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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心声扰道,挥剑难断

作者:初清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谢云流闭关三日,试遍清心咒、伏魔诀、甚至自封五感。


    那心声却如附骨之疽:【今天食堂灵米硬得像石子!】


    他忍无可忍提剑冲出,却在看见沈妙抱着一筐灵果时骤然刹车——


    她正笑眯眯给守山灵鹤喂食,阳光洒在睫毛上像镀了金。


    【小可爱多吃点,比某些锯嘴葫芦有人情味多了!】


    谢云流手中的剑尖,微不可察地垂下了三寸。


    ---


    接下来的三日,灵霄宗上下都发现,大师兄谢云流洞府外的禁制前所未有的牢固,气息全无,显然是进入了深层次的闭关。


    洞府之内。


    谢云流盘坐于寒玉床上,眉宇紧锁,周身灵气奔涌不息,却又隐隐透着一丝不该有的滞涩。


    第一日,他默诵《清心普善咒》。梵音般的咒文在识海中回荡,试图涤荡所有杂念。初时确有成效,灵台一片空明。然而,就在他即将入定之时——


    【啊啊啊!今天食堂的火工大叔是跟灵米有仇吗?煮得硬得像石子!差点崩掉本姑娘的牙!这要是凡间米铺,早被投诉倒闭八百回了!】


    那清脆又充满怨念的心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瞬间将他好不容易营造出的空明境界砸得粉碎。


    谢云流眼皮一跳,诵咒之声戛然而止。


    第二日,他改换《上清伏魔诀》。此诀刚猛霸道,专斩心魔杂念。剑气于识海内纵横,将所有浮现的思绪尽数绞杀。他以为此法当能克制那诡异心声。


    结果——


    【唉,修炼好难,吸收灵气像便秘……不行不行,女孩子怎么能说这么粗俗的话,重来重来……吸收灵气像……像挤一条用了十年的牙膏?呃,好像也没高雅到哪里去……】


    “……”


    谢云流周身奔涌的灵气猛地一乱,伏魔剑气差点在识海里劈了岔。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


    第三日,他心一横,直接施展秘法,自封眼、耳、鼻、舌、身五感。世间纷扰,尽数隔绝。这下,总该清净了吧?


    黑暗,绝对的黑暗与寂静。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气味,没有触感……这种绝对的剥离,起初确实带来了一片虚无。


    然而,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那道心声,再次无视了所有物理与灵力的隔绝,自顾自地响了起来,这次还带着点欢快的调子:


    【嘿嘿,昨天帮丹房的李师姐试了新丹药,她今天居然送了我一筐清心果!好人啊!终于不用惦记那三斤‘赃物’了!话说这果子真甜!】


    “……”


    自封的五感,封得住外界,却封不住这直接作用于他神魂深处的魔音!


    谢云流猛地睁开眼,五感回归的瞬间,胸腔内积压了三日的烦躁、憋闷、以及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清心咒无用!伏魔诀无效!自封五感更是徒劳!


    这心声,究竟是何等邪术?!难道真要伴随他一生,扰他道途不成?!


    “铿——!”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彻洞府。


    谢云流长身而起,身随剑动,惊鸿剑已然出鞘,森寒的剑光映亮了他布满冰霜的俊脸。他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去找到根源!若这“凌妙儿”真是某种邪魔外道,他今日便斩了她,以正乾坤!


    “轰!”


    十八道禁制被他含怒一剑尽数劈开,身影化作一道凌厉无匹的剑光,径直冲向山门方向——根据那心声偶尔泄露的零星信息,她此刻似乎正在那边。


    剑光迅疾,不过瞬息,便已抵达山门附近。


    远远地,他便看到了那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身影。


    她正蹲在通往山门的青石路旁,身边放着一个竹编的小筐,里面是水灵灵、散发着微弱清灵之气的清心果。


    而她面前,站着几只姿态优雅、羽翼洁白的守山灵鹤。她正笑眯眯地,将一颗颗清心果掰开,耐心地喂到那些灵鹤嘴边,嘴里还絮絮叨叨着什么。


    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暖融融地洒落下来,恰好勾勒在她低垂的侧脸上,那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上面跳跃着细碎的金色光晕,竟有种……意外的宁静与柔和。


    与她内心那些聒噪跳脱的言语,截然不同。


    谢云流携一身凛冽剑气与三日积郁的怒火而来,身形如电,眼看就要落到她面前。


    然而,就在他即将现身的那一刻——


    【慢点吃,慢点吃,又没人跟你们抢。】沈妙轻轻抚摸着一只灵鹤光滑的颈羽,内心满足地叹息,【还是你们这些小可爱好,给点吃的就这么亲近人,比某些整天冷着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他八百万灵石的‘锯嘴葫芦’,有人情味多啦!】


    “锯嘴葫芦”四个字,如同四根无形的冰针,精准地刺入谢云流的识海。


    他疾驰的身影,就那样毫无征兆地、极其突兀地,在距离沈妙尚有十丈之远的半空中,骤然停顿。


    强烈的惯性带起一阵疾风,吹得他月白的道袍猎猎作响,几片落叶被卷起,在他周身盘旋飞舞。


    他握剑的手,骨节泛白,手背青筋隐现。惊鸿剑的剑尖,原本直指前方,吞吐着凛冽寒芒,此刻,却几不可察地、微微地,垂下了那么三寸。


    他就那样悬停在空中,周身寒气未散,眼神复杂地看着下方那一幕。


    看着她眉眼弯弯地喂食灵鹤,听着她内心那将他与禽兽相比(还比输了)的诽谤之词。


    斩了她?


    以何罪名?


    因她心声扰他清静?因她腹诽他是“锯嘴葫芦”?


    还是因她……喂灵鹤的样子,在某一瞬间,晃了他的眼?


    谢云流第一次发现,手中的剑,竟是如此的……沉重。


    他站在原地,进退维谷。


    进,似乎找不到一个足够支撑他拔剑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退,那这三日的煎熬,这被气得灵力反噬的郁结,又算什么?


    阳光依旧暖融,灵鹤偶尔发出清越的鸣叫,山风吹过,带来草木清香和清心果淡淡的甜味。


    一片岁月静好。


    除了那个僵立在半空,周身气压低得能冻死飞鸟,内心正经历着惊涛骇浪的灵霄宗首席大师兄。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对此一无所知、还在快乐投喂的鹅黄色身影。


    良久。


    终是猛地一个转身,带着比来时更重十倍的冰寒怒气,化作一道流光,头也不回地再次射向自己的洞府方向。


    只是那离去的身影,怎么看,都隐隐透着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轰隆!”


    新的、更厚重的禁制,再次将洞府死死封锁。


    这一次,谢云流没有试图入定,也没有练剑。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寒玉床上,盯着石壁上的一道天然纹路,仿佛要将其看出花来。


    洞府内,死寂一片。


    唯有他自己能听见,那名为“凌妙儿”的魔音,依旧在他识海里,欢快地回荡着:


    【咦?刚才是不是刮了一阵怪风?凉飕飕的……不管了,喂鹤喂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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