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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鹿谓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章 桃花朵朵开


    安置好庄宿几人, 姜锦鱼回到姜宅,把白日里晒的金银花收了, 便看见钱妈妈拿了个帖子过来。


    拿过来一看, 是赖家送来的。落尾落的是赖家三小姐的闺名。


    说明日是寒露,邀她过府聚一聚。


    姜锦鱼读完帖子,便下意识拧了一下眉头,钱妈妈疼她,立马道:“姑娘不想去,奴就去回了。”


    说罢,又抱怨似的道:“这赖三小姐也真是的,姑娘和她关系不过尔尔, 总是递帖子来府里做什么?这嫡庶不分的人家, 就是没规矩。”


    没把钱妈妈的抱怨听在耳里,姜锦鱼松开眉头, 将帖子丢到桌上:“还是去吧, 赖主簿家里的面子, 咱们不好随随便便不给。”


    说来,姜家在此处还是个外来户,倒是赖主簿,才是当地人出身。俗话说, 强龙不压地头蛇,便是姜锦鱼也知道,自家爹爹这个县令当得不容易,她这个做女儿的, 能帮则帮,便是帮不了,也不好拖了后腿。


    钱妈妈听了就下去做准备,去了里屋,吩咐小桃把入秋时刚制的新衣拿来,两人认认真真挑了一下午,连腰间挂什么香囊,头上用的什么簪子,都没落下。


    小桃拿出支桃花步摇来,尾部缀着长串的珠珠儿,稍微动一动,便叮咚作响,问钱妈妈道:“妈妈,您瞧瞧这个怎么样?这还是少爷从府里寄来呢。”


    小桃是本地人,但在府里干了四年半了,知道自家府里除了姑娘和小少爷,还有个大少爷,在锦州府里念书,听说读书读得可好呢。


    钱妈妈看了看步摇,满意点点头,一再嘱咐:“明儿你跟着姑娘去,得把姑娘看好,别让姑娘落单了。”


    “知道了,钱妈妈。”——


    第二日从家里出门,大约一刻钟的功夫,便到了相隔不远的赖家。


    一个是两家离得不远,再一个呢,蛮县小,繁华的地段就那么几条街,挑来挑去,基本也就住在附近,远不到哪里去。


    姜锦鱼进了赖家的宅子,赖家的宅子比起姜家,可要体面不少,几代人积累下来,富也是真的富。不过就像蛮县百姓说的,这富多多少少是从老百姓那儿刮来的,算不上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譬如蛮县那两家要价颇高的医馆,其中一家便是赖主簿的小舅子家开的。


    “锦鱼妹妹。”赖三小姐远远瞧见姜锦鱼,便热情迎了上来,唇边带笑,一副好姐妹许久不见的样子。


    姜锦鱼也含着笑回她,“薇姐姐。”


    赖薇牵着她往里走,微微侧头过来同姜锦鱼说话,见她侧脸轮廓秀美姣好,抿唇浅笑时犹如微风拂面,突然便想起了自家哥哥写的那首穷酸诗,什么“佳人遗世独立、娇弱静美”的。


    啧,这姜锦鱼平素不出来走动,还以为她貌若无盐,不曾想,头一回把人请进府里,不但她狠狠惊艳了一把,还把自家那没出息的哥哥给迷了心窍。


    “妹妹今年应当及笄了吧?”赖薇示意丫鬟递茶,然后不露痕迹打探道。


    姜锦鱼接了茶水,冲那递茶的小丫鬟含笑点点头,回答赖薇:“倒是不曾,大抵得再过几个月。”


    “嗯,那倒也快了。”赖薇喝了口茶水,自言自语道。


    姜锦鱼听得糊涂,她和赖薇交情尔尔,难不成赖薇是想着给她准备及笄礼,那倒不必了吧?


    两人交情浅,从头到尾也没几句话可聊,姜锦鱼想走,可主人家赖薇都没送客的意思,她也只能干坐着,正听着赖薇说新料子说的起劲儿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扑通声。


    姜锦鱼闻声看过去,便见个约莫十七八的男子,从假山上翻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口里“唉唉”喊着疼。


    赖薇见自家哥哥这样丢人,心里埋怨他没用,可却还得为他描补,她在家里是庶女,可与大姐二姐地位却差不离,就是因为她有同胞兄弟,且这兄弟还是赖家唯一的男丁。要不然,她怎么肯为赖杰费这样大的力气,替她谋算婚事。


    赖薇忙拽住姜锦鱼的手,道:“我们进屋喝茶吧,外头的风大了些。”


    姜锦鱼收回视线,不再看那男子,随着赖薇进了屋子。


    从赖家出来,上了自家的马车,小桃便气呼呼道:“姑娘,也不知那登徒子是谁!躲在那假山后头偷看了许久!”


    赖家那几口人,姑娘家是多,可男丁却只有赖薇的同胞兄长一人。本以为赖薇无缘无故待她这样亲热,原来打的这样的主意。


    被人算计总是有些膈应的,姜锦鱼对赖薇的观感又差了些,决定往后还是躲着赖薇些。


    好在她快要及笄了,及笄后便有理由不出门了,这边成婚早,似赖薇那样十七还未定亲的,都算是少数,一及笄便定下亲事的一大把。所以她以这借口不出门,倒是丝毫不引人注意,顶多赖薇心里猜出点什么。


    回到家里,姜砚一见她便跑过来,亲亲热热喊人,“姐姐!”


    姜砚虎头虎脑的,是典型的姜家人的长相。他是在夏县出生的,可还没满周岁便跟着来了蛮县,到了蛮县后,姜仲行和何氏总是很忙,姜锦鱼带他的时候多些,先前还跟她住在一个院子,满四岁入学了,才搬了出去。


    “今天在学堂有没有听先生的话?”姜锦鱼坐下后,就吩咐小桃去泡被红枣茶来,往里挑了几个蜜豆,才递过去给姜砚喝。


    红枣驱寒,这样年纪的小郎君,总是喜欢四处乱跑,出了汗吹了冷风,很容易寒气入体,寻常时候,姜锦鱼每逢换季,都会给姜砚喝各式各样的补身茶。


    姜砚喝的习以为常,一大口,然后小脸红扑扑:“我可乖啦。”然后眨眨大大的眼睛,可爱兮兮道:“姐姐,你让小桃姐姐出去麽,我有话要和你悄悄说。”


    虎头虎脑的小郎君,小脸红扑扑的,偏偏还要一本正经的样子,瞧着便可爱的不行。


    姜锦鱼掩唇笑了下,眉眼弯弯招手,示意小桃先出去。


    等小桃出去了,她托腮笑道:“有什么话,还要这样保密?”


    然后就听弟弟凑过来小小声道:“阿姐,我听娘说,阿兄要来了。”


    姜锦鱼听得一怔,当初爹说要来蛮县当县令,考虑到这边的教育水平比不上夏县,便没有把阿兄姜宣带来。这些年两边通信,她也只知道阿兄的一些近况。


    姜砚见阿姐不说话,扭扭身子,扭扭捏捏道:“阿姐,阿兄是什么样的啊?会不会很凶?是不是长得很高啊?”


    姜锦鱼回过神来,看姜砚扭扭捏捏打听的样子,认真道:“阿兄脾气很好的,我从来没见他凶过人。至于高麽,”她脑海里骤然出现,还在夏县时,总是形影不离的邻居顾哥哥和自家哥哥,顿了顿,道。


    “高应当还是蛮高的,我记得上回见阿兄,阿兄便只比阿爹矮两个头,这么些年过去,应当和阿爹差不多了。”


    姜家人普遍长得高,就连小小年纪的姜砚,都比同龄人高些,唯一一个例外就是姜锦鱼自己,大概是骨架小的缘故,她看上去比同龄人都小巧许多。


    姜砚听完皱皱小脸,一脸严肃拉着阿姐的手,板着小脸道:“阿姐,我现在已经开始跟着武师傅练武了,以后肯定能长得比阿兄还高!我以后会保护你的,你还是要最最喜欢我,好不好?”


    姜锦鱼被逗笑了,伸手呼噜了一把自家弟弟的脑袋,笑眯眯道:“好啊,最喜欢我们家石头了。”


    把弟弟哄走之后,姜锦鱼去了一趟娘何氏那里,得知自家阿兄是特意过来给她过及笄的,心下感动,也把赖家的事情抛之脑后,开始一心期待着许久未见的兄长了——


    “少爷,咱们还有一个时辰就进城了!”


    书童年恩从外探头进来,满脸喜色道,他知道自家少爷早就盼着来探亲了,好不容易来了,便隔一会儿就进来喊,一向沉迷念书的少爷,居然也没露出什么不耐烦。


    姜宣有些无奈,他就是再迟钝,也看穿自家书童那点小把戏了,伸手用书本敲了敲年恩的脑袋,好笑的摇头训斥道:“行了,一路就听你嚷嚷了。”


    “嘿嘿。”年恩也为自家少爷高兴,被训了也没二话,挠挠头道:“我这不是高兴麽。那我不打扰少爷念书了。”


    姜宣翻了页书,仿佛顺口吩咐一般,“让车夫快些,天黑之前进城,城外不好寻住处。”


    年恩乐呵呵答应下来,扭头就出去了。


    马车内没了人说话,姜宣反倒看不进去书了,干脆放到一边,一心等着见许久未见的亲人。


    绵绵应当长成大姑娘了吧?她从小就生得好,长开了应当更惹人注意了,好在阿爹在蛮县大小是个县令,应当没人敢觊觎绵绵。


    石头这胖娃娃应该开蒙念书了吧?也不知这孩子学问学的如何了,打小就是个待不住的,翻身都比别的孩子早些,让他在学堂坐半天,估计难。不过他们姜家的孩子,除了念书,也没别的出路,等他到了蛮县,还得盯着弟弟念书。


    ……


    胡思乱想一通想下来,总算是到了蛮县了,进了县城,两侧街道上便热闹了起来。


    自家爹在此处做父母官,姜宣撩开帘子打量着街道,见来往行人衣衫齐整,街道也是干净清爽,小摊小贩们都面上带着笑,想来日子过得不错。


    他从小就知道,自家爹是个能做好官的人,不似那些一心弄虚作假的人,自家爹便是要升官,也是一心为当地百姓做实事的。


    而在他掀帘子的街道同侧,赖薇正巧经过,就那么抬眼一看,愣神了。


    身旁的春红都给吓了一跳,小声道:“小姐……小姐?”


    赖薇愣愣看着马车走远,回神后招招手,吩咐贴身丫鬟:“你让你哥哥去打听打听,那是谁家公子。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小心你的嘴,知道了没?!”


    姜宣从小就长得好,这一点和姜锦鱼完全一样,且他如今年岁大了,偏生连定亲都还未,免不了便有些桃花。他平日里做惯了冷脸,到了蛮县,下意识不再隐藏自己的性格,恢复了以往温和的本性。


    越是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质,越是能够引得狂蜂浪蝶。


    他还不知道,自己不过一个露面,便给自己招了一朵桃花。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伙伴问了,那就说一下哈,咱们姜爸爸是县令


    咪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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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绵绵要使坏


    马车在姜宅停稳, 姜宣下了马车,便有石叔和钱妈妈出来迎他, 一个安顿马夫书童, 另一个则拉着姜宣道:“少爷快请进,夫人姑娘和小少爷都眼巴巴等着您呢。”


    姜宣被拉得急匆匆的走,脚下有些乱,可面上却是满满的笑意,还道:“妈妈走慢些,您近来身子可还好?”


    “好,好得很!”钱妈妈嘿嘿直笑,也放慢了脚步, 认真打量阔别已久的大少爷。


    他们离开夏县的时候, 大少爷还是个少年人,如今已经完全长成了温润如玉的青年人, 且因着这些年一直读书, 无论性情还是气质, 都是顶顶招人眼的那种。


    钱妈妈越看越觉得骄傲,等把人送到厅堂门口,便道:“那老奴去给您炸丸子去,您小时候最爱这一口了, 也不知道现在做的,还合不合你的胃口。”


    说罢,急匆匆走了。


    姜宣在原地理了理长衫,按下心中那点约莫的紧张之意, 面上扬起笑,踏过门槛,入了厅堂。


    先入眼的是坐在右侧的何氏,比起上回见面,并没什么老态,仿佛仍旧还是他记忆里那个温柔贤淑的娘。看到坐在右侧下首,笑盈盈望着他的大姑娘时,微微怔了下,一时还没认出来。


    姜锦鱼起身,含笑福了福,抿唇道:“阿兄。”


    姜宣怔了一瞬,回神后面上不自觉便带了笑意,摇着头自嘲道:“阿兄险些认不出我家绵绵了,真是个大姑娘了。”


    姜锦鱼厚着脸皮打趣自己:“那是,我如今可是蛮县一枝花了。”


    何氏听了直摇头:“又来胡说八道,姑娘家怎可说这种浑话。”


    姜宣听得一笑,心里却是不由得想道,自家妹妹如今的容貌气质,莫说蛮县,便是拿到锦州府里,那也是很能哄一哄人的。


    这一点倒真不是姜宣夸张了。


    似何氏和姜仲行两人,与自家女儿日日处在一起,见多了,便不觉得如何惊艳,只依稀有那么个感觉,自家闺女长相是挺招人的。可姜宣与妹妹阔别已久,自然有那种“旁观者清”的优势。


