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软的唇瓣相互碰触的瞬间,比任何都要冰冷。
苏昭阳明明已经对陈蕴风的唇瓣非常熟悉了,可现在却陌生得可怕,冷冰冰、干滋滋的,甚至还透出几分男鬼的阴气。
阴气透过唇瓣传到苏昭阳,苏昭阳疯狂想要退开,可强-制掐在他腰上的手却那么稳,仿佛要把苏昭阳吃下去,连骨头也一起嚼碎。
那种古怪的感觉更加深刻,这根本不像是什么“我喜欢你”宣扬出来的吻,更像是跟魔鬼签订契约的吻,像是一种标记。
陈蕴风吻得更加深入,甚至一度咬破了苏昭阳的嘴唇,苏昭阳多怕疼,细密的疼痛的感觉密密麻麻蔓延开来,苏昭阳挣扎起来,陈蕴风趁着这个劲儿,又疼又狠的欺负他。
所以他那份喜欢?
总不能是疯了吧?
苏昭阳心里揣着这个事儿,总暗戳戳的往陈蕴风的方向瞧,陈蕴风只是个侧面都好清俊。
另一方面,苏爸苏妈又给苏昭阳请了几个家教老师,苏昭阳没办法时时刻刻跟着陈蕴风,他被知识的海洋抓走了。
但这段时间也有些奇怪,陈蕴风好像真的把他当成小皇帝了,早上起来那会儿,陈蕴风会亲自给苏昭阳穿衣服——仍旧是从他衣柜里翻出来的新款,还会在上课前给他一个吻。
“我们的大宝贝加油。”
苏昭阳觉得莫名其妙,但这种近乎于罂-粟的虚幻感会逐渐上瘾,就好像全世界里唯独只有陈蕴风还在深深喜欢着自己。
早上他偷偷摸摸从陈蕴风房间里,穿着陈蕴风的衣服跑回自己房间,垮起一张脸等着家教老师的到来。
家教老师是个骨干教师,听说是苏爸苏妈靠着点关系高薪聘请过来的。苏昭阳抿着嘴巴,知道他两嫌弃自己成绩差,也知道自己不是那个料,同样一个问题,陈蕴风三秒理解、五秒举一反三,给他三年他不一定能有所感悟,这叫天赋差距。但他还是得硬着头皮上。
他也不敢在老师面前跌面,但老师似乎估计错了他的能力,给他讲的题目他是一个都听不懂。
苏昭阳暗自神伤,完了。
骨干老师估计是没教过差生,差点被他气得跳起来,整节课激昂慷慨,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扇进知识的洋流。
五个骨干级别老师轮流抡他,苏昭阳一天下来感觉自己鼻青脸肿,每次老师讲完,都得问他一句:“听懂了吗?”
苏昭阳眼晕耳鸣,只能说听懂了。
五个当老师的自然也是对学生这套了如指掌,于是说今天下去做个作业看看。
看看就出事,苏昭阳跟一门作业能磕好久。
苏妈隔空给他下了命令,要是不好好学习,就给他扔出去。
当妈的只是无心之说,可苏昭阳就感觉自己要被遣返回去了。
他一个心五个跳,带着作业死磕了一圈,也不知道怎么做,关键这几个老师教学非常认真,自己编纂教材和作业,连网上都找不出同样的题目。
苏昭阳做个逼题,做得快要神经错乱。
最令他崩溃的是,这些老师要给苏爸苏妈发课时反馈,刚开始那两天苏妈听到反馈,气得跳脚,隔着半个太平洋打来电话,对着苏昭阳劈头盖脸一顿骂。
“能不能让你头顶上那玩意儿动起来?你这个样子以后怎么办?等人工智能普及了,你连个保安都混不上!”
其实苏妈以前也老骂他,苏昭阳被骂得皮都厚了,可现在他听不了一点这些。他扪心自问,都不用等到人工智能普及,也不用等到他跟保安竞争那天,他就被苏妈给扔出去了!
他的处境如履薄冰,好像只要稍微表现得不好,就要被这个世界抹杀。苏昭阳觉得自己得好好努力,他在几近崩溃里反而看到了一点希望——只要他能摸到本科线,父母高兴,他也高兴。
可是当他坚定心神后,重新把目光放在自己卑微的题目上以后,之前设想好的一切都立刻被推翻了。
他意识到人这个物种,是有极限的。当你往上走的时候,总是能在某个不经意的时间里触摸到天花板。
苏昭阳意识到自己似乎摸到自己的天花板了。
可悲哀的是,他的天花板似乎连陈蕴风的地板砖都摸不到。
如果这些也不过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苏昭阳,那真正让苏昭阳崩溃的,是一直骂他的苏妈突然有一天不骂他了。
连着等了两天电话的苏昭阳,一个电话都没有接到,他从心惊胆颤到惊慌失措,他在两个人联系常用的对话框里打了一连串的字,又一个个全部删掉,最后挑了个“猫猫哭泣”的表情包,发给了苏妈。
苏妈过了好久才回复:【别哭。实在不行就算了吧。】
苏昭阳看到这行字,简直是天都裂了,什么叫实在不行就算了?
