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香椿饼和五十大寿
清晨,夏县青石巷里,送菜的陈老三挑着扁担往里走,走到一处院子前,咚咚敲了两下门,没等久,宅子门就开了。
一个穿着靛蓝短衫的老头儿探出头来,“来了啊,今儿你这菜倒是新鲜。昨儿跟你说的,要些香椿叶子,拣嫩的,可一并拿来了?”
这叫石叔的老头是姜家的管家,对陈老三而言,姜家自然不算什么大主顾,每日也就要些新鲜的时蔬。可他对姜家却意外的上心,连儿子说帮忙来送,他都没让,非得亲自来。盖因,别看姜家住这巷子里,看着不如何,可姜家老爷却是在县里做教谕呢!
陈老三乐呵呵笑,“拿来了,我特意喊我媳妇挑的嫩的,贴饼子最爽口。”
石叔把账一记,把账簿拿出来给陈老三摁了个指头,因着姜家与陈老三乃是一月一结账,月末给钱,陈老三倒是习惯了,干脆地摁了手指,然后便又背着扁担走了。
石叔提着篮子进门,绕过院子,就进了角门那边的厨房,进去便看见自家老婆子正揉面呢,就道,“陈老三把香椿送来了,昨儿姑娘不是说想吃香椿饼子麽,你抓紧做,等会儿热腾腾吃着正香,这东西啊,也就是吃个新鲜。”
钱妈妈“哎”了一声,手下动作更加利索了,夫妻俩个在厨房忙忙碌碌,等到鸡叫三声,就听得前院有了动静。
钱妈妈赶忙把饼子贴上了,油“兹拉”一声冒着烟儿,一下子把饼子煎出了香味,两面煎得金黄,出锅撒了些白芝麻,那边小炉子上慢熬的白粥掀了盖一看,熬出了米油来了,喷香扑鼻,放了碟子剥了的虾肉进去,盖子一盖熬了一刻左右,出炉,钱妈妈就提着食盒往前院去了。
前院,姜宣正在院子里练了一会儿五禽戏,出了身薄汗,十二三岁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抽条抽的狠了,免不了显得瘦弱了些,但身量却是在同龄人中占了上风的,少年人的姿态挺拔俊秀,如同院里那株小白杨一样。
听到脚步声,姜宣抬头,就见钱妈妈提着食盒过来了,颔首招呼,“钱妈妈。”
石坚和钱氏虽是家里的下人,可两人十分忠心,姜家也把两人当做自己人看待,姜宣兄妹更是喊得亲热几分。
钱妈妈眯着眼睛疼爱一笑,“少爷起的真早,快用早饭吧,今儿贴了香椿饼,少爷也尝尝。”
一听香椿饼,姜宣便露出了温和的笑,进屋坐下了用着饼子,道,“这香椿饼,可是妹妹想吃了?她是喜好这口新鲜的,越是应季的越念着。”
钱妈妈笑呵呵,“昨儿听姑娘提了一嘴,我家那口子就让送菜的送来了,也就是吃个新鲜。”
钱妈妈也没多说,提着食盒就下去了,姜宣用了一小会儿,就见爹姜仲行过来了,身边还跟着娘何氏,起身招呼,“爹,娘。”
姜家规矩没那么大,一家子就数姜宣最辛苦了,一大早就要赶去儒山书院上学,故而何氏便嘱咐了,让他自个儿先吃,不必等他们。
一眨眼的功夫,姜家举家搬到夏县,已经有三年了,当初姜仲行要来这边任教谕,何氏便带着儿女一道过来了,过来了倒也是顺利,宅子都用不着他们购,县衙名下现成的宅子就能给他们住。
这一住就是三年,如今姜仲行都已经成了正教谕了,也算是小升了一把,手头上的活儿也早就上手了,一家子日子过得倒是很舒服。
姜宣用好了,便出门赶着去书院了,一小会儿的功夫,姜仲行也赶着去县衙了,留下何氏一人慢慢用了早饭,用蜂蜜水漱口了,起身往自家闺女的屋子去了。
何氏推门进去,屋子里香香暖暖的,往旁边一瞧,昨晚放的野花完全绽开了,难怪屋里这么香。再往里走,就见自家姑娘抱着被子呼呼大睡,歪歪扭扭勾成一团,似只酣睡的家猫似的。
何氏微微蹙眉,语气中稍稍有些严厉,“绵绵,同你说过多少回了,睡有睡相,不许睡成这个样子!”
姜锦鱼猛的被喊醒了,揉揉眼睛,手一伸,抱住自家娘的腰,蹭了蹭乱糟糟的头发,“娘,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不得不说,姜锦鱼最拿手的本事,除了撒娇之外,就是道歉了,虽然是立马道歉,态度上十分积极,行动上坚决不改。
何氏拿女儿没办法,打又舍不得,骂又开不了口,只能啰嗦几遍,便让姜锦鱼那么给混过去了。
用了早饭,姜锦鱼就被何氏赶着去梳妆打扮了,说是打扮,其实也就是换身衣裳,初春天还有点凉,一身桃红的襦裙还略冷,外头再披了件带毛领子的小披风,毛领子蓬松,显得娇俏可人。
何氏见状满意,点点头,嘱咐道,“昨儿同你说了,今天去挑几匹料子,你奶五十大寿快到了,给她老人家做几身衣裳。”
姜锦鱼闻言乖乖跟着何氏出门,两人在县里的布庄挑了半天功夫,何氏孝敬长辈时格外大方,一买就是十几匹,布庄掌柜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挑完了布,又去了一趟首饰铺子,给姜老太挑镯子,老人家不爱玉瞧不上银,就觉得金子最值钱,还不爱镂空做工的,越实心越觉得拿得出手。
姜锦鱼最了解自家奶的心态,一眼就相中了摆在最底下的纯金镯子,实心的,掌柜一看小姑娘家家居然喜欢这么个镯子,都有些愣了,迟疑了一下。
就听旁边传来了一身低低的笑声,姜锦鱼抬眼看过去,是个约莫十五岁的姑娘,正拿袖子掩着口鼻,眼中的嘲笑意味实在太明显了。
姜锦鱼笑盈盈,仰着脸乖的不行,“姐姐在笑我麽?”
这姑娘就愣住了,这话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接了吧,以大欺小,不接吧,又失礼,怎么想都觉得不合适,再看旁边同样挑首饰的夫人们,都抬眼打量着她,审视的眼神都落到了她身上。
姜锦鱼在家里脾气好得很,连被捏脸都是软软拒绝一声,拒绝不了就算了,可在外人面前,却不是个任人拿捏的包子。
见嘲笑她的姑娘怔住了,姜锦鱼抿抿唇,眼尾那么一垂,她脸上还有些肉肉的,皮肤又白里透粉,显得年纪小,莫名有那么几分可怜兮兮的。
然后同在首饰铺子的夫人们,就瞧见小姑娘头一低,声音软软的,“姐姐是觉得这镯子俗气麽?可是我觉得挺好看的啊,祖母肯定会喜欢。”说完,还抬头跟边上的娘确认一番,“娘,是吧,阿奶喜欢的吧?”
夫人们此时唯一的共同想法就是:这也太乖了,还孝顺的不行!
再看方才笑出声的姑娘,莫名就觉得面目可憎了几分。
那姑娘羞的脸都红成了猴屁股,一咬牙,恶狠狠瞪了一眼还在装相的姜锦鱼,转身就出去了。
何氏自然瞧见了自家女儿耍心机的场面,非但没觉得不应当,反而还安心了几分。
她总觉得自家女儿被相公宠得太娇气了,除了吃什么都不上心,眼下看她居然没被人欺负,立马给记在心里了,寻思着待相公回来了,必定要与他说说,也让相公放心放心。
出门“欺负”了个姐姐,姜锦鱼跟着何氏回家,一回家,就被布置了任务——姜老太五十大寿的衣裳,她得拿一件拿得出手的。
“我也不强求你做一整套,但至少有一件,甭管大的小的,得拿得出手。你小时候你奶最疼你的,你得孝敬她老人家吧?”何氏派了活儿,施施然转身走了。
姜锦鱼还真就细细琢磨起来,虽说搬到夏县来了,离双溪村远了许多,可她还是很惦记着奶的。再说了,孙辈里头,姜老太最疼的就是她了,她当然不能让奶没面子了,肯定得用心拿个礼出来。
为了给奶做五十大寿的礼,姜锦鱼连着好几日都琢磨着刺绣,都没时间惦记吃食了,弄得钱妈妈担心的跑去问何氏,“锦姐儿最近胃口不大好,太太要不要找个大夫回来瞧瞧?”
何氏还没什么反应,一边的姜仲行急了,忙问钱妈妈,两人一问一答,居然把姜锦鱼这些日子少吃了一碗粥都拿出来当回事讨论了。
何氏心下无力,忍了忍没忍住,放下绣棚,叹气道,“没生病,不过是这些日子忙着给老太太做抹额,没时间折腾吃的。”
姜仲行在公务上游刃有余,可事关自家儿女就没了章法,还愁呢,“那怎的还吃的少了?做抹额也是件辛苦活儿,不该胃口更好些麽?”
何氏更加无奈,“日日坐着刺绣,便是你闺女年纪小,也是知道美丑的,久坐发福,稍稍注意些,这也正常的。”
姜仲行这才安下心来,钱妈妈也放心走了,仿佛处理了什么大事一样。
忍不住又把自家闺女有多孝顺说了好几遍,见妻子没心思听了,姜仲行道,“对了,我今早出门听见隔壁宅子有动静,见有人进出,仿佛是在修葺,指不定咱们就要有新邻居了。”
与邻里打交道自然是何氏的活计,闻言放在心里了,道,“那宅子荒了那许久,我还当主家把这宅子都忘了呢。”
夫妻二人也没如何上心这事,又商量起了回乡给姜老太做寿的章程。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隔壁谁会来住?
好吧,太好猜了,咱们先不搭理他!
阿白来晚了,给大家鞠躬,明天保证准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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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亲上加亲
马车在路上行了两日,第二日的下午,便进了双溪村,在姜家门口停下。
姜家人刚下马车,姜家院子里便有人迎出来了,不是别个,正是惦记二儿子一家已久的姜老太。
“奶的心肝肉哎,总算是回来了。”姜老太小跑上来,抱着姜锦鱼亲亲热热喊。
姜锦鱼也乖乖仰着脸,笑眯眯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脆生生喊了一句,“奶,我们回来给你做寿啦。”
姜老太笑得牙不见眼了,比起三年前,她基本没怎么变老,反倒身材还富态了些,脸上皱纹都少了许多,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很舒心。
不过也的确没什么要她老人家操心的,姜大郎一家好好的,姜二郎呢,最有出息,在外头当官老爷,什么都用不着她操心,就是离得远了心里挂念。姜三郎家里呢,前些年吴氏给家里添了个大胖儿子,姜老太可是一点儿都不发愁了。至于老四家里,小儿媳妇郑氏肚子没什么动静,可以前老神仙是发过话的,说四郎儿女缘来的迟,她也不担心。
这么算下来,姜老太日子过得可舒心了,平时都乐呵呵的。
说话间,姜老头子也出来了,手背在身后,缓缓走出来,一脸满不在乎,嘴里却忍不住对老伴儿道,“行了,二郎他们赶了好几天的路,快让他们进来歇会儿,站门口聊什么呢,就这么多话可聊?”
姜老太很不给自家男人面子,“你还说我呢,好几天前就催着我收拾老二他们的屋子,就我惦记,你没惦记?”
姜老头子被老妻一句话给出卖了,哼哼了一句,“我懒得跟你多说。”
姜锦鱼:原来阿爷也是这么口是心非一人,她还真没看出来……
一家子亲亲热热进了屋子,听到动静的孙氏从厨房出来了,上来就亲热的挽着何氏的手,“弟妹回来了。”
何氏点点头,含笑喊孙氏,“嫂子。”又道,“我去换身衣裳,等会儿来厨房帮忙。”
孙氏挺客气,“别换了,怎么好让你来厨房,我一个人应付得过来,你衣裳都挺值钱的吧,弄脏了可不划算。”
何氏微微一笑,姜锦鱼也听得吐了吐舌头,大伯母说话怪有意思的,好像刚吃了一缸子醋一样,泛着一股子的酸。
这些年,姜锦鱼都习惯了,以往大家都在村里的时候,大伯母都要说些酸话。现在他们一家子都搬到县里去了,大伯母心里可不就更不舒服了。不过不舒服归不舒服,大伯母也就是嘴上酸一酸,举动上倒是没有什么表现。
姜老太五十大寿在后日,村里不少人都知道,姜老太五十大寿,姜二郎必然是要带着妻儿回来的,觑着空,平日里与姜家关系亲近的,便都上门来套近乎来了。
客人上门,做主人家的总不好怠慢别人,尤其是姜家现如今出了个教谕,姜老头子和姜老太更加注重这一方面,生怕在外头给儿子丢脸了,客客气气把家里瓜果拿出来待客。
见娘被一堆婶婶姨娘围着,还十分淡然浅笑着同她们说话,姜锦鱼内心佩服了一下,然后默默跑到院子里的菜地。
家里大伯和阿爷都是种地的好手,哪怕是一小畦的菜地,都收拾得很整齐,一垄一垄种了不同的蔬菜,入目就是鲜嫩的绿意。胡瓜还没长大,小小一截挂着,尾巴上的小黄花被风一吹,颤颤巍巍的还有几分可爱。
姜锦鱼挑了半天,实在没发现能空口吃的,正准备转身走的时候,就见姜雅从旁边屋子里出来了,轻轻开口喊了她一句,“四妹。”
住的远了,感情自然不如小时候那般亲昵,可姜锦鱼还是很喜欢姜雅这个堂姐的,笑盈盈打招呼,“二姐。”
见姜锦鱼主动招呼,姜雅这才走了过来,她生得瘦弱纤细,头发也有点发黄。明明姜家现在日子过得很好,平日里姜老太对孙子孙女都是一视同仁了,至少在吃食上,绝没有短了孙女,光看大伯母家的姜慧就知道。
估计是体质问题吧,姜锦鱼没多想,牵着堂姐的手来到菜圃前,“二姐,有没有菜能生吃的啊?”
姜雅侧头想了想,“萝卜应当熟了,四妹你饿的话,我给你蒸点黍麦馒头吧。”
“我不饿,就是嘴馋了。”姜锦鱼跑去拔了两个水当当的嫩萝卜,掰开水汁就流下来了,顺手给姜雅递了一个,“二姐也吃,我跟你说噢,这些蔬菜生吃,比煮熟了吃要好噢。”
姜雅小心翼翼拿着萝卜,抬头小心觑了一眼旁边的四妹,眼中流露出一丝丝的羡慕,很快被她掩饰了去。
两人啃了萝卜,又跑去摘了几个酸梨,回到屋里,发现屋里的氛围有点不对劲了。
方才说着闲话的妇人们都散了,屋子中间,一个面容有些刻薄的妇人,身后跟着个流里流气的小胖子,身材很臃肿,眼神瞟来瞟去的,仿佛在打量什么一样,看着就让人觉得不舒服。
姜锦鱼没察觉,跟在她身后的姜雅,顿时变了脸色,小脸白得吓人。
跑到何氏身后,姜锦鱼低声问,“娘,他们是谁啊?”