    这个年纪的姑娘家,没什么缺陷的,大多讨人喜爱,被赞上一句“貌美”的也不在少数。可姜锦鱼不大一样,她五官精致,哪里都挑不出毛病,这还只是其一。其二便是,脸上那一双眸子,犹如点睛之笔一般,看人时盛满浓浓的笑意,微微笑起来时,便犹如一窝春水荡开,暖暖的,仿佛能看到人心底。


    最后一个便是,她长得一团福气相,有的姑娘家如弱柳扶风,美则美矣,可看着就让觉得不放心,甚至还有点怕她晕了。可姜锦鱼不大一样,她打小吃的用的,家里都格外上心,长大后又学了医术,虽说只学了个鸡毛蒜皮,可用在自己身上很是实用。肌肤是白嫩,可白里还透着红;腰是细,可瞧着不似弱柳;脸是小,可笑盈盈的,一脸福气,任是谁看了,都觉得喜欢。


    姜宣越看越坚定自己的想法,往后谁娶了自家妹妹,那可真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了。


    不过这念头,他从小便有,现在也只是那么过一下脑子。待看到一旁好奇打量自己的弟弟姜砚时,不自觉便收了笑容,一脸正色颔首点头。


    姜砚怕了,他还以为阿兄也跟阿姐似的,温温柔柔的,结果是个比阿爹还高的,满脸严肃的青年,顿时也有样学样,板着肉肉的小脸,有模有样给他行礼,使劲儿点着双下巴,“见过阿兄。”


    姜仲行提早从衙门回来,看到阔别已久的儿子也很高兴,一家人吃过饭,父子俩便去了书房,聊下来,姜仲行十分满意,拍着姜宣的肩膀:“看来这些年我和你娘不在你身边,你学业上没有半分松懈。”


    父子俩相携往回走,姜仲行又道:“等过了年,两届任期就到了,这一回,我怕是能动一动。也正好,你和绵绵的亲事,我和你娘也得相看起来了。”


    提到婚事,姜宣显然没太大的兴趣,倒是把自己的打算说了,“来年的院试,孩儿想下场一试。”


    姜仲行听了只点头,没多说什么,方才考较了长子的功课,的确学的很是扎实,想来举人应当没什么大问题,不过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倒是没说什么。


    两人到了姜宣的房间,姜仲行便回头了,姜宣进了屋子,点了灯坐了片刻,便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起身开了门,见是姜锦鱼,面上便带了笑,“进来吧。”


    姜锦鱼进门,将带来的食盒往桌上一放,冲自家阿兄眨眨眼,俏皮又贴心道:“我就知道阿爹定是要拉着你说话的,喏,给你送夜宵来了。”


    掀开食盒,煮的绵软的白粥,米香浓郁,米粒软烂,旁边是几碟子小菜,入口清爽,带着微微的酸,很是开胃。


    姜宣干脆拉着妹妹一道用,兄妹俩说起了话来。


    “你这会儿及笄礼不在家里办,老家那边都托我捎了礼过来,明日我让年恩送去你屋里。”姜宣这回过来,一是探亲,再一个便是来参加妹妹的及笄礼。


    这些年,姜仲行在外头做官,鲜少回双溪村,可老家那边还是很惦记他们二房的。尤其是姜老头和姜老太,二房是他们的底气,这些年也都盼着他们回去。


    姜锦鱼笑盈盈答应下来,说明日让钱妈妈安排人过来拿,然后眨眨眼睛,托腮道:“阿兄,我问你个事噢。”说着顿了一顿,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是娘让我来探探你的口风啦,不过阿兄你这么聪明,肯定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就不瞒着你了。”


    姜宣低头笑了下,搁下勺子,好整以暇:“何事?”


    “娘想让我问问你,你在府里有没有心慕的姑娘家。”姜锦鱼抿唇笑,“娘的意思是,阿兄你也到了成家的时候了,这亲事也该相看起来了。又怕你心里有人,挑来挑去,没挑到你喜欢的。”


    姜锦鱼这样问,一般的人怕是要脸红了。可姜宣倒还好,大抵是感情这方面还没开窍的缘故,不觉得有什么,含笑摇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的大事自然是爹娘拿主意就好。我没什么意见。”


    看来自家阿兄是没有青睐之人。姜锦鱼见夜深了,娘吩咐的事情也问到了,嘱咐了一句阿兄早些睡,便收拾了食盒回去了。


    第二日同何氏说了,何氏听了,看面色仿佛是有些发愁。


    姜锦鱼是女儿麽,与兄弟们相比,与何氏亲近些,便递了泡好的芝麻糊过去,道,“娘,怎么了?”


    何氏接了芝麻糊,越发觉得还是女儿贴心,摇摇头道:“也没什么。对了,上回赖家三姑娘请你过去,后来怎么没见你们来往了?”


    说起来,何氏还不怎的乐意自家闺女和赖家女儿来往。那赖家是什么人家,真随了这个姓,胡七八糟一团乱。赖老爷是县里的主簿,先前府里派县令来,个个都被他压着,十几年的主簿当下来,老百姓什么好处没得,倒是赖家的宅子越修越大了。


    赖老爷非但在政事上是个糊涂蛋,只管着自己捞钱,自家后院也是弄得一团乱。妾室好几房,唯一的儿子还是个小妾生的,差点把大房都给排挤出去了,宠妾灭妻这种事情,没有哪个做正房的听了,会觉得是体面事,何氏也不例外。


    可不乐意归不乐意,真要是自家闺女同那赖家女儿有了龃龉,那她这个做娘的,也得提前知道内情,免得被人算计了去。


    姜锦鱼见何氏不肯说,估计她心里有成算,没多问。又见她提起赖薇,皱了下眉头道,“娘,我不喜欢赖家人。赖薇瞧着与我亲如姐妹似的,亲热得很,可我总觉得,不知道她背地里算计我什么,怪怪的。”


    上回赖家公子那事,姜锦鱼也没个证据,不好拿出来说,只能含糊说上那么一两句。


    何氏一听,对赖薇的感觉也不大好了,摸摸自己女儿的脑袋:“也好,那就少和她来往。正好你也要办及笄礼了,办完就是大姑娘了,再出门也不合适了。医庐那里也少去,有什么事,就让你阿兄替你跑一趟。”


    “嗯嗯。”姜锦鱼满口答应下来,可有些人不是她想躲着,就能躲着的,至少赖薇就不是个体贴人的。


    布庄里,姜锦鱼跟阿兄姜宣正认真挑着料子。


    蛮县这边的染织技术很独特,用的是山里的果子打出浆来,染出来的布颜色亮,且怎么洗都不容易褪色。不过以前蛮县的染布在外头没市场,那些南来北往的商人,也不敢往蛮县来,嫌这里乱。还是姜仲行当了县令后,才把蛮县的染布一步步给推销了出去。


    姜锦鱼这回来挑,也是想着老家一群长辈,还惦记着她这个晚辈的及笄。做晚辈的自然也要有些表示,给奶伯母婶子等女眷准备的,就是当地的染布了。


    正挑的认真的时候,就听到旁边一声亲亲热热含着笑意的“锦鱼妹妹”。


    一回头,噢,是赖薇。


    赖薇脸上带着万分热情的笑,尤其是瞥到一边温润如玉的姜宣,更是灿烂了几分。


    自从身边丫鬟带了消息回来,赖薇得知自己一眼相中的郎君,居然是县令家的大公子,以往没见过,那是因为一直在锦州念书,这回是来探亲的。


    赖薇一听便心动的不行,越想越觉得,这姜少爷与自己,简直是门当户对、天生一对了。一个是主簿家千金,一个是县令家公子,简直不能更般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我们绵绵要使坏了


    啊,国庆结束了,我好痛苦噢


    第33章 有福气的绵绵


    赖薇走近, 亲亲热热挽着姜锦鱼的手,仿佛才看到一旁的姜宣一样, 微微露出羞涩来, 正待开口的时候,就见姜宣他避嫌似的,走开了。


    不怪姜宣躲得快,实在是他在锦州时,这样的事情碰的实在太多了。


    他走在街上,都有自恃美貌的小娘子撞上来,都晓得他一人在府里念书,家里也没个长辈帮衬着, 若是沾上了, 那厚脸皮赖着,一个读书的年轻郎君, 难不成还真能同她们这些小娘子计较。


    所以, 一看到自家妹妹的小姐妹来了, 姜宣便避嫌走开了。


    赖薇笑着的脸一僵,“呵呵”笑了下,扭头开始跟姜锦鱼套近乎,“锦鱼妹妹, 上回的事情,姐姐我是真没想到。我也不知我阿兄那人,素日里那样正经温润的一人,竟着了迷似的……”话说一半, 开始掩唇笑,先抑后扬道:“我兄长平日在县学里念书,哪个不赞他一句沉稳好学的,便是家里有那貌美的小丫头,自视美貌勾着他,也没瞧见我哥哥多看一眼的。”


    姜锦鱼侧头看她,哪里不知道她这话的意思,若是一般的姑娘家,知道主簿家公子爱慕自己,还为了自己失了体统,便是心里本来没感觉,也会有一二心动。


    可她又不是那好骗的小姑娘,只装着不知,慢条斯理道:“薇姐姐说的什么,我怎的听不懂。薇姐姐也是来挑料子的麽?”说罢,扭头冲掌柜道:“掌柜的,来贵客了,薇姐姐素来出手大方,还不把好东西都送上来给薇姐姐挑。”


    布庄掌柜也是个有眼色的,早知道赖家有钱,立马便把最贵的都给送了上来,还弓腰道:“赖小姐慢慢挑,这都是咱店里最好的料子。”


    赖薇哪有心思挑什么料子,可姜锦鱼才不会让她继续胡言乱语,笑盈盈的,一会儿说“赖姐姐,这个鹅黄的衬你肤色”,一会儿说“那匹靛蓝的做襦裙定然好看”。


    赖薇被说的稀里糊涂,一心又觉着不好得罪姜锦鱼,便满嘴都是好好好,等要走的时候一看,好家伙,她今天一天就买了十几匹的料子,还都是上好的那种,加起来都快一百两了。


    她是庶女,虽说在赖老爷那里还算得宠,可家里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可能在她这个庶女身上花太多。一百两银子,也算是去了她大半的私房了,这么些年从中公那里算计来的,今天一天都给折腾进去了。


    赖薇脸都僵了,可看着一脸殷勤的掌柜和早就包好了的料子,只能硬着头皮道:“嗯,等我回了府里,让下人送银子来。”


    掌柜一听,立马殷勤道,“那小的这就让人送到贵府去,也省得赖小姐还派人多跑一趟。”


    赖薇脸都绿了,姜锦鱼走过去,瞧见她的脸色,装作没看见,面上笑吟吟与她道别。


    却说赖薇回了府里,身后就跟着来送料子的布庄小二,她也是要面子的人,此时哪好说不要了,只能硬着头皮,把自己的私房都掏空了。


    回到屋里,丫鬟小心翼翼送了茶水过来,赖薇气不打一处来,整个杯子摔了出去,落得那丫鬟满头的茶叶渣子,心里才好受些。


    发泄了一通,赖薇起身去了生母秋姨娘,进门便气哄哄道:“娘,我让你想法子探探姜夫人的口风,这么多天了,你倒是问着了麽?”


    秋姨娘揪着帕子,一脸为难,“我倒是想为你谋划,可我跟姜夫人搭不上话啊!”


    秋姨娘只是个妾,在府里还有些体面,可放到外面,正经人家的正头娘子,压根不会拿正眼瞧她。至于何氏,就是要打交道,也只会跟府里赖夫人,她一个妾室,哪里能与何氏搭上话。


    赖薇心里来气,嫌弃姨娘不会来事儿,想到自己今天大出血了一回,更是肉疼不已,咬咬牙道:“娘,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要是能嫁到姜府,就能帮着哥哥说话,到时候哥哥娶了姜家小姐,那往后咱们都不用看正房的脸色了。”


    秋姨娘一听,心思活络了起来,她要真是个傻的,也不能生下赖家唯一的儿子。女儿的事情,她当然上心,可再上心,也不过儿子的事情重要。


    “你说的对,杰哥儿现在一心惦记着那姜家姑娘,可人家瞧不上咱家。我也不是没试探过,可人姜家说了,不在咱们县里找人家。”


    赖薇听了,心里不由得冷笑,她就知道姨娘对她的事情不上心。她笑了下,故意卖关子道:“娘,我倒是有个主意……”


    秋姨娘知道女儿打下就是个心思活络的,忙问她,母女俩个附耳说了许久,心里都有了自己的小九九。


    ……


    过了半来个月,姜家就得了赖家的帖子,这回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帖子,正是那赖老爷办寿。


    可等细细看了那帖子,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赖主簿这回办的是四十六的大寿,非整非十的,用得着这样大张旗鼓的办么?


