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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作者:白芥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0章 朕送你们一个儿子


    赵安福进门,晏惟初正在看万玄矩送来的名册。


    万玄矩之前不但是东厂提督,还把持司礼监,仗着谢太后宠幸卖官鬻爵的事情做得十分顺手。


    这份名册上便都是经由他的手提拔上来的各级官员,其中甚至有正三品高官。


    晏惟初看得啧啧称奇,他那位母后和王叔从前的势力多在勋贵武将,靠着万玄矩这个阉货用这种方式倒是在朝堂上笼络了一批自己人。


    万玄矩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晏惟初翻完册子,看他一眼,说:“这些人母后用得朕也用得,就看他们堪不堪用,让他们老实点,否则就是自寻死路,别怪朕丑话没说在前头。”


    万玄矩毕恭毕敬:“奴婢遵旨,定会将陛下交代的事情办的漂漂亮亮。”


    待晏惟初把人打发了,一旁候了许久的赵安福这才上前:“陛下,刘公到了。”


    晏惟初继续看奏章没有抬眼:“宣。”


    刘诸进门见了礼,恭敬站着,等候皇帝示下。


    晏惟初也没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张炅既已致仕,这内阁首辅的位置,之后由刘公你来吧。”


    刘诸却没有谢恩,而是说:“陛下,臣入阁晚、资历浅,若为首辅,怕不能服众。”


    晏惟初终于掀起眼皮看向他:“谁跟你说内阁的位置是按资排辈的?就算是,那也到今日为止,以后都是能者居之。”


    刘诸依旧不愿:“臣才疏学浅,难当大任……”


    “那日朝会群臣逼宫,朕看得清楚一众阁臣里只有刘公你是不情愿的,之后他们来朕这瑶台外跪着,你也称病未参与,朕以为你是向着朕的,”晏惟初沉下声音,“原是朕看走眼了。”


    刘诸跪下,没有为自己辩解,沉默过后竟也提出了致仕:“臣年事已高,近日理事常觉精力倦怠、神昏目聩,实在无力再为陛下驱驰,还请陛下开恩,准臣告老归乡。”


    晏惟初冷冷盯着他,刘诸匍匐叩首。


    这刘诸祖上原是开国功勋之后,后因事被抄家全族流放,三代不仕,到他这里才凭着惊人毅力考中进士,入朝为官,却难以重现祖上荣光。


    朝中清流因他的出身天然排斥他,那些武勋更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满腔抱负最终沦为空谈。


    但偏偏是他这个出身当初却被摄政王看中,提拔入内阁,想用他分化文官内部派系,却没能如愿。只因这位刘公选择了明哲保身、凡事听之任之两不得罪,一直在末辅的位置上待着,逐渐沦为透明人,混吃等死,竟也平安混到了今日。


    “朕倒没觉得刘公已经老眼昏花了,”晏惟初已然没了耐性,“前些日子朕让你向朕举荐朔宁总兵人选,你提的人便正合朕心意,朕看你分明心中有数得很。”


    刘诸心下叫苦,那日他推荐邴元正,分明是顺着晏惟初的意思,皇帝之前就问过这个人,有要起复的想法,他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臣只是……”


    “刘诸!”晏惟初一拍书案,提起了声音,“你当朕是什么人?由得你这般敷衍戏耍?”


    刘诸跪着,头埋得更低:“陛下息怒,臣不敢。”


    “你让朕怎么息怒?”晏惟初骂道,“你真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因为出身在朝堂上被人排挤,又不愿低头趋炎附势把自己弄得里外不是人。你以为你清高,你独立于那些党争之外,你是个孤臣,可你连朕这个皇帝的话也不想听,你连为人臣子的本分都没做到,你算哪门子的孤臣?


    “你现在辞官是回乡养老吗?你分明是为了给你儿子铺路!你占着内阁辅臣的位置,你儿子为了避嫌便不能入仕,他是国子监正儿八经的监生,才高八斗,不像你被人提起来先想到的是你罪臣之后的出身,你儿子能做清流你不能,所以你打算退下去把机会让给你儿子,朕说错了吗?


