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烧死太子太师的惩罚只是跪上一日,也怪不得多年未见的母后会突然造访,原来所行所举都是迫不及待地把她送去和亲。
林锦听见自己的心脏咯噔一声,沉了下去。许是方才教训春红的勇气尚存,林锦生平第一次向母后提出抗议,冷言道:“儿臣不会去。”
“南蛮地处一万八千里外的荒漠,气候奇热、言语不通。南蛮主已年逾六十,性情古怪残暴,偏好强掳宗亲幼女做娇妻美妾,玩弄厌腻后或将其拆骨入腹,或投入兽场任由猛禽恶斗嗜杀……”
林锦滔滔不绝地说着,语气里有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哽咽。
她直视皇后,试图从她眼眸中找到疼惜或愧疚的情绪,发问,“父皇母后,可是不想要‘珍宝’的命了?”
皇后目光躲闪,只道:“护国安民,是你身为大霖公主应尽的责任。”
“呵呵,”林锦摇头苦笑,“大霖公主?”她低声重述,喉头刺痛。
手背尚有几道抓痕猩红醒目,是春红求生挣扎时指甲划破留下的痕迹。遍身皮肤青紫淤伤不散,每逢天寒,肩肘膝盖酸胀麻痹,是常年替太子领罪受罚又治疗不当落下的顽疾。
还有那些扎入她脊背血肉的鄙夷轻视的目光,她洗不脱的污名……
天下无人尊她爱她,皆视她为河底烂泥,却在需要有人奉献牺牲之际,想起她还是大霖高贵的公主。
并未多言委屈,深吸几口气,林锦便理清思绪,沉着分析道。
“父皇痴迷求仙长生,无心朝政。太子天生弱知、胸无点墨,盖无治国理政之能。通看全朝,唯徐、刘二相会提出和亲之举。”
“请问母后,提议之人是徐,还是刘?”
皇后怔怔地看着林锦,半晌后柔声道:“圣旨已下,和亲仪仗已在南门候着了,谁提出的又怎样呢?”
“大霖从未有过让女子和亲止戈的先例,”林锦眸光锐利,反问,“未战先怯,屈辱求和,提出决议的人可对得起大霖先祖?”
紫电撕裂墨色的天空,雷鸣声向天际翻腾,余音消弭,皇后久久不言。
林锦抬步,道:“母后不说,我便自己去问。”
“林锦,”皇后扔掉楠木食盒,转手自袖中抽出一把匕首,颤抖地横在颈前,道,“抗旨不尊便是不忠不孝!母后宁愿自戕于此,也纵不得你肆意胡闹!”
林锦眼尾泛红,叹了口气,不解地问:“您事事听顺父皇,如今更不惜以命相逼,您这辈子难道就是为了他活着的吗?”
“圣上口谕,你若敢抗旨不尊,挑断四肢经脉也要送上和亲仪仗,”皇后关切地提醒,“看在母后的份上应下吧!若一味抗拒不从,落个身残体障、卧榻度日,那就不体面了。”
“不体面?”
林锦冷笑道,“母后今夜与儿臣说了不少话,但您始终都在说您想说的,对儿臣提出的疑问闭口不答。想来母后是大霖最体面的人了,不想听见的话语可以装作没听到,不想看见的事情也可以装作没看到。”
她顿了顿,接着沉声道,
“但唯有一事儿臣要告予母后。儿臣曾受先师教诲,明理识节,知何事可为,而何事不可为。儿臣可以替皇弟抗下罪责、背负骂名,但是儿臣不会违逆祖辈气节,折断脊梁,向蛮帮摇尾乞和。”
雨夜的寒意浸透薄衫,皇后打了个冷颤。
她持稳伞柄,从头到脚将林锦扫视一番,道:“话不虚传,想必你真与那华卓交往过分,没了清白之身,这才惭愧无颜嫁于他人。”
林锦闻言呼吸一滞、心痛难捱。
自太子弟弟出生以后,她们母女二人就似被一张无形的屏障隔开,相处的时光越来越少。尤是太子三岁不语,御医诊断其弱识无智,一夕间,皇后对她的态度更加冷若冰霜。
她从没做错什么,一言一行小心谨慎,唯恐哪里失了规矩。
可太子头脑弱智、不通事理,又被父皇母后宠得性情乖张、暴躁易怒,惯常在宫中恣意妄为、惹是生非。
父皇母后整日愁眉不展,一边要遮掩大霖太子头脑患疾的皇室丑事,一边又得为太子遮掩过错、维护名誉,以免遭人口舌。
太子殿下的寻常吵闹尚能由父皇出面掩过是非,但他打碎祭国礼器、放火烧死太师这等的滔天大祸,非但给出说法公之于众,也要施以惩处平息民怨,父皇母后一合议,推出林锦去当那只替罪的羊。
她为了替父皇母后排忧解难,承担所谓皇室长女的责任,任由罪名加身,流言诬陷。
可是皇后明明是知道内情的,知道那些不切实际的流言蜚语都是因何而起。如今却反倒凭借流言来判定林锦的为人,认为她罔顾操守,贞洁尽失。
倾泻的暴雨忽地歇止,徒留一地断枝残叶,诉苦无处。
林锦抹去眼角的雨滴,抬步逼近皇后身前,出手猛敲皇后持刃的手腕,皇后惊呼一声,匕刃脱手飞旋,腾空数周后又疾速下降。
瞬息之间,刀刃重新迫于皇后的颈脉。
只不过,这次持刃的人换成了林锦。
“跪得久了,大家只觉得儿臣就那么高,理所应当的藐视儿臣,认定一切坏事恶事都出自儿臣的手笔,”林锦眼底猩红,悲咽道,
“就连母后也无出其外。”
刀锋折射出泠泠寒光,皇后瑟瑟颤抖的脖颈隐现一条细细的血痕。
林锦看着皇后惊恐万状的神色,突地叹了口气,恍然释怀:“既然连母亲都不再信任女儿,那女儿又凭何承蒙冤屈,守护家人?”
