人搬进了租来的院子里,除开看门的大爷,院子里连个煮饭婆子都无,每日三餐,都是姜家这边派人送过去,再是清静不过。


    因为何氏租院子的时候,早就与院子的主人约定好了,不让跟外人透露住的是谁,房子主人也是个信守承诺的,把嘴管的死死的。


    顾衍和姜宣两个,虽然身处喧闹的盛京,且一个是解元,另一个是经魁,风头正盛,却意外的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打扰,在此处安心治学。


    姜锦鱼偶尔会来,但她来的不勤,她如今也是大姑娘了,不大适合经常出门。


    姜宣虽说沉迷治学,可也不是个蠢的,一开始还一叶障目,以为顾衍同自己一样,把绵绵当做妹妹。


    可时间一久,他就有点琢磨出来了,每回绵绵来,顾衍没有哪一回不是从头陪到尾的,期间虽说不算巧舌如簧,但比起平日里的惜字如金,差别可大了去了。


    看着自家傻妹妹抱着本顾衍送的古医书,还双目放光,满脸感动的冲顾衍道谢,姜宣就忍不住想要扶额。


    等姜锦鱼一走,姜宣便开门见山道,“衍哥可是认真的?”


    姜宣看出来,顾衍一点儿都不惊讶,他没掩饰,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面对姜宣的质问,顾衍没笑,认真点头,“自然是真心的。”


    姜宣有点头疼,一方面又觉得好兄弟人品好,学问也好,可另一方面吧,又觉得顾家那样的浑水,何必让自家傻妹妹去蹚,绵绵就该嫁个家世清白的人家。


    看姜宣纠结成那样,顾衍轻笑了下,正色道,“宣弟不必纠结,你担心的事情,我都会解决。眼下的紧要之事是会试,若是因为为兄这些事,让你分了神,只怕姜叔都要生我的气了。我是诚心求娶的,亦不会让绵绵跟着我受委屈,眼下我还未站稳脚跟,等殿试授官后,我会想办法分家。”


    姜宣下意识觉得放心不少,对于顾衍的手段,他还是很服气的,至少他这样信誓旦旦要护住一个人的态度,就让他心里舒服很多。


    转念一想,这还是没影儿的事,怎么到了顾衍嘴里,好似他家绵绵已经成了顾家人了,当即也不跟他客气了,“我不纠结……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想娶他妹妹,哪那么容易,爹娘那边就不是好松口的。


    但话虽这么说,姜宣也没故意使坏,姜锦鱼再来的时候,他也没拦着不让两人见面,只是不免盯着紧了些。


    夏去秋来,盛京官夫人圈子里,多了许多新的值得说道的小道消息。


    这家嫁女,那家娶妻的,但最被她们讨论得热烈的,却是顾家的热闹。


    一年之前,顾家在盛京,还是一个不起眼的人家,门第中等而已,顾忠青的官做的不大不小,也不受帝宠,也就那样。


    可一年之后,顾家却成了盛京官夫人们人人都要拿出来议论的人家了。


    方顾氏还在这边坐着呢,就听到不远处传来闲聊。


    一个语含嘲讽道,“你们说说,顾夫人这是图什么啊?他家又没有爵位要长子继承,何必那样盯着前头生的?还逼得人原配长子,非得搬出去租院子念书,顾老太太居然也答应了,这说明什么啊,说明家里不清静呗!”


    另一个也跟着八卦,“眼皮浅呗……好好的一个经魁,这要是我家的,就是庶子,我也好生照顾着。反正我们做主母的,占着大义,你不作妖,继子也好,庶子也罢,还不得孝顺你?我看胡氏啊,就是个傻子,活生生把这么个出息儿子往外推!”


    “绝对真的傻!”有人跟着应和,然后忍不住打探,“你们说,胡氏打算给她继子说个什么样的人家?”


    另一个很是不屑道,“这还用问?肯定得找个家世不好的呗!我看顾经魁也是倒了霉,摊上这么个继母……我家要是有姑娘,我可舍不得送顾府去,啧,顾经魁倒是出息的,可有那样的恶毒婆婆,我就不敢答应!”


    “是啊……真是可怜……倒是姜解元,也不知姜夫人打算挑个什么样的。反正我家是没女儿,我家要是有女儿,我就乐意找姜家那样的人家。听说姜大人后院连个妾室都没有……”


    虽说没说到自己头上,可方顾氏还是忍不住觉得没面子,坐不住,急匆匆起身告辞了。


    也没回家,直接去了一趟顾府,找亲娘顾老太太去了。


    顾老太太见女儿回家了,还问她,“怎么来了?”


    方顾氏捉着帕子道,“娘,嫂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不知道外头人都是怎么说咱们府里的!”


    顾老太太不紧不慢道,“我年纪大了,哪里管得住你嫂子,随她们怎么样。”


    反正儿子官途也就这样了,胡氏要作妖,就让她作妖,作的名声坏了,对衍哥儿反倒是好事。继母越恶毒,衍哥儿越不必受胡氏的钳制。


    她人老,可心里明白着呢,琴姨娘跟胡氏斗法,她暗地里也没少帮衬着琴姨娘,只要不害到顾轩和顾酉,她都作壁上观,不插手,也不过问。


    老太太拍拍袖子,心里暗暗算着日子。


    也快到会试了,等会试一过,衍哥儿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姜家那个姑娘,她派去衍哥儿那里送东西的人,也接触了几次,回来都说好。


    姑娘好,衍哥儿也喜欢,这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经过某位小天使提醒,发现文章关于科举的部分出现了bug,先这样写吧。


    乡试——举人


    会试——贡士


    殿试——进士


    等出差结束,这些bug统一来修


    现在修文,那就得断更了


    所以先将就着看哈,爱你们!


    第54章 定亲


    金秋九月, 会试。


    经过半年的闭门治学,姜宣和顾衍二人, 对于会试, 可以称得上是胸有成竹了。


    送考那一日,顾府和姜府都派了人,不过顾家来的是管事,可姜家却是主子们全都出动了,亲自送考。


    顾衍随口将管事打发走了,管事也不敢说什么,如今府里琴姨娘跟胡氏平分秋色,他这个奴才也算是看清了, 日后府里最有出息的, 指不定就是这位大少爷,哪里还敢得罪他。


    管事小心翼翼道, “那奴才回去了。”


    打发走管事, 顾衍拍拍袖上不存在的灰尘, 状若无恙走到姜宣身边,对着未来丈人和丈母娘,态度既尊重又不失亲近,喊了句, “姜叔……姜婶婶。”


    顿了顿,微微勾唇笑了下,眼睛里似软了几分,“绵绵……妹妹。”


    老丈人面前, 还是要收敛些。


    姜锦鱼被喊得一怔,险些被男色迷晕了眼,反应过来,脸上微微红了下,福福身,“顾公子。”


    再看顾衍身后,空无一人,唯一跟着的书童也不知跑去哪里了(其实是顾衍打发走的),顿时有些替他觉得委屈,想到顾衍继母胡氏的做派,心里也跟着不好受了些,抿抿唇,将准备好的考篮递过去,仰起脸真诚道,“顾公子,你一定可以的。”


    心上人仰着小脸,杏眼亮亮的,顾衍自认为自己是个冷静自持的人,此时也有些动容了,心骤然软了。


    旁人说一百句祝福吹捧的话,都抵不上面前人这么一句。


    简简单单的一句,声音轻轻的,但甜软得犹如夏日熟透了的桃儿。


    顾衍以往偶尔读到那些描写爱情的诗文,柔情缱绻、百转千回,还觉得腻歪,此时倒是了解了那些作诗人的想法了。柔情是真柔情,碰上自己喜欢的人,铁石心肠都会化为绕指柔。


    姜宣生怕顾衍露馅了,忙招呼他进考场,两人相携入了考院。


    会试考五日,五日后,考院外一声锣鼓声,昭示着三年一度的会试落下帷幕。


    姜家。


    姜宣考试结束了,自然不必似以前那样紧张,难得的空闲,便留在家中陪陪父母。


    不过姜宣闲了,何氏等人却是没工夫陪他,她此时正端坐着,含着笑,状若无恙打量着同屋的姑娘们。


    左侧坐着的是乔大人家二姑娘,小姑娘模样生得极好,就是看着太紧张了些,身子看着也很瘦弱。右侧的瞧着活泼些,就是太活泼了,好似坐不住。


    姜锦鱼当然知道,今日是来给哥哥挑媳妇的,何氏不方便开口,她便代劳了,仗着年纪比她们小些,拉着姑娘们闲聊。


    她笑眯眯的,看着脾气很好的样子,说话温温吞吞的,一下子便让有些紧张的乔二姑娘放松下来了。


    “乔姐姐怎的这样瘦,看得我好生羡慕。我平日里连糕点都不敢多吃一口,就怕长肉……”姜锦鱼笑盈盈道,哄得乔二小姐露出笑来。


    似这样的花宴,大家伙儿心里多少都有点心照不宣,看何氏坐在这边,主动坐过来的,都是对姜家有意的。那些没想法的,是不会主动凑过去的。


    可姜锦鱼跟着几个姑娘聊了几句,私底下也觉得没谱,旁边那个太活泼了,自家阿兄大约是不喜欢这种性子的。做妻子麽,还是喜欢贤惠的。就是她自己,也只在家人面前撒娇麽。


    至于乔家二姑娘呢,性子倒是沉稳些,可怎么说呢,有点儿太紧张了,且这身子吧,她看了真有点替她担心,实在太瘦了些。


    看了看何氏的脸色,和气同几位夫人说着话,和气是和气,可也没见的多热络。


    从花宴回来,何氏虽没相中儿媳妇,倒也不着急。


    她道,“你阿兄如今也就只有个举人的功名,这会试的结果还没下呢,咱们也必要着急不是?”