    心里觉得奇怪,可人家既然递了帖子来,那总得要出席。


    到办寿那一日,姜家一家人去了赖家。


    姜家在蛮县安定下来,已经很多年了,可全家人这样齐整的露面,却还是头一回。平日里与何氏亲近的官夫人们,以傅教谕家的傅夫人为首,都含着笑过来,眼睛都亮了,态度亲昵中带了丝埋怨道:“你也真是的,你家孩子这样出色,也不早些带出来,让我们也好开开眼界。”


    何氏自然谦虚道:“孩子家家的,有什么出色不出色的,还说什么开眼界,你家大姑娘,那才叫一个端庄大气呢。我家这个,还是孩子呢。”


    说笑间,赖家下人将男客和女客分开领走,男客自是去了前厅,而女客的宴则安排在后院。


    姜锦鱼跟着何氏进了后院,刚坐下,便瞧见赖家夫人出来了,赖夫人年纪比赖主簿小些,可看着比赖主簿还要老态不少。在座的除了没出阁的姑娘,大多是在家里掌权的正头娘子,一看心里就有数了,女人老得快,那就是日子过得不舒坦,可见这赖夫人在赖家的地位,的确如同外头传的那样,被妾室们压着。


    赖薇也跟着赖夫人身边,这回的寿宴,是她和秋姨娘两人劝着赖老爷大办的,也是她二人操持下来的。但家里嫡庶不分是一回事,放到明面上让外人指指点点,又是另一回事,因此哪怕是赖薇和秋姨娘操办的,出面领功劳的却是嫡母。


    不过她现在没把这点小功劳放在心上,反而觉得嫡母出面也好,省得秋姨娘在这里碍事。她微微笑了下,笑着向姜家人那一桌走去。


    赖夫人冷眼看庶女走开,见她走到何氏身边,那样小意逢迎着,心下已经猜出她那点小九九,不由得冷笑:她还真是小看了秋姨娘母女了,本以为她们是想借着办寿的名义,讨那男人开心。没想到,人家的眼界可高着呢,这是看上了姜家那位来探亲的大少爷?


    何氏能感觉到,面前这姑娘,在竭力讨好自己。可是,讨好她的人多了去了,她也不是每个都要搭理的。面对赖薇的讨好,何氏表现的客客气气,可客气是客气,就是没有半分亲昵。


    赖薇脸皮再厚,再肯为自己谋划,可无奈何氏不接招,人就是客客气气的。


    周围人哪个不是人精,似姜家这样家风清正,姜仲行除开何氏一个,屋里连个妾都没有的人家,压根没有几个。在座的夫人们见惯了妾室庶子算计,哪里看不透赖薇的心思,都不动神色交换着眼神,充斥着鄙夷。


    这赖家庶女真以为别人家,如同他们赖家一样,嫡庶不分、不讲规矩。小姑娘家家的,想攀高枝的心,可以理解,可没瞧见人何氏都不搭腔麽?


    素来看不惯赖家作风的傅夫人掩嘴笑了笑,冲着赖薇招手道,貌似亲热,实则话里有话道:“瞧瞧这孩子,长得真好。别只顾着同姜夫人说话麽,也来同我们说说话,好歹让姜夫人喝口茶啊……”


    赖薇一瞬间羞耻到了极点,再看周围的人,仿佛觉得她们都拿鄙夷的目光,在看自己的笑话。


    见赖薇被傅夫人给打发走了,何氏这边才算是轻松了不少。


    傅夫人也不是真心要同赖薇说话,按照她的脾气,怎会愿意和一个庶女说什么话,三两句便把赖薇推给了身边人,自己反倒来同何氏说话。


    她细细打量了一下旁边坐的姜锦鱼,小姑娘正是长大的时候,柳眉墨眸,眉眼带着笑意,整个人透着股子温然的气质,让人看了便觉得舒服,再想起平日听自家大女儿说的,姜姑娘脾气温温顺顺的,不似旁人家那等倨傲争高下的人,脾气是好,可不是那等泥捏的,做事颇有章法。


    她这下子是真心实意替自家长子觉得遗憾了,要是有机会,那她就算是觉得自家高攀了,也肯定要开这个口。可她早就从自家老爷那里知道了点内幕消息,姜县令这回任期下来,怕是要往上调了。


    人既然要往好地方去了,自然不肯把女儿留在这地儿嫁人,换做她自己,将心比心,那也是绝对不能答应的。所以,傅夫人虽然觉得惋惜,可到底没开这个口,反倒把自己最近相看的闺女同何氏说了,让她帮自己参谋参谋。


    何氏倒不知道傅夫人曾经属意自家闺女,还认真替她参谋着,不过就算她知道,也是绝对不肯把女儿嫁在这蛮县的。不是蛮县不好,她膝下就这个一个闺女,虽说她平日里待她严肃,可也是真心疼的,哪肯让她远嫁。


    莫说蛮县这样的地方,就是盛京那样繁华的地界儿,她都不如何乐意。


    见娘同傅夫人说得起劲儿,姜锦鱼便转头同傅大姑娘说起了话来,傅姑娘的性子挺好,有点像傅夫人,都是有话直说的那种,两人聊起天来,倒是比与赖薇说话,要自在许多。


    有丫鬟上来送甜汤,一桌桌的送,直送到姜锦鱼她们这一桌的时候,上汤的那丫鬟手一抖,甜汤便往傅姑娘头上泼去。


    幸好姜锦鱼眼疾手快,赶忙一个起身,拉着傅姑娘避开,才没闹出大事来。


    那丫鬟吓得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手都压在了碎了一地的陶瓷上,“奴婢不是有意的……”


    苦主是傅家小姐,姜锦鱼便没出面说话,倒是一边的赖薇急急忙忙跑过来,一脸担忧:“姜妹妹,你没烫着吧?”


    姜锦鱼看了赖薇一眼,觉得她有些莫名其妙的。明明是傅姑娘险些倒了霉,她急匆匆跑来问自己有没有事做什么?这是打算给她拉仇恨麽?


    一旁的傅夫人也是一肚子气,本来自家女儿遭了罪,她就后怕不已,结果这赖薇跑过来,一句都不问她家傅敏,反倒去问救了她女儿的姜锦鱼。


    傅夫人看不过眼,冷笑一声,倒是傅敏是个不爱作践下人的,站出来对那磕头的丫鬟道:“算了,我没事,只是衣裳脏了而已,下回小心些。”


    赖薇这才反应过来,暗暗瞪了一眼那坏事的丫鬟,满脸愧疚道:“傅妹妹、姜妹妹,都怪我没安排好。我带你们去换身干净衣裳吧。”


    作者有话要说:  阿白来辽


    上班的第一天,想放假


    第34章 升任


    赖薇在前面走着, 面上陪着笑,可私底下手里汗都出来了, 心里紧张得不行。


    姜锦鱼和傅敏两人跟在后面走, 看赖薇那个样子,就觉得不对劲。傅敏心思单纯,与赖薇没什么过节,还没想那么多,姜锦鱼却是想深了一层。


    这甜汤早没泼,晚没泼,偏偏泼在了她身边的傅敏身上。赖薇现在还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心里便警惕了起来。


    姜锦鱼含笑道:“赖姐姐, 还没到么?”


    赖薇陪着笑道:“就到了,就在前面, 我陪你们过去吧。”


    到了客房, 左中右两间, 赖薇是主人家,她分配,姜锦鱼和傅敏自然无二话,两人相继进了客房。


    傅敏进的是左边的客房, 姜锦鱼则是中间那间,听到外头赖薇离开的脚步声,她便推开门出来了,走到左侧去, 敲敲门,喊了句:“傅姐姐。”


    傅敏来开门,有些疑惑道:“怎么了?”


    姜锦鱼抿唇轻轻一笑,道:“我那间客房,似乎是有人住过了,有些乱。”


    傅敏一听就明白了,在她心里,赖家就是个没规矩的人家,嫡庶不分、宠妾灭妻,连下人都没□□好,她刚刚不和丫鬟计较,那是她看不过眼那丫头那样可怜,可不代表她觉得赖家没错。现在一听,更是没怀疑,直接认为,肯定是赖家没安排好,以为他们不会来客房,便随意糊弄了下,没仔细收拾。


    “快进来吧,我这边还好。”傅敏赶忙将门拉开些,轻轻拽着姜锦鱼的手腕。


    两人轮流在里间换好了衣裳,一个在外头守着,一个在外面换衣裳,两人都觉得安心不少。可等了片刻,也不见赖薇过来,两人便干脆在屋里小坐片刻,一壶茶喝了几口,就听到屋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傅敏吓了一跳,可她毕竟比姜锦鱼年纪大些,眼看一出事,就下意识把姜锦鱼当妹妹护着,拉着她的手道,“等等,先看看情况,我们先别急着出去。”


    姜锦鱼也正有此意,她知道大抵是因为她方才来了傅敏这里的缘故,让赖薇的算计落了空。她虽不知道赖薇具体是怎么计划的,可无非就那几种害人的手段,不过就是误闯了姑娘家换衣裳的客房,坏了姑娘家的名声之类的。


    两人在屋里躲着,外头却是一团乱糟糟的。


    女客们本来在前院好好的,忽然就见秋姨娘跑了出来,一露面便扑到赖夫人身边,哭天喊地道:“夫人,出事了,出事了!”


    这好好的摆酒的时候,就算是出事了,正常人家那也是藏着掖着,哪有像这样大声嚷嚷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因此一看这情景,大家心里都有点觉得奇怪。


    众人跟着秋姨娘来到了后院客房,就见中间和右边两间客房,被壮硕的仆妇给守住了,里头隐隐约约传来女儿家的哭泣声。


    女儿不在身边的何氏和傅夫人,两人都皱起了眉头,彼此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那秋姨娘哭哭啼啼道:“妾本想着,今日是夫人主持寿宴,我就在我那碧水院好好待着。可春红这丫头见出了事,拿不定主意,就跑去找我了。”


    赖夫人烦透了秋姨娘这幅嘴脸,冷冷道:“别哭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秋姨娘支支吾吾间,就见前院的男客们也簇拥着过来了,一群人挤在后院处,一问才知道,也是被秋姨娘这边喊来的。


    赖老爷平日还是个怜香惜玉的,可寿宴上出这样的糗,他觉得颇没面子,对秋姨娘也没了好脸色,“到底出了什么事?”


    秋姨娘方才哭哭啼啼不说,就是等着前院来人,见人都到了,才缓过气来一样,指着那客房道:“妾也不知道,只是春红那丫头,哭哭啼啼过来和我说,客房出事了,有人醉酒误闯了客房。”


    众人一听,看秋姨娘和赖老爷的眼神都不对了,尤其是赖老爷的同僚们,这赖主簿看女人的眼光也太差了,这样没脑子的女人也能宠了这么多年,还把正房夫人给越过去了。


    自己家里要是出了这样的丑闻,那想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封了下人的口,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像这样大张旗鼓把人喊来的,还是头一回见。


    赖主簿被众人看得满肚子气,面子上都挂不住了,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就见中间那间客房的门开了,姜宣从里面走了出来。


    何氏一怔,忙问:“宣儿,你怎么在这里?”


    姜宣也仿佛是被面前的情景给弄糊涂了,看了眼两个仆妇,顿了片刻才道:“方才赖少爷醉了,我扶他过来客房休息。凑巧我衣裳也污了,便换了一身。”一顿,又问:“这是怎么了?”


    秋姨娘见姜宣一个人出来,往里一瞧,没找着赖薇的身影,心知姜宣和赖薇这一出,怕是不成了。好在她对女儿的事情不算上心,眼下她心里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她故意瘫软在地,双眼无神呢喃道:“难道这客房里的,是我家杰哥儿?”


    这时赖主簿早已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一眼秋姨娘,咬着牙强笑道:“今日我这个妾室无状,惹出这样的笑话来,大家回前厅吧。”


    可秋姨娘不愿意啊,一听立马跪下了,一副敢作敢为的样子,义正言辞道:“妾不知我家杰哥儿冒犯了哪家小姐,可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大家为我做个见证,不论是谁家小姐,我家杰哥儿都立马上门求娶。”


    话说到这里,诸位夫人都看向了何氏和傅夫人,眼神中饱含同情和怜悯,任谁都看得出来,甭管这客房里是傅小姐,还是姜小姐,那都被秋姨娘和赖杰给赖上了。


    傅夫人是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她就怕这客房里的是自家姑娘,何氏倒比她好些,她了解自家绵绵,瞧着脾气软,可也不是好算计的,她扶住傅夫人的胳膊,冲她摇摇头,低声安慰:“冷静。”


    就在秋姨娘大义凛然的时候,左边那间客房突然被推开了。


    姜锦鱼和傅敏携手站在那里,两个小姑娘都有些发怔,仿佛是被吓到了一样。


    傅敏还疑惑看了看众人,问道:“这是怎么了?”


    傅夫人提着的心落了地,明白自家姑娘和姜家姑娘躲过了一劫,再看向秋姨娘的眼神,就充满了恨意,咬着牙道:“不是说要我们做个见证么,还不把人请出来?赖夫人,让人开门吧!”


    秋姨娘整个人都木了,没想明白,明明应该跟自家女儿在一个屋子里的姜宣,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客房,而本该和自家儿子困在客房的姜锦鱼,怎么会和傅敏在一起?


    那屋子里的人又是谁?


    再听屋里传来的哭声,莫名觉得有些熟悉,秋姨娘整个人背后一凉,好像被塞了一块冰一样,浑身冒了冷汗,只顾得上摇头,“不行,不能开门!不能开!”


    傅夫人轻蔑瞥她一眼,慢条斯理道:“赖夫人脾气好,容得你这个贱妾指手画脚。我可不是那等好脾气的人,秋姨娘,这里轮得到你说话麽?”


    秋姨娘还在拼命摇头,甚至用身子挡在客房前。


    赖夫人也看出了端倪,心下冷冷一笑,面上却慈祥得很,“妹妹方才说的对,咱们赖家也是高门大户,这出了事,总得担着。今日不管是谁在这屋里,杰哥儿总得给人姑娘个交代,是吧?”