那妇人见到姜锦鱼,先是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什么黄金似的。
随即又露出点可惜的神色,然后笑得谄媚道,“哟,这是雅姐儿的四妹吧?瞧着真是不一样,一副官小姐的模样,怪不得人人都愿意做官呢。”
何氏微微皱了下眉头,将女儿揽到身后,“这是你三婶的娘家嫂子。”
姜锦鱼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发现吴大嫂身后站着的小胖子,正盯着姜雅瞧呢,两个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一样,还色眯眯凑上去喊,“表妹。”
这时,吴家嫂子开口了,冲着姜老太笑,“老太太,莲花妹子在吧?我有事跟她商量呢。”
姜老太本来就不喜欢吴家,同样是做亲家的,孙家和何家都是正经人家,虽说没补贴女儿多少,可也没厚着脸皮一家子要女儿养。就是这吴家,逃荒来的,家里就两亩烂田,还一家子的懒货,吴氏不知道补贴娘家多少银子了,就这还喂不饱这群白眼狼!
怕吴家又是来要钱的,姜老太没松口喊吴氏出来,“商量啥事啊?她能做什么主,这个家还是我当家,怎么也轮不到她,有什么事你和我说。”
“嗐!”吴家大嫂见状,“和您说也成啊!反正是好事,您老听了也高兴高兴。我家大壮不是要跟雅姐儿定亲了麽,这彩礼啊嫁妆啊,我总得跟莲花两口子商量商量。”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给震住了。
还以为吴家是来要钱的,结果居然是来说亲事的。这究竟是多大的脸才会来开这个口?
真不是姜家人自视甚高,可姜家和吴家还真的比都不能比,姜家的女儿说亲事,媒人把门槛踩烂都不夸张,怎么会轮到吴家来开这个口?!
震惊过后,一屋子的人反应过来了,姜老太先黑了脸,“你胡咧咧什么?我家二丫头什么时候要跟你儿子定亲了?”
吴家大嫂可不慌,人手里有东西,“老太太,莲花可是亲口应了她哥的,这还能作假?婚书都在我家里放着呢,我还能唬你不成,错不了!你瞧瞧,这表哥表妹的,多配,那戏文不都是这么唱的麽!亲上加亲!”
姜锦鱼本来还不信,三婶会这么害自家女儿,可一看吴家大嫂得意洋洋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信了七八分了。再看吴大壮那胖子,还在色眯眯盯着姜雅,忙跑过去,拉着姜雅护在身后。
“二姐,你别怕。奶不会让你嫁的。”
这点自信姜锦鱼还是有的,她最了解姜老太,瞧着好似对几个孙女都不上心,可她是刀子嘴豆腐心,真让自家人吃亏的事情,她绝对不会视而不见的。
果然,就见姜老太回过神来后,冷哼了一句,“什么婚书不婚书的,家里我做主,二丫头的婚事轮得到她吴氏做主?”
吴家大嫂不干了,手插着腰大声嚷嚷开来了,“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要悔亲不成?大家伙儿来听听啊,这姜家做了官,就不认穷亲戚了!我诚心实意跟姜家结亲,连婚书都签字了,姜家倒好,一句话就想把我们母子打发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吴家大嫂嚎,吴大壮就跟着摔东西,两人就跟欺负家里没有男人一样,还要伸手来拽姜锦鱼身后的姜雅,“雅姐儿,我可把你当闺女瞧的啊!”“表妹……”
姜锦鱼都有点怵了,但还是没跑开,回头就道,“二姐跑回屋里去。”
姜雅迟疑了一下,一咬牙跑开了。
吴大壮一见到手的媳妇要飞了,气得整张脸红得像猪头,一把把护着姜锦鱼的何氏给推开了,然后伸出猪蹄一样厚实的手,伸手要去捏姜锦鱼的手臂。
刚一捏到,姜锦鱼还没觉出疼来,就见面前高高壮壮的吴大壮,脚下一下子悬空了,然后整个人凌空飞了出去,跌到地上,打了好几个滚,一身的灰。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绵绵还是很有义气的!
要是我有这么个软绵绵的妹妹,我一定天天揉她,可惜我只有一个臭弟弟
绵绵脑残粉儿马上就要新增一名了!
欢迎绵绵后援会新增成员!
第23章 桃花茶与桃花
“四叔?!”
眼看着吴大壮整个人飞了出去,姜锦鱼才看到方才动手的是四叔。
姜四郎也是凑巧碰上了,他平常都住在镇子里,一旬回来一次,这回还是得知二哥回来的消息,特意赶回来的,不曾想就瞧见了家中一干妇孺,被个外人欺负了。
姜老太见了高高壮壮的儿子,也有底气了,指着吴家大嫂的鼻子就骂,“好啊,我说你上门来打的什么主意?!你这天杀的,居然来我姜家抢人闹事!我看你是活腻了,四郎,咱们这就绑了这母子俩,送到衙门去!我倒要看看,县太爷是向着谁家?!”
姜四郎听了也直接捋袖子,吴大嫂是女人,他不好朝她动手,可动吴大壮就不用考虑那么多了,直接上手就成了。
一见姜四郎朝自家儿子走去,吴大嫂就开始嚎了,瘫在地上胡乱挣扎着,“杀人啦!姜四郎杀人啦!”
这时,屋里一直躲着的吴氏坐不住了,急忙跑了出来,“娘,我嫂子她不是有意的——”
话没说完,姜老太就狠狠瞪了一眼吴氏,冷笑道,“你不用急着担心别人,你先担心担心你自己。等会儿老三回来了,你想清楚怎么跟他解释吧!”
吴氏想到姜三郎,浑身一颤,揪着个帕子心里砰砰直跳了,姜三郎是个老实人,可老实人也不是没脾气的。一想到那场景,吴氏脸色煞白。再看地上的嫂子和鼻青脸肿的侄儿,吴氏一咬牙,“娘,您让小叔住手吧!大壮跟二丫头的亲事,是我答应的!他们俩打小就感情好,二丫头心里也是有大壮的……”
“娘——”找二叔他们回来帮忙的姜雅一进门,就听见吴氏这么说,她整个人都木了。
吴氏却只是一顿,掩饰一笑,“我当娘的,最了解女儿。二丫头打小就爱跟她表哥玩,我还会害她不成。”
说完,又抬头冲姜雅柔柔一笑,“雅姐儿,你舅舅舅妈拿你当亲女儿,知根知底的,嫁到这样的人家,我这个当娘的也就放心了。乖女儿,你最听娘的话了,是不是?”
姜雅打小就是个不显眼的,她既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刚好中不溜,不上不下也没人关注,她早都习惯了。家里娘一心只偏心着弟弟,她也认了,就像娘说的,家里有了弟弟,爹娘往后才有指望。可她实在想不明白,娘为什么让她嫁给表哥,明明表哥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懒和混,有女儿的人家都不愿意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可娘现在却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她和表哥情投意合,说她愿意嫁到舅舅家。
她怎么会愿意?!
可是她不认,娘怎么办?奶会放过娘麽?
吴氏再怎么样,也是生她养她的娘,她生养她一场,自己就当还她了!
姜雅咬牙,含着泪,“我听娘的。”
吴氏心中大石落地,松了口气,然后笑着道,“娘,您看,二丫头自己乐意的。我就说是误会,大嫂快扶大壮起来吧,都是误会。”
吴家嫂子仿佛也是怕了,民不与官斗,再怎么说,姜二郎可是在县里当官的,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吴家倒霉。要不是有吴氏这层关系,她还不敢上门来耍赖,见好就收,忙领着儿子走了。
一场闹剧散场,姜锦鱼跟着爹娘回了西屋,才坐了一会儿,就听到隔壁东屋传来摔摔打打的声音。
姜二郎皱着眉,起身去看,大概是在那边劝了几句,东屋摔打的声音就停了,只剩下男人的责骂和女人的哭泣声。
想到二姐,姜锦鱼有些不忍心,“娘,二姐真要嫁给那胖子?”
何氏将女儿搂进怀里,温柔伸手,替她理了理弄乱的发,淡淡笑了一下,“先顾好你自己,方才怎的那么笨,就知道让二丫头跑,你自己怎么不跑?你真要伤着了,我们当爹娘的,就不心疼了?”
姜锦鱼也有点吓到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句话,她一直都知道。
可是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很少有这么深的体会。上辈子她一意孤行要嫁给潘衡,姜二郎和何氏都不同意,可最后也还是点了头。
所以看到姜雅因为三婶一句话,就答应要嫁到吴家去,觉得很心惊。
何氏看女儿那模样,便知道她的想法,无奈道,“你以为呢。咱们虽然没分家,可自家人操心自家事,若是你三叔三婶无缘无故来管咱家的事情,你心里舒服?你二姐是三叔家的,她的婚事,自然由你三叔三婶拿主意,便是你爹做了教谕,当了官,那也管不到哥哥的屋里事,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嗯。”姜锦鱼听明白了,不是自家爹娘冷淡,而是她归爹娘管,二姐归三叔三婶管。然后突然想到了何氏话里的漏洞,仰着头道,“那爷跟奶可以插手啊!”
何氏微笑,“总算没傻,所以不用你小人家家来操心。”
说话间,姜二郎从东屋回来了,没等妻女发问,便把结果给说了个一清二楚。
姜三郎是个老实人,可老实人发起狠来也挺吓人的,方才虽然没动手打吴氏,可也发了好大一通火。吴氏还想像从前那般混过去,姜三郎却是彻底恼了,当着姜老太夫妇的面,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双膝在地上狠狠一磕,红着眼道。
“以往吴氏补贴娘家,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孝顺丈母娘。可现在吴氏犯下大错,孩儿不孝,与她过不下去去了,请爹娘送吴氏回吴家去!”
这是要和离的意思。不光是吴氏听了心神俱碎,连姜老太等都被姜三郎这幅狠劲儿吓了一跳,可老实人固执起来也是很吓人的,吴氏哭得肝胆俱碎,也没见姜三郎松口。
第二日,姜锦鱼就没瞧见三婶吴氏了,听说哭了一夜也没用,三叔这回是铁了心了,吴氏没了法子,只好拿着银子回了吴家。三叔还算是厚道人,这些年夫妻俩个攒的银子,都给吴氏拿回家去了,只道,两人往后便互不来往了。
然后又去了一趟村长家里,求着他帮着做个见证,姜雅和吴大壮的婚事就此作废。
吴家自然不答应,可吴氏被送回来娘家,村长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偏心着姜家的,自打姜二郎去了县里当教谕,他这个村长面上有光,走出去地位都比别的村里的村长高上几分。
姜三郎这回发狠了一通,孙氏和郑氏看在眼里,不免有些心惊,做事也更加小心谨慎,可心里未尝没有念叨过,觉得姜三郎这回实在是做的太狠了些。吴家一家子吸血鬼,想想都知道,吴氏回了娘家,能有什么好日子。
不过两人说归说,去帮吴氏说话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到了姜老太五十大寿那一天,嫁到章家的姜欢也回来了,孙氏见了女儿,欢喜得不行,拉着女儿在厨下说话,问东问西,问的姜欢都有些烦了,敷衍道,“娘,我都好,我知道。”
孙氏看着女儿没动静的肚子,担忧的耳语道,“你这肚子还是没动静?”
姜欢撇嘴,“娘,不是我不想生,可是你想想,章家那个光景,我生了又怎样,还不是跟着吃苦?”
“那也不能不生?!”
孙氏着急,姜欢可不急,“生肯定是要生,总得等相公中了童生再说。”
孙氏闹不明白,“这得等到什么时候,童生秀才什么的,哪里是那么好考的。”
姜欢不耐烦道,“娘,你别管了。”
姜二郎屡考不中时,她年纪还小,所以看到的都是姜二郎一家子如何风光。因此对章昀考中秀才,她有着盲目的自信,觉得大不了熬几年,怎么都不肯松口。
又说到吴氏的事,姜欢听了撇嘴,心里挺不舒服的,冷漠道,“娘,你管她干嘛?自作孽不可活。倒是二丫聪明,知道和二婶套近乎。这事要没二叔出力,你当亲事这么容易作废?”
当时她与章家的婚事,二叔二婶两个可是装聋作哑得很,半句话也没说。
姜欢冷冷笑了下,仿佛把当初章昀是她自己选的给忘了一般,心心念念要把二叔家给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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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老太这大寿过的隆重,一家子大大小小都送了礼,轮到姜二郎一家的时候,家里人都睁大了眼睛,想看看他会送什么。
何氏先把娘俩准备的东西给拿了上来,三套亲手做的衣裳,一个沉甸甸的金镯子。
先不说那闪瞎人眼的金镯子,就说那三套衣裳,料子颜色足,还是丝绸的,摸上去光溜溜的,还不起皱。再看那镯子,拇指粗细的金镯子,黄金明晃晃的,照的人眼睛都花了。
连郑氏都有些愣了,心道她以为自家相公做了小生意,却不曾想,还是二伯这样当官的人家,才能称得上一声殷实人家,难怪读书人挤破头都想当官。
再轮到姜仲行,他提步上前,面上含笑,从袖中取出一张地契。
“这……”姜老太没敢伸手,姜仲行却笑着道,“孩儿孝敬娘的,娘怎的同我还生分上了。这二十亩田,就当是孩儿孝顺爹娘的,娘快快收下。”
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二十亩田地,要知道,寻常农户人家几代传下来,也就那么二十来亩田地。孙氏郑氏几个还好,毕竟是孝敬婆婆的,他们两家也占得了便宜。
可已经出嫁的姜欢却是妒忌的眼都红了,手里的帕子都捏拦了。
这可真是……不过过寿,出手就这么大方,可想而知,二叔的家底有多厚。她嫁到章家吃糠咽菜,可二叔家的姜锦鱼都不用费劲儿,就能嫁给比她好一百倍的人家。同样是一家子的姐妹,凭什么就她投胎到二婶肚子里?!
人各有命,姜欢再眼红也无用,同父同母的姐妹都有嫁得好的嫁的差的,更别提她与姜锦鱼还只是堂姐妹。
姜老太的五十大寿一过,姜仲行一家子便回了夏县。
这一日,院里的桃花开得好,姜锦鱼绕着家里那株桃树走了一圈,想起前几日看戏时戏文的桃花茶,顿时动了心思,让石叔帮忙打了些桃花,坐在前厅里拣桃花。
何氏在一边给女儿做衣裳,见了满桌子香喷喷的桃花,顺手在袖子绣了一圈的桃花纹,刚收了最后一针,钱妈妈进来了。
“太太,隔壁昨儿新搬来了邻居,上门来打个招呼,请进来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将于9月29日(周日)入v,入v当天有万字大肥章掉落,感谢各位读者小仙女支持~
以上是正经版入v公告,接下来是不正经哒~
秃头作者,码字不易,千字三分,谢谢惠顾,好看再来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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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杨梅酒
隔壁的新邻居?