    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可其实郎君也是一样,若是真的出色,那主动上门的人家也不会少。何氏是真的不着急,且听相公私下同她透的口风,只怕年底估计还要往上爬一爬。


    马车到了姜府门口,姜锦鱼被桃儿扶着下马,刚站稳,便见旁边跑过来个锦衣公子,面生,她根本不认得。


    而锦衣公子,不是旁人,正是齐靳。


    说起齐靳,他也挺委屈的,自打寒食节之后,便再没见过心上人的面。他让自家娘齐二夫人来姜家说亲,可娘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实际上压根没成,连把人请到家里去,都请不动。


    齐靳今日打扮得也颇为丰神俊朗,人靠衣装马靠鞍,倒是显得是那么回事。


    不等姜锦鱼问,他就自报家门了。


    传说中让人上门提亲的齐靳,姜锦鱼只听过,但没见过他,一听表情有点儿尴尬,微微侧过身子,“齐公子。”


    大半年不见,姜锦鱼又是长身子的时候,比起半年前,自然又变得好看了些。齐靳看得都有点出神了,顿了顿才磕磕巴巴道,“姜姑娘,我……我心慕你……”


    姜锦鱼一听就头疼,这叫什么事啊?堵在家门口,上来就是一句“心慕你”,这齐靳莫不是个傻子吧?


    齐靳磕磕绊绊说完了,然后便看到姜锦鱼身后皱着眉的何氏,喏喏喊了句“伯母”,然后撒腿就跑了。


    太丢人了!


    何氏顿了顿,拧着眉吩咐石叔,“往后再看到那位公子,拦着!”


    这事涉及女儿家的颜面,何氏到底也没跟别人说,只是把女儿身边的丫鬟喊来敲打了一番,重中之重就是,“在外时绝不能让姑娘独自待着,身边必须有人”。


    被齐靳这么没头没脑一闹,姜锦鱼晚上自己待着的时候,倒是琢磨上了,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齐靳这样的,不用说,肯定没感觉,不讨厌,但也肯定不喜欢。想到未来要和一个人共渡一生,两人在一起的事情,比和爹娘在一起的还长,真要找个自己不喜欢的,那也够折磨的。


    可真要让她说出个一二三来,她又说不出来。


    想了大半宿,算了,还是不想了。


    姜锦鱼这边还少女心事着呢,顾衍那头却是好戏开场了。


    他是打定主意在会试后定亲的,因此会试一结束,便去了趟祖母屋里,祖孙两个自然是一个想法,觉得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等晚上饭桌上,胡氏正瞪着给顾忠青夹菜的新姨娘时,顾老太太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衍哥儿会试也结束了,他年纪也不小了,该说亲事了。”


    顾忠青一听,搁下筷子道,“娘,这会试的结果不是还没出麽,怎么这么急?”


    按他的想法,当然是要等到会试甚至殿试的结果出了,要是长子成了贡士甚至是进士,找什么样的儿媳妇不好找?待价而沽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顾老太太瞪了儿子一眼,“早什么早!衍哥儿都多大了?!你天天对你儿子不上心,现在还说早,你去别家问问,似衍哥儿这样大的,有哪个没定亲的?!”


    孙儿现在出息了,老太太训儿子也更有底气了,怎么舒坦怎么来。


    “那……”顾忠青肉疼道,“那您相中了哪家?”


    胡氏也顾不上瞪新姨娘了,竖起耳朵悄悄听着,心里暗道:要真是姜家那姑娘,倒是好得很!


    顾老太太擦了擦手,慢吞吞道,“我瞧中姜家的姑娘了,明日就上门去,我亲自去。胡氏就别跟着了,我带你妹妹去。”


    顾忠青闹不明白,“哪个姜家?”


    胡氏娇娇一笑,意有所指道,“老爷您自然不知道。这姜大人呢,在吏部做官,听说是七品……”


    “那怎么行!我不同意!”顾忠青一听就不干了,觉得自家老太太真是糊涂了,找个七品小官的女儿。


    他顾忠青的儿子,又是举人,干嘛找个七品小官的女儿?!


    顾老太太顿时怒了,“你不同意怎么了?说好了衍哥儿的婚事让我拿主意,你现在是说话不算数了?”


    顾忠青脸一阵红一阵白,脸红脖子粗的据理力争,倒不似个儒雅的文臣,反倒像赌桌上的赌徒。


    他道,“那也不能找这么个小官人家……这也太不挑了……”


    顾老太太一拍桌子,“什么挑不挑的?养儿子的时候,你当个甩手掌柜,现在好了,衍哥儿娶媳妇,你倒是要跳出来指指点点了?”


    这话也就老太太敢说,换了别人说,顾忠青都得翻脸,可老太太是他亲娘,他哪敢跟老太太吵。


    可顾忠青还是不松口,“不成!我不答应!”


    胡氏本来看热闹着,一看顾忠青态度这么坚决,还真有点怕顾衍就这么屈服了。


    对她和顾轩来说,顾衍娶个家世低的妻子,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真要被顾忠青给拦住了,那她的期望可就落空了。


    不等琴姨娘那边帮衬,胡氏迫不及待跳了出来,“老爷别生气,气坏了身子怎么办?咱们这个家,老的老,小的小,哪个离得开您呢?”


    顾忠青素来觉得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可他这个顶梁柱吧,最近还真有点憋屈,最憋屈的就是,长子不买他的账。


    他一心想修复父子感情,结果长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对着他这个父亲,恭敬是恭敬,可冷淡也是真的冷淡。


    抬头看了看坐在一边的长子,仍是面色冷清,活像没看到他这个当爹的动怒了一样,没一句关心,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予。


    顾忠青气急了,“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顾衍慢条斯理放下筷子,抬眸看过去,直直的看进顾忠青带着怒火的眼睛,一顿,直看得顾忠青心底莫名透了一股凉意。


    第55章 自作聪明


    顾衍唇边带着丝冷峻的笑意, 似笑非笑的,却比冷着一张脸要吓人很多。


    他道, “父亲说笑了, 儿子什么时候忤逆过您?那年过年,您一句话,让我去庄子上过年,我不是二话没说便走了麽?求学那年,您怕我在家里带坏二弟,让我孤身去夏县求学,我不是也去了麽?”


    顾衍一句句说,顾忠青听得心虚不已, 可面上还是一副勃然大怒的样子。


    有句话叫, 知子莫若父,在顾家这句话兴许不对, 可反过来, 倒是有那么些意思。


    顾忠青其人, 顾衍了解得很,能力尔尔,年轻时仅有的才学早已被这些年的官场生涯给磨得所剩无几,剩下的只有靠着裙带关系往上爬的念头。


    他不愿自己和姜家定亲, 不是因为担心他的仕途,为了他的前途着想,充其量是觉得,他这个儿子让他有利可图。


    可顾衍是绝不可能, 用自己的婚事,去满足顾忠青那点难以启齿的贪欲。


    顾忠青被说的恼怒不已,拂袖而走。


    回到屋里,气得摔了两三个花瓶,在屋内来来回回的走,恨不得破口大骂,完全没有文官应有的风范。


    胡氏一心想推波助澜,把这门婚事给促成了,可看顾忠青这个样子,她也不敢开口了,忙推了玉霞去伺候顾忠青,自己躲得远远的。


    次日,顾忠青没心情用早膳,空着肚子去上值,才进了屋子,便看到同僚们皆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看过去,众人便躲开了眼神。


    顾忠青本来心情就不好,在家里受了满肚子的气不说,在礼部这里还得笑脸迎人,笑得脸都僵了,一圈招呼打下来,每个人的表情都怪怪的。


    顾忠青心里正纳闷着,便被上官韩尚书喊了去,他忙屁颠跑过去,进门满脸笑容,“韩大人,您找我?”


    韩尚书转过身,皱着眉,“听说你与工部的赵侍郎有交情,曾有结为儿女亲家的打算?”


    顾忠青回后院除了休息,很少跟胡氏说正事,还真不知道胡氏跟赵侍郎夫人那些事情,满脸糊涂,“这……下官不大清楚啊……”


    韩尚书露出失望的神色,他是真的觉得顾家长子不错,所以才透露了那么一句,暗示若是顾家长子在会试中得了贡士,便让顾家来府上提亲。可现在却庆幸了,还好没把女儿推进火坑里!


    不然,他怎么对得起自家女儿!


    看顾忠青还不明白,韩尚书摇摇头道,“虽说后院皆是女子之事,可作为一家之主,若是连后宅安宁都管不住,未免太过可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顾忠青从韩尚书那里回来,也没弄明白韩尚书为什么说那样的话,可有一点他心里清楚,韩尚书家的千金,他家怕是指望不上了。


    顾忠青顾不得坐下,急匆匆吩咐随从出去打听赵侍郎府上的消息。


    从礼部回了顾家,顾忠青一进门,脸色难看的要命,直接冲胡氏所在的正院去了,进门便指着胡氏的鼻子骂道,“你这蠢妇干的好事!”


    喜滋滋迎上来的胡氏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杯子便砸在她的面前了,吓得她接连退了几步,胡氏的奶嬷嬷护主心切,扑上来,“老爷喜怒——”


    顾忠青一肚子的气,对着正妻堪堪能忍得住不动手,可对着个下人就没了计较,一脚踹中那嬷嬷的心窝子,把人给踹了出去。


    胡氏吓得心胆俱裂,她嫁给顾忠青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看他气成这个样子。


    她今日本来心情还不错,一想到继子就算中了经魁,照样娶不了高门贵女,高兴得不得了,连连觉得这段时日不走运,今日总算是时来运转了。


    还想着,虽说她一心盼着继子同姜家定亲,但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她急什么,让老太太和继子自己急去,她就坐着看热闹。


    大不了最后再推波助澜一把,指不定还能让老太太和顾衍记着她的好。


    哪晓得喜极生悲,胡氏也不敢装模作样了,垂泪道,“老爷,您要打要骂,妾不敢置喙,可您至少让妾知道自己哪里惹了您不喜。”


    胡氏这样,放在平时,顾忠青早就心软了,可一想到上官、同僚乃至比他地位还低的官员,都在背后暗地里嘲讽他家宅不宁,他就气得浑身发颤。


    “你要知道缘由?好,那我就告诉你!”顾忠青拂袖怒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和工部赵侍郎的夫人来往过?”


