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衣服是柳系舟初中的时候他母亲买的，质量做工都不差。穆槿的皮肤白，穿上这件黑色高领毛衣更显得惹眼。仿佛能轻易折断的纤细脖颈被包裹，走动间隐隐约约看见的风光像根羽毛撩动柳系舟的心。
毫不夸张地说，只这一眼，柳系舟连未来要给对方买什么家居服都想好了。
走到楼下看见沙发上的两位客人后，柳系舟才堪堪回神，将心思放到了十分钟前的意外上。
而穆槿站在沙发前，不知为何有些拘谨。
三百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哪怕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也有些不敢认。
穆昔年随意靠在沙发上，手里正摆弄着手机。他跟穆槿其实像的地方不多，给人的第一印象也相差甚远。穆昔年的眼尾上挑，五官更加锋利，深眉长睫生得恰到好处，凌厉的五官配上自带的气质，哪怕进入社会多年不缺沉稳，却还是盖不住刻入骨子里的桀骜不驯。而鼻尖那一颗红痣却又为男人增添了些许风流，无法忽视。
除了那张饱满的红唇和深眉长睫外，两兄弟并没有相像之处。
穆槿的眼型圆润，五官线条更加柔和，看人时轻弯着眼，光线折射下都像是盛着星星。皮肤白嫩光滑，像块上好的羊脂玉。脸上很干净，但柳系舟因为刚刚见过对方赤身**的样子，知道在衣物包裹下，对方的心口和大腿内侧都点缀着一颗红痣。可哪怕如此，也很难让人产生恶念，只会滋生强烈的保护欲，只因青年有在任何圈子里都难以见到的干净气质。如果说穆昔年身上挥之不去的是桀骜，那穆槿便是乖顺。
但柳系舟见过青年动怒后的样子，那一瞬间涌起的杀意无法作假。
穆槿性格乖顺不假，却也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
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个看上去极度不好惹的哥哥。
柳系舟一直以为穆槿无父无母，却没想到或许是其他更加难以让常人接受的原因。
“站那不动给我表演雕塑？”穆昔年没好气地撇了眼穆槿，看见自己弟弟身上那件明显另一个人的衣服后更加心烦，索性移开视线，眼不见为净。
听到他哥熟悉的数落，穆槿悄悄松了口气。
总比半生不熟要好。
这么多年没见，穆槿最担心的便是跟家人疏远。
他赶紧一溜烟窜到穆昔年身边，打听近况。穆昔年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到底是自己的弟弟，人丢了后找了这么多年，也不舍得再说重话。
“具体的等会儿说，你现在跟我走。”
穆昔年这次过来就是来抓人的，现在抓到了，自然是赶紧离开，好好聊聊穆槿消失三百年的事情。他也根本没打算商量，说完就起身拽着穆槿往外走。
柳系舟眼睁睁看着那两位男人拽着穆槿离开，却连拦都不敢拦。
在三人即将走出屋子时，穆槿却不知道跟他哥说了些什么，又转身跑到了柳系舟面前。他从父母给的储物袋里面掏出来一个硕大的夜明珠，顶着柳系舟略显震惊的视线，直接就往人手里一放。做完这一切之后又往回跑，还不忘转头跟柳系舟道别。
“谢谢柳哥这段时间照顾我，过几天我再跟你解释。”
柳系舟双手拿着那颗夜明珠，眼也不眨地看着穆槿被两位两个男人抓住手腕，身体渐渐变成虚影，竟是从原地消失了。
若不是那颗珠子存在感强烈，柳系舟险些以为这是个梦。
*
穆槿本以为会被带回妖界，直到几秒过后在一个大平层落地，才发现还在B市。
房子的生活气息很重，这里大概是他亲哥和裴哥在人间的家。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俩人不缺钱，都到人间来了还要住一起。
以前不是见面就掐吗？
他这么想着，一抬头就对上了穆昔年明摆着压不下烦躁的眼神。
“哥……？”
穆昔年坐到沙发上，冷哼一声：“你还知道我是你哥？三百年没回来不知道的以为小少主是要离家出走远航不认我们了。”
裴思华倒完水回来就看见穆昔年疯狂数落人，他也不意外，把水递过去习以为常地顺毛：“消消气，先听小懒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找到你的事我还没告诉爸妈，你先跟我解释解释，我想想怎么跟他们说。”
穆槿现在也不太知道该怎么面对父母，确定两位长辈还不知道后，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他尽量简洁地把事情经过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又在他哥的死亡凝视下说了自己跟柳系舟是怎么回事。
偌大的客厅，诡异地安静下来。
几分钟过去，穆昔年手中的陶瓷杯粉身碎骨。
“你再说一遍你喜欢谁？！”
穆昔年在来的路上想过很多穆槿如今的变化。可能是学会了人情世故八面玲珑；可能是还跟以前一样温顺脾气好；再不济，也只不过是变得叛逆不听话到处闯祸。
但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自己这位向来不爱动弹、听话懂事的弟弟，会喜欢一个凡人！
一个寿命只有短短百年的凡人！
“你擅自触碰阵法的事我现在不跟你计较，但这件事，我不同意。我不管你跟他现在是什么情况，有没有在一起是不是互相喜欢，你们都给我减少往来。”
穆昔年并不是什么喜欢管束别人的性格，毕竟他自己也不见得多省心。但是喜欢凡人，这件事实在让他没办法坐视不理。
如果放在灵力并未枯竭之前，穆槿爱喜欢谁喜欢谁，只要对方不是什么恶心的人，他根本不会管。毕竟那时候凡人也能修行延长寿命，根本不担心阴阳两隔这种事。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
