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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寿宴

作者:砚寒墨冷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御花园的宫灯映着满地碎瓷,温辞桉指尖的血珠滴在描金酒杯的残片上,和酒渍混在一起,红得发暗。柳明远的折扇还抵在他后颈,扇骨上的雕纹硌着皮肤,像柳渊刚才那句 “你父亲摔玉圭是不敬陛下” 的话,字字都往他心上扎。


    “温编修,怎么不说话了?” 柳明远的声音带着笑,却冷得像冰,“是不是被我说中了?你父亲就是个不忠不义的人,连带着你,也只会用‘污蔑’这招耍小聪明。”


    温辞桉攥紧袖中父亲的旧文书,指尖把纸页捏出褶皱 —— 文书里夹着半张泛黄的信纸,是林霁尘母亲写给父亲的,开头 “敬之兄,十月初四卯时,我去柳府取密档,若未归,烦请照顾霁尘” 的字迹,他看了无数遍,可现在柳明远的话像淬了毒的针,让他突然怀疑:父亲是不是早就知道林夫人会出事,却没拦着?


    “我没有污蔑。” 他强压着心头的乱,抬头看向柳渊,“景和三年十月初三,你让魏先生给梁文轩送密信,信上写‘温敬之的草案若不改,就用青鳞墨伪造他通敌的证据’—— 这封信,我在史馆的地砖下找到了,现在就藏在身上,陛下要不要看?”


    柳渊的脸色瞬间变了,刚要开口反驳,就见李德全突然尖声喊:“不好了!太后娘娘晕过去了!”


    御花园瞬间乱作一团,宫女太监们涌到太后身边,景和帝也站起身,脸色慌张:“快传太医!”


    温辞桉趁机往后退,想躲开柳明远的折扇,可刚动半步,就感觉后腰一凉 —— 柳明远竟从袖中摸出一把短刀,刀身藏在折扇后,此刻正抵住他的腰眼。“想跑?” 柳明远的声音压得极低,“把你身上的信交出来,不然我现在就捅穿你的腰,让你和你父亲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温辞桉的心跳几乎停了,后腰的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他余光瞥见林霁尘正往这边冲,银白侯服在人群里格外显眼,可柳明远的刀又往前送了送,刺破了他的衣料,触到皮肤:“别喊他,他过来一步,我就扎深一寸。”


    林霁尘的脚步顿住了,他看着温辞桉后腰的短刀,又看着柳明远阴狠的脸,握着剑的手青筋暴起。“放了他。” 他声音发颤,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密档、权力,甚至我的爵位,只要你放了他。”


    “我要你的命。” 柳明远笑了,“还有温敬之的名声 —— 你现在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温敬之是通敌叛国的罪人,林氏是被温敬之害死的,我就放了他。”


    温辞桉猛地抬头,看着林霁尘 —— 他知道,这句话对林霁尘来说有多难。林氏是他的母亲,是他心里最痛的疤,让他承认母亲是被 “盟友的父亲” 害死,比杀了他还难受。


    “别听他的!” 温辞桉大喊,“侯爷,你别信他的话!我父亲不是那样的人,林夫人的死也和我父亲无关!”


    可柳明远的刀又扎深了些,疼得温辞桉倒吸一口凉气。“你闭嘴!” 柳明远瞪着他,“林霁尘,你到底说不说?再不说,我就真的杀了他!”


    林霁尘看着温辞桉发白的脸,看着他后腰渗出的血,心脏像被狠狠攥住。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温敬之…… 是通敌叛国的罪人,林氏…… 是被温敬之害死的。”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砸在温辞桉心上。他怔怔地看着林霁尘,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 —— 原来,林霁尘真的这么想?那些一起查案的默契,那些不动声色的保护,都只是他的错觉?


    就在这时,林霁尘突然动了。他猛地往前冲,剑穗扫过柳明远的眼睛,趁他眨眼的瞬间,一把推开温辞桉,自己却迎上了那把短刀 ——“噗嗤” 一声,短刀刺进了他的左胸,离心脏只有一寸。


    “侯爷!” 温辞桉瞪大了眼睛,扑过去抱住林霁尘,眼泪砸在他染血的侯服上,“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要替我挡刀?”


    林霁尘靠在他怀里,呼吸越来越弱,嘴角却勾起一抹笑:“因为…… 你是温敬之的儿子,我不能让你死……” 他说着,突然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溅在温辞桉的衣襟上,“还有…… 那句话是假的,我从来没信过…… 你父亲害我母亲……”


    柳明远见没刺中温辞桉,还被林霁尘缠住,转身就想跑,却被赶过来的夜影一脚踹倒,按在地上。“把他关起来,严加审问!” 温辞桉抱着林霁尘,声音发颤,“快传太医!快啊!”