    胡氏没料到是这事,一愣,“是,是来往过几回。”


    顾忠青冷冷一笑,“那就没人错怪了你。你想让轩哥儿娶赵家小姐,可人赵家嫌弃轩哥儿没功名,所以没答应,是也不是?”


    胡氏越听越觉得不好,只能硬着头皮答,“是。”


    “然后你便记恨上了人赵小姐,让人去败坏赵家母女的名声,说她母女二人嫌贫爱富,背信弃义,明明与轩哥儿定下了亲事,却临时反悔,是不是?”


    顾忠青越说,语气越冷,而胡氏则是一下子扑过去喊冤,“老爷,我没有——妾怎么敢——定是有人陷害……”


    顾忠青狠狠甩开了胡氏的手,没留半分情面,“你以为自己做的小心,你以为全天下都是同你一样的蠢货!你知不知道,赵侍郎写了折子,告到陛下那里去了!告我顾忠青教妻无方,纵容妻子造谣生事,败坏他家眷的名声!”


    胡氏直接给吓呆了,她是派人去传过赵夫人和赵小姐的闲话,那时候赵家来退婚,她一时气不过而已。再说了,这种闲话,就是传的沸沸扬扬了,也找不着出处,她就是想着赵家就算心里觉得是她,也只能咽下这口气,难不成还真能去告官,讨个清白不成?


    哪里晓得赵家这样不按套路出牌,居然直接告到陛下那里去了!


    顾忠青越说越气,心里又是庆幸又是后怕,“幸好陛下九五之尊,不会搭理这等家务事,否则你就等着别人喊你一句‘罪妇胡氏’吧!”


    赵侍郎折子是递上去了,还真有看热闹的,由着折子从内阁送去了陛下那里。好在九五之尊,也不会真的去管官员的家务事,看过笑了笑,可这消息还是透出来了,顾忠青也结结实实出了一回名。


    夫妻俩个都是怕得不行,顾忠青是又怕又气,而胡氏则还要更严重些,她本来就是个后宅妇人,用的手段是不堪入目了些,可真闹到台面上,她险些要吓破胆子了。


    胡氏这回是真的病了,顾忠青还生她的气,没过来看一眼,倒是琴姨娘派人送了大夫过来。


    好歹也是主母,真要病出个好歹,她这个代为掌家的妾室,也落不了什么好。


    胡氏这一病,按说总该有人上门慰问一句,可顾家却是门庭冷清,别说来探病的,就连胡氏的娘家嫂子都避之不及。


    胡氏的娘家嫂子在公婆面前还不敢说什么,可回娘家对着自家娘时,便是满肚子的气了,忍不住抱怨道,“我也不知公婆如何养出这样的姑娘的,小姑子在家里胡搅蛮缠也就算了,我做嫂子的,忍就忍了。可现在连带着我的梦儿文游都跟着受罪,本来对梦儿有意的那几家,一下子都没动静了!”


    胡氏娘家嫂子的娘也是没法子,摇头道,“能怎么办?谁让她是你小姑子,你放心,我让你嫂子也帮你相看着,过些时间风头过了,也就没事了。人家就是还记着,首当其冲的也是顾家那几个子女,梦儿也就是受了波及……”


    连胡氏娘家都受了影响,可见胡氏这事是真的闹得有点大了。


    顾忠青也有自知之明,再不敢提什么高门贵女了,在老太太园子外头来回转了好几圈,一咬牙才进门请罪。


    他直接就跪下了,磕头道,“娘,儿子错了……”


    顾老太太人老,可没糊涂,这事情闹得这么大,她当然也听到了。所以看顾忠青来了,也没问了,只是叹了口气,“我早就和你说过,胡氏性子偏颇,要你好生约束。现如今,闹出事了,吃苦头的还是你。”


    顾忠青有苦难言,这事对他而言算是个很大的打击,在陛下那里落了个无能的名头,在同僚中也成了笑话。


    “我打算让胡氏闭门思过,衍哥儿几个的婚事,还得劳累娘您了。”


    顾老太太没直接答应下来,而是问道,“现在咱家的名声就这样,你也别抱太高的期待,衍哥儿轩哥儿是不能等了,酉哥儿身份本来就差些,只怕更说不到好的了,他年纪也还小,等个几年。几个姐儿……唉,我尽力吧……”


    顾忠青舌根都是苦的,垂头丧气答应下来。


    仿佛昨日,他还享受着同僚们羡慕的目光,儿子是经魁,家中妻妾和睦,美人相伴。短短半年,无能的烙印,就落在他的头上了。


    顾忠青这边走的时候,恰好顾衍过来给老太太送东西,父子俩碰面,也没什么话可说,还是顾忠青看到小厮手里捧着的棉絮似的物件,问了句,“这是什么?”


    顾衍言简意赅答,“南地来的蚕丝。”


    顾忠青听了怔了下,自言自语似的答道,“噢,你祖母她体寒,蚕丝是比棉絮暖和,还轻便……”


    顾衍没搭话,顾忠青自言自语完了,大概也觉得无趣,沉默了一下,道,“你去吧。”


    说罢,便自顾自走了,背影看着颇为寂寥。


    顾衍进门后,把蚕丝拿出来,顾老太太喜滋滋收了孙儿的孝敬,又被嬷嬷哄得高兴了些,拉着顾衍道,“过几日,我挑个好日子,跟你姑姑去一趟姜家。”


    顾衍早几个月下手的时候,便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也没觉得惊讶,垂眸无恙道,“劳累祖母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借胡氏之手自侮名声,让顾忠青打消高攀念头的情节,写的挺犹豫的


    但还是要这么说,顾衍对顾轩等弟妹,真的没感情,所以算计的时候不会考虑他们


    只是对祖母有些愧疚,但抵不过他内心对自己婚事的重视……


    so……


    男主不是完人,前面章节埋伏笔过


    他是一个权衡利弊的人,只能说顾府除了祖母,其他人都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第56章 姜老太


    顾家家宅不安, 闹出这么些许上不了台面的事情,而此时姜家却也忙碌得很。


    姜锦鱼起了个大早, 又是招呼石叔去盛京城外候着, 又是吩咐小桃和钱妈妈,将平日里待客的院子收拾出来。


    如今姜仲行在盛京也算是站稳了脚跟了,姜府也陆陆续续进了些下人,从前不起眼的小桃,如今也成了资历颇深的小桃姐姐了,年纪轻的丫鬟便跑来问小桃。


    “小桃姐姐,姑娘让我们几个去伺候老夫人,我们都未见过老夫人, 就怕伺候不好她老人家。小桃姐姐, 你能不能给我们说说老夫人的喜好。”


    小桃看了眼来打听的小丫鬟们,心道, 倒是稳妥的, 年纪虽小, 倒也是知道规矩的,也难怪能入了姑娘的眼,被分去伺候老太太。


    她也没使坏,故意不帮这小丫鬟, 她是姑娘跟前的大丫鬟,这么些年下来,情分不浅,姑娘器重她, 她也一心一意替主子干事,没必要同些无关痛痒的小丫鬟计较。


    “老太太是个仁厚的主子,无缘无故定不会同你们这些小丫鬟计较。我也是前些年见过老太太,我给你说几点,你伺候的时候上心些……”


    刚说完,为首的小丫鬟正满脸感激的道谢,就听到钱妈妈那边喊她过去,小桃便急匆匆冲她们点点头,然后就走了。


    小丫鬟们留在原地,有个圆脸的便有些羡慕的道,“咱们都是新进的,不像小桃姐姐,是跟着小姐出过盛京的。等小姐出嫁的时候,定然会带上小桃姐姐……”


    方才为首的那个唤秋霞的丫鬟,一向不喜欢在背后说人闲话的,竟也难得应和了一回,“是啊……姑娘性子好,从来不似别个府里那样打骂下人,若是能跟着姑娘,实在是我们的福气……”


    说罢,又扭头冲身后的两三个丫鬟道,“咱们也别泄气,姑娘身边就小桃姐姐一个,早晚要挑人的。咱们好好干,老老实实的,别动什么歪心思,否则似玉茹一般被赶了出去,才是真的自作自受了。”


    玉茹也是跟着她们一起进府里的,原本是夫人那里伺候的,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想着要爬大少爷的床,可大少爷是个多么正派的人,玉茹怎么可能入得了他的眼。


    夫人仁慈,没罚玉茹,直接把玉茹给赶出府里了,派人送回了玉茹乡下的家里。


    可能被当做奴婢卖了的,要不就是像秋霞这样家里穷,不得不卖女儿的。要么便是家里人不把女儿当人的。


    偏偏玉茹两样都占了,刚被送回去,立马又被转手卖了,这回就没那么好的命了,家里嫌弃她没用,为了卖个好价,直接把她卖到勾栏里去了。


    秋霞几个知道之后,吓得好几宿没睡。


    姜府这样不作践奴婢的人家,不说没有,但很少,她们是命好,才被买进府里,真要被赶出去了,只怕下场和玉茹的也差不到哪里去。


    秋霞那么一说,几个小丫鬟都连声说是,连连点头,“咱们可要惜福!学谁都不能学玉茹啊!”