柳系舟就是一个普通人，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那百年后呢？
穆昔年清楚自己这个弟弟虽然脾气好，但倔起来跟自己不相上下。能让穆槿亲口说出喜欢，肯定是有真心。
可穆昔年现在宁愿穆槿这真心里能掺着几分假意。
“穆槿，放在几百年前我不信什么人妖殊途，可现在这就是你们需要面对的。你是拥有长生的妖，他只是个一生不过百年的凡人，你们怎么在一起？
或许你现在认为这些都能克服，那百年之后又该怎么办？那个时候他成了一捧黄土被放进陶罐沉入地底，魂魄轮回转世早就忘了你，但你还活着，什么都记得。
这些年爱上凡人的妖不是没有，可结局美满的少之又少。我不想做什么恶人，却也不愿意看你为了一个凡人赔上自己。他什么都忘了一走了之，你在世上该怎么办怎么活，你有没有想过？”
穆昔年难得在穆槿面前正经一回，说完长篇大论后头都有些疼。裴思华看见后替他捏捏眉心，他才继续开口：
“小懒，你不该跟凡人牵扯太深。”
穆昔年清楚穆槿的倔脾气，但这件事他也不可能轻易妥协。
B市天气多变，一到了下午，烈阳又渐渐被掩盖。天色暗下来，明明屋子里并没开窗，却还是冷得深入骨髓。
穆槿垂着眼，手心里是几道鲜红的掐痕。
“我做不到。”
穆昔年呼吸一滞：“你说什么？”
坐在单人沙发上乖巧的青年抬眼，长睫颤动，眼里是拗不过的倔强和坚定：“哥，我喜欢他。”
“我不知道他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可是我比谁都清楚我自己。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除了一个朋友外谁都不认识，我不知道谁能理解我，没有人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可他从短短几句话就能知道以前还在妖界的我，他说自己害死了家人，自我怀疑，就跟我一样……哥，我刚刚其实有件事没跟你说，我不止是穿越，我还成了条鲛人。
一只九尾猫，却多了个鲛人的身份，多骇人听闻？刚到这里的时候我很害怕，也会自我怀疑，那时候的他跟我太像了。我以为没人会需要一个怪物，可是他要我，我没办法不喜欢他。”
穆槿浑然不知自己这一大段话对穆昔年的冲击力有多大，还在一句又一句的重复喜欢，当着家人的面，眼角含泪。
字字不提依赖，却字字句句都透着割不掉的依赖。
他死命掐着手心，哪怕鲜血溢出都不放开，只为了自己能保持清醒。穆槿一字一句，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全盘托出，想让穆昔年知道柳系舟有多好。
“我只想要个答案。哥，你能不能，能不能别让我一直不明不白的。”
穆槿其实不想哭，他想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能考虑到很多事。可是一想到未来或许他们再也不能见面，或许会阴阳两隔，眼中的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怎么都含不住。
活了一百多年，他本该在妖界继续做他的小少主，可一次意外却让他的生活翻天覆地。柳系舟是这场意外里最大的变数，像画卷里骤然滴落的黑墨。
没有任何预兆的出现，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穆槿擦不掉墨点，也不希望有人强行抹掉。
他以为自己亲哥不会心软，或许会将自己绑回妖界不许他来人间。穆槿甚至做好了用叶羽明给的传送符离开的准备，但却听到他哥在长达十分钟的沉默后，啧了一声。
“你跟我一样，做了决定谁都拉不回来。”穆昔年往后靠在沙发上，有些生无可恋，“那小子听上去是对你好，我说再多，哪怕把你关起来你还是会想办法逃出去。”
“我本来就不喜欢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这些年你一个人，我虽然是你哥却也没帮你什么，好像是没资格再插手你的事情。”
穆昔年最开始说那些话，除了想劝穆槿外，也是想看看自己这弟弟对那个凡人喜欢到了什么程度。
但凡穆槿少一点喜欢，柳系舟做事少一丝分寸，穆昔年都不可能放任他们再接触。
可偏偏事实摆在这，人家对自己这一根筋的弟弟好，穆槿也不舍得放手，执拗的要一个答案。
“我虽然不插手，但你也得想清楚以后该怎么办，凡人总有一天会离开。”
穆槿没想到自己哥哥会妥协，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听到穆昔年的提醒，下意识就把自己从前看到的术法说了出来。
“我可以跟他结共命契。”穆槿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说完才迟来的察觉到这术法对妖族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不其然，他一转头，就看见穆昔年跟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穆昔年：“你再说一遍你要结什么！你怎么不上天啊！”
我今天非得抽死你！
小鱼：我不会让你死的。
稀粥：麻烦小鱼贴身保护我了^o^
哥哥：白菜硬要找猪拱自己怎么教育？
小鱼你别说了你哥等会儿两眼一黑就晕过去了。
ps：待改的章节全部改完，以后还是隔日更，但更新时间固定在晚上十点啦，有事会提前说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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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