姜锦鱼抽空听了一耳朵, 隔壁那宅子大倒是挺大,可是打从他们住进来, 就没瞧见那边有人进出过, 连柚子树都越过围墙长到姜家院子里来了,夏天的时候挂了沉甸甸的果实。
何氏早先就知道了,隔壁有人要搬进来了,此时听邻居上门拜访,放下手里的活计,点头道,“把人请进来吧,泡壶荞麦茶来。”
“哎。”钱妈妈应下来, 转身出了正厅, 走到门口。
就见姜家门口站着个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五六的样子, 如墨染的发散落在雪白的衣衫上, 腰间绣了金丝的革带束着, 眉若远山,眼若清溪,面容端雅秀丽,但他身量极高, 眉骨之下一双漆黑眼眸,犹如染了寒霜一般,清冷淡漠,寻常人看了觉得莫名心惊, 仿佛并不容易亲近。
钱妈妈也不敢靠近,站的远远的,态度却很恭敬,“公子,我家太太有请。”
顾衍微微颔首,并没作声,一路往里走。
待瞧见庭院里,自家院子那株长得过于繁盛的柚子树,嘴角噙了一丝笑意,想到昨日嬷嬷站在院里盯着柚子树瞧,念叨着这树长得好,夏天怕是能结不少果。
小姑娘从小就嘴馋,怕是没让这柚子白白烂了去。
钱妈妈侧目打量,见他嘴角噙笑,心里暗暗道:这小公子生的真好,媒婆怕是又要往他们青石巷子里钻了。
“到了,您请进。”
钱妈妈把人送到门口,就赶忙去泡荞麦茶了。
顾衍进门,“姜太太。”
何氏上回见顾衍,还是三四年前了,少年人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便是半月不见都要大变样,故而第一眼,何氏并未认出来,还是顾衍自报家门了,何氏这才记起来。
她高兴的道,“许久未见,你都这么大了。只听说隔壁来邻居,没曾想这么瞧,竟是故人。”
说罢,又高兴地留顾衍在家里吃饭。
顾衍只含着笑听着何氏说话,时不时点着头,何氏看了觉得印象很好,懂礼知事,进退有度,翩翩少年郎一般。
等知道顾衍已经在儒山书院入学了,更觉得巧,道,“这可真是巧,宣哥儿也在儒山书院念书。往后你们还可一齐上下课。”
顾衍微微笑着,“确实很有缘分。我初来乍到,倒是要拜托宣弟照顾了。”
“什么照顾不照顾的,这么客气做什么。”何氏忙叫顾衍别客气,又问他家里还有谁,自己明日好备了礼上门拜访,有来有往,这才是有礼数的人家的做派。
顾家祖籍在夏县,可实际上却久居在盛京,盖因顾衍父亲在盛京任一五品小官。
这回顾衍会来夏县,也算是家里的丑闻一桩,家中继母早已看他不喜已久,偏生他占着原配嫡子的身份,家中又有老太太相护,继母动他不得。
眼看着他到了参加科举的年纪,盛京乃天子脚下,出头的机会太多了,继母生怕他出了头,往后分了顾家家产,继母便想方设法吹枕头风,哄得父亲送他回祖籍念书。
祖母本来要找继母理论,顾衍却是拦住了老太太,只道,“她不喜我已久,便是这回不成,还有下回。倒不如让我去了夏县,山高皇帝远,她便是想伸手也伸不了,孙儿也能好生念书。”
老太太同意,顾衍这才来了夏县,但是宅子是老太太让人来准备的,倒是不曾想到,竟然与姜家成了邻居。
家中出了这等事,本该是难以启齿的,但顾衍态度却很大方,后宅继母算计原配嫡子的事情,由他口中说出,仿佛是什么寻常之事一般。
只是他的态度越寻常,听的人就越替他生气,对那没见过面的继母,也顿时没了好感。
何氏宽慰他,“我以往听过一句话,莫欺少年穷。你还年少,往后的路还长着,好生念书。”
顾衍没在姜家久坐,留下礼品,打了招呼后便回了隔壁。
何氏有心留他吃饭,可想着都成了邻居了,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的,倒是没有强留,把人送了出去。
多了一个新邻居,姜家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
姜锦鱼开始跟着何氏学管账了,何氏在这一方面管她管得很严,说要教她刺绣,便只有节日才会稍稍放松,其余时候都亲自带着她做刺绣。姜锦鱼现在学的针法不算太多,但她配色作的特别好,几种基础的针法也都学的很扎实,何氏看了满意了,才开始教她管账。
管账对姜锦鱼而言,并不太难,倒是她的小姐妹们,个个都抓耳挠腮的。
小姐妹们在一块小聚的时候,几个小姑娘都皱着眉头抱怨,“算盘实在太难使了,我每回算到最后,算出来都差了好些。”
另一个林家姑娘,家里是在县里开书坊的,夏县几家大的书坊都是她家的。林姑娘年纪不小,但挺清高,语气中带着高傲和不屑,头高高地抬着,“算账还是让账房来,我们都是姑娘家,成日与那阿堵物打交道,沾了浑身的铜臭味,远远就能闻着那味儿。”
与他们一块玩儿的,要不附近住的人家,要不便是家里长辈间有来往的,好些都是家里开铺子的。商户女不少,这话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一听这话,大家都面面相觑,还是那家里开了脂粉铺子的方琳掩嘴一笑,很不给面子道,“林姐姐说的好有道理,可是,要我说啊,真要这么嫌弃银子,那林家书坊就不该收银子,笔墨纸砚送予那些穷书生,不是更好。”
林嘉素来和方琳不和,见她这样不给自己面子,咬咬唇,狠狠跺了跺脚,眼眶微微湿了。
姜锦鱼一看这是要出事啊,忙三言两语说起了自己琢磨桃花茶的事情,都是小姑娘,对这种花儿做的茶很感兴趣,听得都来讨要。
姜锦鱼也大方,一人一小盒给送出去了,半点儿都不心疼。
可毕竟方才起了争执,林嘉早早要走,其它小姑娘也就不跟着留了,方琳走在最后,临走前抓着姜锦鱼的手,不好意思道,“我方才就是太看不惯她那副清高的样子了,才开了口,害得你们也跟着没玩开心,是我的不是,下回我再请你来我家里玩。”
姜锦鱼与方琳处的还挺好,倒是和林嘉关系一般。但她爹是教谕,林家人是主动凑上来套近乎的,林嘉还比她们大了几岁,也每回都跟着她们玩儿,看得出来是受了家里的嘱咐。
“没事儿。”姜锦鱼安慰方琳,然后又担心小姑娘心里不舒服,笑盈盈道,“我在家里也跟着学管账呢,阿堵物阿堵物,可少了这东西,吃喝都愁。比起饿肚子,身上有点铜臭味,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方琳忍不住笑了,把小姑娘哄得高高兴兴送了出去,正准备转身走,就看见自家爹提着个油纸袋回来了。
姜锦鱼招手,然后跑过去,“爹爹。”
姜仲行最疼女儿,还以为她在门口等自己呢,笑呵呵的,要不是现在闺女大了,他肯定得高兴得把女儿扛肩上。
父女俩进门,何氏听见动静走出来,见姜仲行今天回来的这么早,还有些惊讶,“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县衙里没事麽?”
姜仲行把手里的桂花糕往桌上一搁,道,“郝捕头明儿成亲,周大人走得早,衙门没什么事,我去了一趟书院,没什么事便回来了。喏,还顺路带了桂花糕,李记的,闺女爱吃。”
姜锦鱼甜甜道了句“爹爹最好了”,哄得外人面前沉稳的姜大人眉开眼笑。
接了桂花糕,打开油纸袋,浓浓的桂花香味就涌了出来,捏了一块塞进嘴里,清甜软糯,并不很腻,不过她也只吃了几块,就没敢继续吃了。
以前年纪小,小脸圆些还没事,人人见了都说可爱。现在可不行了,都长大了,再一张小圆脸出门,可就要被人说姑娘家贪嘴了。贪嘴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尤其是想到今天一块说话的林嘉,也不过十三出头,家里已经给她相看人家了。
这么掰着指头算一算,也确实挺吓人的。
姜锦鱼上辈子没嫁对人,吃了嫁人的亏,可这辈子却是想好了,要睁大眼睛找个好的,自然不肯在容貌上吃亏。
第二天是郝捕头成亲的日子,姜家和郝家关系一向不错,姜锦鱼还要喊郝捕头一声郝叔,所以一家子到了时辰便出门了,乘着马车去郝家。
进了门,何氏和姜仲行都有自己的去处,至于姜锦鱼,也被郝家人领着去了孩子们的去处。
到花厅的时候,屋里本来就坐了好些姑娘,大的小的都有,看着领头似乎是个十三四的小姑娘,身材适中,长了一双丹凤眼,看人的时候,眼尾微微挑起,总让人觉得有点高傲。
姜锦鱼进来,那领头的姑娘见她小小的,特意过来招待她。
两人搭了话,姜锦鱼才知道,面前的姑娘是周县令的女儿,难怪她瞧着年纪不算大的,可众人都以她唯首是瞻的样子。
不过周小姐看着高傲,实则很好相处,不知道是不是姜锦鱼自我感觉太好了,她总觉得,周小姐看着她的眼神,比起看旁边的人要温柔了许多。
周静越看面前的小姑娘,越想伸手捏她的腮帮子,忍了又忍才堪堪忍住,艰难挪开视线,“家父常提起令尊,你就别喊我周小姐,喊我一声周姐姐吧。”
这一声周姐姐一喊,姜锦鱼简直要怀疑周静把她当亲妹妹看了,走哪儿都不忘牵着她的手,说话也总是带着她,温温柔柔的大姐姐样子。
姜锦鱼自己比小姐妹们都要稳重不少,可周静却是个比她还沉稳可靠的,两人年岁差了四五岁,竟也处的很好。
临到分别的时候,周静还拉着姜锦鱼的手,说自己过几天给她递帖子,让她一定要来。
姜锦鱼也觉得与周静十分投缘,笑盈盈答应下来,两人小姐妹似的牵着手,约好日子。
姜仲行正与周县令相携过来,瞧见这一幕,见两人依依不舍的样子,周县令抚掌大笑,“仲行,这叫什么,有其父必有其女!我与你这样投缘,她们姐妹俩个也这样一见如故,果然是缘分。”
却说周县令这人,在夏县当了十几年的县令,早已不惦记着往上升了,一心想着留在此处罢了。对于姜仲行,他是把他当做自己的左右手的,姜仲行这人年轻却很沉稳,从里到外半点浮躁都无。他本来就很欣赏此人的才华,自家妻子见了一次何氏后便赞不绝口,女儿也是同姜家女儿一见如故,当即心里动了点心思了。
静儿年纪与姜家长子相仿,若是两家说亲,岂不是好事一桩。不过眼下到底还早,姜家长子也没个功名,倒是不急。
想到这里,周县令对姜仲行,笑容更加真切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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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锦鱼与周静来往了几回,有一日突然发现,自家阿兄同隔壁的顾家哥哥成了好兄弟了,两人你喊我“衍哥”、我喊你“宣弟”,称兄道弟。
姜宣一回来,就发现自家妹妹拿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浑身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没看出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纳闷道,“绵绵,怎么了?”
姜锦鱼噘嘴,“阿兄,你最近总是同隔壁的顾家哥哥说话,都顾不上陪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人把她宠得娇气了,上辈子自己明明是很不粘人的性子,这辈子就变得受不了丁点忽视了,尤其是一向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阿兄,突然就和别人更亲近了,理智上知道肯定亲不过她这个亲妹妹,可就是酸溜溜的。
姜宣心虚,讪讪笑了下,反思了一下,发现自己这段时间,还真有点重友轻妹了。
本来他与顾衍无甚交情,只是小时候那短短十几天的交情,哪里会有多深的感情。但这些日子,两人在一个书院念书,平素时候一起讨论学业,接触的多了,姜宣就打心底对顾衍佩服万分。
顾衍不但学业出色,在儒山书院可以排到一二位,为人也十分仗义,从来不藏私,说话做事又极有分寸。人虽然冷清了点,可品行令人敬佩,做朋友是很好的。再者两人还是邻居,接触多了,自然也就成了好友,不说至交,至少也称得上是知己了。
“阿兄错了,绵绵不怪阿兄了好不好?”姜宣做小伏低,笑眯眯道,“明日阿兄替你打理你的花圃,替你赔罪好不好?”
看阿兄这样,姜锦鱼又有点觉得自己是不是过分了,哼哼唧唧了一下,道,“算了,哥哥念书太辛苦了,每月还要旬考,回家了就好好养神,我自己会打理的。”
说完,就跑出去伺候自己的小花圃了。
说是花圃,其实也不能算是花圃,主要种的虽然也开花,但实际上实用意义更大一些,像黄芪、石斛、胡麻(芝麻)之类的,开花时候赏心悦目,用起来也很实用。
像石斛,可以益胃生津、滋阴清热,对胃不好的人就很很有用,家里爹年轻时候念书废寝忘食,胃就伤着了,现在家里都在给他调养着,这石斛就是姜锦鱼给爹爹准备的。
再像胡麻,炒熟碾碎成粉,吃了可以乌发。她是打小就在吃的,还带着何氏一块吃,效果也很明显。
清了杂草,再看看茎叶上有没有小虫子,姜锦鱼摸了摸石斛叶儿,一本正经同它念叨,“你可要好好长大,不许长虫知道不?”
姜锦鱼拍拍手上的灰,准备起身回屋,一转头就发现顾衍站在自己身后,还不知道站了多久,只是看他用拳头抵着唇角,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就知道,她方才与石斛说话的蠢样子一定被看到了。
姜锦鱼内心苦兮兮,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乖乖喊人,“顾家哥哥,你是来找阿兄的麽?”
看小姑娘假装没事的样子,可肉嘟嘟的耳垂都红了,仿佛透明的红玛瑙似的,顾衍难得有了点欺负了小姑娘的愧疚感,抵唇轻咳,正色道,“嗯,我来给宣弟送书。”
姜锦鱼赶忙给自己找台阶下,“噢噢,阿兄在屋里呢,顾哥哥你去吧,我不打扰你们谈正事。”
然后,转身,越走越快。兴许是走的太着急了,连脚下的石子都没瞧见,差点跌了。
看着姜锦鱼踉跄的背影,顾衍唇边又泄出一丝笑意,他还没发现,自己这一天笑的,比在顾家一个月笑的次数还多。
夜里用了晚饭,姜锦鱼回了房,正在烛台边读话本子。门突然被敲响了,跑去开了门,就瞧见了是阿兄。
姜宣慢悠悠走进来,看到桌上的话本子,皱皱眉,一本正经道,“妹妹往后不许看这些了,上面都是骗人的,哪有那么多才子佳人的,都是哄小姑娘的。你还小,不许看这些东西。”
小小年纪,怎么能看谈情说爱的话本子。看多了万一想嫁人怎么办?
姜宣态度异常坚决,把话本给收缴了,再看姜锦鱼垂头丧气的样子,觉得自家妹妹真是全天下最乖的妹妹了,顿时生出了豪情万丈,谁都不可以试图染指我妹妹!
姜锦鱼托腮,郁闷,“阿兄,你来就是来缴我的话本的?”
姜宣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从袖里掏出本小册子来,朝姜锦鱼摇了摇,“喏,你先前惦记着的百草集。”
姜锦鱼对草药感兴趣之后,致力于带着家里人一起养生,可跟这有关的书却不多,托了阿兄帮忙找,这本百草集是她心心念念挺久了的。
看到姜宣拿出来,姜锦鱼的眼睛都亮了,顿时也不垂头丧气了,笑得眼睛弯弯的,“阿兄最好了。”
姜宣倒不居功,道,“我寻了几家书坊也没寻见,还是凑巧衍哥知道了,把家里收藏的一本拿了过来。你看你,今日还醋人家。”
姜锦鱼脸红了下,托着腮,眼睛亮晶晶,“我往后再也不说了!以后顾哥哥也是我哥哥了!”
