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绮感觉自己像坠入了深渊大海，又突然被人从水里猛地拽出来，头还余留着倒地撞击的疼痛。
“好家伙，这给我干哪儿来了？”林绮挣扎着坐起来，整个人...不，整个鬼都晕乎乎的，因为她发现自己揉头的手，竟然摸不到实体。
她扯着嗓子绝望的大喊：“别啊！我的30万奖金呢！到嘴的鸭子都飞了啊！。”
吼完，林绮有点后知后觉，“咦，我这样是不是会吓到大家？”
哈哈，结果根本不用操心，她的声音跟闷在棉花里似的，半点儿没传出去。
再一低头，嚯——底下躺着个脸色惨白、眼下乌青，看起来跟吸了一样憔悴的姑娘，不是自己是谁？
合着这是直接瞬移跳转到结局了？
“不是吧不是吧，我这刚熬完五个月暗无天日的复读生活。每天咖啡猛猛灌，都快成瑞幸移动便携式人形储存机了，老天爷怎么直接给我强行杀青了！”
林绮还不能接受自己已经不是人类这个事实，她试图躺下，穿回自己的身体，这当然是徒劳无功的。
她只能作罢，暂时接受自己是鬼的身份，飘在半空中前行，倒是非常轻盈。
她试着伸手去摸旁边的花圈，结果手直接穿了过去。
“这鬼身板也太不顶用了，连朵假花都摸不着，而且这玩意不就是送给我的吗！差评！能不能无理由退货啊啊！”
林绮无能狂怒，还是不能忍受自己这么窝囊的死法。
殡仪馆的冷气裹着香烛味，连带着百合的清苦都变得扎人，还好，她的五感还在。
林绮飘在冰棺旁，端详着自己躺在里面的脸，死的还算安详。
突然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
是妈妈。
她几乎是踉跄着进来的，头发没梳，乱蓬蓬地贴在脸上，平时总擦得亮堂堂的皮鞋也因为奔跑沾了泥点，裤脚还卷着一角。
一看见冰棺，林绮妈妈就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直直地跪坐在地上。
“绮绮…… 我的绮绮啊……” 妈妈的声音不是哭，是碎成一片的气音，像被揉烂的纸在摩擦。
林绮飘到妈妈身后，看着妈妈因为不停抽泣而微微颤抖的肩膀，下意识就想伸手拍一拍。
就像以前每次妈妈坐在沙发上叹气时，她都会凑过去，轻轻拍着妈妈的背安慰。
可指尖刚碰到妈妈外套的布料，就像穿过了一团薄烟，径直落了空。
她愣了愣，又试着伸了一次手，结果还是一样 —— 手从妈妈的肩膀里穿了过去，什么触感都没有，只有一股冷意顺着指尖往上爬。
这时候她才真的慌了，鼻子猛地一酸，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以前总在电视剧里看 “阴阳两隔”，觉得不过是句台词，可现在她才明白，原来 “隔” 的，是连最简单的触碰都做不到的绝望。
她看着妈妈垂在身侧的手，那双手因为常年做家务、理货，指关节有些粗大，虎口处还有道浅浅的疤痕。
是去年给她搬宿舍时不小心划的。她想拉起妈妈的手，可现在，她连这双手的温度都碰不到了。
“妈……” 她张了张嘴。
可妈妈听不见，只是低着头啜泣。林绮就这么飘在妈妈身边，眼泪砸在地上，却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原来她和这个世界，真的再也没有办法靠近了。
正想着，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匆匆脚步声，林绮抬头一看，是她爸。
这人穿着件不合身的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手里捧着束菊花，带着股怒气，一进来就冲妈妈嚷嚷：
“都怪你！平时就知道忙工作，也不知道多看着点孩子！你就不知道给她补补？现在好了，人没了，这就是你养的孩子！”
林绮妈妈猛地站起来，眼泪还挂在脸上，声音颤抖：
“你还有脸说我？你除了给那点微不足道的抚养费，管过绮绮一天吗？她上次家长会我没空，给你打电话，你说你要陪你那新老婆产检，没空来！
我辛辛苦苦打工养她你看不见，现在人死了，你倒来怪我了？”
“嘿，你这女人怎么说话呢！”她爸被揭了底，脸涨得通红，“要不是你让她报计算机，她会落榜？如果不落榜去复读，她能累死？”
“你放屁！”妈妈气得浑身发抖，
“别在这里推卸责任，好像栽赃成我的错，你就能心安理得了一样！你给我滚出去，别在这里发疯！”
妈妈愤怒极了，用尽全身力气，将这个装模作样的男人推搡出去。
林绮就知道她爸一来准没好事，但自己现在没有实体，也奈何不了他，只能恶狠狠的用眼神剜着，心里咒骂。
不知道是不是死人的意念力量更为强大，她爸突然打了个冷颤，看了眼林绮的棺材，又想起自己刚生的儿子，心里有点发毛，老人说过，刚生完孩子的家里，不能沾阴气。
他脸色变了变，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钱，往林绮妈手里一塞：“行了行了，我自己出去，别吵了。这钱你拿着，办后事用。我也算是仁至义尽，还有事，先走了。”
林绮妈妈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快步走出灵堂。
末了又想起手上的菊花还没放下，踟蹰了两秒，却又不想回来染上晦气，于是放在地上就头也不回的离开。
林绮看着他匆匆忙忙走掉的背影：“这钱给得跟打发要饭似的，亲女儿死了，看一眼就走，可真是个‘好爸爸’！”
林绮妈拿着钱，扔也不是，拿也不是，蹲在地上哭得更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