    “但你以为清流是什么好东西?一帮自私自利、空谈误国的腐儒罢了!朕要的是真正能做事实的人,而不是占着位置只想着给家族谋利益的伪君子!你要你儿子做那种人,你以为就能重现你祖上辉煌?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刘诸开始磕头:“陛下,臣绝无此心……”


    “你还在骗朕!”


    晏惟初气得站起身,抄起御案上的镇纸砸过去,砸在这老倌儿肩膀上“砰”一声落地碎成两半:“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跟朕拿乔,要朕求着你们都不肯来帮朕!你看看这满朝文武,各自为政、各怀鬼胎,有几个人是真正值得朕信任的?你们全都将朕当那黄口小儿,欺负朕、辜负朕,等着看朕的笑话!


    “你以为朕愿意做这个皇帝?朕也想撂担子不干了,可朕能吗?朕被推上了这个位置,硬着头皮也得干下去!你们这些人一天到晚劝谏朕要做那圣主明君,可什么是圣主明君?端坐庙堂、垂拱而治就是圣主明君?呸!你们想要的无非是一个能任由你们揉圆搓扁的傀儡皇帝而已!谁都想骑在朕头上耀武扬威,你们想得美!”


    刘诸一句也辩解不了,小皇帝比他以为的更有手段和想法,就连退居西苑也只是以退为进,他的那些不堪心思在小皇帝眼里根本一览无余。


    晏惟初气红了眼,一边骂人一边砸东西,像一个任性发脾气的小孩。


    不只是对这老倌儿,他像是要将在谢逍又或其他人那里碰壁的不快一并发泄出来。


    除了刘诸,殿内伺候的宫人也都跪了一地,俯身垂首大气不敢多出。


    最后晏惟初骂够了,一屁股坐回去,漠然垂眼盯着仍跪于下首的人,下最后通牒。


    “你只要留下,你儿子也无需避嫌,这科就可以下场,若他有真本事,将来殿试时朕钦点他做状元也做得。


    “你想实现抱负,想重现祖上荣光,朕都给你机会,只要你真心实意替朕分忧解难。朕最后问一遍,首辅的位置,你坐是不坐?”


    良久,刘诸重重磕头:“臣刘诸,领旨谢恩。”


    皇帝愿意用他,那他也赌一次便是。


    何况到这个地步还要说不,那就真是狗坐轿子不识抬举了。


    待刘诸退下,赵安福才敢命人快速将一地狼藉收拾了。


    晏惟初闭眼靠在座椅里,片刻后幽幽一叹。


    刘诸这样的人容易收用,因为他有软肋有所图,但是谢逍……


    骂人撒泼这招对那位表哥显然无效,确实只能用那些旁门左道了。


    *


    未时,晏惟初换了身团龙织金的靛色曳撒,准备出门。


    去的地方,是城西的安定伯府。


    他不请自来,门房上的家丁看到御驾亲临,跪地磕头时惊得汗都冒了出来,高呼万岁。


    人在后院的安定伯边慎收到消息匆匆赶来,晏惟初已经进了伯府正堂,正背着手在欣赏堂上挂的一幅古画。


    “臣边慎叩见吾皇万岁!”


    晏惟初转过身,眯眼打量起跪地行大礼的这位安定伯。


    世袭伯爵功勋之后,和谢逍一样少年时便名震边疆的大将军,十年前因伤致仕回来京中休养,之后便闭门不出,不再过问外事。


    这边慎如今三十有三,既未婚配也无子嗣,伯府人丁凋零、没落衰颓,早不复往日风光,在京中鲜有人记得。


    有传言边慎府上养着个十分受他宠爱的伶人,二人关起门来如同夫妻一般过日子,事情真假无人知晓,偶尔提起来也不过是旁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晏惟初一抬下巴:“安定伯起来说话吧。”


    对方起身,恭敬问:“臣惶恐,不知陛下突然驾临府上,所为何事?臣未能跪迎圣驾,还请陛下恕罪。”


    “朕私下前来,不愿兴师动众闹得人尽皆知。”


    晏惟初随口说了句,见这边慎面貌英武,身强体壮,并不像那沉疴缠身之人,直言问:“安定伯的旧伤早已痊愈,为何这么多年托辞耍滑,不肯出来为朝廷效力?”


