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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作者:rgnsw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程凤不是个好孩子,甚至可以说是淘的翻天,品质败坏。


    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是个东西是在她五岁,这时候老程家和邻居老李家因为一块菜园子的归属打翻了天,程春来想不明白,怎么当初好心借给他家的一块地,用的久了就成他们自己的了?但两家一直以来发泄不满的方式也只有见面问候祖宗、背地里诅咒子孙,老程家并没有如愿以偿的把地的归属权要回来。这天晚上,程春来家的院子里上演了一场真正的大战,众人眼里一向老实巴交的程振江手里正拿着菜刀对着老李头和小李,颇有杀一个不赔、杀两个稳赚的架势,哪怕程春来如何劝说不必为了一块地搭上自己,听话的程振江也像突然长出反骨一般谁也不理,猩红着眼睛望着敌人。让程振江豁出一切的不是一块地,而是他老李家欺人实在太甚,占了自家的地无理搅三分不说,竟然把他的大哥按在地上打,动自己行,打自己的兄弟是他不能容忍的,大不了一起死就是了。老李头表面是一副“谁怕谁啊”的架势,实际内心慌张不已,打个架而已,这小子怎么还动上刀子了,万一真把自己和儿子搭进去可就是得不偿失了,于是拼命给儿媳使眼色让她报警。


    听见爷爷家的吵嚷,程凤急坏了,她想出去看看但外面实在太黑,她的眼睛在漆黑的夜里形同虚设,更何况,万一碰上谁家的祖宗,她也就吓成阿飘了。外屋地半小时前刚刚蒸过饭,整个墙面和电线都被水蒸气糊的严严实实,程凤试着去够在墙壁上倒挂着充电的手电筒,但自己实在太矮,又去拿凳子,踩在凳子上去拿一定就够得到了。可身高够了,手碰到手电筒的一瞬间一股强大的电流从手心通往全身,同时整个身体跟着颤抖起来,就在程凤以为今天必死无疑时,本就松动的手电筒滚落在地,她也倒在地上,除了麻酥酥的感觉无其他异样,也忘了自己原本是要干嘛。此刻程春来家的院子里已经冷寂起来,在程凤被电的一瞬间,程振江已经被警察带走。在双方的拉扯中程振江划伤了小李的胳膊,斗殴这种事情谁是强者谁就理亏,更何况还动了刀子,所以当警察来时看到小李受伤的胳膊二话不说就把程振江捆起来带走,任凭他如何争辩他们也无动于衷,换来的只是淡淡的威胁:“再多说一句就多关一天,还不知道悔改就给你量刑。”于是程振江闭嘴,不是害怕未知的处罚,而是心寒,连警察都糊涂处事,这世上哪还能有什么公正?


    程凤再见到父亲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程振江回到家依旧是闷闷不乐,几天也说不了一句话,发出的音节都是不用张嘴的“嗯。”于是程凤也不敢张嘴问,跟着父亲闭了几天嘴。这天程家兄弟几个在父亲院子里干活,程振江的情绪也缓和不少,难得露出了笑容。担心了几天的程凤终于鼓起勇气问父亲:“爸爸,你那几天去哪了?”


    “妈了个逼,我打死你这个小畜生!”程振江的吼声把程凤吓了一个激灵,连跑也想不起来,愣在原地抹眼泪,习惯的不敢发出声音。程振华和程振东则是死死拉住兄弟:“她还是个孩子,别跟她一样的。”看似是帮程凤说话,眼睛却不约而同的狠狠剜了程凤一眼,吓得她更加不敢动。小小的程凤不明白,此时任何涉及“那几天”的话都是程振江的禁忌,那场对决中程振江被带走本就丢脸至极让老李家看了笑话,更何况在院子里说话老李家也能听到,程凤说话又有笑着讨好别人的习惯,配合着说出来的话就像老李家派来专门嘲讽他的,此时此刻他恨不得一把刀子先把这个小冤家解决了。


    事情当然是不了了之,冷静下来的程振江也不可能真把自己的闺女杀了,但不明就里的程凤却记恨上了父亲,她觉得父亲就是单纯讨厌自己,不然怎么会一点儿不疼不爱她,张嘴就骂呢?这个“仇”必须报了,怎么报呢?自己最害怕鬼,父亲肯定也害怕鬼,那自己就假装是鬼吓唬他!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她拿起母亲的手机给父亲的手机发了一条信息:“小振江,等半夜我就来找你,你跑不了了。”程凤以为的,父亲看见这条短信会吓得不知所措,想办法驱散恶鬼,又或是认出这是自己媳妇的电话号码从而拆穿她的恶作剧,可程振江却是直接提了把刀就要冲向老李家杀个鱼死网破,他妈的,欺负老实人也别太过分了!眼见自己要酿成大祸,程凤冲出去喊住父亲:“爸爸!爸爸你别去!”眼睛里满满的泪水,是对父亲安危的担忧,更是对自己行为的懊悔,但看着气势汹汹的父亲她没有勇气承认自己做下的错事,生怕下一秒父亲手里的尖刀转而捅向自己。反倒是程广安,看着妹妹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这其中必有猫腻:“二叔,你冷静一下,先别冲动,咱们先看看这个号码是谁的,再做决定不迟。”