    且不论秋霞等丫鬟想着如何表现,姜锦鱼这头却是眼巴巴等着了。


    小桃进来,姜锦鱼还问她,“松柏院那边收拾得如何了?丫鬟那里再嘱咐几句,祖母年纪大了,夜里起夜一定得顾着……”


    小桃含笑都答应下来。


    姜老太是下午进的盛京,马车慢悠悠停到姜府门口。


    姜老爷子要当家,怕田里的事几个儿子管不过来,这回没来,两个老的里头,就来了姜老太。


    然后就是家里长孙姜兴和他媳妇陈氏跟着来了。


    老太太别看年纪大了,可精神头很不错,一路从锦州到盛京来,还不觉得如何吃力。


    姜老太一下马车,就看到阔别已久的二儿子带着妻儿,站在门口迎自己。


    本来还有点忐忑,立即有底气了,还跟有些畏缩的姜兴夫妻二人道,“来,都是自家人,见过你们二叔去。”


    等寒暄了几句,姜兴和妻子陈氏也从容了些,对着“当大官”的二叔也熟络了几分,不像刚才那样战战兢兢了。


    姜锦鱼见状,凑过去拉了姜老太的袖子,笑盈盈道,“奶,总算把您给盼来了,您这回可得多住几日。”


    然后笑眯眯补了一句,“阿兄的亲事,还得您老人家帮忙把把关呢。”


    姜老太笑得牙不见眼,被孙女哄的高高兴兴的,连声道,“成!给我乖孙挑个好的!”


    姜宣见妹妹拿自己开涮,无奈一笑,心道,谁先谁后,可还不一定呢……


    考虑到姜老太年纪大了,怕她累着,姜家人也没多聊,姜锦鱼挽着姜老太的手,领着堂哥堂嫂去松柏院歇息。


    姜兴和陈氏两人进了屋子,陈氏四处打量了一下,咋舌道,“娘以前天天说二叔在盛京做官,二叔家富贵。二叔家果真比县太爷家还富贵!看这院子大的……”


    姜兴怕媳妇眼热,学了她娘的性子,忙提醒她,“二叔也不容易,你别以为做官就容易了。我记得小时候,二叔一年到头就在家一个月不到,家里全是二婶一个人撑着。”


    “再看二弟,你别看他举人的功名眼红,真跟村里人那样觉着二弟是靠爹。我那会儿跟二弟一起念书,他有多用功,我是亲眼看见的。”


    陈氏性子挺纯良,这一点最得姜兴看重,夫妻俩感情也不错。


    听丈夫这么说,陈氏也立马表态了,“大郎你说得对,这当官也不是好当的。有本事才能吃这碗饭,咱们平平安安过日子就好。”


    她是真的没眼红,婆婆觉得二叔没照顾老家的人,在家里总是抱怨,说二叔也不帮着他们谋个差事,可陈氏没那些心思。


    他们姜家在双溪村,甚至灵水镇,都是头一份的好人家。


    这靠的是什么?


    还不都是二叔帮衬着,连县太爷都对他们和颜悦色,还不是看在二叔的面上?


    陈氏心里门清,把包裹里给二叔一家做的衣裳拿出来,“二叔对咱们好,我都记着呢。本来想着,咱们做小辈的,孝敬孝敬二叔和二婶,也是应该的。可今儿,我看了二叔二嫂和妹妹穿的,我都不敢送了……我这手艺拿不出手啊。”


    姜兴安慰妻子,“你别担心,送过去就是。二叔二婶都不是那样的人,咱们做晚辈的孝敬,他们看了只会高兴。”


    “哎!”陈氏高高兴兴答应下来,夫妻俩有商有量的,丝毫没被盛京的繁华给迷晕了眼。


    陈氏不光给姜仲行何氏做了,连姜锦鱼这个堂妹都有份儿。


    陈氏过来送衣裳时,姜锦鱼一听,立马就出来了,摸了摸针脚,笑眯眯赞道。


    “堂嫂手艺真好,看这针脚,又细又密,我这就换了给嫂子看看。”


    陈氏是又惊又喜,她原本还怕堂妹见惯了好东西,瞧不上自己的手艺,没想到她这样给面子,感动不已,忙道,“试试也好,我还不知道妹妹的尺寸,按着大概做的,哪里不合身,还好当场改了。”


    姜锦鱼换了衣裳,收拾了一下才出来。


    陈氏手艺不错,料子上也舍得花钱,姜锦鱼穿着恰恰合身,且腰身那里用了些巧思,衬得她纤细苗条。


    “好看。”陈氏喜得不得了,连声道。


    姜锦鱼也知道,多年未见,堂哥堂嫂多少同自家有些生分了,且爹爹做了官,老百姓对着官总是有些畏惧。


    这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她有意拉近和堂嫂的关系,干脆就没把衣裳换了,看上去喜欢的不得了的样子。


    陈氏也被哄的开心,原本还有些拘束,现在也开了话匣子。


    “年前欢姐儿怀了,生了个女孩儿,她婆家那边也喜欢的不得了……”


    姜锦鱼含笑,“这是好事啊,这下大伯母不用为大姐担心了。”


    陈氏也心有余悸点头,小姑子过得不好,婆母心情不好,可不还得折腾她这个儿媳妇么?


    女儿就女儿吧,反正章家那边挺高兴的,这就成了。


    至于小姑子高兴不高兴,她可管不了那么多。


    “慧姐儿年前说了亲事,年头也嫁出去了。那人家家里挺殷实的,慧姐儿一进门,姑婿就把前头那个生的儿子女儿放她身边养了……”


    姜慧算计姜锦鱼的事情,陈氏还记着,提起姜慧还有点忐忑,看姜锦鱼还是照常的面色。


    心里忍不住想道,姜慧要是知道,她算计来算计去,落了个那样的人家,能自个儿生的,谁愿意养别人的孩子。


    结果她一心要比较的对象,压根没把她当一回事,估计怄都要怄死了。


    姜锦鱼是真没把姜慧放在心上,姜慧作死,她看在是一家子姐妹的份上,不会追究她的错,可也仅此而已。


    要她大发善心,以德报怨,反过来帮衬姜慧,那她也不是傻子。


    姜慧过得好,那是她的本事。过得不好,她也不会插手。


    略过姜慧,陈氏又说了村子里的事,快到中午的时候,两人便相携去了前厅。


    昨儿老太太刚来,家里人怕她累着,也没折腾什么正式的接风洗尘。


    今儿看婆婆缓过来了,何氏便在前厅摆了酒,特意请的外头厨子来做的,想着给婆婆和侄儿侄媳妇接风洗尘。


    姜锦鱼和堂嫂还没进门,便听见了姜老太乐呵呵的声音。


    跨过门槛,就见前厅中锦衣男人回过头。


    眉目清冷又俊朗,仿佛是看她的那一瞬,眉眼间散开一丝笑意。


    如冰雪初融。


    如厚厚的冰层下,游鱼甩尾,愣是把冰层凿出了个洞,溅落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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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急不急


    按照姜老太的记性, 显然是记不住那么多年在自家过了个年的少年郎的,不过这并不影响顾衍的发挥。


    他三言两语, 便勾起了姜老太的回忆, 然后十分配合老人家忆苦思甜的习惯。


    大概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都很喜欢回忆过去,尤其是过去的姜家也好,还是顾衍也好,都算不上风光。而如今的姜家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二儿子还在盛京做官,而顾衍也是,那时候还被继母排挤得去乡下过年, 现在都成了举人了。


    姜老太感慨着, 想到自家孙儿婚事还没着落,看顾衍比姜宣还大些, 遂问起了他的亲事。


    顾衍微微一顿, 仿佛是迟疑了一下, 然后含着笑道,“晚辈还未定亲,想来是缘分未到的缘故。”


    姜老太眼尖着,一看顾衍这神态, 顿时联想到了顾衍那个小心眼的恶毒继母身上了,她自己也是生母去了,家里爹给娶了个后娘,在后娘手里讨生活, 哪里容易得了?


    好在顾衍这孩子自己有出息,如今身上有了功名,等娶妻成家了,最好能做个官,继母就是想像以前那样折腾人,也不好折腾了。


    姜老太略带惋惜的神色,顾衍看在眼里,面上却一派无事,还转过头来指了指不远处的桂花凉糕,对着着身侧的小姑娘眉眼带笑,自在问道,“这凉糕可是妹妹的手艺?”


    若是单论长相五官,顾衍显然是很吸引人的,这一点比姜宣更甚。可以说,姜锦鱼从小到大遇见的人也不算少了,可似顾衍这样长相的,还真的是很少见得的。


    且吧,不知是不是她想的太多了些,平素总听别人说,顾举人冷冷清清,一双眸子冷得跟寒潭一样,别说亲近了,凑近都觉得身上发寒。连她身边的小桃嬷嬷也这么说过。


    可是吧,姜锦鱼很少有同感,她从来没觉得顾衍脾性不好,或是难以亲近。甚至潜意识里感觉,他对自己的容忍度是很高的……


    姜锦鱼愣了一下,弯着眼睛微微一笑,“是啊,顾公子尝出来了?”


    凉糕容易做得很,不过做的清爽又好吃,也不是那么容易。姜锦鱼做的时候,甜度拿捏的比较好,粉也用的细腻,尝起来不干巴巴的,也不会过于甜腻,反倒有种桂花的清香。


    之前顾衍和姜宣备考会试的时候,她便差人送去过,倒是没想到顾衍给记住了。


    “很好吃……”顾衍微微侧头,又挟了一块,仿佛只是随口一句,“这口味不甜腻,应当很适合长辈的口味。”


    姜锦鱼应了一句,半晌又小心翼翼问了句,“要不顾公子带回去些,给老太太尝尝?”