她就原谅今天顾衍嘲笑她的事情了。
姜宣见妹妹对好友没了成见,高高兴兴起身,走的时候还不忘把话本塞袖子里,一起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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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顾两家的关系越发亲密了,姜仲行与何氏,也渐渐把顾衍当做自家孩子一般。
毕竟他在此处没有长辈,家里就一个伺候的老嬷嬷和书童,真遇上什么事情的时候,半点用场都派不上。
日子一天天的过,童生试的日子也一天天近了。
今年的童生试,姜仲行是打算让儿子下场试一试的。以往他不肯让他下场,就是怕他根基没扎牢,再者一个童生还真不算什么功名不功名。
姜锦鱼对自家阿兄可是无条件的信任,自打姜仲行在家里宣布了这事,家里人或多或少都有点紧张,就连何氏都有点紧张过头了,唯独姜锦鱼一个,一口一个“阿兄肯定行”。
等知道顾衍也要一起考试的时候了,“阿兄一定行”,就变成了“阿兄和顾哥哥一定行”。
对于自家妹妹的信任,姜宣还真有点哭笑不得,好在他底子扎的牢,不出意外的话,一个童生是不在话下的。只是科举这事,并没有万无一失之说,姜宣也沉下心来备考。
恰好顾衍也是同样的脾性,比起姜宣,他还要更沉稳些,两人一块儿备考,准备的十分充分。
考试那日,何氏特意早起,亲手做了状元粥,讨个好寓意。
姜仲行也特意跟县里告假,同何氏姜锦鱼他们一起,将姜宣和顾衍一起送进了考院。
童子试只考一日,姜锦鱼在家里叠了几十个绢花,跑外头花圃浇浇水,还没如何呢,就看见自家阿兄回来了。
姜家的规矩,考完了试,就不急着问结果了,连卷子都没送到阅卷所里去,现在猜来猜去也没用。
歇了一天,第二天起,姜宣又开始与顾衍一起,在书房温书,为接下来的府试做准备。
若是县试过了,下月便是县试,等出了结果再准备,必然有些仓促。
大约是县试结束了十来天上,姜仲行从县衙回来,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夜里用晚膳时还吃了点小酒。
姜锦鱼一看爹笑成那个样子,就猜到自家阿兄必然是过了县试了,想必名次应当还不错。
第二日揭榜,钱妈妈和隔壁的顾嬷嬷两人,早早就约着出去等榜了,钱妈妈大字不识,可顾嬷嬷却是识字的,皇榜一贴出来,眼睛就一错不错盯着,都不用找,就在最上面看到了自家少爷的名字。
再往下看,就是姜宣的名字。
顾嬷嬷笑得牙不见眼,拉着钱妈妈的手激动道,“考中了!衍哥儿和宣哥儿都考中了!”
旁边的人一听,这家一下子出了两个童生,都有点羡慕了,虽说童生不算什么功名,可一家出了两个,那也是极难得的!
钱妈妈大字不识一个,急着追问道,“都考中了?我家少爷也中了?”
顾嬷嬷一口笃定道,“中了!我家少爷还是案首!姜少爷的名字就在我家少爷下面!我看的清清楚楚!”
“那咱们赶紧回去报喜!快走!”
顾嬷嬷同钱妈妈两人忙一路小跑回了青石巷里,因为这几日顾衍都在姜家念书,所以两人也不用分开报喜,一齐进了姜家的宅子。
“太太大喜!”
何氏早在正厅里等着了,一听到钱妈妈的声音,急的要起身,碍于面子又坐了下来,待两人进了门,才问道,“结果如何?”
“中了!”钱妈妈乐呵呵咧嘴笑道,“咱家少爷和顾少爷都中了,顾少爷还是案……什么案头!”
姜锦鱼纠正她,“钱妈妈,是案首!案首就是第一名。”
钱妈妈忙不迭点头,“是是,就是案首。”
何氏喜得起身,笑容满面,“这可是大喜事,两个孩子都出息。我这就去给文昌星君还愿去,钱妈妈快准备准备。”
不得不说,古代的妇人还是很迷信的,基本上不管遇到了好事还是坏事,都想着去庙里拜一拜。
顾嬷嬷一听,忙也跟着约了一同去,等三个人都急匆匆各做各的事情去了,姜锦鱼才想起来:
——她们刚刚是不是太激动了,忘了给当事人报喜了?
再一看何氏与钱妈妈等人都走远了,姜锦鱼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起身往后院书房去了,进门前还挑开窗子看了一眼,见哥哥和顾衍正在交谈,这才咚咚咚敲了一下窗户。
窗户被挑开,姜宣探出头来,见是妹妹,不等他去开门,顾衍早一步就将门打开了,对着窗外的姜锦鱼道,“绵绵妹妹进来吧。”
姜锦鱼进门,一本正经,模仿戏文里报喜的小丫头,微微屈膝一福,然后仰着脸就笑了。
姜宣见妹妹这样,不由得笑道,“这是做什么怪?”
一旁的顾衍一下子看出来小姑娘的意图,面上却是了然道,“宣弟,妹妹这是来给你报喜了。”
姜锦鱼摇摇手指头,故作高深道,“非也非也,不是给你报喜,是给你们报喜。哥哥和顾哥哥都考中了童生了,顾哥哥是案首,哥哥也在前列。”
姜宣听了,面上带了欢喜之意,毫无妒色,拱手朝顾衍道,“恭喜衍哥。”
顾衍见姜宣毫无妒色,连姜家妹妹也是高高兴兴来报喜,心下感慨,姜家果然家风清正,也含笑正色道,“宣弟同喜。”
转身又微微笑了下,眉梢染上了桃花一般的笑意,伸手揉了揉姜锦鱼的发顶,“也多谢妹妹来报喜。”
顾衍模样实在俊秀雅致,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寻常时候不笑还好,一笑起来就有点勾得人心痒痒的。
姜锦鱼看的眼睛都直了,内心感慨:男/色误人、男/色误人!她要稳住!
两人中了童生的事情,家中并未特意庆贺,毕竟紧接着就是院试,怕现在庆贺,扰了两人的心神。只是两家晚上聚在一起吃了一顿晚膳。
十来日的备考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到了院试那一日,顾衍与姜宣两人再度被送进了考院。
这一回比上次严格了许多,从候场到入场,都废了一个多时辰,天还没亮就出了门,等到天色大亮才入了场。
秀才的录取率比举人高了许多,但在来参加秀才考试的学子当中,像顾衍和姜宣这样年少的,也是极为少见的。
又见他们生的俊秀,虽穿着同样的学子服,却显得格外清隽,不由得都多看了几眼。
还有妇人念叨,“这俩个小童生生的可真好。年纪轻轻的,读书就这样厉害,可比我家臭小子好多了。”
上午开考,连着要考上两日,直到第三日上午收了卷子,考院才陆陆续续有人出来。
姜仲行上午衙门还有事,来接人的只有何氏与姜锦鱼,再一个便是顾嬷嬷也跟着一道来了。
车上还准备了黄芪老参熬的补汤,老远看到两人从考院里出来了,马车里就把补汤给倒好了,两人一上马车,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一碗补汤灌下去。
姜锦鱼赶忙把食盒取出来,怕两人在考院里吃的不好,特意准备了好消化的鱼片粥,鲜鱼去刺切片,白嫩嫩的鱼肉熬的几近透明,薄如蝉翼,鱼肉的鲜香融进粥里,嫩绿葱花撒在粥里,连平日里吃惯了的大米都清甜鲜香。
“哥哥,顾哥哥,给你们准备了鱼片粥。”
姜宣饿的有些狠了,他自认不算是如何挑食精贵的,可考院准备的干粮还是难以下咽,为了不饿着肚子考试,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吞。闻到鱼片粥的香味,忙舀一勺送进嘴里。
顾衍也没说什么客气话,姜宣好歹小时候还过过苦日子,可顾衍却是打小就是个公子哥儿,虽说家里有个继母,可吃喝上从没委屈过。因此,他比姜宣还要更难熬些。
只是他是熬惯了的,能忍则忍,书里也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就像继母算计一样,他不是不能与继母闹个你死我休,可没必要,他是瓷器,继母不过是个绊脚石,何必与她硬碰硬。继母再算计,也只能把他送回原籍,可他是个男子,这世间给男子的机会太多了,就是不靠家里,他也能出头。
可能忍不代表他喜欢忍,看着小姑娘递到自己面前的鱼片粥,顾衍忍不住勾唇笑了下,伸手揉揉姜锦鱼的脑袋,“嗯。谢谢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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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结果要到下个月下旬才出公布,凑巧书院这段时间,也给学子们放了个短假。
何氏一合计,便决定带着一家子去底下的虞山镇走走。
虞山镇盛产杨梅酒,这酒不但不醉人,酒里还加了些中药,还有养生的效果。
去虞山镇玩了几天,带了好几罐子的杨梅酒回来,双溪村那边自然是不会忘了寄过去的,带回家的杨梅酒四处分了分,等要分给隔壁顾家的时候,何氏又犹豫了下。
顾家没个长辈,这酒送过去还怕耽误顾衍,想了想,招手唤来女儿。
姜锦鱼跑过去,就听何氏道,“等会儿隔壁顾哥哥下学了,喊他来家里吃饭。”
姜锦鱼答应下来,跑腿的活儿她都习惯了,等到了下学的时候,便坐在门口托腮候着。
同之前一样,顾衍和姜宣是一块儿回来的,姜宣老远看见妹妹的身影。
待两人走近了,姜锦鱼起身把请顾衍吃饭的事情说了。
顾衍如今都习惯姜家对他的照顾,大抵是看他一人住在隔壁,觉得可怜,总会照顾他几分。
哪怕并没有人会蠢到来欺负他,顾家再不济,顾父也在盛京做官,没人真敢来欺负他。
可对于这种照顾,顾衍还是觉得十分受用,闻言应了下来。
初夏的天气还是有点热,在屋里吃饭总觉得有些闷,还是姜锦鱼想了主意,说要把晚膳搬到院子里用。
杨梅酒放在井里沁凉了,倒进古朴的酒碗里,玛瑙红的酒液半碗,在夏夜的葡萄藤下,带来几分熏熏的醉意。
孩子们是不让多喝的,便是最大的顾衍,也只给倒了一碗,姜锦鱼更是捧着只浅浅一底的酒碗,可怜兮兮眼馋着。
还是姜仲行看不过眼,帮着说情,“宣哥儿衍哥儿年纪不小了,多饮几杯也无妨。这酒不醉人的。”
姜仲行说情,何氏便松了口,放了一小壶在他们那边。
顾衍低眉看了一眼,细颈玉瓶里盛了半壶,他与姜宣都不是嗜酒之人,况且这酒甜甜的,他们吃多了反倒觉得腻。
两人都没伸手倒酒,一个没留神的功夫,便让旁边的“小贼”给窃去了。
看着睡得小脸酡红的小姑娘,唇边亮晶晶的疑似口水的液体,再低头看了看自己濡湿的袖子,旁边是一脸尴尬的姜宣。
顾衍沉默了一下,没把袖子湿了的事实说出来,就那么硬生生等风吹干了。
回到家里,第二日听到嬷嬷在外间收拾脏衣物去晒洗时,仿佛在念叨着。
“平时看着稳重,也是个孩子呢,吃酒吃的袖子都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我是我就是我
秃头作者更新了~
多谢支持亲亲
第25章 梅子冰和高攀
下旬时候, 院试的结果终于出了。
这一回,姜宣和顾衍两人仍然在榜, 也就是说, 两人不过十五左右,便已秀才功名在身。
这一下,非但何氏惊喜万分,连姜仲行都觉得有些吃惊了。
借着教谕身份,姜仲行看了两人的考卷。姜宣是他长子,打小就跟着他念书,姜仲行以往多多少少觉得这孩子灵气有余,但基础不太牢, 一看之下才发现, 姜宣这回发挥的极为稳定,字里行间都流露出沉稳的文风, 比起从前进步实在不小。
再看顾衍的卷子, 他这回又是案首, 卷子自然比姜宣还要亮眼些,墨义和策论都做得很好,根基扎得牢,言辞温和中带了一丝锐利, 文风大气古朴,也难怪得了主考官的青睐。
看了考卷,姜仲行倒是越发觉得,顾衍日后定然非池中之物, 回来便与何氏在房里说话。
“我观衍哥儿素日做派,日后定然飞黄腾达。只是,他自小遭受不公待遇,他那继母的事,我们虽知道的不多,可能把他送回这穷乡僻壤念书,怕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衍哥儿心中未必没有怨怼,就怕他被这些事情执拗了性情。”
何氏比丈夫还想得深些,两夫妻虽说也是心地纯良之人,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也道,“你说的我也想过。只是看衍哥儿素日举止,并无异处,待宣哥儿和绵绵都是极好的。绵绵那孩子那样闹他,也没见他有过愠色。当年不过在咱家住过几日,还记的送年礼来,可见也是个好孩子。”
姜仲行也觉得自己想多了,含笑道,“你说的是,是我偏激了。”
姜宣成了秀才的事情,家里第一时间便给老家那边报喜,传到双溪村后,村中人人歆羡不已。
其中又有一人最是妒忌不已,那便是姜欢了。
自打上回姜老太五十大寿回来,被二叔家中拿出的贺礼给嫉妒得红眼,回到家里后,姜欢越看章家落魄的屋子,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日日催促章昀念书,这一回的县试和府试,章昀也参加了,只得了个童生的功名,秀才是连个末名都没捞着。
和姜宣小小年纪却中了秀才相比,自然是远远不及,这让一心要把二叔家比下去的姜欢失落不已,连做菜收拾都没了心思。
章昀从书房出来,见桌上只有昨日的剩饭剩菜,只是热了热,家中亦是一片遭乱。
他皱眉道,“怎么只做了这些,爹娘劳作一天,难不成就让他们用这些?”
姜欢心情本就不佳,闻言就反讽道,“家里情况就这样,难不成还要打肿脸充胖子麽?这些我都能吃,为什么别人吃不了?”
其实章家是过得不如姜家,可有田有地,不过是要攒着钱供章昀念书而已,哪里会落到一家子要吃剩饭的地步。不过是姜欢心里不舒服,嫌弃章家家贫,嫌弃章昀无用,借故发脾气罢了。
两人刚成亲时,也曾浓情蜜意过一段时日。可到了现在,姜欢嫌弃章家家贫,章昀无用;章昀也被妻子眼里的蔑视深深刺伤了自尊,两人渐渐离心。
章昀不再做声,转身回了书房,没有多看妻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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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锦鱼最近发现,自家爹貌似真的发达了,他在县里买了间铺子,两间的小铺子,并不算大,但地段很不错。
姜锦鱼还跟着娘何氏去巡视了一番,在最繁华的东大街上,来来往往都是行人,也就是说,姜家终于开始积累真正的家底了。
本朝官员的月俸相当可观,尤其是姜家人口很简单,除开年节大寿要孝敬长辈,其余开支不多。像姜宣在儒山书院念书,虽说交了束脩,可每次旬考拿了前几名,书院都会发银子并笔墨纸砚用以嘉奖。
有了铺子,作为官员自然不好亲自经营,便干脆租给了别人,每月只收租子,收入也十分可观。
从东大街回来,何氏便脸色有些发白,姜锦鱼担心不已,连忙唤来了钱妈妈,让她去请大夫来。
大夫来了后,替何氏把脉,原本还神色凝重,摸着脉后倒是摸着胡子笑了。
他道,“夫人是喜脉,月份还浅,所以夫人自己怕是还未察觉。”
姜锦鱼听得傻眼,上辈子她可就阿兄一个哥哥,这辈子竟是要来一个弟弟或妹妹麽?
怔了一下,她忙问那大夫,“那我娘的身子可还好?今日我们不过在外头走了一会儿,我娘就有些不舒服了。是不是该开些安胎药?”
