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槿在妖界的时候就是受尽宠爱，族人喜欢这位性子软没架子还长相乖巧的少主，家人也细心呵护最小的孩子。妖族虽本性残暴，却生性护短。穆槿生来便是两族中最小的幼崽，若不是他自己不甘成为羽翼下的废物，或许旁人都不舍得把他带去跟失去理智的妖族对峙。
可偏偏就是这么个宝贝疙瘩，却在离开三百年后，说着要跟凡人结共命契。
共命契不是什么禁术，也并不难找，但对妖族而言，好处几乎没有。
有些凡人无法修行却跟妖相爱，如果想长相厮守，只能使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咒术。
共命契会将妖与人的命捆绑在一起，绑定后凡人就可以拥有妖族看不到尽头的寿命。但这种术法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术法落下后，任何一方出意外死了，另一方也没办法独活。
凡人修行本就不易，更别说用上共命契的大多都是连修行都做不到的普通人。一个没有任何力量的凡人，想杀他对于其余族群简直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把命交到别人手里，这种事情只有傻子才会做。
被定义为傻子的穆槿此刻也有些心虚。
他很清楚共命契是个什么东西，之前闲着无聊在浮山领地内的藏书阁跟他哥一起看的。
当时穆昔年表情十分难看，边看边嘟囔着“什么破咒，谁用我看不起谁”，满脸都写着嗤之以鼻四个大字。
现在虽然没把这话说出口，但穆槿也明显感觉到自己亲哥身上冒出来的火气和恨铁不成钢的怨气。
就像是在看一个跟精神小伙跑了大着肚子还要跟家里人说“他是个好人我跟着他很幸福”的傻白甜。
被自己想法雷到的穆槿：“……”
“我看你真是皮痒了是吧？没长辈在就什么都敢想，现在是共命契，后面又要做什么？你怎么不干脆把自己妖丹送他得了，啊？！”
穆昔年被气得也在沙发坐不下去了，当场蹦起来指着穆槿就是一顿输出。
一双狭长漂亮的眼睛都燃着熊熊烈火，让人很难不认为下一秒男人就能当场拿着各种趁手的东西往穆槿身上招呼。
裴思华这次没拦着穆昔年，虽然看着不像对方一样激动，但皱起的眉头足以夹死苍蝇。
看样子也是极其不赞成这种做法。
穆槿理亏，也不敢反驳，安安静静地坐沙发上听穆昔年训自己。
直到半小时过去，穆昔年也有点骂累了，才坐下缓了缓。
他现在头疼得就跟塞了一堆沾了水的棉花似的。
“……哥？”穆槿看他哥好像有点崩溃，大着胆子开口叫了声，试图表达关心，“你还好吗？”
“呵。”穆昔年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好，好极了。下一秒就能原地飞升。”
穆槿：“。”
“早知道有今天，之前我就该在出门的时候把你一起拽上，免得你到处乱碰，一下子到了这来。”
三百年前，穆昔年身为下一任君主，需要处理的事其实不少。那天恰好有一次兽潮，他作为少君不能坐视不理。当时穆槿本来在寝殿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穆昔年也懒得叫他，打算这次自己去解决。
没想到就这么一次没带上，穆槿就把自己作死送到了三百年后，还跟失了智似的要和凡人结契。
虽然穆槿自认自己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而且柳系舟也未必愿意获得长生。
不过穆昔年还是觉得自己这弟弟是穿越把脑子穿坏了。
以前哪会跟现在一样想都不想就要和凡人结共命契。
“哥，人家还未必就乐意跟我结契呢……”穆槿低着头，嘟囔了这么一句。
他声音放得低，但还是让穆昔年给听见了。
这下子穆昔年好不容易缓和的情绪，又瞬间窜起火来。
“不是？他还不乐意？！你哪不好了他错过你还能遇上更好的？”
穆槿：“……”
穆槿：“哥，我只是随便说说。”
穆昔年今天被接连刺激，这时候也听不进去穆槿的话，满脑子都是居然有人不乐意跟自己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弟弟结契。
“不行，我想不明白。你现在就去问！”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要不是裴思华拦着，穆槿就该被当场送回柳系舟家里了。
等躺到客房的大床上时，穆槿已经变回了人鱼形态。
虽然是鱼，但因为当了这么多年猫妖，多多少少对水有些心理上的障碍。近百年的天性很难忽略，所以哪怕尾巴有些干，穆槿也很少睡在浴缸里。
他喜欢柔软的床。
将自己陷进去后，穆槿从储物袋掏出手机，不知不觉间发起了呆。