    “开门吧。”


    赖夫人发话,几个仆妇都不敢有二话,右侧客房的门骤然打开,只见离门不远处,便落了一地的女儿家的襦裙。


    众人都撇开头去,觉得被这画面给污了眼睛,倒是赖夫人,还好声好气对守门仆妇道:“去把少爷和那姑娘给请出来了。”


    等了片刻,里面的哭声一下子响了起来,这下子众人都听出来了,这声音分明是刚刚还在陪着她们的赖薇的。


    仆妇出来,满脸为难道:“夫人……”


    赖夫人倒是心情颇好,内心十分痛快,笑眯眯道:“请不动是么?那我们进门看看吧。”


    说着,众人进了客房,连瘫软的秋姨娘,也被赖夫人“好心”吩咐仆妇扶着进门。


    屋内,被褥都散了一地,床榻上杂乱不堪,让人看了都觉得脸红。


    男人浑身酒气,被强壮的仆妇压制着,正是赖杰。而另一边的女子,满目仓惶,泪珠滚了满脸,珠翠散了一床,呢喃着摇头,“怎么会?怎么会?明不明不是这样的!”


    屋里的应该是被灌醉了的姜宣,怎么会是她的同胞兄长?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赖薇想不明白自己的算计,究竟哪里出了错,可她心里无比的明白,她这一辈子都毁了。


    傅夫人忙遮了遮眼睛,拉过女儿傅敏和姜锦鱼的手,道:“你们姑娘家的还是别看了,这腌臜事看了不好。快出去,快出去。”


    姜锦鱼和傅敏被推搡着出了门,两人彼此看了一眼。


    傅敏后怕不已,抓着姜锦鱼的手,慌乱道:“赖薇她是想算计我们!要是没出错,在那屋里的人,应当是你或者我!”


    握着自己的手透着寒意,姜锦鱼抿唇安慰道:“傅姐姐,没事了。”


    再一次听到赖薇的消息,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了。


    自从上次出了赖薇的事情,赖家在整个蛮县,成了众人的笑柄。好在大家给赖家留了情面,那天在场的人虽然多,可真的把事情拿出去四处说的,却在少数。


    本来,出了这样的事情,等风头过了,赖家再给赖薇说一门外县的亲事,倒也糊弄得过去。哪晓得,把这事情给捅出来的,不是傅夫人和何氏,而是赖家主母赖夫人,现在应当叫冯氏了。


    赖冯氏拿着赖家的账本,去了县衙击鼓鸣冤,生生把赖主簿这些年鱼肉百姓的事情全都抖了出来,然后状告赖主簿宠妾灭妻,立身不正,纵得妾室庶女私吞她的嫁妆,要与赖主簿划清界限,两人和离。


    一桩桩,一件件,全是当着全县百姓的面抖出来的。赖主簿脸都绿了,直接就晕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主簿的官职都给撤了,这还不算完,眼看着赖家倒了,以往被赖家侵占财产,但摄于他的官威的几家商户,联名出来状告赖主簿。


    赖主簿还在牢里,等着案件的进一步审理,可秋姨娘和赖薇却是很好判的,妾室侵占主母财产,且赖冯氏拿出来的证据也很清楚,足够定罪。最终,按偷盗罪判,秋姨娘是主犯,徒一年,赖薇从犯,杖责二十,并且侵占的财产如数奉还。


    至于赖冯氏,则如愿和赖主簿和离,带着自己的嫁妆,立了女户。


    而赖家落得什么结果,已经不是姜家人关注的事情了。


    姜仲行呈上去的折子进了盛京,近年来大周如蛮县这样的地界儿不少,他这封折子递的正是时候,被内阁拿去邀功了,入了当今圣上的眼,非但允了蛮县改名一事,还对姜仲行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不过这些盛京内幕,也就那些官爵内廷之人才知晓,传到蛮县来的,除了给蛮县更名为益县的文书,另外的就是给姜仲行的调任书。


    调往地,便是天子脚下,盛京。


    作者有话要说:  姜爸爸又升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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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调令


    调令一下来, 姜仲行这边就开始做交接准备了,往年的卷宗赋税等, 都要盘点清楚了, 再一并交给新接任的县令。


    好在自打赖主簿入狱后,傅教谕做了新主簿,一个是新官上任,一个是马上就要高升,两人无甚利益纠葛,做起事来倒是难得的顺利。


    而何氏这边得了确切消息后,也开始准备离开益县的事宜,家中忙忙碌碌, 连带着姜锦鱼, 都被何氏抓着帮忙。


    连散酒饭都吃了几回,接任的新县令总算是来了, 做好结交, 姜家这边也就上路了。


    因着朝廷发的调令文书上, 定的是年后去吏部报道,姜仲行便决定,带着家人回一趟老家。


    路上行了一个来月,中间路上了几场小雪, 好在还没到落大雪的时候,否则姜家的马车,还真要被堵在路上了。


    到夏县时,已经是十一月了, 昨日下的雪开始融了,即便是官道上,也是泥泞不堪,马车行的有些艰难。


    姜锦鱼掀开帘子,看了看熟悉的街道,听到石叔从后头的马车上下来,过来道:“老爷,今日怕是回不去村里了。这路太滑了,天黑了怕不好走。”


    姜仲行看看天色,便吩咐先去客栈住一晚。


    第二日天微微亮,众人便起身了,略收拾了下,便乘着马车往双溪村去了。


    随着马车进了乡下,便开始变得显眼起来了,乡下不似城里,来来往往马车不少,乡里人惯常都使牛车或骡子,因此见到马车,都看热闹似的打量。


    冬天农闲,有四处跑着玩的孩童,胆子大的,还跑到缓缓行驶的马车边,摇晃着小脑袋使劲儿张望,直到被闻声出来的妇人给拎着耳朵,大声训斥着。


    被训了的孩童,蔫头巴脑的,小嘴撅的能挂葫芦了,做娘的也有些心疼,正要去拿点红糖来哄哄,就见那马车停了。


    莫不是冒犯了贵人?


    妇人也有些怕了,忙冲车上下来的小姑娘道歉:“小孩子不懂事,您别见怪……”


    小桃绽开笑容来,甜滋滋道:“婶子莫骂小娃儿了,我家主人没生气。喏,我家小姐说了,眼瞅着要过年了,这些给孩子甜甜嘴。”


    说罢,捧出一个油纸包来,甜甜的蜜糖香,透着油纸都能闻见一二。馋得被训的小童直流口水,眼巴巴望着小桃手里的油纸包。


    “这……这多不好意思……”


    “婶子拿着吧。”


    小桃不停那妇人客气,将那油纸包往妇人手里一塞,然后便一路小跑回了马车这边,上了马车,马车又开始缓缓动了起来。


    待马车远去,那年轻媳妇都还有些愣,直到一旁馋得不行的小童跳着说要吃糕糕,妇人才回过神来,带着自家孩子回屋去了。


    外头的小雪总算是停了,趁着雪没化,车夫加快了车速,终于在午饭前赶到了双溪村。


    一进村子,姜锦鱼掀开帘子看,瞧见了不少熟面孔,他们双溪村是附近的富村,这样的村子,老人家越是长寿,因此那么一打眼望过去,全是小时候抱过她,给她塞过零嘴的婶子奶奶们。


    拐了几个弯,就到了姜家的新院子,几年前,姜家便修了新院子,把隔壁空着的宅基地给买下来了,中间还是他们老姜家的旧院子,不过是推翻重新起了个新院子,算是主房,还是由姜老头姜老太住着。


    周围修了四个新院子,除开常年在外的二房,其余各房都住在自家的院子了,不过寻常时候,哪家做了好吃的,也都是赶着给两个老的送去。毕竟姜仲行最孝顺不过,几个媳妇们也跟着看重两个老的。


    车一听闻,东小院住着的姜大郎就闻声出来了,怕两个老的大冷天出门吹了风,一开始看到下了车的姜宣,还没认出来,心里还琢磨,这是谁家后生,生得这么俊?


    已经成了家的姜兴倒是一眼给瞧出来了,冲出来道:“二弟!”


    跑一半才想起来,回头冲自家老子喊:“爹,是二叔家宣哥儿啊!”


    姜兴这么一喊,倒是把正小院里的二老给惊动了,姜老头年纪大了,可腿脚还利索,抖着老烟枪出来,恰好就瞧见了刚露面的二儿子,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下眼睛,转头就冲屋里喊。


    “老婆子,别折腾了!二郎回来了!二郎一家回来了!”


    姜老太一听,急忙站起来了,箩筐里挑好的黄豆洒了都没顾得上,跑出来了,等看见马车边站着的二儿子一家,眼泪顿时就流下来了。


    姜二郎也是感慨万分,离家五年不曾归,领着妻子儿女们上前几步,恭恭敬敬磕了个头,道:“不孝孩儿,见过爹,见过娘。”


    一看儿子跪在雪里,姜老太也急了,上来抱着儿子就哭,拍打着他的肩膀,硬要拉他起来:“你这孩子,不像话!一回来就跪我,谁要你跪了!”


    姜仲行无奈起身,然后就被老太太一顿训,又是说他瘦了,又是怪他跑到那么远的破地方去。姜仲行在益县,那也是一县之首,走出去也是人人尊敬的县令,到了姜老太面前,倒是被娘训得心甘情愿了。


    姜锦鱼见状,把自家弟弟姜砚给推上去了,拯救自家阿爹与水火。


    果然,姜砚一露面,姜老太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搂着孙子“心肝肉”“宝贝蛋儿”一顿瞎喊,顾不上不听话的二儿子了。


    孙氏和姜三郎、姜四郎夫妇听到外头这么大动静,都急急忙忙出来了,一看这情景,都喜上眉梢了。


    “进屋吧,别冻着孩子了。”还是姜老头发话,“大郎、三郎、四郎,今儿都来老屋吃,你们都甭做了。”


    “诶,爹,那我把刚割的腊肠拿来。”孙氏赶忙笑呵呵应下来,她以前还对何氏起过嫉妒心,现在早都服气得不行了,人家就是命好,做了秀才娘子,还做举人娘子,现在都成了官太太了,她现在都认命了。


    众人进了屋子,孙氏和郑氏忙去跑了茶来。姜家现在大小也算是个地主了,这些年姜仲行补贴家里不少,再加上姜季文的铺子也开了两间了,实际上要买个下人伺候什么的,也是可以的。


    不过姜老头和姜老太都是苦惯了的人,非说自己又没到走不动的地步,咋就要买人伺候了,不肯费这银子。姜家兄弟们孝顺,也就没多说,反正除了姜二郎在外头当官,其余几个兄弟都住在一个院里了,大不了时不时过来照看照看,也不碍什么事情。


    这边正说着话,就听得外头传来敲门声,姜三郎忙去开门,过了一会儿,就领着里正和村长过来了。


    里正还是当初姜仲行考举人时的那个,乡下的村长啊里正啊,基本都是做到年纪到了,走不动了才退的。


    两人一进来,居然要给姜仲行行礼,吓得姜仲行赶忙扶住两个老爷子,道:“折煞晚辈了,怎么能让您二位给我行礼。”


    村长摸着胡子笑眯眯点头,“要的要的,你现在可是县令了。”


    姜老头就在一边摇头:“叔,你二位也真是的,二郎还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咋能给二郎行礼,这不乱了辈分麽!甭管多大的官,那也得喊你们一句老爷子不是!”


    村长和里正也是一笑,孙氏和郑氏忙过来添了两杯茶,请两位老人家坐下。


    等坐下了,村长才道明了来意,道:“这回我来啊,就是想求二郎个事儿。”


    姜仲行立马道:“老爷子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这两位辈分是真的高,且一辈子为村里付出,端的是德高望重。就连姜锦鱼入族谱,都是两位老爷子操持的。姜仲行也是真心敬重两位。


    村长和里正两人含笑对视一眼,才道:“这么些年,咱们村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我同你三太爷就商量啊,能不能在咱们村办个村学,这不刚定了个章程,听说你回来了,我跟你三太爷就急忙赶过来了。”


    一听是办学的事情,姜仲行也正色起来,道:“这是好事,咱们村里孩子不少,是该送去读书。再者这村学办起来,附近的孩子们也能受益。您二位既然来找我,那我就给您二位介绍个人选,当初同我一起考中秀才的梁秀才,您二位可还记得?”


    村长忙道:“那自然记得!”


    姜仲行接着道:“梁兄学识扎实,若是肯来,那这村学必然办的起来。且他为人品行高洁,教书育人最合适不过。另外,”他顿了顿,接着道:“若是办村学,我出两百两给村里买些田地,就当是祭田,日后出息就用于这村学的开销。”


    村长本来还只是想姜仲行介绍个夫子,没曾想他主动提出要出银子,顿时又是喜,又是觉得羞愧,生怕姜家人误会,他是上门来要银子的,忙摆手道:“不成,这不成,这钱该村里人出,咋能让你出,这不是占了你的便宜么!”


    姜仲行豁然一笑,他为官多年,手里银子真的不缺,能为村里做些好事,也算是他给一家子积的功德了。再说了,他常年在外做官,可姜家却还是扎根在双溪村的,能打点好关系,也是好事。


    “老爷子别推辞。我出这银子,谈不上占便宜不占便宜。我也不是那等胡乱做善事的,这村学的束脩啊,您还得收。我这祭田的出息,也不是随随便便谁都给的,只给那些考出功名的,就算考上个童生,咱们村里给他一家子送个十两银子,那也是一种鼓励不是?”


    村长恍然大悟,“到底是读书人聪明,想得多!别说十两银子,就是五两、三两,村里人肯定也愿意送孩子来村学!”


    乡下为什么读书人这么少呢?一来就是没银子送孩子上学,二来麽,大多数人都觉得,读书就是费钱,只出不进的,供不起!