大夫都被问的有些懵,按说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早熟些的也确实该知道这些了。乡下嫁的早的,十二三岁定亲的都有。可知道归知道,能这么有条不紊一副大人模样的,却是很少见。
大夫摸摸胡子道,“我写几个食补方子吧,安胎药暂时倒不必。”
何氏这一胎来的迟,再说何氏年纪都不算年轻了,这一胎自然是是要谨慎再谨慎,安安生生,别出了什么纰漏才好。
有了身子不可劳累,姜锦鱼干脆把家里的活儿给接手了,本来姜仲行听了还心有疑虑,可何氏最是知道女儿的本事,二话没说便答应了下来,交权都交的极快,安安心心养胎。
姜锦鱼接手了家里的事情,她上辈子也管过家,又跟着何氏学了许久,很快便上手了,里里外外安排得很好。
隔壁的邻居来串门子时,见她年纪小小,却很有派头条理,都忍不住来探何氏的口风,问她打算给女儿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何氏和姜仲行都商量好了的,要多留女儿几年,家里日子越过越好,嫁了人可不比在家里当姑娘时舒服。因此面对邻居的试探,何氏都是随口应付过去。
可大家都长了眼睛,姜锦鱼懂事孝顺的名头还是传的颇远。这年头好姑娘难寻,尤其是姜二郎还在县里做教谕,说出去那也是书香门第家的女儿,难得的半点没有清高气,这么小小的便懂得管家。
好在姜锦鱼年纪还小,夏县也不兴什么童养媳,众人也只是传一传,并没人真的上门来提亲。家里有儿子的也只是把这话记在心里,等着自家儿子说亲事的时候,也好多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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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县的八月已经很热了。
姜仲行一进衙门,同僚和下属们便乐呵呵凑了上来,仿佛等了他许久一般。
郝捕头与他相熟,厚着脸皮道,“小侄女又给带了什么好吃的?我可就等着这一口呢。”
自打天热了,姜仲行每日来衙门,姜锦鱼都会为他准备些消暑的饮品,一开始还是些普通的酸梅汤什么的,后来便渐渐花样多了起来。连带着衙门里的同僚都每日眼巴巴等着。
“今日是梅子冰。要吃的你们可得自己拿碗来。”姜仲行摇头笑了下,话音刚落,平日里正经的同僚们都端着碗过来了。
渍过的梅子本来甜腻,在这样的酷暑吃起来会有些腻,但切碎的梅子肉藏在细腻的冰沙里,上头浇了一小勺的杨梅酒,白中带红,光是品相就端的好看。舀一勺子送进嘴里,先是凉爽,碎碎的冰沙入口就带了一丝爽利,再咬上几口,梅子肉酸酸甜甜,恰到好处。
一碗下肚,众人都满足得不得了,谢主簿还忍不住赞道,“若不是我儿年纪大贤侄女些许,我早让我妻去你家提亲了。”
郝捕头哈哈大笑,“老谢,你那哪是大了些许,都快差辈了!倒是我努努力,生个小兔崽子出来,指不定还能跟姜兄提一提。”
谢主簿立马挤兑回去,“你就是立马生,那也赶不上!”
众人见状都笑了起来,连姜仲行都露出了无奈的笑。
这时,周县令的随从来了,进门便客客气气道,“姜大人,周大人有请。”
姜仲行起身去了,进了县令办公的厅堂,就见上峰周大人笑得格外和气,甚至还过来揽着他的肩,心下纳闷,“大人,您喊我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周县令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位左右手,见他还一脸迷茫,心道:这姜二郎还真是有几分气运,这样的好事都找上门了。叶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可是他拍马都赶不上的,居然主动要来提亲事。
他随和道,“仲行,你可知道方才来找的,是叶知府的母亲,叶老夫人?”
姜仲行闹不明白,叶老夫人来找周县令,和他扯得上什么关系?他不过是夏县一小小教谕,连远在锦州府的叶知府都未曾见过,哪里会有什么交情?
周县令也没继续卖关子了,干脆把方才老夫人的意思给说了,然后道,“老夫人的意思是,她老人家相中了你女儿,想说给她的嫡孙。”
姜仲行没有一丝迟疑,果断道,“叶家这样的人家,下官如何高攀得起?再者小女年幼,远不到说亲事的时候,承蒙老夫人抬爱了,实在不敢高攀。”
周县令一听都有些愣,他本以为叶家这样的人家,姜仲行不说立马答应,至少也会犹豫不决。没想到他这样果断拒绝,倒让他吃了一惊,觉得有些难办,只能劝道。
“这毕竟不是小事,你还是好好考虑。”
姜仲行心里坠坠的,强逼着自己沉下心来做事,熬到时辰出了衙门,便立即往家里赶去。
叶家家大业大,什么样的媳妇说不到,为何看上他家绵绵?
像姜仲行这样,靠自己一步步爬上来的人最清楚,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叶家越是富贵,他越是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作者有话要说: 阿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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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路隔壁《女配她福运盈门》
第26章 叶家
姜仲行回来后, 没去别处,先去了女儿那里, 见她还好好呆在家里, 才略略有些安心。
想来也是,比权势,姜家远不及叶家,叶家要拿捏他们,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像叶家这样的人家,也是要脸面的,无非就是靠着权势压一压他,正要上门抢人这种事情, 是绝做不出的。
“爹, 怎么了?”姜锦鱼最是细心,一看姜二郎这个模样, 便问道, 拉着他坐下, 还给他倒了水。
姜仲行喝了女儿给自己倒的水,倒是彻底不慌了,大不了就是不做这个教谕了,总不能让女儿嫁到那样不知知根知底的人家。
姜锦鱼又问了一句, “爹,发生什么事了?”
姜仲行才把叶家求娶的事情说了,一再嘱咐道,“这几日, 你就不要出门了,有什么事,让石叔和钱妈妈替你走一趟。你娘那里正怀着身子,我也不敢同她说。”
姜锦鱼听了,一开始还有些慌张,很快便冷静下来,道,“是这个理,娘这一胎怀的辛苦,有什么事,我跟爹知道就好,别让娘操心了。”
又道,“爹,您能不能跟我说说叶家,也好让我知道情况。”
姜仲行叹气,对叶家还有些忌讳,只道,“叶老爷在锦州做知府,听说此处是叶家祖籍,叶老夫人这回是回乡祭祖,不知怎的就想着来求娶你了。可那样的人家,咱家如何高攀得起,我只盼着你嫁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这样不明不白的婚事,我决计是不能应允的。”
姜锦鱼心里有了底,反过来宽慰自家爹爹,“爹也别太担心,指不定人老夫人就是随口一说。”
姜仲行也只好如此作想,“但愿如此。”
可想是这么想,第二日,姜锦鱼就发现自己貌似有些过于乐观了。
因为,叶家来人了。
姜二郎不在家中,何氏挺着个大肚子躺在床上,姜锦鱼不敢惊动何氏,招来钱妈妈嘱咐她,“钱妈妈,我跟着去一趟,爹若是回来了,再与他说。”
钱妈妈哪里肯答应,着急道,“我还是这就去找老爷吧!”
自家爹爹不过是个县里的教谕,蚍蜉撼树,又能对叶家怎样?姜锦鱼还是摇头,一再嘱咐,见钱妈妈应允下来,才朝着叶家来的嬷嬷点点头,道,“嬷嬷,那咱们就走吧。”
叶家来的福嬷嬷见状,心里暗自点点头,年纪虽小,却异常沉稳,声音还带了几分稚气,举止却大方得很,模样也生得好,倒还真有几分难得。
“姑娘先请。”
上了叶家的马车,一路行了大约一刻钟的样子,便停下了。
姜锦鱼被福嬷嬷扶着下了马车,抬头便见到高高的匾额,上头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字——“叶府”。
进了门,在长廊绕来绕去,经过角门,终于在一处带着佛香的厅堂,见到了那位老夫人。
姜锦鱼走进去,大大方方福了福,不卑不亢道,“小女姜锦鱼,见过老夫人。”
叶老夫人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年纪与自家孙儿相仿,模样生得极好,肌肤雪白,眼眸澄澈,脸颊微微还有些婴儿肥,并不显的难看,反倒正合了她的眼缘,觉得颇有福气。最最令她喜欢的,是小姑娘身上的气质,沉稳温然。
叶老夫人越看越满意,而这边姜锦鱼也在打量着她,到底是叶家的老祖宗,平日里养尊处优,显得比寻常老人家要气派许多,眼尾似乎带了一丝愁意。面上虽没什么表情,可看上去并不像个不讲理的老太太。
“快坐。今日把你请来,也没提前知会你一声,是我们礼数不周。路上没人冒犯了你吧?若是有,尽管与我说。”
老夫人一开口,姜锦鱼的心安了一半了,还是讲道理的,这样便有的聊。
她微挑眼尾,一副又乖又娇的样子,含笑道,“回老夫人的话,方才那嬷嬷并无不敬。”
见姜锦鱼仿佛是不紧张了,叶老夫人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温声道,“你可知道,我看中了你,想讨你做我家孙媳。”
“不瞒你说,这事,我爹同我说过一句。”姜锦鱼心里斟酌,面上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可我爹娘都觉得,打小将我养得娇了些,怕我进了您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做不好媳妇的本分。”
老夫人一听就笑了,摆摆手道,“小姑娘,你先别急着拒绝。你可知道,你若是答应,往后便是我叶家正正经经的嫡孙媳妇。你父也不比屈居于小小教谕一职,甚至你兄长,我也可以让他进盛京的奉安书院……”
“老夫人,您说笑了。我阿爹不过一举人,做教谕便是刚好。阿兄才疏学浅,儒山书院的夫子足够教他了。”
姜锦鱼含笑着道,说罢,抬头与老夫人对视一眼。
叶老夫人心下微微叹气,面上却是威严,“那我若是一定要你嫁呢?”
姜锦鱼抿唇笑了下,乖乖巧巧的样子,仰着脸道,“我一见您便觉得喜欢,所以,我认为您一定不是强人所难的人。叶家高门大户,我自知齐大非偶,实非良配。若是老夫人有什么难处,看得起我,便与我说一说,多个人多份力,指不定我不做您的孙媳妇,也能帮上您的忙。”
叶老夫人面上松了下来,惋惜道,“我是真的挺喜欢你,可惜你说的对,强娶的事情,我叶家做不来。”
姜锦鱼心里一松,面上却还一副“我早就猜到了”的表情,还问道,“老夫人若是有什么难处,与我说一说,便是我人微力轻,帮不上您的忙,也能让您心里松快些。”
大概是这段时日心里压得事情太多了,看着面前小姑娘这样真诚的神色,她仿佛觉得,真的可以和面前的小姑娘倾诉一般。
叶老夫人缓缓的说,姜锦鱼听得惊心,原来是叶府嫡孙在锦州府跌断了腿,大夫诊治之后说会留下病根,从此他一蹶不振,老夫人见状痛心,又听了方士之言,动了养个童养媳讨个吉利的念头。
不过叶老夫人既是听了方士迷信的说法,另一方面也是真心实意打算为自家嫡孙娶个媳妇的,否则何必千挑万选,乡下买个丫头,对叶家而言,岂不是更简单。
姜锦鱼听了便主动请缨,“您若是信得过我,便让我去瞧瞧您孙儿。您方才说,我与他年纪相仿,想来总能说得上话些。若是帮不上忙,您也别怪罪我。”
叶老夫人干脆死马当活马医,点头应允,让福嬷嬷来领姜锦鱼过去。
到了那叶家嫡孙叶然养病的屋外,老远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福嬷嬷没跟着进,姜锦鱼自己推门而入。
便见窗边小榻上躺着个比她大些的小少年,听到动静连眼皮子都没抬,任性的说了一句,“滚。”
姜锦鱼走过去,伸手在叶然头上戳了一下。
叶然从小到大那也是公子哥儿,一碰就直接炸了,睁着眼就开骂,“少爷让你滚——”
骂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姜锦鱼皱皱鼻子,软软道,“你好凶喏。”
小姑娘乌发雪肤,嘴唇粉粉的,叶然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前几天被书童推着出去走动时,看到的院里桃树上的那颗熟透了的小桃儿。
叶然回神,翻了个身,稍稍带了点兴致,“你是我祖母找来的?给我做童养媳的?”
“我才不做你的童养媳!”
姜锦鱼话音刚落,就见叶然变了脸色,黑着脸质问她,“你也嫌弃我是残废?!”
好冤啊!这孩子怎么这么喜怒无常?!
姜锦鱼抿抿唇,慢吞吞解释道,“小哥哥,老夫人找我来,的确是想让我做你的童养媳。但老夫人疼你,我爹爹娘亲也疼我,他们舍不得我做童养媳。我小时候听村里的人说,童养媳会吃不饱饭,还要饿着肚子干活,我不做你的童养媳。”
叶然嗤的一下笑出来,另一只好的腿抖了抖,“傻乎乎,我叶家的童养媳,能与那山沟沟里的一样麽?”
姜锦鱼歪着头想了想,道,“那我也不当你的童养媳。我娘说了,不能嫁给懒汉。”顿了顿,皱皱鼻子,有点嫌弃道,“哥哥,你太懒了。”
叶然都给小姑娘说的有点懵了,“我哪里懒了?”
姜锦鱼一脸“是你要我说我才说”的表情,掰着指头说,“我从前村子里的阿寿叔叔也是跌断了腿,但他还下地种田呢,怕家里媳妇饿着。再看哥哥你,打从我进来到现在,你一直躺着,跟着你做媳妇,肯定要饿肚子的。”
叶然听她拿自己与那山沟沟里的农夫比较,自己居然还被那农夫比过去,气得翻身起来,一手拄着拐杖一边站了起来,正要与她理论的时候,突然就瞧见小姑娘眼睛亮了,灿若星辰一般,蹲着身,仰着脸,颇为真情实感道。
“小哥哥,你现在不是懒汉了。”
得,跟个小屁孩计较什么?
叶然叹气,过了一瞬,才后知后觉回过劲儿来,自己居然在个外人面前用了拐杖?
他处于震惊之中,旁边的小姑娘却还在喋喋不休,说着那阿寿叔叔如何勤劳肯干云云,最后还不忘来了个收尾,“断腿又不是大事,我看阿寿叔叔现在一点儿都瞧不出来了,小哥哥你每天绕着屋子走三圈,往后肯定也能和阿寿叔叔一样的。”
叶然回神,面无表情地想:自己真是被小丫头给说糊涂了,他干嘛要和一个农夫一样。
但虽说这么想,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生出了一丝希望来。他连拐杖都用了,还能有比这更丢人的麽?绕着屋子走,就绕着屋子走呗,大不了把下人都赶走。
而此时的前厅里,顾衍刚与叶老夫人碰面,他行过礼,道,“外祖母,我来接绵绵。”
作者有话要说: 叶然:绵绵要不你干脆当我媳妇算了?
顾衍:你另外一条腿也不要了?
叶然:你还记不记得咱俩有血缘关系啊!用得着这么狠?
顾衍:那你就记住了,这是未来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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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明天上夹子,千字很重要,所以12点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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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配她福运盈门》
【江知知版文案】
作为甜宠文里的女配,江知知前十五年占了女主江六小姐的身份,十五岁那一年,女主归来,身份、未婚夫……所有的一切都物归原主。
江知知犹如一只流浪猫一般,被逐出了江府,送回了穷乡僻壤的小山村江家。
本以为是凤凰落难,却不想是进了福窝。
失散多年的双亲兄长因愧疚而疼她入骨,传言中淡漠冷清的病秧子未婚夫,一鸣惊人,取中状元后,在她耳侧轻声呢喃。
——知知,你要的我都能给你,你没开口的,我也会捧到你面前。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陆詹版文案】
人人都道,陆家二郎病重险些死了一回后,彻底变了个人。
但只有陆詹自己知道,他念念不忘的,是他昏迷到浑身滚烫时,轻轻拂过他额头的那只沁凉纤细的手。他食不下咽时,送进嘴里的那一勺白粥。以及那个她。
为此,他可以遇神杀神。
欺负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觊觎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饶过。
第27章 斗志
福嬷嬷立在门口, 听见里面传来谈话的声音,心下暗自欣喜, 却见前厅来了个丫鬟, 传话:“嬷嬷,老夫人吩咐,将姜姑娘请去前厅。”
福嬷嬷迟疑,“少爷难得愿意同人开口说话,你去与老夫人禀告一声,就说我迟些再带姜姑娘过去。”
传话丫鬟急得跺脚,“嬷嬷,怕是不行。老夫人催着呢。”
福嬷嬷没法子, 只好敲门, “姜姑娘,嬷嬷领您去见老夫人吧。”
屋里传来脚步声, 门被打开了, 是姜锦鱼出来了。
福嬷嬷赶忙探头去看, 仿佛是瞥见屋里少爷站着的身影,手里依稀拿着拐杖,正待细看的时候,姜锦鱼同她道, “嬷嬷,我们走吧。”
福嬷嬷收回视线,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自打少爷腿断了之后, 就不肯使那拐杖,说宁愿躺着,也不用那等残废才用的东西。
可现在……福嬷嬷没敢下结论,可待着面前这位姜姑娘,却是越发重视起来,一路上和颜悦色的。
来到前厅,姜锦鱼进门,一抬眼就有点愣了。
顾衍站在前厅中,与叶老夫人颔首说话,似乎是听见她的脚步声,转过头来,神色淡然宁静。
他冲她轻轻点点头,遥遥望了那么一眼,态度很是寻常,姜锦鱼却觉得,方才一直浮着的心,一下子便落地了。
她还是怕的吧?