    顾家能有什么长辈,反正按姜锦鱼对他的了解,总不会是替他那无良爹或是继母开的口。


    果然给她猜中了,顾衍听了,微微露出笑来,眼神也柔了几分,仿佛氤着一汪春水似的。


    姜锦鱼看他,莫名想起被顺毛的雪豹,看着高冷得不得了,但哄高兴了,也还是会给好脸色的那种。


    散了宴,姜锦鱼便吩咐钱妈妈装一碟子凉糕,“给顾公子带回去。”想了想,又提醒一句,“凉糕毕竟是甜食,妈妈记得与顾公子说一句,夜里少用些,别坏了胃。”


    钱妈妈应了下去,小桃正好将白日里用的首饰拆下来,收进妆箧里,闻言笑嘻嘻打趣道,“顾公子冷冷清清一人,实在看不出,还喜欢凉糕这等甜食。先前大公子在外头住的时候,小姐你让我送糕点去给大少爷,奴婢瞧着,大公子不大嗜甜,倒是顾公子,瞧着很是喜欢。”


    男子嗜甜,并不多见。且大多数即便真的嗜甜,嘴上也不乐意承认,毕竟听上去不大符合男子的身份。


    所以小桃说完,又忍不住多想了些,脑子里顿时冒出了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这话听起来兴许是离奇了些,可她真的感觉,顾公子待自家小姐是不一样的……其实顾公子本来念书也好,身上也有功名,生得模样也好,与自家姑娘站在一块儿很是般配,唯独就是一点儿,顾家的关系未免复杂了些……


    小桃一顿胡思乱想,手上动作倒是不停歇,把钗子都拆了,又拿青丝露过来,在手心倒了些许,双手往姜锦鱼的发顶放,手法娴熟按摩着。


    “姑娘的头发真好,又黑又软。”穿过细软的发丝,沁凉舒爽的手感,让小桃忍不住感慨。


    姑娘的发是真的很软,大抵是平日里芝麻糊不断,青丝露也常用着的缘故,青丝柔顺如瀑水倾泻下来,泛着好看的光泽。


    姜锦鱼被按得昏昏欲睡之际,听了小桃羡慕的感慨,忍不住睁眼看她,好笑道,“法子你不是都知道麽?我让你每日都食芝麻糊,你偏说味道怪,不肯吃,这下又羡慕起我来了?”


    主仆俩个感情好,小桃也不怕主子训,笑眯眯嘻嘻哈哈的,末了道,“姑娘,秋霞她们都想着,等老夫人回去了,能到您身边来伺候呢。”


    姜锦鱼顺手将腕上的镯子摘下来,边笑着道,“我身边是还要进几个,到时候人来了,你可要管住她们。”


    小桃也不醋,她知道自己跟主子的情分不一样,就是来了新人,也越不过她,且她也是一心为主子着想的,当即笑盈盈道,“姑娘放心,我保准把人给□□好了!”


    身边要再安排几个丫鬟的事情,何氏跟她提过,说让她先收服几个得用的丫鬟,到时候嫁人,直接带过去,在婆家才有用的顺手的人。若是临时准备,只怕没那么得用,比不上这些有情分的忠心。


    姜锦鱼想想也是,无论她想不想嫁人,嫁到什么样的人家,总得提前做准备了。


    这世间未必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过日子也一样,端看她自己怎么过了——


    顾衍回了顾家,直接就去了祖母的院子,进门后,便把手里提着的食盒递给了伺候祖母的嬷嬷,道,“这是我外头带来的。”


    嬷嬷是打小跟着顾老太太的老人了,老太太也重旧情,很是重用她,听了掀开食盒一瞧,便道,“这可真是巧了。老夫人刚说想吃点甜口的玩意儿,老奴去厨房换个碟子。”


    嬷嬷把凉糕送上来,便关门出去了,给祖孙俩个留了说话的空间。


    顾老太太最近精神不错,看到孙儿从外头回来的,还乐呵呵捏了快凉糕,笑得一脸深意,“这是姜家那小姑娘的手艺?”


    见顾衍点了头,面上不免多了几分满意,当初叶氏去的早,等她注意到的时候,孙儿已经是现在这幅淡淡的性情了,在家里冷冷清清的,去了书院也是孤孤单单一人,从没见他带什么同窗回来。她总盼着,能让孙儿有个自己的家,孤零零的,看了都让人觉得难过。


    等凉糕送入了嘴里,顾老太太忍不住赞道,“端看这手艺,真是个好姑娘的,倒是咱家占了便宜了。”


    老太太经历的事情多了,对家世门第的,也没那么看重了。盛京有些人家养姑娘,都讲究雅,学个琴棋书画啊,写诗写词,个个都是小才女。


    可老太太对这些不大看重,倒是觉着,娶媳妇那是过日子,不会诗词歌赋没什么,反倒是姜家这小姑娘,越来越得她的喜欢了。


    本以为只是个性子好模样好的小姑娘,但从自家孙儿这里得知的些许关于姑娘的消息,倒是看得出来,这姑娘妙处不少,可亏被自家慧眼提前相中了。


    顾老太太这么念叨着,又想到女儿方顾氏说的齐家,心里就有点急了,跟顾衍商量道,“我琢磨着,挑个日子,让你姑姑陪我去一趟姜家。这姑娘我心里是满意了,可人家家里爹娘还不知道咱们的意思呢。”


    “全凭祖母的意思,孙儿没什么异议。”


    顾衍面上端的住,稳稳当当道,话音刚落,便看顾老太太望过来了,因衰老而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了然,揶揄道,“我看就我一人急,你倒是不急?”


    顾衍轻笑,继而坦坦荡荡道,“自然急的。怎会不急?孙儿长这么大,头一回想娶一人,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孙子这么坦诚,倒是弄得老太太没了下文了,顿了顿,摆手道,“我跟你姑姑商量好了,早点去!”


    顾衍如愿,又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儿话,从祖母院里出来,路上便遇见了踏着星夜归来的顾轩。


    对顾轩等几个弟弟妹妹,顾衍没什么感觉,既不会因为胡氏而迁怒,也没莫名生出什么手足情深的兄弟情来,不过是淡淡的处着,见了面,客客气气点个头。


    顾轩有点醉意,抬着头,盯着兄长看了片刻,忽然晃荡着步子,往前走了一步,仿佛要跌了似的,然后自己又站稳了。


    顾衍面上无甚表情,神色淡然,看着顾轩似要跌倒,也没打算上前扶一把。


    “二弟——”顾衍打了招呼,微微颔首,抬步走人。


    顾轩忽的冲了过来,举起拳头,似乎是要朝顾衍动手。


    顾衍朝旁边撤了一步,顾轩倒是站不稳了,栽了个倒插葱,跌坐在地上,红着眼睛,气得不得了的样子。


    “你算什么大哥,惯会装模作样!祖母疼你,爹也偏心你,你凭什么越过我,分明我也是嫡子!伪君子、小人……你压根没把我当弟弟,你别喊我二弟,我没有你这样的大哥!”


    顾衍站在一边,任由顾轩发酒疯,静静开口,“顾轩,祖母睡了,你别去打扰她老人家,要发酒疯,回你自己院子去。”


    说罢,没一丝迟疑的走了。


    顾轩半晌才反应过来,气得捶地。


    混蛋,居然真的直呼他的名字!


    说到底,顾轩其实是被胡氏宠坏的,年纪虽然不小,可性格不成熟。在他心里,他可以不把顾衍当亲哥尊重,可顾衍却要把他当做弟弟来谦让。


    极其自我的性格,偏偏胡氏还觉得,天底下就数她的儿子最好,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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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上门


    次日, 书童整理书房的时候,把从厨房听来的闲话拿出来说。


    他道, “今儿听正院闹哄哄的, 听说是二少爷昨晚醉了酒,在路上跌了,二少爷身边的小厮也没跟着,二少爷在外头冻了一晚上,说是着凉了。”


    顾衍听了,没在意。


    换作以前,出了这样的事,正院早上门来闹了, 最不济也要给他安个“残害手足”的罪名。


    现在正院都没动静, 可见胡氏也是学乖了,跟琴姨娘斗法够折腾了, 一时半会儿是腾不出手来了。


    这也好, 他的婚事, 继母幸灾乐祸也好,还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也罢,他都不想让她插手。


    看过铺子送来的账簿,顾衍抬手吹灭了烛火, 吩咐书童,“去把我私库的账本取来,我拟个礼单,等会儿送老夫人那里去。”


    书童挺纳闷, 不过他忠心,主子怎么吩咐的,自己怎么做就是,拿了账簿过来。


    等顾衍拟好礼单,书童拿到手里一瞧,顿时肉疼了。


    作为主子的贴身书童,他很清楚,自家大少爷手里的好东西不少,几个铺子的进项都很不错。


    但看了这礼单,书童还是觉得肉疼了,这么多的好东西,得留点给未来女主子啊!


    老夫人年纪大了,又用不上!


    见书童满脸踟蹰站在那里,一副“我要不要多嘴一句”的神色,顾衍抬头看他一眼,“怎么了?”


    书童一咬牙,“大少爷,您真不打算留点儿?这玛瑙血丝镯儿,年轻女子戴起来最是好看,这缠丝玉兔簪,整一套的,多好看啊……”


    顾衍见他那副抠门的样子,心道,自己平日里也没亏待这小子吧?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也懒得跟书童多解释,“送去吧。”


    然后,语气里又仿佛带了点儿淡淡的炫耀似的,“定亲礼差了,没得让人看轻了去。你主子我不差这些银子。”


    书童听得想伸手挠耳朵,出了门才反应过来:


    刚刚自家少爷的语气,是不是有点儿显摆的感觉啊?


    连中了举人都淡定的不得了的少爷,应该没那么“恨娶”吧?


    不过,这些都是给定亲礼?噢,那就不算是浪费了……


    有点发懵的书童将礼单送到顾老太太手里,便看老太太忍不住笑了起来,老人家还摇着头道,“你回去与你主子传话,我明儿就去人姑娘家里……”


    顾老太太忍了又忍,本顾忌着自家孙儿在下人面前的威严,可实在没忍住,多说了一句。


    她憋着笑,略带促狭道,“与你家少爷说,让他别急,人跑不了。”


    顾衍听了书童带回来的话,先是没作声,把人给打发出去了,半晌才坐在书桌面前,陷入沉思,自己真表现得这么明显?——


    顾老太太也不是嘴上随口一说,打发走书童,立马就让人去女儿那里传话了。


    次日,方顾氏便来了府里一趟。


    上门便听到老太太说起侄儿的婚事,方顾氏做姑姑的也上心得很,忙道,“女儿看,不如就明日好了。娘您是不知道,女儿与齐大夫人有些交情,听她说,二夫人家也盯着呢。果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见老太太急了,方顾氏又忙安慰她,“不过那齐家小公子,哪里比得过咱家衍哥儿呢!”