    若是让村里人知道,这读书读得好,不仅不费钱,还能往家里送银子,那愿意送孩子来念书的,就多了。


    姜仲行也不是嘴上说说,第二日便去了一趟梁秀才家里。


    作者有话要说:  天冷了啊,大家不要感冒噢


    来自已经感冒了的阿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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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嫁妆多少


    来到梁家后, 梁秀才媳妇张氏刚开始还以为,姜仲行只是自家丈夫的一个普通同窗。等知道这同窗还是县令老爷之后, 面对何氏和姜锦鱼时, 就有些战战兢兢了。


    梁秀才和姜仲行进了书房详谈,便留下张氏来招呼何氏。


    张氏小心翼翼端水进来,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二位喝水。”


    其实作为秀才娘子,张氏在村里,那也算得上是嫁得好的。可这嫁得好与何氏比起来,就矮了一截了。


    何氏习惯了旁人这般态度,并不端着架子, 与张氏话着家常, 见到张氏的小女儿,还唤过来跟她说话。


    而此时的书房里, 梁秀才看着面前曾经的同窗, 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了。


    两人同一届考中的秀才, 结果姜仲行一路高升,中了举人,做了教谕,当了县令, 现在甚至还要往上升一升,而他还只是个小小的秀才。仿佛是所有的运气都在那一次的秀才考试中用完了,考了两三回了,他自己都考的心灰意冷了, 干脆不再惦记着举人功名了。


    好在他是个心胸开阔的,很快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听了姜仲行的来意,微微思考了下,便答应了下来。


    姜仲行得了准话,也看出了梁秀才心中那点情绪,不露声色将两人还在县里念书时的趣事拿来说,几番下来,倒是让梁秀才都折服了。


    心中想到,难怪姜兄能一路升至县令,端看他连我这样小小秀才,都那样照顾,实在是个体贴人,自己若是上官,也愿意用这样的人!又有才华,又办得了实事,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都做得来,这样的官员实在少见。


    中午在两家用了饭,一家子乘马车回了双溪村,姜仲行先去村长家里把这事与他说说,怕两老人家心里惦记着。


    姜锦鱼则跟着娘何氏先回了姜家,才进院子,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欢声笑语。进屋一看,自家弟弟又在彩衣娱亲了,当然表情还是挺委屈的。


    姜砚一看到自家阿姐,立马找到靠山一样,抛下众人跑过来,委屈巴巴道:“阿姐,你们出门怎么不带我!”


    姜锦鱼笑眯眯,揉了一把自家弟弟的脑袋,“谁让你要睡懒觉。”


    姜砚一听更委屈了,拽着姜锦鱼的袖子道:“阿姐你不知道,阿兄一大早就来喊我,让我练字背书,被奶听见了,她就喊我在院子里背,还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多奇怪啊,都盯着我看,好似我是什么猴子似的!”


    这话说的,姜锦鱼忍笑忍得肚子疼,轻轻捏了一把弟弟的腮帮子,憋笑道:“哪里的话,是我们家石头太可爱了,大家才忍不住盯着你看的。”


    两人边说边走,屋里正暖和着,一进门便见十来双眼睛看过来。最先看的自然是走在前面的何氏,可很快便轮到了姜锦鱼。


    她走进去,基本都是眼熟的婶子伯母的,拐来拐去还有些亲戚关系,便上前挨个喊了人。


    立马就有人夸上了,同姓的三堂叔家媳妇三婶子啧啧一声,对何氏道:“嫂子,你这女儿养得好!瞧瞧咱们绵绵,这一进门,我的眼睛都看不过来了,哪哪都好!”


    何氏还要谦虚一句,一旁的姜老太可不谦虚了,拍着胸脯道:“那是,我早就说了,我这孙女命里有福气!你们都不知道吧,就她刚出生那会儿,还有老神仙上门算了命,说我家绵绵命里旺家!这不,她爹先前还考不中呢,打从绵绵生了,顺利得不得了!”


    三婶子忙问:“真有这事啊?”


    姜老太一口咬定,“我还能骗你们不成?!比真金还真!”


    旁边听的人觉得稀奇,心里想着,天底下哪有这么玄乎的事情,还老神仙!那会儿姜家也是个普通农户,哪来的老神仙上门。


    可仔细想想吧,又觉得这姜家女儿指不定真有福气,否则咋能做县令家小姐呢?!


    姜锦鱼都被自家奶吹得无地自容了,谁都爱听好话,可要说最爱听的,莫过于自家奶了,一说起来没个个把时辰,压根停不下来,从她小时候家里卖了头猪,说到家里开铺子,造房子,样样都成了她的功劳了。


    她扪心自问,还真没觉得自己从小就旺家。这过日子的事情,都是人过出来的,哪有什么命不命,福气不福气的。


    可这拆台的话她不好说,也不能败了老人家的兴致。


    好在姜老太没事要干,可陪着说话的婶子们家里却是有活要干的,眼瞅着时辰差不多了,纷纷散了,留下意犹未尽的姜老太。


    姜锦鱼见她脸上遗憾的表情,笑盈盈吩咐小桃去把自己带回来的料子取来,哄着老太太道:“奶说累了吧?坐下歇会儿,孙女这会儿从益县回来,带了好些料子,都是给您和伯母婶子们准备的呢!快过年了,我给您做身富贵的,保准您是这双溪村顶顶有面子的老太太!”


    姜老太一听乐了,坐在炕上等着看料子。


    小桃领着年恩搬了料子来,几十匹都堆在炕桌上。姜锦鱼都是挑的上乘的料子,加之益县独特的晕染工艺,在亮堂堂的堂屋里,一拿上来,就把孙氏、郑氏等人稀罕得不行,小心翼翼摸着那料子。


    郑氏有见识些,摸了摸道:“这料子染的真好,颜色瞧着格外的正。这匹正蓝的,绣些纹,裁一裁,做马面裙肯定好看。”


    孙氏也眼馋得不行,眼珠子黏在一匹梅红的料子上挪不开了,喃喃道:“这匹做斗篷合适,衬得人精神不少。”


    说着,就拉着自家三女儿姜慧过来,把梅红的料子往她身上一搭,啧啧道:“果然合适,真好看!”


    姜慧也喜欢得不行,扭扭捏捏道:“四妹,这料子能送我么?”


    家里几个姐妹,姜锦鱼和姜雅关系还算得上好,跟姜慧那是从小不对付。也不是她不喜欢姜慧,而是姜慧打小就不待见她,见了她就吹胡子瞪眼的。


    不过姜锦鱼不是那么计较的人,心里觉得三姐这声“四妹”未免太亲热了,面上却是大方点头,“当然!本来就是给家里人带的,三姐你自己挑就是。等大姐和二姐回来了,也让她们带几匹回去。”


    大姐姜欢是早就嫁了人的,二姐姜雅去年才嫁的,姜家日子过得红火,来家里说姑娘的人家也不少。三叔千挑万选,才挑中了县里的布庄家,三姐夫是家里的长子,底下还有好几个弟弟,听说相貌平平,但为人十分沉稳。


    孙氏一听立马道:“还是绵绵大气!”


    姜老太懒得搭理眼皮子浅的大儿媳妇,现在家里有钱了,她也没那么计较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姜锦鱼取了几匹给老太太搭在身上,又让大伯母、四婶们给些意见,最后才敲定了一匹正紫暗纹的和一件银鼠皮的料子,刚好里头一套加一件披风,这颜色又大气,上身了肯定很好看。


    挑完了料子,孙氏和郑氏两个就去厨房了,何氏也是儿媳妇,当然不能干坐着,也跟着一起去了。


    姜锦鱼和姜慧坐着陪老太太说话,大概是因为收了料子的缘故,姜慧对她态度都好了些,还主动同她搭话道:“四妹,二婶开始给你相人家了麽?”


    在乡下,亲事说是家里长辈拿主意,可女孩子私底下讨论得也不少,不过大多都是关系亲近的才会讨论。两人是堂姐妹,姜慧说这个话,倒是不算不合适。


    姜锦鱼笑了下,摇摇头道:“还没,我不急了,我娘说了,想多留我些日子。”


    姜慧听了就有点酸了,也对,二叔是县令,四妹哪用得着发愁呢,随随便便挑一挑,也比她好得多。哪像她,挑来拣去也就是那么些人家,要不是穷读书的,要不做生意的,要不就是地主儿子。


    “也是,反正四妹你不用愁。二叔当官了,你往后肯定也是嫁给做官的人家吧?”


    这话姜锦鱼就没法接了,她干脆笑笑没作声。


    姜慧见姜锦鱼不开口了,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她如今是家里唯一一个在说亲事的,她娘孙氏也私底下同她透了几句,大抵是镇上的地主胡家的二儿子,听说性情忠厚老实。可让她说,本来就是老二了,底下还有小的,还是个忠厚老实的性子,想想都知道,这胡二在家里不受宠。


    她嫁过去,岂不是跟着一块吃苦。


    那比得上姜锦鱼这么命好,爹是县令,往后还要进盛京那样的地方!亲哥哥更是年纪轻轻,就成了秀才,大姐夫考了这么多年,也是去年才考中的秀才,还不像二叔那样考的什么廪生,只是个普通秀才,连官府米粮都没得领的!


    想到比自己过的还不如的大姐,姜慧心里倒是好受了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麽!


    比不过四妹,总是把大姐给比过去。


    而此刻的厨房里,孙氏也在试探着问道:“二弟妹,绵绵瞧着也要相人家了吧?你给她准备了多少嫁妆啊?”


    何氏心里有一杆称,她膝下就这么一个闺女,自然是能多准备些便多准备些,打从自家相公做教谕起,她就开始攒了,到现在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不过,她当然不会在孙氏面前说,财不露富的道理她懂,虽说二老还在,姜家还没分家,这分家也绝不能由他们二房来提。可扪心自问,虽然没分家,大房三房四房哪个手里没攥着私房钱,不过是姜老太那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何氏低头用水冲了冲酱菜,仿佛不在意似的道:“她还小呢,给她准备什么。大嫂你也知道,我们在益县待了五年,绵绵也跟着我们受苦,我总想着,多留她几年,这嫁妆啊,我也慢慢给她准备。”


    旁边的姜四郎媳妇郑氏也有个女儿,不过还小的很,颇有同感道:“二嫂说得对,我也是这个想法。我家珠珠,我也得多留几年。在家里做闺女多舒服,去了别人家做媳妇,又是操持家事,又是侍奉公婆夫婿的,我可舍不得。”


    孙氏面上讪笑一下,心里暗唾了一口。


    还以为四弟妹是个不爱吭声的,合着不是不爱吭声,到了二弟妹面前,可能说了,拍马屁拍的真利索,平时咋不见她这么给她这个嫂子面子!


    至于二弟妹的鬼话,她一句也不信!二弟在外头做了这么些年官,肯定捞了不少,不然怎么随随便便出手就是二百两。


    想到这二百两银子,孙氏又开始肉疼了,虽说这银子是姜二郎的,可白送给外人干嘛,还不如给他们哥哥嫂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沃来辽!


    马上就要放假啦!开心!开心!


    但是只有一天,哭了


    第37章 渣表哥


    双溪村位于两座大山之中, 到了冬天就很容易落雪,才晴了一日的功夫, 屋外又淅淅沥沥开始下起来了。


    姜老太掀开厚厚的布帘瞧瞧外头, 摇头冲姜锦鱼道:“今儿这天气,你大姐二姐她们估计来不了了。”


    拿剪子沿着画好的线一刀下去,上好的料子便分成了两截。比了比长短,姜锦鱼才抽空回话:“奶,反正我们得过了年才走呢,迟早能见着的。您把帘子拉上吧,风大,您别着凉了。”


    姜老太听得心里暖烘烘的, 把帘子放下了, 慈祥的看着自家孙女,觉得孙子是好, 活蹦乱跳的, 可到底比不过孙女贴心。


    本以为姜欢和姜雅来不了了, 没想到过了会儿,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动静,有人开门关门,然后便瞧见姜欢和姜雅夫妇进来了。


    这大姐家的章姐夫, 姜锦鱼是见过的,成年人也不大变样子,倒是一眼认出来了。至于二姐夫,可就是从来没见过的, 二姐出嫁的时候,她还在益县呢。


    二姐夫瞧着是个忠厚老实的,最难得的是,吴姐夫瞧见二姐肩上落了雪,伸手帮忙扫了扫。这体贴劲儿一看,便知道夫妻二人的感情应当很不错。


    姐妹许久未见,姜锦鱼也不急着做衣裳了,起身跟姜欢姜雅见礼。


    姜雅自然高兴,上前一步拉着姜锦鱼的手道:“四妹长大了,可比之前高了不少了。”


    姜锦鱼笑得眉眼弯弯,逗趣道:“我若是再不长高,那还得了。二姐,你没把小外甥带来啊,我还给他准备了长命锁。”


    姜雅是去年成的婚,一进门几个月就怀上了,顺利生了个儿子,现在才一岁多。


    她把长命锁拿出来,纯金的锁,用一根红线系着,这东西值多少银子还是其次,主要是这个心意,就让姜雅感动的不得了,高兴道:“亏你还惦记着他。本来是要带小宝来的,结果我婆婆看下雪了,就不大放心他出门了,怕他冻着了。”


    姜锦鱼觉得有点遗憾,不过总归还是小孩子最重要,就把长命锁让姜雅带回去给小外甥。


    正说着话,孙氏何氏她们也进来了,一家子坐在暖烘烘的炕上说话,就听得孙氏发愁的对姜欢道:“你瞧瞧你二妹妹都生了个大胖小子了,她婆婆不知道多高兴。倒是你,这么多年了,咋连个闺女都没生呢?”