什么叫算了?
难道他的人生也能用算了两个字吗?
……难道他已经被放弃了吗?
各种纷乱的心思瞬间涌上来,像密密麻麻烂在枝头的葡萄串,从里到外都烂出气儿了,还苟苟煎熬着。
这会儿他盯着自己那些写不完的题目,字也好、英文也好、阿拉伯数字也好,全都在他眼前晃动,简直想要将他吞噬。
小小的他在前面拼命的跑啊跑,也跑不出命运的牢笼。他跌跌撞撞,可跑到尽头,却只看到一条数理化语数英建成的巨龙,它甚至不用张口,只是轻轻吹了口气,苏昭阳纸做的身体就飞了起来,呼啦啦飞走了。
“啊!”苏昭阳尖叫着,猛的睁开眼——
他好像魔怔了,在浑浑噩噩度过了几天后,已经连自己每天与陈蕴风同床共枕的事情都忘了。他惶恐不安的睁开眼睛,身体好像陷入了冰河时期,陈蕴风紧紧贴着他,他却完全感受不到温度,四肢的温度仿佛正在以诡异的速度流失,他好冷好冷,但眼下他恐惧的不是温度的丢失,而是他需要面对的白色天花板。
他开始不害怕夜晚,他恐惧白天的到来。他知道,当这块目前还是黑色的天花板被晨曦染上颜色的时候,他又得面对被放弃、看不到希望的未来。
他甚至尝试着憋着呼吸,就算这样也没有办法延缓白天的到来,有些名人说得对,时间是最公平的,它对每个人都一样,不慷慨也不吝啬。
而现在,苏昭阳痛恨属于自己的时间。一天24个小时,他甚至需要八个小时去面对未来,他看不到未来。
他跟陈蕴风毕竟躺在一张床上,苏昭阳动静这么大,他不会察觉不到,可他虽然察觉到了,也没有第一时间上去,他甚至饶有趣味的盯着苏昭阳看。
黑夜里,苏昭阳的脸蛋白得像饱满珍珠,脸蛋上渗着细细密密的汗珠,这是他正在经历恐怖事件的象征。陈蕴风看着他晶莹剔透的眼睛雾蒙蒙蒙上一层阴霾,可那样悲伤的眼睛,却仍旧有漂亮的星点。
这时候,苏昭阳似乎也意识到有人在看自己,麻木的转过了头。
两个人的目光对视,像两颗疲惫的星体贴在了一起。
陈蕴风这时候才装模作样的问:“做噩梦了?”
苏昭阳希望自己是个高冷莫测的人,至少不要是被人一眼就看透的人,可他却孤独得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他明明也很讨厌陈蕴风,可他似乎又别无选择,他觉得再不跟人说话,他可能就要疯了。
他有头没脑的跟陈蕴风说,也不管他到底能不能听懂。
“我好害怕啊,陈蕴风。”
陈蕴风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吸了口气。
“害怕什么。”
苏昭阳苍白着脸,盯着天花板阴影的白色说:“现在是凌晨三点,还有三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这边天亮要八点左右,所以应该还有五个小时。”
“……”苏昭阳觉得跟陈蕴风很难聊,“而白天至少还有十个小时,这十个小时要如何消磨呢?”
他至少每天有十个小时需要去思考自己的未来,每天生活在这种胆战心惊的生活里,每天至少需要担心十个小时。
陈蕴风不知道苏昭阳小小的心思这么多,但他从苏昭阳这小孩的话语里,明白了一点,苏昭阳至少是不想看到白天到来的,这小孩害怕。
“这么怕上课?”
苏昭阳屏住呼吸,硬是把自己脸蛋给憋红了,鼻息放松下来的瞬间,他剧烈咳嗽。
陈蕴风拍了拍苏昭阳的脊背,给他把气儿顺了,苏昭阳要命的躺了回去,承认了。
“怕啊,为什么不害怕?你当我是你吗?你可是公认的天才,你什么都会,那我呢?你没听到我妈……妈天天骂我吗?我头上这玩意儿是朽木雕出来的,半天也不开窍……我能怎么办,我就是不会做啊!妈都觉得我这个号已经废掉了,我能怎么办呢?”
苏昭阳破罐子破摔了,陈蕴风像是习惯了他颠三倒四的状态,提出了一个想法。
“我倒是可以帮你应付老师,私底下我也可以帮你补补课,我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这简直是一道光明的道路!
有了陈蕴风帮忙,至少老师对他的风评不会那么差,苏妈看到他有进步了,可能就不会那么失望了,只要还有时间,他可以慢慢补起来,也许、也许一切都还有希望。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