怎么可能不怕呢。
叶家何等权势,俗话说,破家县令,灭门知府。若是叶家非要强求,姜锦鱼怕也只能认了,她不敢拿家里人的性命做赌注。
她当时来叶家时,想的是,若是真到了不得不嫁的地步,那她就高高兴兴出门,绝对不流一滴眼泪,让阿爹阿娘忧心。
顾衍与叶老夫人说罢话,转头看过来,轻轻冲她招手,眉梢带着温柔,“绵绵,过来。”
姜锦鱼闻言一怔,见顾衍与老夫人都笑望着她,提步走过去,福福身子,“老夫人。”
然后,转头,抿抿唇,雀跃喊人,“顾哥哥。”
顾衍亦回头看她,见她圆圆的眼睛润润的,卷曲而翘的睫羽仿佛是沾了泪,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
他来夏县后,受姜家夫妻照顾良多,与姜家兄妹也关系亲近,比起盛京家中的那些庶妹们,姜锦鱼更像是他的妹妹。
何况小姑娘一向乖巧温顺,比之娇嫩的花骨朵,尚不为过,他自己平日不小心撞破了她出糗,都得寻法子描补,还心甘情愿替她瞒着。眼下小姑娘却被旁人欺负惨了,即便叶家是他的外祖家,他心里也有点动了怒。
顾衍回过头,对着老夫人道,“外祖母,那孙儿便带人回去了。”
叶老夫人见他告辞如此猝不及防,有点不舍,又有点无奈,摆摆手:“去吧,找时间来府里用个饭。”
顾衍应了一句,轻轻在姜锦鱼脑袋上摁了摁,手垂下时自然牵住了她的手,温和道:“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出了叶府的大门,姜锦鱼心中大石彻底落地,也有了打听的兴趣,侧头仰着脸问:“顾哥哥,叶家是你的外祖家啊?”
“嗯。”顾衍随口应了一句,不欲多提。
转念想到姜锦鱼今日受了惊吓,又温和了语气:“我生母去的早,我与叶家便渐渐淡了。叶家的事情你不用担心,那事老夫人不会再提了。”
两人回到姜家,一进门,家里早已是人仰马翻。
石叔正拿了扁担,一副要出门打架的阵势,一向文弱的姜宣也沉着脸,只是碍于方才顾衍的话,所以还按捺怒气。
钱妈妈见了人,就扑了上来,抱着姜锦鱼哭:“姑娘,你可吓死妈妈了!那叶家是什么人家啊,咋还能上门抢人啊!再敢上门,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跟他闹到底!”
她可是悔死了,怎么就一时糊涂,让自家姑娘跟着叶家人走了。姑娘要是出了事,她就是一头撞死,也对不住太太老爷的恩情啊!
姜锦鱼拍拍钱妈妈的后背,“没事了,钱妈妈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麽。娘哪里没惊动吧?”
钱妈妈冷静下来了,擦了眼泪:“没敢惊动。”
“那就好。”姜锦鱼这才安心下来。
何氏的年纪可不小了,这一胎再谨慎都是应该的。若是因为她的事情动了胎气,那自己肯定要自责死了。
等到姜仲行回来,知道白日里这一桩事情,吓得脸色苍白,面带愠怒:“都怪爹不争气,只是个小小的教谕,护不住你,反而还要你委曲求全。”
这些年,家里日子越发宽裕了,姜仲行也有点得过且过的心态。当个教谕,官虽不大,但家里样样都好,且离双溪村不远,还能照顾一二。
但经了这桩事情,姜仲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失落。他连自己女儿都护不住,当叶府开口说了求娶的事情,他一个小小的教谕,连面对面同叶知府理论的机会都没有。
姜仲行握拳,掌心刺痛,激起了他被生活渐渐磨平的斗志。
看爹这个样子,姜锦鱼心疼万分,忙抓着他的袖子道:“阿爹,你是这世上最好的爹爹。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以你为荣。”
这话是真心的。
从毫无背景的农家子,到现在一县教谕,也许对那些大族而言不算什么,但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说是改换门庭也不为过。
再者,这次的事,多少有点祸从天降的意味。只是对于姜家而言,叶家实在是个庞然大物,她们只能谨慎小心。可寻常时候,哪里有这么多高门大户要强娶她一个小小的教谕之女。
实在犯不上。
姜锦鱼勉力安慰,也只让姜仲行脸色稍霁,他心中早已打定主意,不能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但面上却不显出什么,态度温和:“这些事不用你操心,爹心里有数。你这回还得多亏了衍哥儿,明日把衍哥儿请来家里用饭,我要好生谢谢他。”
姜锦鱼也适时露出笑来,故作轻松逗他,道:“阿爹,你不知道,今日顾哥哥可厉害了!”
“是么?”姜仲行摆出感兴趣的态度,配合道:“那你好好与我说说。”
父女俩个叽里咕噜说着话,好不温馨。
而此时的叶府,福嬷嬷在门外踱步,来来回回。
丫鬟从老太太屋里出来,被门口的人影惊了一跳,走近才认出人来,福身道:“嬷嬷,您这是找老夫人麽?”
话音刚落,就见福嬷嬷一跺脚,也没看她,直接往老太太屋子里去了,仿佛有什么急事似的。
什么事啊?丫鬟心下纳闷,嘴上却不敢多问,老老实实去干自己的活儿。
福嬷嬷进了门,捡佛米的叶老夫人听见动静,回过头来,见是福嬷嬷,没生气:“玉福,这是怎么了?”
福嬷嬷是叶老夫人出嫁时的陪嫁丫头,两人主仆感情一直很深,福嬷嬷一心为主子着想,叶老夫人对着这忠仆,也比旁人多出几分宽容和信重。
福嬷嬷附耳过去道:“老夫人,今日姜姑娘从少爷屋里出来的时候,我仿佛看见少爷起身用了拐杖。”
叶老夫人心中一喜,追问:“当真?”
福嬷嬷一脸诚恳点头:“当真。老奴人老了,可眼睛没花。再一个,您瞧瞧这些天,少爷除了同您说过几句话,还同旁人好生说过话麽?可今日姜姑娘进门没一会儿,老奴便听见屋里有说话声,两人一来一往的,虽没听见说的什么,可气氛却是很不错。”
叶老夫人听得含泪,忙拜了拜面前的小佛像,虔诚恭敬:“佛祖保佑。”
福嬷嬷却不觉得是佛祖起了作用,她越想越是坚定自己的想法,定是那方士算的准,这姜家姑娘非但人生的好看,还命里旺自家少爷。
福嬷嬷一心盼着小少爷好,试探道:“老夫人,您说的那童养媳的事情,还作数麽?”
叶老夫人听得一怔,摇头道:“怕是不成了,往后不提这事了。”
“这……这为什么啊?姜姑娘不肯啊?”
这姜家肯不肯,那还不是他们叶家一句话的事情。嫁进来那就是叶家嫡孙媳妇,还能亏了姜姑娘不成?
叶老夫人幽幽叹了口气,还是摇头,“不成,这事别提了。”
老夫人说了不行,那肯定就是不行了。
福嬷嬷知道主子瞧着慈祥,其实不是个轻易改主意的人。
所以,她心里觉得惋惜,可面上却不敢多劝。小心翼翼收拾着捡好的佛米,打算明日送去小厨房,熬粥给小少爷送过去。
叶老夫人在床边坐下,听得福嬷嬷出门关门的声响,微微一怔,思绪渐渐飘远了。
在心里数了数,阿翡居然已经过世快十年了。
以往,她很不愿意想起自己这个独女,也不许旁人在她面前提起。
当年叶翡实在令她失望透顶,她独独这么一个女儿,自然疼得如珠如宝。
彼时,叶顾两家都还未发家,尚在夏县,叶家行医,在县里有个医馆,叶老爷子是县里出了名的圣手。
后来,顾家老爷子染了恶疾,叶老爷子宅心仁厚,不顾自身安危,为顾家老爷子诊治多日,可换来的却是顾家的恩将仇报。
顾老爷子不治身亡,顾氏族人上门大闹,连着闹了几个月,官府都来了好几趟,仍是没个结果。最后,叶老爷子活活给顾家逼得以死自证。
两家结下了这样的血仇,她从小疼到大的女儿,跑到她跟前,说要嫁给顾忠青,要嫁给逼死她阿爹的人家。
叶老夫人当时便给了叶翡一个巴掌,没留半分情面,直言:“你若是要嫁顾忠青,那我们母女情分到此为止,往后你再也不要上我顾家的门!我就当你死在外头了!”
那一巴掌生生斩断了两人的母女情分,叶翡跟着顾忠青走了,而后儿子考上了进士,她便跟着儿子进了盛京,后来便辗转在地方上当官,母女俩再没有见过面。
再一次听到叶翡消息的时候,是顾家来了个下人,报的死讯。
儿子当时劝她:“阿娘,妹妹都已经去了,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往日的事情,您就原谅妹妹吧。”还道,“听说妹妹还留了一骨血,我如今官也比顾忠青大了,将那孩子接来吧。我怕顾家不会好好对他。”
她当时执拗,非但没同意,还逼着儿子不许派人去送葬。
如今再看到女儿的骨血,叶老夫人心里后悔不迭,恨自己当时心狠。
可后悔也没用,她看得出来,在顾衍心里,她这个外祖母,甚至比不上姜家的那个小姑娘重要。
阿衍看着那小姑娘的眼神,温和中带着安抚,仿佛那才是他亲近的人,而她只是一个关系疏远,需要他客套的长辈。
所以,方才玉福那样说,她也没松口。
姜家那小姑娘是很好,可阿衍从小到大,怕也是难得有这样让他心甘情愿保护着的人。不管他当成妹妹还是什么,她都不愿意去动那小姑娘一分一毫。
作者有话要说: 姜仲行:不行了,我得雄起了!咋一个个都惦记我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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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花神节和一见钟情
从叶府回来后, 顾衍仿佛还是没打算,与叶家一叙前缘。
对他而言, 对于叶家人的印象, 并不是很深。在他的记忆里,叶家除了生母叶翡,其余人仿佛只是个听过而未见过的陌生人。
至于生母叶翡,在他年幼的印象中,母亲这个词并不代表太多的保护意味,反而是有些癫狂的,她总是因为顾忠青一点点举动而态度大变。顾忠青来了,她便欢喜若狂;顾忠青宠幸了妾室, 她便点着烛火足足哭够一夜。
仿佛, 失去了顾忠青,她就会死去一样。
当然, 事实也的确如此, 顾忠青渐渐冷落了她, 她开始只是病了,后来便开始神志不清,足足病了一年,然后便撒手人寰了。
到临死前, 她嘴里呢喃的、心里惦记的,也都只有一个顾忠青而已。
“衍哥,夫子让咱们去一趟。”
姜宣走过来,见顾衍仿佛没注意到自己, 轻轻推了他一下。
顾衍回过神来,起身与姜宣一起去见夫子。
两人如今秀才功名在身,顾衍还是案首,在儒山书院也是小有名气。因此两人一出来,正准备下学的学子们都看了过来。
众人不着痕迹看过来,先是落到前面的顾衍身上,被他淡漠的神情和出了名的冷淡性子给吓退三步,再看后边跟着的姜宣,神色温和,唇边带笑。
此时众人都不由得想到:看上去还是姜宣好套近乎。
可惜顾衍没给众人套近乎的机会,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去了夫子那里。
夫子见两人来了,放下笔:“过几日,县里将举行花神节。县里来要人,说是需得才思敏捷的书生现场作诗作赋。各个班里出两名,我们班,我打算举荐了你们二人。你们若是无事,我便将你们的名字上报了。”
其实书院人才济济,秀才可以说是一大把,只是顾衍和姜宣两人非但秀才,其中一人还是案首,年少成名,还生得这样俊秀,那来要人的官员也是暗示了一番,就差指名道姓要加上二人了。
俊俏少年作花神赋,听上去可比老秀才作花神赋有意思多了。
再者,这也是一次扬名的机会。
两人对什么花神节,皆没什么兴趣,不过夫子既然说了,那两人便也都应了下来。
与夫子说过话,两人便相携归家。
今日姜仲行说了要请顾衍来用饭,顾衍便直接跟着姜宣进门,一打眼便瞧见探着头往里望的钱妈妈。
姜宣纳闷问:“钱妈妈,你在这儿看什么?”
钱妈妈回头见是姜宣,忙跑过来道:“少爷,那叶家人又来了。”
“又来了?!”
姜宣对叶家实在没有好感,若非看在兄弟顾衍和叶家的关系上,他只怕对叶家,已是厌恶至极的态度。
姜宣疾走几步,匆匆进门,面上带了丝愠色。
顾衍落后他几步,面上同样带着不悦,本以为叶家答应求娶之事作罢,没曾想叶家居然出尔反尔。
厅堂的门未关,两人径直入内,动静便引得稍坐里面的何氏等人探头来看,见是两人,何氏含笑:“宣哥儿和衍哥儿回来了。”
叶然也同样看过去,目光没停在姜宣身上,却仔细打量了后面的顾衍,然后眉眼带笑,很熟稔的招手:“表哥。”
何氏全然不知叶家与自家的事情,对嘴甜的叶然颇为喜欢。还道:“今早我出门时,瞧见阿然在门口,说是是衍哥儿的表弟,恰好你不在家里,我便请回家中了。”
叶然迫不及待拍马屁:“是啊是啊,姜伯母真是心善,见我等的可怜,便替表哥你招待我了。表哥你可要好好谢谢姜伯母和姜妹妹噢。”
何氏怀的月份大了,坐久了便有些不好受,见孩子们都回来了,便回了后院去,留下孩子们说话。
目送何氏出门,待她走远了,姜宣立马沉了脸,走到姜锦鱼身边:“绵绵,没事吧?”
知道自家阿兄对叶家深恶痛绝的态度,姜锦鱼忙摆手:“没事没事。”
叶然听了没生气,还笑嘻嘻道:“原来姜妹妹小名叫绵绵啊。”
姜宣握了握拳头,皱眉:“我妹妹的小名,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喊的。叶公子还是客气些。”
这人怎么会这么讨厌?
姜宣感觉,自己还是第一次这么烦一个人,尤其是想到自家妹妹差点做了这人的童养媳,更是看叶然十分不顺眼。自家妹妹如何能与这样的人定亲?便是要挑,也要挑个人品贵重、文采斐然的!