她缓缓撤回匕首,从怀中抽出一张干净的巾帕,端正叠好,小心轻柔贴附在皇后脖颈的伤口上。
“自即刻起,儿臣不会再领认太子犯下的罪责了。”她道出的话语坚定强硬,不容半分转圜,
“至于和亲,儿臣珍惜自己的性命,更珍惜大霖不屈的气节。于公于私,此事都绝无任何可能!”
“林锦,你……你可想好了?”皇后苍白着脸,试图威逼林锦,“抗旨不遵,即为谋逆!”
林锦置之不理,提裙便走,皇后慌了心神,忙拉扯林锦的衣袖,语气近乎恳求:“圣上还在宴饮百官,你不可以唐突冒犯!”
林锦甩开皇后,心灰意冷:“再不去,难道还要要白白等死吗?”
皇后哑然失语。
林锦头也不回地越走越快,最后小跑了起来。
月亮终于从黑压压的云层中钻了出来,卵石铺就的甬路上,盛满月光的水洼似明镜般净澈透亮,林锦不顾周身伤痛,飞奔疾驰,踏碎明镜,水花激荡飞溅。
“一定要揪出是哪个奸臣不择手段!一定要找到化解边境矛盾的良策!快些!再快些!”
她的耳旁风声呼啸,湿冷的空气涌入喉头,满口血气腥涩。
甬路湿滑,一脚没踏稳,林锦扑倒在地。
她的眼前浮现斑斑黑影,心脏跳动轰烈,林锦将双眼阖上,咬牙起身,迈出的一脚又击碎一池明镜。
幽暗摇晃的世界陡然闯入一抹金色的身影。
林锦呼吸急促,眯眼瞧去,那抹金色的身影正朝自己快速移来。
“公主怎么在这儿?”华卓惊讶问道。
他从胸前挡甲后掏出了一个圆鼓鼓的布帕,“集英殿刚散了宴,臣给公主包了些吃食,想着给您送去……”
“我要去集英殿,”林锦双眼昏黑,她摸索抓住了华卓的臂腕,咽下一口血沫,“快带我去集英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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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雨过境,风朗气清。
大雨浇灭的烛火被百姓重新点亮,幽暗的京城街巷复又灯火璀璨。
清宁收起雨伞,抖落伞面上的水珠,寻了个路边的摊位歇脚休息。
中秋花街游人如梭,他寻遍各处也没能找到徐翊。不由喟然长叹,倒了杯热茶,绞尽脑汁思索徐翊到底去了哪。
突地被人拍了拍肩膀,吓得清宁手一哆嗦,几滴茶水溅在身上,洇出点点褐色斑迹。
他面露不悦,扭头看去。
来人是个五六十岁的老者。脸庞消瘦、皮肤黝黑,头顶一块破布方巾,身穿一袭浆洗得褪色的粗麻短褐。
模样穷酸落魄,只有怀里抱着的一叠文册不染纤尘。平整无皱。
老者不语,笑眯眯地弯腰将手中文册呈送清宁面前。
清宁皱着眉头,伸头瞧去,只见册上“大霖逸闻”四字醒目标志。
原来他是个卖报的贩夫。
清宁本就对造谣生事的《大霖逸闻》没什么好感,摇了摇头示意拒绝。
老贩不死心地紧贴着清宁坐下,又是替他斟茶,又是揉肩捶背,一番推销殷勤热切。
清宁被他身上那一股子酸臭味熏得胃里翻江倒海,心情更甚烦躁,捂着鼻子将屁股挪远了些。
老贩又不识趣地捻着下巴的山羊胡谄笑贴附上前。
清宁退到了凳子沿边,怒气上涌,腾地跳了起来,朝他喊道:“我!不!买!”