    约好了时日,提前一日递了帖子,顾老太太这边就由方顾氏陪着,母女俩个打算去一趟姜家。


    刚出院子,方顾氏便结结实实愣在那里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回头看向老太太,忍不住惊讶道,“衍哥儿对人姑娘,是真上心啊!”


    她们这是才上门探人家的口风呢,这大清早的,便在门口等着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顾衍。


    顾老太太也是好笑,又不好在众人面前说他什么,摇头道,“你这是打算跟我们一起去?”


    顾衍没半点尴尬,神色淡定,“我去找宣弟,上回借了他一本书,恰好顺路还书。”


    “这可真是……”方顾氏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由想到自己身上,她那时定亲也好成亲也好,可没见他家那位这样的主动。


    酸溜溜回忆了一下从前,方顾氏也看开了,还招呼侄儿过来,道,“也成,总归是你的终身大事。”


    何氏接到顾家的帖子时,没多想什么,两家孩子关系虽好,可大人间是从来没来往过的。幸好帖子上落款落的是顾老太太的,若是胡氏,恐怕她还不敢接待了。


    把人迎进门,对着一旁的顾衍,何氏就没怎的客套了,问他是不是来找姜宣的,又叫嬷嬷给领到儿子院子里去。


    两家长辈碰了头,还没开口,顾老太太心里就满意了一半了。


    这女儿随娘,尤其是性情,端看何氏说话落落大方,做事也有礼有节,便晓得她养出来的女儿,定然也不会差的。


    何氏第一回 跟老太太打交道,两人说了会儿闲话,还有方顾氏在一边圆场,气氛倒也算得上融洽。


    眼看气氛差不多了,顾老太太也开始打感情牌了,把旧事拿出来说了。


    “姜夫人,我这回来啊,一是感激你们对衍哥儿的照顾。当年衍哥儿在夏县念书,多亏你们夫妻俩心善,否则他一个小人家家,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何氏没居功,反过来还道,“老夫人您太客气了,衍哥儿这孩子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缘分摆在那里,他和宣哥儿多年同窗,谈不上照顾不照顾的。”


    顾老太太听她这样谦虚,丝毫没有仗着过去的情分邀功,不由想到,姜家也是今年才来盛京,本来人生地不熟的,仗着过往照顾过顾衍的情分,若是上门,谋个官什么的,她肯定也会搭把手。可人姜家就是这样有骨气,靠着自己的本事,在盛京站稳脚跟,没有一丝占便宜的念头。


    这样的人家,可真算得上是家风清正了。


    这么一想,老太太倒是觉得自己先前想的太乐观了,自己家里这么胡七八糟,指不定人姜家还瞧不上自家呢。


    顾老太太坐正了些,神色也郑重了不少,惹得何氏心里也纳闷了。


    想了想顾家的来意,何氏又道,“您实在太客气了,还这样特意上门来,您是长辈,该我带着孩子们来拜访您才是,怎么好让您跑一趟。”


    顾老太太一听,眼睛立马亮了,她还没亲眼见过未来的孙媳妇呢,老人家笑呵呵道,“我这不是来了麽,都一样,迟早见得到。”


    话都说到这了,何氏不把自家孩子喊出来见人,总显得有些失礼,想了想,转头让钱妈妈去喊女儿过来。


    过了会儿,姜锦鱼来了,进门见自家娘跟个老太太说话呢,老太太也生得十分慈祥,慈眉善目的,看着便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这会子也打量着她呢,姜锦鱼抿唇,弯弯眼睛,冲老人家笑了笑。


    她的长相偏乖巧,不是那种很凌厉的美,五官很柔和,眉眼温然,很得老人家的眼缘。


    老少两个打了个照面,顾老太太就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这姑娘咋瞧着这么讨人喜欢呢?真是合她的眼缘……


    顾老太太忙把人喊到身边来,笑眯眯问了年纪。


    何氏在一边道,“年前及笄的。”


    顾老太太笑望着何氏,羡慕道,“姜夫人,我可真是羡慕你,有这么好的闺女陪着你。老婆子多嘴问一句,您家闺女可许了人家了?”


    “瞧您说的,您这样关心小女,是她的福气。不过她年纪还小呢,我跟她爹都还没这方面的打算。我就这么个闺女,自然还是想多留些时日的。”


    关于女儿的亲事,何氏素来都是这样的口径,她也知道自家在盛京不算什么好人家,倒也说不上媒人踏破门槛,可同等家境的人家也不少,也不是人人都存着攀高枝儿的心,差不多光景的人家,来探她口风的也不少。


    她也跟丈夫商量过,俩人都是一个想法,先在心里选几个门当户对的,这几年算是个考察期,把男方的人品和脾性给摸透了,再来谈亲事。


    按姜仲行的话,这叫有备无患。


    何氏自己也觉得,总不能稀里糊涂把女儿给嫁了。其实大周养女儿的人家,家境好些的,都早早相看了,基本也都乐意嫁给相熟的人家。


    可偏偏他们刚来盛京,盛京这些适龄的少年们,也都不是知根知底的,还是相看几年再说。


    何氏这么个说法,顾老太□□心不少,和女儿方顾氏对了个眼神,方顾氏便笑眯眯,冲何氏一脸好奇道,“我听说您家女儿爱种花,种的可好呢,可否领我去看看?”


    何氏自然听出来,这是找个理由把人给领走呢,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不知道顾家母女的来意,面上倒是和善的很,“那让小女陪您过去看看,她也就是小孩儿性子,哪里就值您这样夸她了?”


    姜锦鱼也不是个糊涂人,相反,她可能面上看上去软乎乎的,可不是纳闷好糊弄的人,看方顾氏的神色和语气,多多少少猜到,大概是老夫人要跟娘谈正事,这正事还不能让她听。


    只怕,这事还是关于她的……


    含笑陪着方夫人逛园子,一圈逛下来,也不见方夫人喊累,从头至尾兴致勃勃的,临到走的时候,还要走了两盆开得正好的花。


    送走客人,姜锦鱼便被何氏喊到屋里去了,何氏见女儿来了,吩咐丫鬟把门关了,又让丫鬟走的远些。


    何氏还未开口,姜锦鱼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但也没开口,只静静坐着,等着自家娘开口。


    女儿大了,何氏不会事事都替她拿主意,也很坦荡把事情拿出来说,道:“我想你也猜到了几分,顾老夫人这回过来,是为了你来的。”


    心中猜测被证实,姜锦鱼不慌不乱,沉稳抬眸问,“老太太的意思,是为了顾衍哥哥麽?”、


    何氏点头,她心里也有些为难,说起来,她以往是没把顾衍当作女婿的人选之一的,倒不是因为别的理由,而是顾衍打小与自家有交集,总以为他与绵绵是兄妹情。


    如今老夫人那么一提,何氏倒是仿佛拂去了眼前的迷雾一样,忽然发现,顾衍本人其实算得上很适合的。一来他本人很出色,举人的功名在身;二来么,他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了,品行没有半点问题,算得上是知根知底的,让人很安心。


    不过,何氏心里担忧也不少。


    其一便是两家的门第,绵绵若是嫁到顾家,那便是高嫁,虽说顾衍本人她是放心的,可这嫁人也要看长辈的想法。其二便是顾衍家中那位继母,也是何氏觉得犹豫的原因。


    不过这些,她这时都不会拿出来说,只是在心里琢磨,然后便抬头,等着女儿的回话。


    得了娘的答案,姜锦鱼也跟着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抿抿唇,低头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再抬眼,眼睛微微带着笑意,道,“娘,您让女儿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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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喜欢


    屋里有些暗了, 小桃送烛台进来。


    豆大的火光随着风颤了一下,慢悠悠驱散昏暗, 将屋内照得亮堂堂的。


    姜锦鱼也适时回神, 看小桃侧头盯着自己,便问她,“这样瞧着我做什么?”


    小桃眯眼咧嘴笑,欢快道,“姑娘好看啊……”


    姜锦鱼忍俊不禁,微微弯了弯眼睛,侧头笑望着她,“数你嘴最甜, 还好我们小桃是女子, 若是生做男子,定是个沾花惹草, 伤透姑娘家心的家伙。”


    “我若是男子, 那我就来求娶姑娘!”小桃笑嘻嘻说完, 端着桌上凉了的茶水出去了,打算泡壶热花茶来。


    窗前有梳妆镜,柳木的镜台上,刻画着逼真的桃枝, 三两朵桃花含苞。


    姜锦鱼侧头,打量着镜中的自己,镜中人五官精致,眼波盈盈如湖水, 唇如樱,鼻如玉,透着股温然的气质。对着镜子笑一笑,笑眼微弯,唇微抿,皓齿如贝,又是一副讨喜的模样。


    所以……顾衍是觉得她长得好?


    家里人都觉得她年纪小,对儿女之事知之甚少,可真要算起上辈子的经历,在男女之情上,她不算空白得犹如一张白纸。


    她知道男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无非便是贤惠又貌美的,既要贤惠得堪比神话故事中的田螺姑娘,又要由一副貌美的皮囊,最好呢,再有一颗不妒忌的心,能以娥皇女英作为前辈榜样,那是最好不过的!


    所以,知道顾老太太是来提亲事之后,姜锦鱼第一个想法就是,噢,原来顾衍对自己真的是特别的,至于为什么特别,姑且算作他喜欢自己好了。


    第二个想法便是,那他喜欢自己什么?