一次又一次将手机屏幕打开关闭，指尖悬在上方怎么都点不下去。每次下了决心，却又在即将碰上时缩了回来。
这么纠结了近十五分钟，穆槿才点开社交软件，进入了置顶的私聊界面。
上面的内容还停留在那句系统消息上，一句私聊都没有，界面干净得像是两个陌生人被迫加好友。
穆槿尾鳍略显不安地摆动，把淡蓝软被顶.出一个小弧度。
他对着聊天框有些无从下手，在键盘敲了几个字又很快删掉，反反复复五分钟过去，干净的聊天框出现了两条新消息。
【pdsrz】：嗯？
【pdsrz】：看来小鱼的解释有点长。
穆槿：“。”
他好像忘了微信会显示“正在输入中……”这几个字。
白天的事情发生得措不及防，又因为穆昔年的打岔让人来不及想太多。现在总算闲下来，穆槿才有心思把注意力放在自己当着人面掉马的事上。
突然有点想回妖界了。
前不久才被发现过一次瞒着的身份，现在又来。这要是过段时间再来一次，底裤都该被柳系舟扒光了。
穆槿指尖无意识的敲击屏幕，有些不知道从哪说起。
漫长的沉默，对面似乎猜到穆槿的想法，再次发来了消息。
【pdsrz】：不知道怎么说的话，不如我猜。小鱼只要在我说错的时候打断就好。
柳系舟总能看透他的想法或行为，穆槿已经开始逐渐习惯。比起自己说，由柳系舟代他开口，好像的确更容易接受一点。穆槿这么想着，又开始思考对方的答案。
他本以为柳系舟会发消息过来，可一分钟后，男人直接拨通了自己的语音。
穆槿着实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把语音接通，呼吸都有些不稳。
对面的人大概把手机放得很近，一呼一吸间的声音毫无保留进入穆槿的大脑，在其中横冲直撞，强势的表达自己的存在感。穆槿陷在大床里，淡蓝鱼尾和耳尖都开始逐渐变红。
他将手机稍稍拿远了些，可几秒钟后又认命般放回了耳边。
“小鱼？”男人带笑的嗓音响起，轻轻叫了他一声。
穆槿扣着自己的鱼鳞，不好意思地“嗯”了声。
柳系舟手里正摆弄着那颗穆槿离开前送自己的夜明珠，在听见青年的声音后，嘴角噙着笑，眉眼间尽是旁人难以看见的、最真实的温柔。
“没想到你会是小懒，这段时间如果有没做好的地方，记得告诉我。”
“没有的！”穆槿是真觉得在对方家里过得很开心，几乎是瞬间出声，唯恐慢一秒对方就会误会，“柳哥很细心，我过得很好。”
“……对不起。”穆槿想到这段时间的相处，总觉得自己是仗着普通猫咪的外表骗人的骗子。
漂亮的尾鳍带动着鳍纱摆动，速度越来越快，昭示着主人的不安。
穆槿忐忑地等着自己的宣判结果，可贴在耳边的手机，却从话筒中漏出一声轻笑。
柳系舟的声音低沉，说话时总能给人莫大的安全感。此刻大概是为了安抚穆槿，特意放低语气，温柔都快溢出屏幕。
“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
“如果不是我强硬地带你回家，就不会出现后续这些意外。”
柳系舟一字一句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轻柔地将穆槿放到了受害者的位置上。
“小鱼只是不想我伤心才隐瞒，这句对不起不该你说。除此以外，我也想对小鱼说一声谢谢。”
“谢谢你为我着想，谢谢你用小懒的身份，来到我的身边。”
来到我的身边，让我与你更早的产生交集。
摆动的尾鳍逐渐平息，窗边的白纱被微风吹起，像是湖面的涟漪。穆槿终于放过了被自己摧残的鱼鳞，在嘈杂的心跳声中，窥探到了答案的一角。
柳系舟短短几句话，轻描淡写的将此事揭过，又引着穆槿把话题带到了自己的猜测上。
不过寥寥几句，他就将穆槿的身份猜了个大概。只存在于书中的妖，因为某些意外变回原型，跟家人多年未见。柳系舟不知道更细节的东西，但最重要的却一个没漏。穆槿安静地听他说，只在说到自己身份时补充了些东西。柳系舟在知道穆槿真正的身份后，过去良久，才再次开口。
“据说九尾猫妖的尾巴用处很多，其中就包括治伤的功效……”柳系舟翻着搜索界面的资料，挑了挑眉，“小鱼，我之前腰上的伤，是你替我治好的，对吗？”
那时他在片场受伤休养了一段时间，可奇怪的是出院回家第二天，自己身上那道不浅的伤口却连道疤都看不见，劲瘦的腰干净得像是从未受过伤。
现在看来，是某只被自己拐回家的小猫，趁着自己睡熟，悄悄做了件好事。
想到这，柳系舟就控制不住上扬的唇角，心口处都像是泛着甜。
“能遇到小鱼，大概用尽了我这辈子的好运气。”
小鱼：好像被撩了( ⊙ o ⊙ )
稀粥：所以小鱼什么时候再来我家，有点小钱，养得起^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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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