老贩憾然点头,失落地饮下方才倒给清宁的热茶,又拱手向清宁作揖,喉咙呜呀几声,缓缓迈步离开。
清宁这才发觉,老贩从始至终都没开口说话,原来还是个哑者。
他顿时泄了火气,为自己冒失的态度愧疚不已,上下摸索一番,刮出五个铜板,追上前塞给了老贩,又合手倾身向他道歉。
老贩见有钱可拿,心生欢喜,朝清宁摆摆手表示无妨,乐呵呵地收下铜板继续沿路卖报。
戌时已过,老贩卖报的时辰委实太晚。辛辛苦苦走了几条街,也仅凭借林锦的煊赫大名卖出三两册逸闻,生意贫瘠惨淡。
他掂量着轻飘飘的破旧荷包,腹中饥饿难耐,一想到家中的妻儿也多日未曾饱餐,颓丧倒地,无措地呜呜痛哭起来。
一个阴影将自己笼罩。
老贩疑惑抬头,泪眼朦胧间,一个青衣人俯首挺立,满街昏黄的灯火给他的身上晕了层金色的光边。
感受到那人注视,老贩忙不迭抹净眼泪,起身将怀里的逸闻呈给青衣人阅看,又伸出手指比了个“四”。
“原来是个贩夫,我还以为你是行乞的流民。”
青衣人识明老贩身份,毫不犹豫地抬脚便走。
老贩刚扬起的假笑僵在脸上,自降卖价,收回两根手指,将“四”改做“二”,挡住青衣人的去路,口中呜呼不停。
“你是语障之人?”青衣人询道。
老贩连连点头,一手抱着逸闻,一手比划着各种青衣人看不懂的手势。
青衣人的目光掠过他怀里的《大霖逸闻》,只一眼便再难移开。
老贩见他紧盯不舍,已然起兴购买,内心雀跃,呜呜两声催他付钱。
青衣人眯着眼,道:“你这《大霖逸闻》是盗版的吧!”
老贩瞬间变了脸色,气愤瞪视青衣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指上天,依次摁遍大霖逸闻四个浓墨大字。
青衣人这次明白了他比划的意思——苍天可鉴,绝对保真。
“《大霖逸闻》由数人誊写抄录,每份字迹各不相同,因此以钤印做记,标明正版。”
青衣人挑了挑眉,忆起白日里自己看过的那份逸闻,徐徐道来,
“正版钤印规整圆滑,红痕鲜艳清晰,而你这上面印记晕染模糊,好好一朵精致漂亮的莲花印成了毛绒绒的黑球。仿版盗印无疑。”
老贩不曾料想竟碰上了个识货的主儿,心虚地扫了眼自己逸闻上的那团黑球,自知理亏,欲转身溜走。
“等等,”青衣人横臂拦住老贩,“正巧,鄙人专打假冒伪劣。”
老贩闻言慌了神,以身撞开青衣人逃奔,却不曾想青衣人看似身量细挑、瘦弱无力,实则肌肉精壮有力。
他使尽浑身全力都没能撞动青衣人半毫。
青衣人笑意盈盈:“挣扎无用,随我去见官罢。”
老贩恼羞成怒,冲青衣人啐了口唾沫,趁青衣人侧身闪躲之际快步逃窜,没跑出两步,只觉脖子一紧,腿脚悬了空。
“随地吐痰,真是无礼。”青衣人拎着老贩后领,嫌弃地道。
老贩面失血色,呼吸困难,喉咙里发出喀喀的动静。
青衣人未想害人性命,松开衣领,转手猛击老贩怀抱的一叠逸闻。当即纸墨翻飞,漫天簌簌飘落。
他身速飞快地将老贩双手反剪背后,以腰为轴,抬腿重压老贩肩膀,轻笑了声,道,
“署衙厅堂平敞开阔,我推荐你去那里跑步。”
老贩被迫蹲下身子,使不出力气反抗,口中呜呜不停。
两人交手引得路人驻足围观。
待卷卷逸闻尽数落地,挤进前排探寻的清宁终于看清了那抹青影。
“徐翊!”
清宁唤他,小跑到他身边,道:“今晚游人太多,你真叫我一通好找。”
徐翊扣紧老贩手腕,朝清宁挑眉道:“抓到了个盗版贩子,我们给他送进官署去。”
清宁预感徐翊下山定会招惹是非,懒于埋怨他多管闲事,俯身凑近瞧瞧徐翊抓住的贩子。
恰有轻风拂过,那股熟悉的酸臭味扑面袭来,清宁立马闪身躲远。
“怎么是他?”清宁认出老贩,眉头紧锁,“我刚不小心冒犯了他,还赔了铜板致歉。”
徐翊略感惊异:“奸商挣了那么多不干不净的钱,哪里用得着你给他赔偿?快将你的铜板拿回来。”
“不可以把我的钱要回去!”