    自己好像也没有哪里特别,只是个非常普通的官家女儿。姜锦鱼不是妄自菲薄的人,可也不是自大的人,相反,她对自己的定位还是挺准确的,就连觅婿这件事,她都认真的琢磨过。


    她当时想的是,等哥哥的亲事定了,便怎么也要轮到她了。


    她想象中的未来夫婿,大概与她门当户对,甚至略低些也是可以的,相貌端正,学业不必念的多好,中等便也够了,最紧要的,是要性子温和纯良,那种锱铢必较、心思深沉的,怕是处不来……


    毕竟是过日子,小姑娘想的还是挺多的。


    可想的再多,也没想到顾衍身上过,一是习惯性忽略了身边人,二么,她潜意识就觉得,顾衍应该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嫡女。


    然后,这“金龟婿”忽然落到自己身上了,姜锦鱼有那么点惶恐的同时吧,又难得少女一回,带了点羞意想着,顾衍喜欢自己什么?


    应该可以用“喜欢”吧?或者是有好感?


    小桃端了花茶回来,便看到这么一副场景,自家姑娘静静坐着那里,两腮微微带了红晕,烛光照过去,睫羽落下浅浅的阴影,美好得犹如方才看到的,月夜下散发着清香的白桂。


    她也没念过书,想不出什么诗词歌赋,莫名就觉得,自家姑娘的神态,让她一个女子看了,都忍不住要脸红似的。


    拍拍自己的脸,小桃提了神,提着茶壶柄,给一旁的茶杯满了水。


    斟茶的声响,惊动了姜锦鱼,她回过神来,见小桃小脸红红的,觉得有些好笑,结果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两腮的红意还未褪尽,倒似个情窦初开的小少女似的,顿时撇开头,遮掩似的拿了花茶喝。


    虽然姜锦鱼跟何氏说了要想想,可何氏那边也不能干等着,便与姜仲行商量上了。


    替相公递了净手的帕子,何氏边把今日顾府来人的事给说了,末了才道,“顾老太太的意思,仿佛是要替她家大公子求娶绵绵。”


    姜仲行手中帕子一顿,拉过何氏坐下,跟她确认,“替衍哥儿求娶绵绵?衍哥儿自己的想法,还是老太太的主意?”


    “怕也是衍哥儿自己的主意。今儿老太太不来,我也没琢磨,现在仔细想想,衍哥儿对绵绵,的确是不大一样的。以往只以为衍哥儿把绵绵当妹妹,可现下看来,倒似对待心慕的姑娘家来讨好了。”何氏斟酌了下,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姜仲行垂眸想了片刻,迟疑开口,“顾衍本人挑不出毛病,他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人品可靠,他的学识我也考较过,入仕是迟早的事情。且若是按你说的,他对咱们绵绵有意,那也算得上一心一意喜欢的,青梅竹马的,也算真心。”


    “只一点,”姜仲行微微叹气,他就这么个女儿,自然想的多些,“只一点,顾家的情况太复杂了,有那么个继母,绵绵怕是要吃亏。”


    何氏也有这个担忧,不过她和姜仲行的想法有出入,还反驳道,“那倒也不一定,我的女儿我清楚,也不是那等软柿子,任人拿捏的。再一个,胡氏是继母,名声也不好,若是衍哥儿铁了心要分家,老太太也护着,小两口分出去过日子,也自在得很。”


    姜仲行听了,不由得挑眉看向妻子,“那你是觉得绵绵嫁到顾家好?”


    何氏又纠结了,“我哪有这样说,还不是你小瞧女儿,我才这样说的。我是觉得,衍哥儿是好,可他家那情况吧,我也有点犹豫。”


    看妻子纠结成这样,姜仲行揽着妻子的肩膀,宽慰她,“也不必急于一时。对了,绵绵可知道这事?她是如何说的?”


    何氏道,“顾老太太那边一走,我就跟她说了。暂时还没说什么,只说要想想。”


    “要想想?”姜仲行反应有点大,颇有点老父亲嫁女的感觉,酸溜溜的,嘟嘟囔囔,“我看顾衍也就一般般麽,愣头小子一个……”


    何氏好气又好笑,锤了他一下,“是啊,经魁而已,也就一般般嘛!你这话要是让外人听去了,还以为你生了个什么天仙女儿呢,连二十不到的经魁都看不上了。”


    姜仲行就是再自大,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这话,经魁要是一般般,那盛京那么些连举人都捞不着的老秀才,怕是要气得仰过去了。


    就是他自己,也是儿女俱全之后,才中了个举人。


    于是,他干脆也不说了,躺在床上叹气,一想到女儿哪天出嫁,光是想想,他都觉得舍不得。要不是不能一直养着,他哪里还用愁这些。


    次日,何氏起了床,算着家里的账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喊嬷嬷去把儿子给喊来了。


    姜宣进门,见娘不大有精神的样子,还贴心问了几句,却见何氏也没工夫答她,反而直接问他,“衍哥儿对绵绵有意这事,你之前就知道?”


    姜宣一听,再看何氏严肃的表情,顿时心里叫苦不迭,这下可被顾衍给害死了!


    可他也不能撒谎,只能硬着头皮道,“约莫知道些。”


    何氏立马追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姜宣坦白,“先前我和顾衍在西胡同院子念书的时候,妹妹偶尔来送东西,顾衍每回都陪着,我便看出了点蹊跷,后来我问他,他便也承认了。”


    何氏脸色都变了,严肃得不得了,姜宣不等她问,立马就替兄弟解释了,“娘,您别误会,顾衍不是那样的人。况且我不是在那么,再说了妹妹的规矩您也知道,两人都不曾独处过。”


    何氏这才面色稍霁,姜宣又跟着几句,算是为顾衍说好话,可另一方面也是他自己的想法。


    “衍哥也是您看着长大的,他什么样的人品,想必您也知道。他家里那么个情况,说的难听些,除了老太太对他尚且还上心,其他人,不提也罢。他对妹妹,的确是有那么点让人觉得想不明白,毕竟打小一起长大的,我也以为他把绵绵当妹妹。可我也得替他说一句,他待绵绵,的确不是作假的。不瞒您说,昨儿衍哥去了我那儿,态度郑重得不得了,说若是您问起来,请我替他解释几句,万万别让您误会了他的心意。以我对他的了解,怕是从小到大,他都没对谁这样上心过。”


    “且您瞧瞧,妹妹爱药爱书,衍哥便找了送来,也从没邀功,可见其真心。”


    何氏到底是女子,多少心软些,见儿子这么说,也不由得想到当时在夏县的日子,拂拂手,“你让我想想,毕竟是你妹妹的终身大事,没得胡乱来的。”


    姜宣看看何氏的脸色,说了句,便退出去了,摆袖往回走。


    他这也算是帮了一把了,再多的话,他也不能说了。


    虽说顾衍和他交情不浅,可到底亲不过妹妹,让他替顾衍解释几句,别让娘误会了,这是可以的;可要是绵绵那里不情愿,让他这个阿兄去当说客,那是绝无可能的。


    好在顾衍也没为难他,只说让他在娘面前说几句好话,至于绵绵那里,倒是没有开这个口。


    想到昨儿顾衍郑重的神色,姜宣略有些头疼。


    说实话,他是觉得,若是妹妹嫁给顾衍,按着顾衍的性子和本事,妹妹定然吃不了亏,只怕还被顾衍给宠着护着。


    爹娘担心的那些问题,其实姜宣都不发愁,顾衍的手段和本事,他是早早就见识过的。就说顾家那个继母,现如今还不是被顾衍给好好“关照”着,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管继子甚至继子的妻室。


    可是吧,问题是,他没觉得自家妹妹,对顾衍有什么不一样的。


    估计就是当成小时候的领居家哥哥,还是那种分开好几年的。


    想的头疼,姜宣干脆不想了,他的身份太尴尬,一个是他妹妹,一个是他的好友,若是两情相悦,自然是好事。可偏偏是一方惦记着,另一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这是最最折腾人的。


    而此时被他惦记着的好友,正打算借着姑姑方顾氏的口,把他妹妹给约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迟了,出差结束了,开开心心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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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严肃兮兮的某人


    “秋沁姐姐。”远远看见方小姐望过来, 姜锦鱼笑意浓浓朝那边招呼,待走过去了, 却见方小姐脸上似乎有些失望的神色。


    姜锦鱼猜也猜到了些, 怕还是为了阿兄,只可惜,据她所知,方秋沁怕是做不得她嫂嫂了,方家已经给她定了人家,江南府的表兄,听闻家世在江南也是数一数二的。


    她装作不知,抿唇浅笑着, 好在方秋沁也不是糊涂人, 失望归失望,可真要她做什么有损颜面的事情, 那也不可能, 片刻便回过神来了, 拉着姜锦鱼往里走。


    两人相携往里走,方秋沁的情绪似乎也恢复了,没继续伤春悲秋,有一搭没一搭问, “妹妹可清减了不少,莫不是到了说亲的年纪,也开始看重这些了?”