    听了这话,姜锦鱼有些惊讶,她是没听说姜欢孩子的事情,可也没想到,姜欢都成亲快七年了,居然一个孩子都没有。


    被自家娘这么当面捅破,姜欢脸上挂不住了,脸色不太好看。


    她一开始的确是不想生,她总想着,等章家日子好过了再生,她是受不了自己孩子跟着吃苦,怎么也得送他念书,不是认几个字的那种,是像二叔那样,考举人,做官老爷。可到现在,不是她不想生,是她生不出来了,大夫看过好几个了,药也吃了半年了,肚子就是没动静。


    要不是她还有个做官的二叔,眼瞅着这官还越做越大了,章家不敢轻易得罪姜家,还想着让姜家帮衬一把,她婆婆章母早给儿子纳妾了。


    见姜欢脸色不好,何氏出口开解:“大嫂,他们夫妻俩个心里有计较,这也要看缘分的,催也没用。”


    话是这么说,可孙氏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还有点埋怨何氏的语气:“弟妹啊,你这话说的轻松。我家姜欢跟你家绵绵没法子比啊,我不催,我怕我不催,就轮到亲家母催了!”


    何氏也是一番好心,结果还被孙氏埋怨,干脆懒得搭理她,由着她唉声叹气,转头跟四弟妹郑氏说起话来。


    孙氏见没人理自己,唉声叹气也是白费功夫,倒是惦记起了侄女带回来的料子了,忙道:“绵绵啊,你不是说要把料子拿给你大姐挑麽,快拿出来吧。你不知道,你大姐家里日子不好过啊,姑爷就是个秀才,她那婆婆又是个面慈心恨的……”


    孙氏这一抱怨起来,就是没完没了的,直说的姜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她本来就是个不肯服输的性子,就是过得再惨,来娘家也得光鲜亮丽的来。结果自家老娘不给面子,愣是把她的脸都打肿了。


    料子原本就是准备好的,这边一吩咐,那边小桃就搬过来了。


    姜锦鱼招呼大家挑料子,姜欢还碍于面子没动手,可孙氏却坐不住了,一下子把早就相中的料子给扒拉到自己身边来了。


    她是长辈,姜锦鱼也不好跟她计较,只能冲着一旁安安稳稳坐着的姜雅,不好意思笑了笑。


    姜雅自己家里就是开布庄的,她相公也疼她,生了儿子之后,家里婆婆对她也大方起来了,料子她不缺,就回笑了一下。


    两人这个笑容,落到姜欢眼里,就有点不是那么舒服了。


    到底是出嫁女,不好在娘家过夜,看着天色差不多了,姜欢和姜雅夫妇就告辞了。


    回到章家,章母很快迎了出来,先是抓着儿子章昀问:“今儿跟你媳妇二叔搭上话了吧?人家可是县令老爷,要是愿意提拔你一下,那可不得了!”


    章昀不耐这种事情,无奈询问自己的又是亲娘,只能点头嗯嗯一句。


    章母满意了,转头看两人带回来的料子,眼睛一下子亮了,“这都是好料子啊!快搬我屋里去,我给昀哥儿做件好衣裳,过年穿出去也体面。”


    说完,不顾儿媳妇难看的脸色,就把料子搬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章昀见状,抱歉冲妻子笑了笑。无奈姜欢压根看都不看他。


    夫妻俩人不欢而散,章昀去了书房,姜欢满肚子气回了屋子,越想越觉得怄气!


    被姜锦鱼比下去也就算了,可现在连姜雅都过的比她好了!姜欢就想不明白了,自己到底哪一步走错了,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明年估计三妹姜慧也要出嫁了,不用想也知道,姜慧肯定能嫁的比她好。姐妹四个里面,居然是她过的最差劲,这是她完全没想到,也完全接受不了的。


    姜欢一心只觉得别人嫁得好,她嫁的差,可也从来没想过,别人也不是一开始就过的比她好的。


    像姜雅,她嫁到吴家,婆婆一开始也对她不满意,嫌弃她娘被休了,说出去不好听。相公虽然对她一心一意,可男人也不是一天到晚惦记着情情爱爱的,底下的弟弟们,家里的生意,样样都要相公管,他哪里顾得上自己和婆婆关系不和这点小事。


    可姜雅也没有像姜欢这样摔摔打打的,而是侍奉公婆,料理好家里,照顾好小叔子,样样都做到最好,家里婆婆才慢慢对她改观的。


    再像姜锦鱼,人人都说她命好,可别人越是这么说,她就越珍惜现在的日子。因为她知道,自家爹在益县的时候,忙得三餐都顾不上,人都老了好几岁。娘也没少操心,跟益县那些当地官员的夫人搞好关系,就为了爹能推行政令的时候,能少点人给他找麻烦。


    这世间哪有一帆风顺的事情,偏偏姜欢就一心觉得,别人都是一帆风顺,就她什么事情都不顺利,做什么都出岔子,现在连孩子都生不出来。


    越是这么想,日子过得越磕磕绊绊,她的心情也就越糟糕——


    姜锦鱼摸摸母兔子的肚子,圆鼓鼓的,因为怀着孕,便格外的谨慎,一有人近身就抬起头,见是姜锦鱼,才又自顾自啃着干巴巴的枯草。


    这兔子是大伯去看田地的时候,在田垄里瞧见了,随手就拎了回来,肥肥嫩嫩一只,炒了做菜正好。结果被姜老爷子一摸,怀了崽了,爆炒兔肉泡汤了,揣了崽的母兔子也就成了姜锦鱼的小宠物了。


    随手丢了把水灵灵的小白菜进去,把吃的正欢的兔子挪出来,往里填了用旧了的棉花。旧归旧,兔妈倒是一点儿不嫌弃,被送回去之后,立马在兔子窝里打了个滚,舒服惬意的样子,人看了都觉得羡慕。


    顺手摸了把兔头,姜锦鱼一本正经道“恐吓”母兔子:“你要乖乖生好几只小兔子,不然大伯又要惦记着吃你了。”


    摸完,拍了拍手上沾了的兔毛,边转身边想,这兔子这么能掉毛,不如攒起来给奶做个兔毛领子。正把算盘打到小兔子身上的时候,没注意到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结结实实撞了上去。


    青年身量高,姜锦鱼只到他的肩膀甚至还要往下些,脑门结结实实装在人家肩胛骨那里,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了。


    “抱歉啊,我没注意。”虽说疼得很,可到底是自己先撞得人家,姜锦鱼揉揉脑袋,边抬头边主动道歉。


    一抬头,就给彻底愣住了。


    潘衡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表妹,的的确确如自家娘在家里说的,生得花容月貌,年岁虽小,但已经能看得出日后会长成什么模样了。只是,似乎有些呆……


    自己在这里站了这么久,她丝毫没有察觉,倒是不嫌脏,把只脏兮兮的兔子抱在怀里哄。还能这么直接冲进他怀里,把自己脑门磕了个大包。


    的确是不大聪明的样子。


    姜二舅舅和二舅妈瞧着都是沉稳人,连姜家表哥都是个深藏不露的,倒是这女儿养得,也颇娇气了些。


    一边嫌弃着,潘衡又忍不住伸手扶了一把,轻咳了一句,“表妹还好麽?”


    姜锦鱼吓得抬手就躲开了,瞪大了眼睛,脑子转不过来了,想不明白,潘衡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里。


    大抵是这辈子过的很知足的缘故,姜锦鱼已经很少会想起上辈子的事情,尤其是潘衡和潘家,她更是一次也没想到过。


    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还是有点吓人的。


    “我没事!我很好!”


    要是你立刻从我面前滚蛋,我会更好!保证长命百岁给你看!


    作者有话要说:  放假!开心!


    不过我们绵绵不开心了,遇到渣男了


    绵绵不喜欢渣男的啦,放心啦,你们干女鹅很聪明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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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一见钟情


    两人正僵持着没话说, 姜锦鱼是完全不想跟潘衡扯上什么关系,避之不及。


    潘衡倒是想认识认识自己这小表妹, 可惜他瞧出来了, 小表妹似乎很不想搭理他?


    这时,一个娇滴滴的女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尴尬的局面。


    只见姜慧站在那里,微微仰着脸,眼里仿佛放着光,眼尾红红的,连唇瓣都是殷红的。


    唇瓣都是殷红的?


    姜锦鱼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家三姐,穿着的是那件平时珍惜得不行的蝴蝶褶缎裙, 头上戴的是一对做工精致的牡丹簪子, 连脖子都抹了粉,更别提脸上的腮红和口脂, 完全就是出门见客的阵仗。


    跟她比起来, 姜锦鱼倒是素着一张脸, 半点脂粉都没,身上也只一身苏青色的襦裙,发上戴的是自己堆的绢花,简直被衬得成了小可怜了。


    姜锦鱼打量姜慧的时候, 姜慧也不动声色轻瞥了一眼,一眼看过去,差点把自己一口银牙给咬碎了。


    这可真叫人比人,气死人!明明自己穿着最好最贵的衣裳, 戴着最精致的首饰,可硬生生被素面朝天的四妹给比下去了。


    四妹脸上虽然没抹粉,可白白净净的,半点瑕疵都无,水灵灵的,比自己这抹了粉的还要白。虽然只穿了身简单的襦裙,可愣是衬得小腰盈盈一握,连她看了都忍不住想上手搂一搂,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细,是不是真的那么软。


    姜慧斯斯文文咳了一句,掐着嗓子,甜甜道:“表哥,奶和姑妈喊你过去呢。”


    面对姜慧的示好,潘衡却是仿佛没察觉出来一样,客套对她点点头。


    姜锦鱼饶有兴致看着这两人的对话,心里使劲儿回忆起上辈子的事情,回想那时候的姜慧,有没有对潘衡表露出好感。


    想了片刻,她发现自己上辈子压根没关注过这事,那时候她一心惦记着嫁给潘衡,一颗心都系在潘衡身上,哪里会去关心一个感情不怎么样的姐姐的感情生活。


    “表妹,一起去吧。”


    潘衡微微侧过头来,露出俊朗的侧脸。


    不得不说,姜锦鱼上辈子对潘衡这么死心塌地,不过见了几面便想着嫁,其中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潘衡的长相太合她胃口了。


    潘衡生得好,青青如竹,俊眉朗目,时常抵唇浅笑。他若是想取悦一个人的时候,便会带上漫不经心的笑意,说话时微微垂眸注视对方,不紧不慢,时不时颤动一下长长的睫毛,仿佛是抖在那人的心上一样。


    姜锦鱼上辈子真的很吃这一套,婚前完完全全被潘衡这幅嘴脸给哄住了,还以为他有多爱自己,等到潘衡那大着肚子的外室上门,她才真正意识到,潘衡怎么可能爱她,他只爱自己。


    见潘衡又对自己使出了同样的招数,姜锦鱼垂下眼眸,面上却只是抿唇笑了笑,不作声,只点点头。


    潘衡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他知道这世间女子大多看中相貌,凭着他这一张脸,随随便便示个好,便能哄得女子生出好感。他自认不算滥情,也不是谁都值得他这般对待,只是,以往无往不利的法子,居然在个初见的小表妹这里栽了跟头,心里不免便生出了些好胜心来。


    姜慧在一边等的急了,见潘衡只盯着四妹妹瞧,忙插话道:“咱们快过去吧,别让姑妈等急了。”


    潘衡这才回头,轻笑了下,提步朝前走去。


    姜锦鱼特意等他走远了些,才抬步缓缓跟着走,隔了不远不近的距离。


    倒是姜慧,一见潘衡有了动作,立马抬步追了上去,跟在潘衡身边“表哥长”“表哥短”的喊着,一路又是问他在哪里念书,又是问他喜欢什么糕点。


    “我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潘衡也被念的烦了,若是平日里,他便是不喜一个女子如此做派,也绝不会当面给对方难堪,无非私底下躲着些。可今日不知怎么的,他下意识不愿同姜慧太过亲近,遂停下步子,面上露出淡淡的不耐。


    “我的生辰在十二月,何来表哥一说,应当是我唤一句表姐才是,三表姐。”


    两人实则是同年出生,不过确实如潘衡所言,姜慧还要比他早出生三个月,可表姐表弟,哪有表哥表妹听起来好。所以,姜慧也就厚着脸皮喊表哥了。


    哪里知道潘衡会这么不顾情面,当面提出来,顿时把姜慧噎住了,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才讪笑道:“是么,是我记错了,我还以为表哥……表弟比我大呢。”


    三人走到前厅,姜老太正一脸不耐烦招待客人,在她面前坐着的,则是潘衡的爹和娘。


    虽然潘衡喊姜锦鱼一句表妹,可两人的关系没那么亲近。潘衡的娘潘姚氏,并非姜老太的亲外甥女,而是姜老太后娘生的继妹的女儿,要论亲戚,倒是也能论,只是对着继妹的女儿,姜老太就没那么多耐心招待了。


    可姚氏却是个会来事儿的妇人,她当然知道姜老太不喜欢她,可她还是厚着脸皮上门了,非但来了,还带了厚礼,上来就亲亲热热喊姜老太“大姨”。


    伸手不打笑面人,即便是姜老太,也不好开口赶人了。


    不过虽然她不喜欢潘家夫妻,对潘衡,倒是还颇为欣赏,问他:“听你娘说,你还在念书?”