    太医赶来时,林霁尘已经昏迷了。温辞桉守在太医院的病床边,看着太医为他拔出短刀,敷上止血的药膏,心里满是愧疚和后怕。他握着林霁尘的手,那只手冰凉,指节上还沾着他的血 —— 刚才林霁尘替他挡刀的瞬间,他分明看见,林霁尘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满是担忧,没有半分怨怼。


    夜深了,太医院里静悄悄的,只有药炉里药材沸腾的声音。温辞桉趴在床边,看着林霁尘苍白的脸,忽然想起白天柳明远说的话,想起父亲旧文书里夹着的那半张信纸 —— 他总觉得,父亲和林夫人的死,还有隐情。


    他悄悄从怀中摸出文书,借着微弱的烛光,一页页翻看。翻到最后一页时,他发现纸页的背面,用极淡的墨写着几行字,是父亲的字迹:“霁尘母之死,非柳渊一人所为,陛下亦知。密档藏于史馆东墙第三块砖后,若辞桉见此字,切记,勿信任何人,包括林霁尘。”


    温辞桉的心脏像被冰锥扎了一下。他猛地抬头,看向病床上的林霁尘 —— 父亲让他勿信林霁尘?为什么?难道林霁尘的母亲,真的和父亲有关?还是说,父亲知道,林霁尘接近他,有别的目的?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林霁尘突然呢喃起来,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温辞桉耳朵里:“娘…… 不是温叔叔害的…… 是陛下…… 是陛下让你去柳府的……”


    温辞桉浑身发冷。他看着林霁尘皱着的眉头,看着他无意识攥紧的拳头,忽然明白 —— 林霁尘知道的,比他多。他知道母亲的死和陛下有关,却一直瞒着他,是怕他冲动,去找陛下对质吗?


    可父亲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勿信任何人,包括林霁尘。”


    他坐在床边,握着林霁尘的手,心里像被两股力量撕扯 —— 一边是林霁尘舍命相护的恩情,一边是父亲临终前的警告;一边是昏迷中呢喃的真相,一边是陛下不动声色的制衡。他不知道该信谁,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只觉得眼前的路,一片黑暗。


    天快亮时,林霁尘醒了。他睁开眼,看见温辞桉坐在床边,眼睛红肿,眼底满是血丝,心里一疼:“你守了我一夜?”


    温辞桉点了点头,声音沙哑:“侯爷,你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不疼了。” 林霁尘笑了笑,伸手想摸他的脸,却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发抖,“对不起,白天那句话,我不是故意要伤你的……”


    “我知道。” 温辞桉打断他,从怀中摸出那页写着父亲字迹的纸,递到他面前,“侯爷,你看这个。我父亲说,勿信任何人,包括你。还有…… 你昏迷时说,你母亲的死,和陛下有关,是真的吗?”


    林霁尘看着那张纸,脸色瞬间白了。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 母亲去世前,确实给陛下送过密档,里面记着陛下和 “影阁” 的秘密交易,陛下怕她泄露,才让柳渊找人杀了她,再嫁祸给温敬之。他一直没告诉温辞桉,是怕他知道后,冲动去找陛下,送了性命。


    “是真的。” 林霁尘深吸一口气,决定告诉他真相,“我母亲是陛下的暗线,负责查‘影阁’和陛下的交易。景和三年十月初四,陛下让她去柳府拿交易记录,却提前通知了柳渊,让柳渊杀了她,再嫁祸给你父亲 —— 这样,陛下既能除掉知道秘密的我母亲,又能借‘通敌’的罪名,扳倒你父亲这个‘不听话’的大臣。”


    温辞桉浑身发冷,手里的纸飘落在地上。他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会被冠上 “通敌” 的罪名,为什么林夫人的死会和父亲扯上关系 —— 这一切,都是陛下布的局!他们两家,都是陛下的棋子!


    “那…… 那你接近我,是不是也和陛下有关?” 温辞桉看着林霁尘,声音发颤,“是不是陛下让你监视我,看看我有没有找到父亲留下的密档?”


    林霁尘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看着温辞桉眼底的怀疑和失望,急忙解释:“不是!我接近你,是因为我知道我母亲的死和你父亲无关,我想和你一起查真相,为他们报仇!陛下让我监视你,我从来没照做过,我甚至还帮你挡了陛下派来的杀手 —— 你忘了杂役房那次吗?那不是意外,是陛下让王承业派人杀你!”


    温辞桉愣住了。杂役房那次的追杀,他一直以为是柳渊干的,没想到是陛下!林霁尘帮他挡了杀手,还一直瞒着他,怕他害怕。


    “对不起……” 温辞桉扑进林霁尘怀里,眼泪掉得更凶了,“侯爷,我又怀疑你了,我不该怀疑你的……”


    林霁尘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哽咽:“没事,我知道你害怕。以后,我们一起查真相,不管是陛下,还是‘影阁’,我们都一起面对。”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两人身上,驱散了些许寒意。温辞桉靠在林霁尘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心里终于踏实了 —— 不管未来有多少刀光剑影,不管真相有多残酷,只要他们在一起,就一定能闯过去。


    可他不知道,此刻的景和帝,正站在御书房的窗前,看着太医院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李德全站在他身后,低声说:“陛下,林霁尘醒了,温辞桉一直在他身边。”


    “很好。” 景和帝的声音冷得像冰,“让他们查吧,查得越深,越能互相猜忌,到时候,朕就能坐收渔利,把‘影阁’和这两个碍眼的小子,一起除掉。”


    太医院里,温辞桉还靠在林霁尘怀里,没看见林霁尘眼底闪过的一丝复杂 —— 他没告诉温辞桉,母亲的密档里,还有一页记着 “温敬之曾为陛下传递‘影阁’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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