    “陛下言重了,”这位安定伯低头道,“并非臣偷懒耍滑,实在是当年在战场上那一箭伤到了肺腑,见不得风……”


    “哼,”晏惟初冷哂,“你刚不是问朕来这里做什么的吗?”


    他的声音一顿,盯着边慎的眼睛,压下声音:“来见朕的庆王叔。”


    边慎的神色一凛,头垂得更低:“……陛下说笑了,庆王一脉早已去爵除藩,臣的府上怎会藏有庆逆。”


    “朕也很想知道,”晏惟初不客气地拆穿他,“可惜你刚才进来时应该看到了,锦衣卫的人就在外头,是他们告诉朕,你这府上窝藏了庆逆子嗣,或者朕将你们全府上下一起打入诏狱,你亲自去跟锦衣卫那些人对峙?”


    边慎终于跪地磕头,匍匐至最低,不再狡辩:“臣死罪,无可辩驳,但请陛下开恩,兰舒并无谋逆之心,他自幼在肃州长大,并不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世……”


    “行了,想他活命少说两句吧,”晏惟初懒得听这些废话,“把人叫来,朕要见他。”


    片刻后,锦衣卫将人带过来,来人进门也立刻跪下朝晏惟初磕头:“陛下,该死的人是我,您放过伯爷吧,他是被我骗了,他一直不知道我的身份,是我有意隐瞒他,都是我的错,要杀要剐我都不敢有任何怨言,只求您饶伯爷一命!”


    “兰舒别说了,”边慎哽咽打断他,“别说了……”


    晏惟初冷眼瞧去,跪在他面前一直磕头求他的人便是纪兰舒,过了而立的年纪,但样貌俊秀脸上不见风霜,想来被他身边这位安定伯呵护得很好。


    这纪兰舒本名晏浔,原是世袭庆王府的嫡长孙,身份上来说其实是晏惟初的堂叔,若无当年的六王之乱,他继承王位,晏惟初确实可以称呼他一声庆王叔。


    三十年前以庆王为首的六王起兵造反,事败后庆王府被满门赐尽,老庆王在死前将自己时年两岁的嫡长孙替换送了出去,为王府留下了一丝血脉。


    后纪兰舒流落民间沦为伶人,因缘结识了安定伯边慎,边慎为他放弃前途子嗣,至今未娶。这些年他俩人在安定伯府上几乎足不出户,从不与京中其他勋贵往来,安度了整十年,至今日才事发。


    晏惟初能知道纪兰舒的事实属偶然,安定伯府这样人丁凋落、无人问津的没落伯府最适合他借身份,所以他便让锦衣卫先来摸了个底,顺便查了查这位“安定伯夫人”。


    这一查才发现这纪兰舒的身份非同一般,有早年跟他同一戏班的师兄回忆曾窥见过他随身藏的一枚玉佩,经那人描述分明是象征大靖宗室王族身份的玉佩,之后锦衣卫顺藤摸瓜便查到了那些旧年事情。


    晏惟初见他们这伉俪情深的模样,也懒得做恶人,反王血脉又如何,反正也不能再翻出朵花来,还恰好给了他一个将这二人收为己用、拿捏他们的把柄。


    “别都一口一句死不死的了,朕不爱听这些,”晏惟初不耐道,“朕几时说了要杀你们?朕是那么坏的人吗?”


    边慎是个聪明人,猜到小皇帝似有意放过他们,便大着胆子道:“陛下若能开恩,臣必结草衔环、死而后已!”


    “好说,”晏惟初很满意他这态度,这便给他们画起大饼,“只要你们能听朕的话,帮朕干活,朕不但赦免你们死罪,既往不咎,还能给朕的王叔恢复宗室身份,让你们光明正大地缔结婚约。”


    跪在地上的两人闻言都有些懵,像是不敢置信。


    “朕是天子,”晏惟初掷地有声,“口含天宪、一言九鼎,还能诓你们不成,非但如此,朕还要送你们一个儿子,送安定伯府一个世子。”


    边慎犹豫问:“敢问陛下说的世子……是何人?”


    晏惟初笑着抬手,指了指自己:“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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