“你会说话?”
“你会说话!”
徐翊和清宁异口同声地惊叹。
老贩不安地左右扭动身子,徐翊恍神时压制的力气小了些,他骤然起身反抗。
徐翊发觉老贩异动,巧力旋扭老贩手腕,扣其脉穴,以膝顶背,电光火石之间将老贩扼倒在地。
就连素来洁癖的清宁也顾不及嫌弃老贩,扑上前摁住他胡乱扑腾的双腿。
“见你没法说话我才心生惭愧,赔你铜板,你居然是装的!”
徐翊单手拾起老贩挣扎掉落的头巾,将他双手缚住:“还装哑欺诈,看来这官署你是非去不可。”
老贩晕头涨脑,腕处胀痛麻木,声音粗粝喑哑:“别,别送我去官署。”
徐翊拎起老贩:“制假售卖,装残骗钱,哪一桩都够你在牢狱蹲一阵子了。”
“我实在没法子,”老贩虚弱地解释,“家中贫贱,一连几月都没能揭开锅灶,大人都饿得抓心挠肝,何况我那年幼体弱的孩子。”
清宁嗅着熏染上酸臭味的手掌,听到老贩提及孩童,动作一顿。
“真的假的?”清宁问道。
“许是真的,”徐翊看着满地散落的盗版逸文,说道,“他对这些假货珍视得很,方才顽力抵抗时一直护着,宁死不肯松手抛下。”
老贩诚恳说道:“这次我真的没有骗人。我青年时考中秀才,也曾是磊落光明、表里如一,若非走投无路,岂会容忍自己沦落到这贼鼠龌龊的行当。”
“这世道不好,留不得什么清高的操守。”老贩说着潸然泪下。
清宁从地上捡起一册盗版逸文,见纸上字字遒劲有力、工整秀美,确不像是寻常乡野村夫的手笔,抬头望向徐翊。
徐翊解开捆绑老贩手腕的破布头巾,令道:“引路,去你家。”
老贩惊异,见徐翊神情严肃,依言将他带到了一间小小的茅草屋前。
门框悬挂的布帘被风鼓起,屋内置舍无几,一张干草垫子上躺着枯瘦孩童,不时干咳几声。
“孩他娘在府上做工,还没回来,”老贩无可奈何地愁叹:“你们不懂我们贫民的难处……”
“错已酿成,多说无用,”
徐翊冷言打断,扯下腰间的钱袋丢给老贩,道,“容你半柱香时辰叮嘱家人,而后随我去见官。”
沉甸甸的锦缎钱袋似簇烈烈焰火,灼得老贩手心炙痛。
他一时错愕,反应过来后赶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感谢恩人!”
一炷香后,徐翊倚着官署门口的石狮子,惬意地环抱双臂,目送老贩迈入署衙大门。
清宁苦丧着脸,从远处走过来,将一叠盗版文册抛给徐翊。
“拿好你的战利品。”
他拍打着僧衣的灰尘,怪罪道:“这烂摊子真难收拾!你把逸文丢得到处都是,掉在地上脏兮兮的。围观的百姓都围着我刨根问底地问你们为什么要打架。”
徐翊接住盗版逸文,盈盈一笑,空出只手伸向清宁。
“刚那老贩留下的,说一定要还给你。”
清宁探头看到了五个闪闪发光的铜板。
“难道这是我给他的铜板?”
“怕你嫌脏,老贩特意给你挑了最干净的,”徐翊晃了晃手,“快拿走快拿走,不然我可忍不住中饱私囊!”
清宁皱着脸,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
“我们接下来去哪?”清宁收好铜板,紧紧跟随徐翊的脚步,以为他终于肯回清安寺,却发现路的方向相反。
“这么晚了,我们还不回寺里吗?”
“不回,”徐翊态度果决,“我们也回家。”
小锦顽强不屈,敢于抗争,遇事理智冷静,豁出性命也要坚守正道。
徐翊热心善良,心向正义,为人处世有一套理想主义的公正准则,从不人云亦云。
不知道经过这前三章,两个人的人设有没有立住。但是他们的羁绊就要下一章开始了,经历集英殿大火这个灾难事件的推动,他们会被迫站在风口浪尖对抗艰难险阻,希望小锦能攻破难题成为更强大的人,徐翊也能看清现实,完善心中的正道。
这个故事的大纲是我改了很多遍的,更改剧情的过程中也越来越了解小锦和徐翊,其实真的很心疼他们被我故意安排的悲惨遭遇,所以私心也更想让他们两个人互相温暖陪伴,爱情不是攻克难题的秘钥,但会是在这个纸片世界,二人不惧任何风浪的力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和亲南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