姜锦鱼也感觉到了,自家阿兄莫名其妙的怒火,转念想想吧,仿佛上辈子她与潘衡说亲的时候,阿兄也是这个态度。她拽了拽姜宣的袖子,小心翼翼:“哥哥……”
再看阿兄仍是把自己护在身后,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姜锦鱼无奈,只好抿抿唇,将求救的眼神望向一旁的顾衍。
顾衍与她对视一眼,读出了她眼里求救的信息。
上前一步,淡漠注视着叶然,直看得叶然浑身不自在,后背都发凉了,才开口:“不是说来找我的麽?找我什么事?”
叶然还真的有点怕了,也不嬉皮笑脸了,正色道:“祖母说,我还要在夏县住上一段时日,养伤归养伤,学业总不好耽误了,便让我下月起去儒山书院。”
“嗯。”顾衍敷衍应了一句,然后转头看着叶然,神情中带了一丝显而易见的不耐,仿佛在说,还有呢?
叶然梗了一下,仔细回想,觉得自己仿佛没有得罪过,这素未谋面的案首表哥,难道自己这么不招人待见?
“你若是没什么事,便早些回去。”顾衍客套打发人,“既然身上带伤,还是不要出来晃悠的好。”
叶然迷迷糊糊被打发出门。
等出了姜家大门,坐上了叶家马车,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这表哥未免也太不好亲近了些!
叶然一走,仿佛刺猬一样的姜宣,也恢复了温和的态度,还笑眯眯说起了花神节的事情。
男子大抵对这类节日不感兴趣,但姑娘家似乎天然就喜欢过节,姜锦鱼一听,便眼睛一亮,托腮乞求:“阿兄,能不能带上我啊?”
这段日子,因为出了叶家的事情,家里人便不太放心让她出门,姜锦鱼也是个难得乖巧的,便安安静静待在家里。
可家里毕竟无聊,尤其是前段时间,姜锦鱼的好姐妹方琳去了外祖家访亲,便更是没人陪着打发时间了。
姜宣一听,就有点犹豫。
但看着自家妹妹亮亮的眼睛,他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撇开头去打量桌上的茶壶。
姜锦鱼还准备再接再厉,一旁的顾衍开口了:“好。”
诶?姜锦鱼一怔,旋即高兴起来了,仰着脸笑盈盈,看着比她高了许多的顾衍:“真的可以?”
小姑娘小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像清晨追着第一缕微光的猫儿,有时候乖,有时候又粘人的很。仰着脸追问的模样,就像偷着鱼吃的猫儿,睁着大大的眼睛,仿佛不敢相信一样,又有点偷乐的感觉。
顾衍微微笑了下,伸手揉了把她的脑袋,言简意赅:“嗯,真的。花神节那一天,我和你哥哥回家来接你。”
接下来几天,姜锦鱼就开始默默期待热闹的花神节了。
等到从外祖家探亲回来的方琳上门,知道她准备去花神节的时候,歪着脑袋道:“绵绵你去的话,那我也去。”
随即有点苦恼道:“不过,我今年去了外祖母家,以为赶不上花神节了,就没准备花。眼下再去买,怕是也买不到品相好的了。”
花神节不是去凑热闹的麽?
姜锦鱼不解:“还要我们自己带花啊?”
方琳一听,瞥了好姐妹一眼,正色道:“当然要,花神就是从所有人带的花里面选的啊。当然,如果你能作诗的话,那也可以不带花。”
这规矩,姜锦鱼还是第一次听见,她还以为就是去凑凑热闹呢。
结果这热闹,还不是那么简简单单就能凑的。
转念想了想,她眯着眼笑了,托腮道:“我想着主意了。”
“什么什么?你快同我说说。”
姜锦鱼笑得眉眼弯弯,指了指外头的药圃道:“喏,反正我只是去看热闹的,我就随便从那里挖一株好了。”
“那不是草药吗?”方琳皱皱鼻子,别看她平时很好说话的样子,其实是个要求很高的小姑娘。
姜锦鱼听了满不在乎道:“开花了就是花啊,你瞧我的黄芩和山姜长得多好,也不比那什么牡丹差啊。”
等送走方琳,姜锦鱼在药圃逛了一圈。
黄芩长得正好,下手掘还有点不舍得,倒是一边的山姜,很好养活,一整串的花垂下来,还有些淡淡的药香。
喊来石叔帮忙掘了一小片的山姜,在花盆里载好,刚弄完,就见姜宣与顾衍回家了。
姜锦鱼喊人:“哥哥,顾哥哥。”
姜宣见妹妹抱着盆花,一愣,过来问:“这是你今天打算带出门的花?”
“嗯!好看吧!”姜锦鱼拨了拨那一串的花苞,越看越喜欢,好看又实用。
确实挺好看的。但姜宣怎么看,都觉得大概整个花神节都不会有人带盆山姜去了,除了自家妹妹。
顾衍站在远处,抵唇轻笑了下,见姜锦鱼抬头朝自己看过来,立马收敛了笑意,走过去,细细打量了一下那盆生命力顽强的山姜。
他一脸诚恳:“是很漂亮,这花,妹妹养得很好。”
至于家里那盆重金买来的芍药,嗯,就在家里养着吧。
他怕找个时间送过来,小姑娘还嫌弃不实用,难养活——
花神节是在晚上。
夏县灯火通明,花灯燃了一整条街,两边皆是叫卖的小商贩。平日夜里难得有这样的消遣,因而街上凑热闹的人尤其多,正值花信的姑娘们带着面纱,朦朦胧胧的烛光下显得很好看。
大抵是因为姜锦鱼身边的顾衍和姜宣,总有小姑娘红着脸看过去,柔柔瞥那么一眼,脸上羞的通红。
姜宣和顾衍先前便得了夫子的吩咐,要去花神选拔的台上作赋,两人没陪着逛多久,就被喊走了。
好在姜锦鱼今日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身旁还有个方琳,两人在人群里走来走去。
手里的花盆抱着太重了,姜锦鱼便在台下找了个地方存着,打算先看看热闹,等会儿再抱着走。
锣鼓声响起,台上百花争艳,各家名品纷纷被送上台,遇着那品相格外好的,便有书生出来作赋,一旁还有人抄录,打算等花神节后,出一本《花神录》。
虽说能被请来的书生,都是书院里的佼佼者,作诗作赋不在话下,但老百姓哪里是来鉴赏诗词歌赋啊?
听都听不懂,起哄也好,鼓掌也好,全是看那台上的书生容貌与风度如何。
因此,等到姜宣和顾衍陆续上台后,底下的人们一下子热闹起来了,其中又以媒婆们眼睛一亮,心里暗暗道:哪里来的俊俏小少年,怎的以前没听闻,他们夏县还有这样的人物?!
再跟旁边人一打听,好啊,居然还是年少有为的秀才!眼睛更是像极了饿狼,都快发绿了。
姜锦鱼在一旁都看得胆颤心惊,小心翼翼往旁边退了一步,对于台上一无所知的自家阿兄和顾衍,也流露出了同情之色。
“呀,你推我做什么?”
旁边传来争执的动静,姜锦鱼连忙看过去,见方琳皱着眉头揉脚腕。而站在她旁边的小姑娘,却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
扶起方琳,姜锦鱼问她:“没事吧,疼不疼啊?”
小姑娘眼泪都掉出来了,“疼,方才她推我推得好用力,幸好我抓住了那位婶子,否则我定是要跌倒的。”
被方琳指着的那小姑娘却是满脸无辜:“这里人这么多,人挤人,哪里是我故意使坏推你的。你若是怕摔着了,合该别来凑这个热闹。”
这时,人群出来个穿着绿裙的姑娘,正是多时未见的林嘉。
自从上次当众被方琳呛了之后,林嘉便觉得十分丢脸,再不肯与姜锦鱼这一群人来往了。她自觉自己时时捧着姜锦鱼,可她与方琳起了争执后,姜锦鱼却没有替她说一句话,这让她心里记恨了许久。
当然,她最讨厌的还是方琳。
所以,她方才示意堂妹推了方琳,若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摔个大跟头,那方琳可就成了全县的笑话了。好好的大家闺秀,当众跌了跟头,可不是什么体面的事。
可惜方琳走运,林嘉在心里遗憾了一瞬,面上却是带上了笑意,走到跟前,牵起堂妹的手,柔柔道:“方琳,实在对不住。”
方琳和林嘉不对付,可她也不是个爱闹事的小姑娘,见林嘉道歉了,便也算了。
林嘉道歉却不算完,轻轻捏了一把堂妹的手,不用她多说,堂妹就委曲的掉了眼泪,打着哭嗝。
“堂姐,我没有推她,你做什么道歉……我没有推。”
林嘉温温柔柔抱住堂妹,安慰道:“好了,好了。不哭了。你瞧方琳姐姐都扭着脚了,咱们就不要和姐姐争了,惹姐姐不高兴了,好不好?去,去给方琳姐姐道个歉。”
林嘉堂妹刚刚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现下倒是委屈得不行了,哭着说不要。
林嘉还在劝,周围的人看不过眼了,看林嘉堂妹哭得可怜,再听林嘉方才的话,分明是要这小姑娘认下自己没做过的事情,都劝道:“这里人这么多,肯定是不小心。算了算了。”
方琳睁大了眼,看大家都去安慰罪魁祸首了,反而成了她胡搅蛮缠,心里说不上来的委屈。
姜锦鱼也觉得,林嘉今日这事做得未免太恶心人了。
若是不小心的,道个歉就算了。可她这歉道的,估计方琳心里更不好受了。
“怎么了?”顾衍方才在台上,便看到了这边的动静,一结束便直接往这边来了。
顾衍本来就生得好看,他长得高瘦,今日穿了青色的儒生服,清俊雅致,目含清冷之意,比之山间挺拔的松竹也不为过。
林嘉只是看了那么一眼,便彻底挪不开视线了,心口直跳。
作者有话要说: 林嘉:我……坠入爱河了!
霸总阿白(绵绵亲妈):不可以,别想了,听我的,那不是你的!
嘿嘿,今天是粗长的霸总阿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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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搬家
随着顾衍和姜宣走过来, 原本没被这边动静吸引的人群,也都将视线看了过来。
老百姓平日里茶馆里听的, 戏文里看的, 都是些少年才子、娇俏佳人,好不容易在现实中看见了一回,自然是热情高涨。
顾衍和姜宣都有一副好皮囊,方才还在台上出了风头,在一众书生里算是最小的,可学识却没有差旁人半分。这样的人才,百姓们自然是看得兴致勃勃。
见众人都看了过来,方琳下意识不想闹大了, 她与顾衍姜宣都不熟, 也不敢开口同他们说,只拉了拉姜锦鱼的袖子, 小声道:“绵绵, 算了, 我的脚不痛了。”
都是姑娘家,大庭广众吵起来的确不算好。
姜锦鱼明白方琳心里的顾虑,她抿唇笑了笑,与望着她走来的顾衍和兄长道:“没事了。”
顾衍微微挑眉, 目光上下打量了小姑娘,确定她应当没吃亏,便也没继续开口。
热闹也看够了,一行人正要走。
林嘉却是呆呆望着, 见顾衍要走,下意识便张了张嘴:“这位公子……”
待喊出口了,林嘉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自己平日里自诩大家闺秀,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情不自禁喊住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这若是传出去了,她的名声定要受损。
她又羞又悔,可等看见顾衍脚下步子一顿,转身走过来的时候,心里顿生期待,心口扑通扑通直跳,面上也红得不像话了。
难不成不是自己一厢情愿,对方也一眼便看中了她?
林嘉咬着唇,充满期待和憧憬,抬起头看过去,只觉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眼看顾衍越走越近,林嘉鼓起勇气,面上扬起自认最美的笑容,羞怯开口:“公子——”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顾衍越过众人,回到台下,蹲下/身子,将方才带来的山姜抱了起来。回身再经过浑身僵硬的林嘉时,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回去吧。”顾衍顺手摁住伸手来接花盆的姜锦鱼,语气温然:“不重,我来。”
姜锦鱼乖乖应了下来,目睹刚才那一幕,觉得林嘉刚刚应该要被气死了,这天底下这么有这么气人的人。
你说你,早不回头,晚不回头,恰恰那个时候回头。然后完全无视了一脸期待的小美人,去捡了盆不值几个钱的山姜花。
太惨了。姜锦鱼默默同情了林嘉一瞬,进一步意识到,若是说自家阿兄这种是温和郎君的话,那顾哥哥,必定是高岭之花,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花神节后,方琳自觉丢了面子,好几个月没出门。
好在姜锦鱼也实在没心思去找小姐妹们玩了,随着天越来越冷,何氏的产期也渐渐近了。
终于在县衙放节假那一天,何氏发动了。
这一胎怀的不容易,但生的时候却是很顺畅,从何氏发动到孩子落地,大约也就花了两个时辰不到。
钱妈妈进门,将秽物及脏了的床单收拾出来,对姜锦鱼道:“姑娘进去吧,瞧瞧太太。小少爷生得可好了,吃奶都特别有劲儿。”
何氏这一胎生的是儿子,也就是说,姜锦鱼又有一个小弟弟了。
推门进入,姜锦鱼走到床边。
何氏正闭眼浅寐,听到女儿进门的动静,抬头朝那边招手:“过来,来看看你弟弟。”
小婴儿被裹在新做的大红襁褓里,胎发黑亮,小脸圆圆的,粉红小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是睡得太香了,还是梦里也在吃奶。
这么小的孩子还看不出长得像谁,反正姜锦鱼就没能从这张肉肉的小脸上,找出哪里像自家阿爹和阿娘的,但何氏却含笑道:“小宝同你小时候有些像,不过还是你生得好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姜锦鱼听了娘的话,再去看这刚生出了的奶娃娃,突然就多了几分亲近。
满月那一天,姜家给小儿子办了满月酒。
因为何氏年纪大了,这回做的是双月子,满月酒就没有回老家办,而是在夏县办的。
何氏抱着小儿子出来见客,来吃酒的基本都是姜仲行的同僚,亦或是结交的好友,因而对着姜小宝都是赞不绝口,笑呵呵夸他会长。
见何氏那里没事,姜锦鱼便去了另一桌,桌上坐着的都是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小的也就五六岁的样子,奶萌奶萌的,怕是吃饭都要人喂。大些的倒是有十七八岁的也有。
一坐下,姜锦鱼便看见了林嘉,见她看过去,林嘉很不自在地撇开头去。
两人现在的关系,有点不尴不尬的,说交恶吧,不至于;可说是好姐妹吧,那也是假话。
来者是客,姜锦鱼也不管两人有什么过节,冲她客气点头一笑,也不管林嘉什么反应,便招待起同桌的小客人们。
有个五六岁的小豆丁坐不住了,吧嗒吧嗒跑过来,费劲儿抱着姜锦鱼的腰,眨巴眼睛:“姐姐,我饿了。”
看来这孩子的家里人挺宠着他的,还不会自己使筷子,所以饿了就只能指望别人了。
把小豆丁抱到怀里,姜锦鱼大大方方道:“那姐姐喂你。”
小豆丁挺萌,有些娇气,但是很乖,也不挑食,胃口还大,喂什么便吃什么,感觉很好养活。等喂饱了,便开始喊困。
好在姜锦鱼早就安排了休息的地方,去同小豆丁的家里人说了一声,便亲自带着小豆丁去了后院,把他哄睡了,就让钱妈妈帮忙照看着,自己又回前院去。
从角门出来,便听到身后传来林嘉的声音,喊她:“锦鱼妹妹。”
姜锦鱼回头看她,见林嘉惴惴不安的神情,心下奇怪,客气道:“林嘉姐姐,你找我有事?”