    这种没啥技术含量的案子断起来还是很快的,顺着电话号码打过去发现是自己媳妇时,程振江的气就消了一半,只要不是仇人事儿就有缓,他没打过程凤,也不想打程凤,只是以后在家里的话更少了。


    后一次是程振江的棋友兼好朋友程振声给程振江送来了一条烟,在程凤的印象里,这位二大爷嘴里常常叼着一支烟,有时是盒装的香烟,香烟没有了会用旱烟凑合,下棋时总是一根接着一根,呛得她睁不开眼睛,但即便这样,她也还是很好奇:烟抽起来是什么味道的?为啥二大这么喜欢抽?


    程振江不抽烟,但一条烟的价值不低,于是放在衣柜顶上拿布盖着,留着给谁送礼用。


    “妈妈,那条烟爸爸也不抽,放在衣柜上面会不会放坏了呀。”


    “滚你妈了个逼的,烟还能坏?我告诉你哈,不许打那条烟的主意哈!”王文梅说完就匆匆忙忙骑车赶集去了,留下无聊的程凤在炕上自言自语的玩着。好奇心大概是每个孩子的共性,母亲越不让她碰她越想知道那条烟长什么样子,纠结许久,还是决定去一探究竟。够不到衣柜顶就踩着衣柜旁的梳妆台,再够不到就搬来小凳子踩在梳妆台上,踩着小凳子爬上了衣柜顶上,如愿以偿的揭开了小花布,发现烟的包装早已打开。抽一根也不会被发现的,这样想着,程凤偷了一根烟,盖上小花布,撤下板凳,大白天的把窗帘也放下了,去外屋地拿了一盒火柴,拿出一根,轻轻一划就生火成功。


    “程凤!大白天的挡什么窗帘?在家干什么呢!”母亲的开门声和诘问把程凤吓了一跳,手里刚刚点燃的香烟也掉在了炕上,顾不上手疼,迅速抓起来藏在身后的窗帘里,此时王文梅刚好走进来:


    “你干什么呢?”


    “妈妈,我啥也没干呀。”


    “啥也没干?啥也没干大白天挡什么窗帘?家里为啥一股子烟味儿?你是不是动烟了?”


    “我没,没有。”面对母亲的步步紧逼,程凤撒起谎来都没什么底气。王文梅也没跟她废话,直接脱鞋爬到炕上,推开程凤,映入眼帘的是被烧了一个洞的窗帘,还有没有熄灭的香烟。程凤知道自己又闯了大祸,破天荒的逃跑了,从炕上直接跳到地上,左手手腕钻心的疼痛传来,顾不上穿鞋,右手拖着左手跑到院子里的梨树旁坐下,她跑不动了。


    “小丧门星,还敢跑,站住!”


    “妈妈,我手疼。”害怕被打和手上的剧烈疼痛让她不知道先顾哪一个。


    “**,别装了!”


    “我没装,我手真的疼。”程凤脑袋上已经渗出丝丝汗液,她用右手胡乱的擦了下眼泪,二者混杂在一起的咸涩味道让她更加难受。王文梅也不废话,随手抄起倚在墙壁的铁锹就要给这个知错不改的逆女一个审判。


    “别打!别打!”又是刘金鹅,程凤对奶奶的大部分印象都是她拄着拐来救她的场景:“凤儿,你怎么了?”


    “奶,我手疼。”她手上的疼痛已经到了她没办法承受的地步,被人询问就更加委屈,抽泣到停不下来。


    “我家里有红药,小梅,快去拿点儿给孩子喂上,是不是你追她,给孩子吓得摔坏了啊?”在老一辈眼里,这种袋装的红色药片可以治疗一切跌打损伤。


    “我没追她!她自己跑的关我什么事?”


    “先不说了,给孩子先吃药。”


    “我不管,爱谁喂谁喂,她活该!”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式的呢?她不是你闺女?其他什么毛病我不多说,对孩子你有一个当妈的样儿吗?”一向骄傲的王文梅听了婆婆的斥责,竟一反常态的听话,虽还是一脸不悦,但还是拿了药给程凤喂下,程凤也因此免了一顿打。


    接下来三天王文梅每天都给程凤喂一顿红药,可她的疼痛并没有好转,而是疼得越来越尖锐,一晚上都没办法睡觉,原本就木讷寡言的女孩儿脸上添了几分生无可恋。


    “要不带孩子去看看吧,我看不是吃红药能好的事儿。”第三天的傍晚,程振江忍不住向媳妇提议。王文梅也没辩驳,骑上自行车载着程凤去了镇上的医院。


    “孩子这样几天了?”医生一脸严肃的望着王文梅,望的她心里发毛:


    “就今天,刚摔的。”


    “肿成这种程度至少两天了,你们做家长的没长心吗?孩子这是脱臼了,不是自己在家里糊弄糊弄就好了!”后来的事儿程凤记不清了,只记得这个神奇的医生爷爷掰了下她的手腕,疼痛马上就好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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