    潘衡笑着答:“回姨姥的话,晚辈现在在念儒山书院念书。我这个年纪,家里长辈也不准我插手生意上的事,只要我一心念书。”


    “念书好。”姜老太瞧着潘衡,觉得年轻人高高瘦瘦的,看着便觉得舒服。


    姚氏见状,笑眯眯搭话:“衡儿不比二哥(姜二郎)那样有天赋,不过他肯吃苦,这么些年念下来,倒是有得了个秀才的功名。”


    “哟,还是秀才?”


    不说姜老太来了兴致,便是一边听着的姜慧也竖起了耳朵,盯着潘衡的眼神更是直白了许多,仿佛在放光。


    潘衡倒是一脸平静,自谦道:“区区秀才,哪里好拿出来班门弄斧。听说宣表哥才十三时,便中了秀才,那才称得上一句,虎父无犬子。”


    这话太有段位了,短短一句话,夸了姜仲行和姜宣父子俩,一个是姜老太最得意的儿子,一个是她最看重的孙子,把姜老太哄得那叫一个眉开眼笑,笑出了满脸褶子,连一边的潘家夫妇,看上去都没那么碍眼了。


    等姜仲行出门回来,潘衡向他见礼。


    潘衡生得儒雅清俊,让人一看便容易生出好感来,加之他面对着比自己身份高了不少的姜仲行,也无一丝谄媚之色,比旁边的潘家夫妇好了不知多少。


    姜仲行打量了这青年一眼,对他的观感不错。


    姜锦鱼看在眼里,心里倒是淡定下来了。上辈子若非她一意孤行追着潘衡,两人的婚事不可能成。这辈子她都不主动了,她和潘衡之间,指定没戏。


    中午,潘家人在姜家用了饭。


    饭桌上,姜慧眉眼含羞,时不时往潘衡那边轻瞥,双目仿佛蕴了水一样。姜家众人也不是瞎的,看姜慧这幅模样,便也猜到了一二。


    倒是潘衡,从头至尾都没往姜慧那边看一眼,淡定自若,除了长辈问话,他恭敬答话外,倒是同姜宣聊得热络,仿佛两人很投缘似的。


    潘家没多留,潘姚氏也知道自己不讨姜老太喜欢,见好就收,不等姜老太不耐烦,便主动道:“大姨,那我们这就回去了。衡哥儿明日还要去拜访夫子,他那夫子待他如亲子,家里又只有一个出嫁了的女儿,眼看着要过年了,我们给送些年货去。”


    潘姚氏这话一说,连一向不喜潘姚氏的姜老太,都对她有些改观,觉得潘姚氏虽然碍眼,可潘衡倒是个知恩图报、孝敬师长的,有这样的儿子,潘姚氏总算是做了桩好事。


    对潘姚氏的脸色也好了几分,“那你们回去吧,夫子的事情要紧。”


    潘姚氏忙带笑道:“哎,大姨别送了,我们这就走了,下回再来探望您老人家。”


    姜老太随口应了一句,没指望潘姚氏再来。


    见潘家人要走,姜家众人便起身送客,长辈们送一送便可以了,不过潘衡似乎与姜宣聊得很好,姜宣便也送他出门,临走前还拍拍他的肩膀道:“表弟,路上小心。”


    潘衡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没瞧见自己想看的那人的身影,心下稍稍有些失落,连他自己都有些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失落。面上倒是很快挂上了笑意,对着姜宣含笑道:“表哥莫送了,今日一见宣表哥,我便觉得投缘。只恨没有早点相识,下回有空再来叨扰表哥。”


    虽说心里有些不好宣之于口的小想法,可姜宣的才识,他的确打心底里折服。


    这位宣表哥虽是官员之子,可言行举止和待人接物,都不见半分倨傲之色,从骨子里透出的那种温和儒雅,的确会让人忍不住折服。


    潘衡微微感慨一番,跟在潘姚氏身后上了马车,待坐稳了之后,马车缓缓动了起来,不知怎么的,忽然伸手掀了一下帘子,还是只看见来送他的姜家人,心底微微划过一丝失落。


    “衡哥儿,我瞧着老太太挺喜欢你的,我那二哥仿佛也对你的态度不错。”潘姚氏没察觉到儿子的想法,面带激动之色对潘衡道。


    潘衡回过神,不像自家娘那样受宠若惊,面色淡淡道:“嗯,姜家的确是有礼数的人家,尤其是宣表哥一家,不见倨傲之色,倒似不大像骤然富贵之人,反倒颇有名士风采。”


    作者有话要说:  下礼拜出差,会尽量保持更新的,给自己打个气!


    第39章 挑夫婿


    说到礼数, 潘姚氏忽然皱眉,一脸嫌恶道:“那叫姜慧的女孩子, 饭桌上一直盯着你瞧, 我瞧着实在没有规矩!”


    潘姚氏对自家儿子期望很高,主要是儿子打小就出色,如今都已经是秀才了,自然相看媳妇时,要求也更严格了。寻常时候,对着那些主动黏上来的姑娘家,潘姚氏面上都是笑眯眯的,可背地里却是嫌弃得不行。如今对着姜慧, 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刚刚要不是老太太她们都在, 我险些要变脸了!这么不知廉耻的姑娘家,合该……”


    潘姚氏喋喋不休说着, 潘衡倒是没有在意, 稍稍有些走神, 忽然脱口而出:“娘,你觉得表妹如何?”


    “——”潘姚氏的声音戛然而止,皱着眉,语气中充满了不赞同和不满, 道:“不成!姜慧绝对不行!那样的姑娘,模样也没见得多好,性子又不大气,家里父兄也没什么出息, 对你哪有什么助力!”


    潘衡摁了摁额角,头疼道:“慧表姐是表姐,什么时候成了表妹了?”


    潘姚氏听了一顿,儿子的话在脑海中转了一圈,面上的神色也从不赞同,转为了沉思,然后渐渐露出了一脸喜色:“你说的是你二伯家的表妹,叫——叫什么来着?”


    潘衡笑道:“小名唤绵绵的那个。”


    他也是方才从老太太那里听到这个小名的,顿时觉得再合适不过,软绵绵的,抱着只灰毛兔子都能满脸欢喜的小姑娘。


    潘姚氏喜得不行,“这自然好!”


    然后仔细一想,越想越觉得合适。家里爹是县令,阿兄又是秀才,这条件可以说是很好的。再一个,姜家二房就只有这么个姑娘,今儿再看二哥的态度,对这个女儿也是宠得不行,嫁妆肯定少不了。


    最重要的是,自家儿子主动开口了,这可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潘姚氏琢磨起来,潘衡知道她的性子,忙道:“娘,你先别急着开口。表妹年纪也还小,这事还需循序渐进,急不得。”


    听了这话,潘姚氏冷静下来了,发热的脑子也恢复了清醒,忙不迭点头道:“你说的对,我看二房也宠女儿宠得厉害,这事还得慢慢来。最好你明年考上举人,这样这婚事就板上钉钉了。”


    潘衡没答话,可心里却是想了许多,只是没急着和家中爹娘一一言明。


    潘家人这些心思,姜家这边是全然不知的,姜仲行和何氏,更是从没考虑过把女儿嫁到潘家。


    别说姜二郎夫妇了,就连对潘衡感觉不错的姜老太,也没想到这一辄。


    二房没动静,大房却是起了这心思了。


    潘家人一走,姜慧便含羞带怯进了娘孙氏的房间,忸怩道:“娘,你觉得潘表弟怎么样啊?”


    孙氏听得一愣,立马就放下手里的活儿,拉过女儿的手,母女俩坐在榻上,细细问她,“你这是……相中了潘衡?这不行啊,你奶最不喜欢她后娘那边的亲戚,潘衡再好,老太太那一关就过不了!你别瞎琢磨了,胡家二儿子多好啊,忠厚老实,往后对你肯定也好。”


    本以为娘肯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结果才开了口,就被否决了。


    姜慧心里不舒服,回嘴道:“娘,忠厚老实有什么用啊!要说忠厚老实,我爹在全家最忠厚老实,可过的最好的,还不是他们二房?我觉得表弟挺好的,还有学识,今儿二叔不是还夸他了?”


    孙氏被说的有些意动,可咬咬牙还是不答应:“不行。老太太不会同意的!咱们现在还没分家呢,什么事都得过得了你奶那一关。”


    “奶不是挺喜欢表弟的麽?”姜慧急了,拽着孙氏的袖子,苦苦乞求道:“您就去问问奶,就替我问问,也碍不着什么事。我嫁得好,往后出息了,还不是孝顺您和我爹麽!”


    “不行,不行。”孙氏忙摇头,她可没胆子去问。


    姜慧狠狠一跺脚,“你不去,我自己去!我就不乐意一辈子被二房踩着,凭什么她姜锦鱼可以做官太太,我姜慧就只能嫁个小地主!我不信这个邪,我哪里比不过她了!”


    说罢,转身飞奔出去,孙氏追都追不上。


    姜慧撂狠话的时候,心里是带着气的,可等出了大房,被冷风一吹,气散了,就开始有点怕了。


    她在正小院的院子里走了两三圈,一咬牙,鼓起勇气敲门。


    姜老太随口喊了句“进来”,见进来的是三孙女,纳闷道:“找我啥事?”


    姜锦鱼也抽空抬头看了一眼,见是三姐,转头对姜老太道,“奶,三姐找你有事,要不我去隔壁屋子吧。”


    反正她在姜老太这儿,也是陪着老人家唠唠嗑,顺便给姜老太做衣裳,也没什么正事,倒是看三姐的表情,挺严肃的,看着是要说正事。


    姜老太一听不愿意,拉着小孙女的手,“这么冷,隔壁炕都没烧,你过去干啥?再冻着了,谁给我做衣裳 ?好好坐着,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听的。”


    转头又冲姜慧招手:“你也过来坐,脸都冻青了,今儿这么冷,就穿这一身,你娘也不管管你!”


    姜慧悄悄撇嘴,奶对她的语气,咋就比对四妹的差那么多?


    可还是过去乖乖坐下,偷偷往姜锦鱼那边看了一眼,见她微微侧头绣着福字纹,细白的后颈露出一小截,嫩生生的,显得格外秀气。


    “你找我干啥啊?”姜老太一边说,一边扒拉褥子,往姜慧身上盖,嫌弃道:“这么冷的天,臭美个什么劲儿啊!”


    姜慧被问得缩了缩脖子,腆着脸道:“奶,就是我的亲事。”


    “你的亲事怎么了?不是说了胡家麽,你娘早半个月就和我说了,咋了?”


    姜慧讪笑了下,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一边的姜锦鱼倒是猜到了一点,拉了拉满不在乎的姜老太,“奶。”


    姜老太“啧”了一句,才转头看姜慧,“说吧,你的亲事咋了?有话快说。”


    “奶,我……我想,我还是想说个读书人。”姜慧小心翼翼,拐着弯说,寄希望于姜老太能听懂她的意思。


    可姜老太哪知道她的想法,听得稀里糊涂,还以为她是瞧不上胡家了,虎着脸道:“你怎么回事?一天一个样,之前同意也是你同意的,现在又看不上人家了?你以为你是什么千金小姐,人家都由着你挑呢?”


    姜老太活这么大年纪,心里门清。自己这几个孙女里头,姜欢心气最高,姜雅也跟她姐一个样,两姐妹都盯着她小孙女绵绵呢!


    可这能比麽,不是她这个做奶的偏心,看看绵绵,去了蛮县那样的地方也没叫苦,回来了还不忘给家里人分料子,还惦记着给她这个奶做衣裳。


    可欢丫头慧丫头两个,天天在她身边,可从来没瞧见这俩个什么时候孝顺过。


    她就是偏心,就是觉得欢丫头慧丫头,两个加起来都比不过她的绵绵,就是孙氏那头心里头老拿这个骂她,她也就得偏心!


    姑娘家脸皮薄,被这么训了,脸上热了,可姜慧到底是豁出去了,咬牙坚持道:“奶,我不想嫁给胡二郎。”


    姜老太翻了个白眼,“那你想嫁给谁?给你说个皇子王爷好不好?”


    “我想……我觉得潘衡挺好的!”姜慧石破天惊这么一句话,非但把姜老太给吓着了,连一边的姜锦鱼,都猛的抬头,打量着自己三姐。


    这……这也太快了吧?今儿才见了第一次,三姐就相中潘衡了?


    见没人搭腔,姜慧也厚着脸皮继续接着道:“奶,你看潘衡,年纪轻轻就是秀才,比那胡二郎不知好了多少。再说了,潘衡和您又是亲戚,这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往后潘衡出息了,您老人家不是也跟着享福?”


    姜老太反应过来,冷笑一声,合计着是瞧上她后娘家那边的亲戚了。


    “别,我后娘那边的福气,我可享不着!你自个儿瞧上了,那是你的事,可别一副看在我的份上,还什么亲上加亲,我和潘姚氏有什么亲啊?十几年没上过门的亲戚!”


    姜慧哪知道,姜老太对后娘有这么深的隔阂,一听就急了,抬眼看向姜锦鱼,眼里含着乞求。


    姜锦鱼被这求情的眼神,看得一愣,可这事她是不会掺和的,潘衡那个人,姜慧就算是如愿的,无非也就是落了个同她上辈子一样的凄惨下场,推波助澜的事情,她不想干,也没必要干。


    姜慧到底是她姐姐,她没那么坏的心思。


    姜锦鱼撇开头去,姜慧见状心都凉了,全家没一个人肯替她说话,难不成她就只配嫁给地主家儿子麽?