打从那一日在花神节上见了顾衍,林嘉便魂不守舍了许久,越是逼着自己别想那一日的事情,可心里越是忘不了。等回到家让奶嬷嬷私下打听,得知顾衍不但生得好,还是上回院试的案首,而且听闻顾老爷在盛京做官,这回顾衍是回祖籍念书的,心里更是泛起了波澜。
她知道家里一直想出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可兄长是个无心读书的,拿了银子便去那赌坊花街。无奈之下,爹娘只能寄希望于她身上。一开始只是要她讨好姜锦鱼,可上个月姑妈从隔壁县来探亲,跟着一道来探亲的表哥也是秀才,家里人便动了亲上加亲的念头。
知道家里的打算后,林嘉便坐不住了,若是没见过顾衍,不知道顾衍是案首,她大概也就同意嫁给表哥了。可是偏偏是在见过顾衍之后,表哥样样都比不上顾衍。
林嘉心里怎么想,都觉得该为自己拼一把。
一咬牙,她走上前来,将手里的帕子塞进姜锦鱼的手里,乞求道:“锦鱼妹妹,你帮我把这手帕交给顾公子吧?”
这不是私相授受麽?姜锦鱼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这帕子若是林嘉真心实意要给顾衍的,那尚且还好;若是借着这帕子,来陷害她的,那她岂不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再者,她和林嘉关系不过尔尔,犯不上为她冒这样大的风险。
“林嘉姐姐,你还是找旁人吧。这个忙,我不能帮。”姜锦鱼没犹豫,将帕子塞了回去。
对于林嘉这样的姑娘家,鼓起勇气送帕子,已经算是豁出去了。见姜锦鱼拒绝得十分果然,林嘉万分失落,咬着唇,眼泪便掉了下来。
姜锦鱼见她哭得可怜,好心劝她:“林嘉姐姐,私相授受这种事情,你往后千万别做了。”
本来想再多说几句,刚刚又拒绝了人家,姜锦鱼也不好多说什么:“那我先去前院了。”
姜锦鱼走远。留在原地的林嘉才堪堪止住了眼泪,失魂落魄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林母见女儿便过来拉她说话:“这几日还往外跑做什么,好生陪着你姑姑说话,知不知道?你表哥在书院可向来是头名,若不是你姑姑看重你,这样的亲事,可轮不到咱们家。你上心些,别以为你姑姑非你不可,你堂姐们也都还没说亲呢。”
林嘉低头嗯了一句,林母还在喋喋不休,说着林嘉姑姑家里有多好,把林嘉表哥夸了又夸。
其实这位林表哥的条件很是不错,可惜即使林母把侄儿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林嘉也没多大反应,她现在一心只惦记着顾衍,对于差了顾衍许多的表哥,自然没有耐心同他说话。
不过林嘉瞧不上表哥,林家自然有旁人看得上。
没过几个月,姜锦鱼就从方琳这里得知了林嘉的亲事。
方琳剥了个栗子塞进嘴里,含糊道:“林嘉也是挺可怜的。我听我娘说,林嘉本来要和她隔壁县的表哥定亲的。好像对方反悔了,又定了林嘉的堂姐,就是上回推我那小姑娘的姐姐。林嘉爹娘大概是觉得没面子,立马就给林嘉定了另外一家,离咱们夏县挺远的,据说是什么酒楼家的小儿子。”
姜锦鱼听得入神,顺手把弟弟嘴里含着舔的栗子给挖了出来,怕他不小心咽下去。家里人原先小宝小宝叫着,总算给给他起了名,大名姜砚,小名就叫石头。姜石头脾气特好,被抢了食也不闹,打了个哈欠就开始呼呼大睡。
“林嘉先前最瞧不起商户人家,说人一身铜臭味。可现在却要嫁给钱家的小儿子,她那个不服输的脾气,气都要气死了!”
方琳随口说完,两人又随便感慨了几句,到底是旁人家的事情,两人也没多说。
而此刻的林嘉,却趴在梳妆台上哭成了个泪人儿。
林母在一边,想说她几句,又被她哭得不忍心,最后只能道:“现在哭有什么用?我早就同你说了,让你对表哥上点心,好好陪着你姑姑。你倒好,成天在屋里躲着,连门都不出,让你二叔家的林惠给抢了先,白白捡了一门好亲事!”
林嘉现在心里也是又悔又恨,她对表哥没感情,可是她一向要强,这回板上钉钉的婚事被堂姐给抢了,自己又要嫁给什么酒楼钱家的小儿子。她现在连门都不愿意出了,她一出门,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她笑话。
“行了,别哭了。钱家也不错,嫁过去至少衣食无忧。再说了,钱家是出了名的富户,比起你姑姑家可好了不少。”林母只能这样劝,但母女俩心里都明白。
一个商户人家的小儿子,如何能与前程似锦的秀才比?
这一回,林嘉是彻底比不过林惠了。
堂姐妹往后再见面,怕也是林嘉向林惠低头了——
开了春,天气渐渐暖了,何氏把屋里放了一冬的衣裳拿出来晒,院子里满满当当的。
姜锦鱼抱着姜石头在屋檐下晒太阳,暖洋洋的光,照得姐弟两个都昏昏欲睡。
何氏转身瞧见了,皱了下眉:“绵绵,快回屋去,晒黑了怎么办?”
一旁的钱妈妈见状,笑呵呵道:“太太别担心,我见过这么多姑娘,就数咱家姑娘模样最好。这是咱们姑娘还小,等姑娘再大些,咱家的门槛都要被那些媒人给踏破了。”
这时,巷子里传来车马上,何氏侧耳听了一下,仿佛是在自家门口停下了,便出门去迎,是姜仲行回来了。
姜仲行这几日出了一趟公差,去了府里一趟,下了马车,一身风尘仆仆的,可面上却是精神极了,进门便笑着道:“宛娘,咱们在夏县,怕是住不长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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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蘑菇的小姑凉 2瓶;安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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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蛮县
五年后。
在一座边陲小县城里, 姜宅。
清晨便有卖花的婆婆在门口叫卖,独特的当地方言拗口难辨, 但在这里生活了五年的姜锦鱼, 没费什么功夫就听出来了。
婆婆卖的是当地岐山上摘来的粉绣笼。
姜锦鱼正把昨天摘来的金银花茶晒了,秀长姣美的花型,刚拿出来还带了些清晨的露水,弄好了才朝一边的小桃招手道:“拿上银子,去把谷婆婆的花买了吧。今日怕是要起雾,让她早些回家,路上小心些。对了,顺便问问她小孙孙的风寒好了麽?”
小桃应声出去, 走到院子那里, 便看见钱妈妈来了,忙福了福身, 恭敬道:“妈妈。”
“嗯。”钱妈妈冲小桃点点头, 拂手让她干自己的事情去, 随后走到院子里。
当初姜仲行从夏县来到这处小县城,钱妈妈便与老伴儿跟着同来了,两人家中又无儿女,自然是一心向着姜府, 一咬牙便跟着来了。
来了之后,起先的确很难,此处常年在外族人手里,收归大周不过十年不到, 无论是民风还是语言,都与大周相去甚远。好在姜仲行实在是个办实事的官员,两三年的功夫,便把此处的人心收买得差不多了,后两年,又以办学等教化手段,让混居的当地百姓渐渐归心大周。
尤其是那些孩子们,从小接受的就是大周的教化,连当地的方言都不大会说,学的都是官话,心中自然对大周更加亲近。况且比起往届县令强压的手段,姜仲行“堵不如疏”的政策,让当地百姓更容易接受许多。
这般下来,总算是把蛮县的事情给理顺了。今年姜仲行递了折子上去,为的就是将蛮县的蛮字给去了。这事若是成了,当地百姓对他怕是更加爱戴有加——
小桃带了一篮子的粉绣笼花回来:“姑娘,您吩咐的事情办好了。谷婆婆说她这就回去了。”
“嗯,好。”姜锦鱼拍拍手,把手上沾了的几片花瓣抖掉,寻思着今日找什么打发时间。
小桃却没说完,又一副与荣有焉的表情打断了她的思绪,道:“谷婆婆还说,上回姑娘您给的药效果很好,一剂下去便起效了,小磊子的风寒全好了。我家姑娘最最厉害了!”
姜锦鱼露笑,柔柔瞪了一眼“爱吹捧她”小桃,点点她的额头:“快别说了,让旁人听了去,还以为你家姑娘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呢。”
她打小便喜欢琢磨那些养生的玩意儿,略长大些,便开始自己找医书看。家里爹疼她,非但没有拦着,还替她说话,道:“绵绵喜欢这个,又不是往后就要以此为生。要我说,姑娘家家多学些不是坏事,往后遇上了什么坏人,也没那么容易着了道。”
后来,到了蛮县后,更是给她请了个女学先生来,女先生也教了她不少。
几年下来,她不敢说自己在医术上有多少造诣,只能说,平素时候给家里人养养生,治些小病什么的,不在话下。
小桃被训了也不生气,她知道自家姑娘脾气最好,温温顺顺的,从来不似别的小姐那样,动辄摔东西,打骂下人。上次去赖主簿家时,伺候赖三小姐的春红,不过是杯子没拿稳,洒了茶水而已,就被狠狠打了个巴掌。
虽说不是赖三小姐亲自动的手,可嬷嬷既然会动手打骂小丫头,那也肯定是顺着主子赖三小姐的意思来的。
想到这里,小桃更加庆幸起来,虽说家里为了银子把她卖了,但她走运,遇上自家小姐这样的主子,可比在家里做牛做马要有福气多了。
自家小姐长相精致,小桃没进过学堂,自然不晓得如何用那些诗啊赋啊的,但是她就是觉得,整个蛮县,她都找不出一个能同自己姑娘相提并论的。那什么赖三小姐,更是不能比!
姜锦鱼不知道,自己不过一句话,自家小丫鬟便脑补了这样多,算了算,自己上回去医庐还是五天前,便吩咐小桃去叫马车:“咱们今天去一趟医庐,不知道夫子那里缺不缺药。”
刚来蛮县那几年,这边还乱的很,何氏压根不放心让她出门。直到阿爹把蛮县治理得有条不紊了,姜锦鱼才得了机会,偶尔能出门一趟。
不出门还不知道,出去见了几回世面,姜锦鱼才知道,蛮县当地百姓的生活确实艰难。其它的不提,吃喝住行上略差些,百姓都能忍,可整个县里就两个医馆,还一个比一个贵,不是富户人家,压根不敢进医馆大门。
回来后,姜锦鱼便拿出自己的私房银子,给了自己的女先生闵夫子。闵夫子也是个奇女子,年轻时与夫家不合,便干脆和离了,独自立了女户,也是个菩萨心肠的人。两人一合计便办了医庐,取名“杏坛医庐”,用的典故便是三国时期神医董奉,为人治病,却不收报酬,只要病人种杏子树的事迹。
两人本是小打小闹,哪知道被姜仲行看入了眼,从衙门拨了笔银子,开了三间铺子,作为医庐的支出银钱的来源。蛮县百姓万分感激,寻常要买什么,都抢着去那三间铺子买,赚来的银子又用到医庐,等于最后得利的还是他们,一举两得的事情,百姓们自然愿意做。
到如今,医庐也办的有模有样了,今年还把来义诊的大夫送去府里进修。
到了医庐那里,姜锦鱼下了马车,走近医庐,一路上都有来看病的百姓给她让路,脸上带着感激之意。
有那色眯眯盯着姜锦鱼的,便被旁边小混混模样的少年们,拽着往屋檐下一顿踹,末了还不忘捏着拳头威胁,“下回再盯着姜姑娘看,我们还揍你!”
待他们口中的姜姑娘看过来,方才还耍狠的小混混们,顿时乖的不行,露出了憨厚的笑容,看得被揍了的那男人仿佛见了鬼一般。
这是群什么品种的小混混啊?!咋变脸变得比唱戏的还快呢?!
做什么小混混,干脆唱戏去吧?!
想是这么想,可嘴上哪敢说,男人见少年们都没了动作,赶忙趁机溜了。
怕了怕了,再不来蛮县了!还是回我们自己县吧!
姜锦鱼朝那边看了一眼,招手唤来小桃,小桃便上前去,把几个小混混喊了过来了。
这几人说起来是小混混,其实也从未做过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不过是当时打仗,家里父母出了事,一群孩子没了着落,便在街上游荡。当地的百姓们也心善,东家一碗饭,西家一个苕的,把他们喂大了。
领头的庄宿走过来,被带着温和笑意的姜锦鱼看了一眼,黑黝黝的脸热得都能烫饼子了,满脸不自在道:“姜姑娘找我们什么事?”
小桃翻了个白眼,叉腰道:“自然是好事!不然找你们这些小乞丐做什么?”
小桃平日里是个好脾气的姑娘,这一点随了她家姑娘,不过对上这些小混混,她就想起,第一次自己替姑娘给他们传话时,这个叫庄宿的便一副瞧不起她家姑娘的样子,顿时就来气了。
庄宿没同个小丫头计较,黝黑的眸子看过来。姜锦鱼见他黑亮黑亮的眸子,犹如隔壁那只温顺的家犬似的,忍不住笑了下,道:“上回同你商量的事情,你可考虑好了?你若是愿意,我今日便同医庐管事说了。”
庄宿微微犹豫,想起上回她同他说的事情。
那时刚入秋,他弟弟得了风寒,厚着脸皮来医庐治病。却不想被来找闵夫子的姜姑娘给看见了,待弟弟病好了,她便同他商量,说是医庐缺几个打下手的,他若是愿意,便带着兄弟们来医庐帮衬一二,也不要他们白干活,每月管吃管住。
庄宿不喜占人便宜,这桩差事,怎么看都是他们占了便宜。医庐要找学徒,什么念过书的找不到,何必找他们这样大字不识的小混混,还累得医庐名声不好。
见庄宿那样犹豫不定,姜锦鱼抿唇轻轻笑了下,抬眸认真道:“你不要觉得自己占了医庐多大的便宜。你想想,你们来医庐帮忙,医庐只管吃住,却是半两银子都不会给你们的。寻常找个学徒,师傅也得给学徒工钱,我说这个道理,你应当能明白吧?”
自己姑娘这样好声好气的,偏偏这小混混还这样支支吾吾,小桃叉腰气愤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让你帮忙也不肯……”
“我答应姜姑娘。”
庄宿打断了小桃的话,一句话答应下来。
庄宿答应了,姜锦鱼便含着笑起身,转身去找医庐的管事,让他帮忙安排庄宿几人。
眼看着姜姑娘走远了,庄宿才收回视线,却见旁边的小桃气咻咻瞪着自己,冷哼了一句,听她道:“我警告你!我家姑娘是好心,你不许盯着我家小姐,知不知道?!”
被个小丫头说中了心事,庄宿红了下脸,好在他脸黑,不细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掀唇吊儿郎当笑:“做什么,我与姜姑娘说话,自然要看着她,难不成让我盯着你看?”
跟着一道过来的小混混哄笑起来,气得小桃转身就跑,走远了都还听得到她嘴里骂骂咧咧的声音。
小桃走了,才有少年小心翼翼问道:“宿哥,咱们往后就住在医庐了,不用住那破庙了?”
见同伴小心翼翼含着期待的眼神,庄宿重重点头:“嗯,往后咱们就住在医庐了,你们都要把医庐当成自己的家一样。要是谁做了什么对不起医庐的事情,别怪我心狠。”
小混混们都乐不可支点头,一一保证:“那是自然,谁敢打医庐的主意,看他硬不硬得过我的拳头!”
“嘿嘿,我还琢磨着天冷了,去找些茅草来,现在也不用了!姜姑娘真是我们的福星!”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绵绵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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