    姜锦鱼被调侃得脸微红,酡红着脸, 轻轻眨了眨眼,回问,“姐姐倒是气色好了许多,姐姐身上这缎子真衬你,不愧是江南特产的,称得上是人面桃花相映红了。”


    方秋沁定的人家是她住在江南府的姑姑家里,这料子也是当时定亲送来的礼,姜锦鱼说的虽隐晦,可也着实让方秋沁闹了个大红脸。


    两人打了个照面,相继笑了出来,方秋沁无奈得不得了,道,“快别说了,我可不敢说你了。你也知道,若是顺利,明年我只怕就要去江南府了,往后再见面,可是难了。”


    嘴里说的是姐妹见面难,可她心里冒出来的,却是初见时便再难以忘却的那张温润如玉的容颜。


    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还是微微笑着,方秋沁看向旁边的姜锦鱼,见她抿唇笑着,仿佛毫不知情似的,心里顿生羡慕。


    虽说自己和表兄也算是相处和睦,可到底也只是没多深的感情,不过是两家长辈说好了的亲事而已。她心里也明白,大多贵女的命运便是如此,按着家里的安排,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子,诞下乖巧伶俐的子女,两人或是相敬如宾,或是维持表面的宁静,就这么过完一辈子。


    同在一块玩儿的小姐妹还羡慕她能嫁到姑姑家里,姑姑做婆婆,肯定不会似一般婆婆那样磋磨人。


    可看到顾表哥来府里,为了求娶自己心爱的姑娘,费尽心机,借着母亲的名义把人约到府里来,仅仅只是为了见那么一面。她当时听了母亲的话,只觉得完全无法想象,她印象里的顾衍,是个冷漠得近乎无欲无求的人,她亲眼看到过,哪怕是面对着舅母胡氏的故意刁难,顾衍也从来没有动容,只一双眼冷冷的,沉的犹如寒潭,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就这么个人,为了自己爱慕的姑娘,又是送礼,又是来找母亲帮忙,奔走数日,只是为了悄悄见那么一面。


    这样的真心,自己怕是一辈子也得不到的。


    走过长廊,前面是片湖面。


    秋风萧瑟,湖上的荷花只剩残枝落叶,倒是深绿的莲蓬里,颗颗莲子饱满着。


    方秋沁停下步子,微微笑了下,寻了个理由走开了。


    姜锦鱼在湖边略站了站,没等到人回来,便去湖上的亭子里坐着。


    湖面上整片的荷,姜锦鱼伸手捉了朵莲蓬,微微使了些力,莲蓬上的水珠哗啦啦沿着倾泻的那一边滚落下来,不少顺着她的袖子钻进去。


    冰凉的水珠冻得她一抖,赶忙缩回手。她今日穿的衣裳,袖口缝了一圈白白的兔毛,刚刚被水珠那么一弄,本来蓬松的兔毛顿时陷下去好几个小坑,仿佛被雨淋湿的蔫蔫的兔子。


    姜锦鱼微微叹了口气,心里后悔自己刚才无聊的举动,左手抬着,怕水落到自己身上,右手边手忙脚乱的翻找帕子,正有些局促的时候,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皮肉莹润,指尖有薄茧。


    类似的薄茧,她见到过,读书人常年练字,练得多了,食指和中指二指便会有茧,阿兄手上也有。


    胡思乱想了一通,大概是觉得方府应当不会随便冒出个男子来冒犯客人,姜锦鱼走神片刻,便见面前男子在对面坐下了,伸出手,慢条斯理将她虚空悬着的那只手握着,用帕子轻轻擦着。


    顾衍微微垂眸,手上的动作轻柔缓慢,慢条斯理的将小姑娘沾了水的手擦干,然后视线落到小姑娘袖子上被砸出一个小坑的那圈兔毛,顿时说不上什么滋味了。


    心里涌出股特别柔软的感觉,温热的,流淌的,缓缓的那么涌出来。


    他按捺不住唇边的笑意,眼睛也跟着弯了下,怎么这么遭人疼?


    他素来知道,自己相中的小姑娘是遭人疼的,家中父兄疼宠,连重男轻女的姜老太也偏疼,可这么遭人疼,他也是真的没有料到的。


    一个人无聊,便去拨拉莲蓬,结果被泼了一身的水,手足无措找帕子,还有那么点委屈巴巴的,活像只莫名其妙淋了一头雨水的小兔,眼巴巴望着自己被雨水打湿的兔毛儿,呆呆的,怪惹人怜的,让人生不起气来的同时,还有点那么偏心眼的觉得:


    嗯。的确是莲蓬不好。


    这心眼偏的,也是没谁了。


    顾衍这边慢慢停下动作,还没把弄脏了的帕子收回去,小姑娘一下子就把手给缩回去了,好似被小虫蛰了一下似的,快得不得了,简直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了。


    顾衍收帕子的动作一顿,没忍住,轻笑出声。


    见男人笑得开心,姜锦鱼也没忍住,恼火的瞪了一眼,有那么点委屈,“谁让你牵我的手了!”


    这话说出口,虽是抱怨,可落到顾衍耳中,本就底气不足的三分抱怨,愣是被意中人软绵绵的嗓音给冲淡了,倒似撒娇嗔怪。


    “嗯,我错了。”


    顾衍道歉很快,快的姜锦鱼一肚子话都被憋了回去,半晌才软软憋出一句,“那你下次别这样了,男女授受不亲,要避嫌!”


    顾衍继续笑着,温温润润道,“嗯,下回一定先问过你。你答应了,我再牵。”


    “我……”姜锦鱼忍了忍,没忍住,生气瞪了顾衍一眼,然后坐正了问,“是你让方姐姐给我递帖子的?”


    她也不傻,刚开始那是被弄糊涂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缓过劲儿来了,自然也想到了顾衍和方家的关系,想也知道,否则方家不可能让顾衍这么个外男,跟她这个客人偶遇的。


    顾衍将半湿的帕子收回袖子里,才温和抬起头,“是我。我想着,有些事情,还是要与你当面说才好。让别个传话,我总归有些不放心。”


    姜锦鱼欲言又止,抬眸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慢吞吞开口,“那你说吧,我听着呢。”


    话音刚落,便见男人从袖里掏出本书模样的物事,连着两三本,然后便递了过来,“这是我私库的账簿,这是我名下的田契地契庄子铺子,这本是我入股的几个商行,每年的分红。其余零零散散还有些,整理的匆忙,只写了个大概。你先看看,哪里看不明白的,便问我。”


    接过账簿,姜锦鱼脑子都有些转不过来了,也不知道顾衍怎么就把全部身家都拿出来了,翻开册子看了几眼,就觉得眼都花了。


    这身家,哪里像是个未分家的公子的身家,即便说是整个府上的家产,也没人会怀疑好麽?


    光是她翻开的那本记录着分红的册子,上头的数字便大的吓人……赚钱那么容易麽?


    姜锦鱼翻了个大概,对顾衍的私产也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抬头看看顾衍,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憋出来一句,“看完了。”


    顾衍放下茶杯,看向她,“可有哪里不明白的?”


    我又不做你的账房!弄得那么明白做什么?


    姜锦鱼默默在心里腹诽了几句,默不作声摇摇头,生怕自己多说一句,下一秒顾衍就把地契房契给拿出来了。


    这么短的时间,也确实看不出来什么。顾衍想了想,又随口解释了几句,“其实那几个铺子是主要的进项,基本每年都稳定在那个数目。至于分红,去年大概是运气好,你看前年的,便少了十分之三有余。至于田地和庄子这些,算是恒产,进项比不过铺子,不过留给子女后辈的,少了也不成。”


    姜锦鱼眨眨眼,不知道什么反应好,干脆乖乖点了头。


    下一秒,顾衍便把账簿随手丢到了一边,坐正了些,微微拧眉,“接下来便是说正事了。”


    见他这样严肃,姜锦鱼犹如回到在被爹爹考较功课的书房,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两人面对面,一个冷若冰山的青年,一个板着小圆脸的小姑娘,实在有些违和,不过身处其间的两人,还觉得自个儿特别严肃正式。


    顾衍想了想措辞,开口了,“方才这些,都是我的私产。给你看这些,是想告诉你,我不会一直留在顾家,待我入仕之后,大概几年的功夫,不会太久,我便会想法子分出来单过。且,即便是留在府里那段时日,我也不会让我的妻子看继母的眼色,受继母的磋磨,你担心的那些,我都会解决。”


    想了想,青年大抵是觉得自己的话太僵硬了,放软了语气,哄着小姑娘似的,“绵绵,你别怕。”


    姜锦鱼脸一红,眼神飘得躲开男人的视线,落到一边的莲蓬上,支吾了一下,“我……我没怕。”


    “嗯,你没怕,是我怕你怕了。”顾衍轻笑了下,接着往下说,“我底下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我与他们并不亲近,一年到头都鲜少来往,我的妻子也不必和他们打交道,更不必长嫂似的关心他们。总之,正院那边的事,我都会解决。”


    他的小姑娘自己都还是个小姑娘,他哪里舍得她做什么长嫂?


    “这回会试,外人面前我自是不会多说,可如今就你我二人,我便同你透个底,约莫是可以的。待殿试过了,我便入仕了,届时按着以往进士的授官,基本是留在盛京。离家近,你也安心些。”


    “再一个……”


    男人就那么缓缓说着,一桩桩一件件,把顾家的事情、姜家的事情、入仕的事情……都说的明白,他的打算、计划,也毫无隐瞒、明明白白告诉她……


    姜锦鱼听着听着,心里仿佛有什么就变了似的,甜甜涩涩的,又觉得温暖……


    待顾衍说完了,姜锦鱼抬眼看他,见他一双眸子沉沉看着自己,仰着脸道,“我要回去了。”


    顾衍脸上略露出失落的神色,不过还是很温和的样子,他没觉得光靠自己一番话,就能哄得小姑娘放下心里的顾忌,他有耐心,能等,也愿意等。


    可姜锦鱼看到男人脸上的失落,莫名的就有点心软了,张了张嘴,语气带了那么点小性子似的,道,“那你要不要送我?”


    顾衍失笑,颔首,“要。”


    马车在姜家后门停下,姜锦鱼没要顾衍扶,下了马车,想了想,回头微微仰着脸,脸还有点红,可语气还挺严肃的。


    “我觉得你不应该使这种手段骗人出来见面,我是脾气好,不同你计较,若是换成旁的小姑娘,指不定要被你吓着了。况且,你还是读书人呢,你下回别这样了……”


    顾衍浅笑,犹如清风明月下的青竹松柏,光风霁月,温润谦谦。


    他点头,仿佛很受教似的,“是我不对,幸好我遇上的是绵绵。长相好,脾气好,又善良。”


    小姑娘的担心完全白搭,他压根也不可能费这样的心思,去约别的什么人。


    不过,意中人的话,就是不对,也得对。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好多小可爱犹豫男主的家境,莫怕莫怕,作者是亲妈


    胡氏等等全是炮灰啊!


    嘻嘻,这一章甜不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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