    姜老太却是懒得和她说了,摆手道:“你要是来说这事的,那我就一句话,不成,趁早别想了。慧丫头,做奶的劝你一句,心气别太高,要懂得惜福!”


    “我……”姜慧还想挣扎一下,可姜老太已经赶人了,瞪了她一眼,冷声道:“行了,出去吧,你没事我还忙着呢,吵得我头疼!”


    姜慧没法子,还是只能含泪出去了。


    姜慧一走,姜老太就叹了一口气,“这叫什么事啊!”


    姜锦鱼忙从炕桌上,倒了杯大枣茶,“奶,别生气了,三姐就是一时糊涂。她会想明白的。”


    “哼,她还想明白,我看她是恨上咱俩咯!”姜老太没好气道,“她肯定觉得咱们老的小的,没一个安好心的,就不想让她嫁个好人家。可她咋不动动脑子,人姚氏瞧得上她麽?”


    不是她看不起自家人,姚氏这人她清楚,跟她后娘一个样,别看不声不响的,拜高踩低的事情最会!不过是看着她家二郎出息了,才眼巴巴黏上来,别说大房的慧丫头,姚氏真要挑个媳妇,恐怕那也是一双眼盯着二房来!


    想到这里,姜老太“啧”了一句,严肃起来了,拉着孙女的手,一通嘱咐。


    “你三姐稀里糊涂,你可不能跟着糊涂,知道不?潘衡是不错,可那也只是在咱这县里不错。跟盛京的一比,那可就比不上了!”


    “奶,我知道。”姜锦鱼放下针线,抬头淡笑着,语气很寻常,可心里却是十分坚定。


    她道:“您放心,我打小瞧见的就是我爹我阿兄这样的人,哪一个不比他潘衡优秀?你孙女的眼光可高了呢!您不满意的,我肯定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绵绵:我得选个我爹我娘我哥我弟我奶我爷全都满意的!


    某人:我太南了


    绵绵:然后我也得满意


    某人:那必须是我


    出差中,很累


    是放在存稿箱的


    第40章 莫名的恨意


    上回姜雅回娘家, 没把儿子带上,可回家的时候, 却带上了姜锦鱼准备的长命锁, 还有好几匹上等的料子。


    吴家太太是个懂礼数的,见儿媳妇娘家妹子这样客气,便主动跟儿媳妇商量。说是上回没把孩子带回去,这回不如把人请到家里来。


    婆婆这样看重她的娘家人,姜雅自然觉得有面子,一听便答应下来了。


    准备了几日,便让家里婆子去双溪村带了话。


    那传话的婆子也是个会说话的,回来回话的时候, 姜雅正好在老太太那里说话, 婆子一进去便啧啧道:“大奶奶那位娘家妹子,那模样, 可真是……老婆子活了这么多年, 还是头一回瞧见这样的呢!”


    吴家太太最喜欢年轻姑娘, 一听就来了兴致,“什么模样的?”


    婆子回忆了一下,道:“真是生得好,不知道是如何养的, 那般的水灵。”


    吴家太太指了指婆子,佯装生气道:“你这婆子,平时不让你说,你倒说得起劲儿!现在让你说了, 你倒好,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叫我说你什么好!”


    说罢,又转头对一旁的儿媳妇道:“你妹妹这样出色,怎的不早请来家里?我最喜欢同这些小姑娘说话,光是看着就觉得心情好。”


    姜雅如今在家里地位稳固,不似从前那样兢兢战战了,这离不开家里二叔官越做越大的缘故,可跟她生了儿子站稳脚跟也有关系。


    她故意玩笑道:“我这不是怕婆婆你见了我四妹妹,就把我这个儿媳妇给忘了呗。”


    见婆婆笑得合不拢嘴,然后又正经道:“您有所不知,我这四妹妹这些年都不在家里,常年跟着我二叔二婶在外头,连我也难得见她。上回我拿回来的布匹,就是我二叔外派当官的那个县里带回来的,还是当地特有的染织手法呢。”


    提起布匹,吴家太太就想起了自家的生意,“你上回拿回来的那料子,倒是极好的。若是能让苍儿进些,放在庄子里卖,指不定能赚一笔。”


    姜雅自然也上心自家的生意,不过没夸下海口,只是道:“这生意上的事情,我也不太懂。回头我问问我四妹妹。”


    吴家太太听了,对自己这个儿媳妇也更加满意了。


    她本来觉得,姜雅一个乡下姑娘,家里娘还被休了,怎么看都配不上她家苍儿。


    可现在看,虽说是乡下来的,可为人老实诚恳,对她家苍儿也是一心一意的,一进门就给生了个大胖儿子,再加上还有个当官的二叔,倒是越看越觉得好了。


    却说姜锦鱼这边,得了二姐的邀请,便开始准备出门了。


    何氏得知这事后,特意拿了自己压箱底的好首饰过来,姜锦鱼哪肯收,忙推辞,何氏却道。


    “你同你娘客气什么?我这些东西,难不成还给别人,现在不给你,往后也还得给你。我可就你一个闺女。”


    姜锦鱼就是有点不好意思收,拉着何氏的手臂道:“娘,我就是去一趟二姐家里,又不是去外人家里做客,做什么要那样正式,还要您这样补贴我。这些首饰,您留着自个儿戴呗。”


    女儿这样孝顺自己,不似旁人家姑娘那样,恨不得多从家里捞点东西,何氏心里觉得熨帖,觉得自己真没疼错人。


    可嘴上还是道:“给你,你就收着。你爹做了那么些年官,你娘我总攒下点东西的。”


    姜锦鱼这才乖乖收下。


    何氏便又起身,帮忙给自家女儿梳头发,桃儿见状,便让到一边去了,识趣出了门。


    何氏便梳着女儿黑软的长发,微微叹了口气:“一眨眼你都长大了。我还记得,当年欢丫头说亲事的时候,你爹被刺激得不行,回来就垂头丧气了好久,还跟我说什么,一定得考功名,日后给你找个好夫君。你那时候才多点大,你爹就操心这些事情了。”


    何氏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可姜锦鱼却是听着听着,眼睛都湿了,鼻子酸酸的。


    何氏回忆了片刻,含笑道:“都怪你爹,那么早就操心这事,我总觉得,一眨眼的功夫,还乖乖窝在怀里的小女儿,一下子就长成可以嫁人的大姑娘了。”


    姜锦鱼转过身,抱着自家娘的腰,闷闷道:“不想嫁人,想陪着爹跟娘。”


    见女儿说这样的傻话,何氏好笑道:“你想陪我,我还不要你陪呢!你别看我现在喜欢你,你要是真成了老姑娘了,我可就不管你了。”


    说罢,又幽幽一叹,“傻女儿,现在这个家是我跟你爹做主,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我们会老的,等我们走了,日后你嫂嫂当家,你在家里当老姑娘,看你嫂子给不给你脸色看。”


    姜锦鱼听了抿抿唇,仰面道:“娘,我有点怕。”


    自己上辈子遇人不淑,这辈子难道就能遇见靠谱的人?


    真的不是她对自己没信心,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世上出了血亲,哪有人会一辈子对你好呢?


    大概是重新遇到了潘衡一家人的缘故,姜锦鱼感觉,自己好像变得有些患得患失了,有时候还会做梦,梦到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个梦,梦醒了,她还是那个从潘家拿了和离书出来的姜氏。


    何氏疼爱的摸摸女儿的发,“别怕,娘在呢。你爹那个性子,你还不知道,你日后若是真嫁了个对你不好的,他能亲自拎着棍子上门。”


    母女俩说了会儿话,何氏又开始替女儿梳头发,何氏的手很巧,前些年还靠刺绣手艺挣钱的,现在成了官太太了,也没把手艺落下,三两下便给女儿梳好了头发。


    用的是祥云簪,簪尾是小小的桃花,红色玛瑙石做花瓣儿,嵌在簪子上,配上其他发饰,既显得大气,又显出未出阁女孩儿的那种娇俏可爱。


    待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小桃就捧着脸道:“嘿嘿,姑娘真好看。”


    姜锦鱼被她说的脸一热,轻轻点了点她的脑门,“惯会嘴甜,今日不带你出门了。”


    小桃明知自家姑娘就是嘴上吓唬吓唬,可还是好配合的,一副“我好想跟着去”的表情,双手合十求饶。


    主仆两人正闹着,姜锦鱼突然感觉到有人仿佛在看自己,回头便看见不远处的三姐姜慧,敛了笑意,微笑着点头,“三姐。”


    姜慧走过来,眼神忍不住落在姜锦鱼的发上,看见那精致的祥云簪,心里说不上的嫉妒。


    见三姐没理自己,姜锦鱼也不大在意,转身上了等着的马车。


    等姐妹俩都上了车,马车行了一个多时辰的样子,便到了镇上的吴家。


    姜雅早派了身边的嬷嬷等着,一见大奶奶娘家妹子来了,便含着笑意往里请。


    吴家不算什么大户,甚至因为从商,名声还不如姜欢的夫家章家,可论起富贵,吴家却是胜过章家许多。


    姜慧还是第一次来吴家,也是头一回意识到,从小被自己随便欺负的二姐,其实嫁的很不错,至少比她亲姐姜欢嫁得好得多。


    越是看到这些,她心里越发的不甘心,连面上的表情都透露出了几分。


    姜锦鱼不经意间瞧见姜慧的眼神,微微皱了下眉头,总觉得三姐这几日怪怪的,难不成还惦记着潘衡?


    “三妹妹,四妹妹。”姜雅端庄立在门口,言笑晏晏唤着自家姐妹。


    她从小就是个好性子,吃得了苦,不记仇,就是对着欺负她的姜慧,也没起过报复的心思,还是当她是自己的亲姐妹。


    姜锦鱼上前几步,姐妹几个叙旧了一会儿,入座后,便听姜雅道。


    “我婆婆知道你们要来,早惦记着了。说一定让我带你们过去,给她看看。”


    姜锦鱼笑得格外讨喜,“应该是我们去看看伯母才是。”


    说走就走,三姐妹很快就到了吴家太太的院子里。


    吴太太正期待着,一见儿媳妇带了人过来,眼睛一亮,招手道:“快过来,快过来。”


    姜锦鱼和姜慧一同上前,吴家太太仔细打量了一下二人,态度上倒是一视同仁的,连连点头道:“也不知你们姜家的风水是如何,怎的养出这么多出色的女儿?”


    “那是,伯母你可把我们姜家最出色的,都给挑走了呢。”姜锦鱼皱皱鼻子,故意促狭逗趣,哄得吴家太太摇头直笑。


    接下来,便是陪着吴家太太说话。


    别看姜慧在家里横,可她出了门,便成了个闷油瓶,仿佛个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只知道笑,多少显得不大方。


    姜锦鱼本不想出头,可三姐哑巴了,她不能跟着不吭声,那多给二姐丢脸。她便陪着吴家太太说话,她也不多说,那样显得人很聒噪,偶尔来上一两句,态度大大方方的,丝毫不小家子气。


    等到了后来,连吴家太太都看得直点头。


    旁边坐着的那个大的,瞧着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倒是儿媳妇这个四妹妹,不愧是家里当官的,说话做事大气又不古板,实在是个讨人喜欢的。


    姜锦鱼和姜慧这一回来,很给姜雅讨回了不少面子。


    以往吴家下人都觉得,姜雅这个大奶奶出身不高,是个乡下泥腿子出身,可这回看了大奶奶的娘家人,只觉得脸都被打肿了,对着姜雅也更加的尊敬。


    姜雅自然也察觉到了下人态度的转变,面上越发高兴了些,等送姜锦鱼他们走的时候,一个劲儿的拉着姜锦鱼的手。


    “下回再来,今儿也没顾得上好好招待你们。”


    姜锦鱼这边答应下来了,马车才缓缓动了起来,走上了回程的道路。


    车厢里只剩下姐妹俩个,姜锦鱼正阖目小憩的时候,突然听旁边的姜慧开口了,语气不算很好。


    她道,“四妹,上回我跟奶说话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肯帮我?奶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肯替我说话,连一句都不肯。”


    姜锦鱼莫名睁眼,看气得瞪着自己的三姐,心里只觉得莫名其妙。她又不欠姜慧什么,为什么要为了姜慧,忤逆对自己那么好的阿奶?


    “三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奶跟大伯母都是为了你好。”姜锦鱼好心劝了一句。


    姜慧听了这话,却是一下子爆发了,“你只会说风凉话,反正你不用自己为自己争取,就可以有一个很好的夫婿。是啊,二叔是县令,你出身就比我好,地位比我高,连家里人都更喜欢你!奶明明不喜欢孙女,可你小时候,奶就偏心你,现在大家都长大了,奶还是偏心你。”


    “呵呵。你让我听我娘的话,嫁给胡二郎,说得好听,若是让你嫁,你嫁么?”


    姜锦鱼一向好脾气,可这回却是被惹恼了,只冷冷笑了下,“我若是你,为什么不嫁?”


    说句不好听的,姜慧的条件并不算好,不是说她相貌或是家世,光是这样的性情,也少有人家愿意要这样的儿媳妇。胡家是不知道姜慧的本性,若是知道了,只怕不用姜慧说,人胡家早都躲的远远的了。


    姜慧一肚子的火,都被这么一句冷冷的话给压下去了,撇开头去,心里却仍是不肯服输。


    凭什么都是一家子的姐妹,她这个当姐姐的,还要被个妹妹压着?


    姜慧咬咬牙,脑海中逐渐出现了一个念头。


    你不肯帮我,那那就替我嫁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码字的阿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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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沁 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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