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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尖刻的A-路顷

作者:巧克力脱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双生》戏剧的最后一幕,全场黑暗,光束只聚焦于巨大的鼠笼标识,173号。


    这么多年,路顷始终在想:那个亲手“杀死”他后逃走的善良的B,最终究竟逃往了何处?


    ---


    接到电话时,路顷便有了预感。


    “怎么,他确定出演了?”


    “尊重长辈,别总是抢话。”蒋导轻佻的语气一收,“小子,虽说剧本是你写的,我拍戏可容不得胡来。”


    “能问问您老人家为啥选中了他?”路顷不自觉转起了中指的素圈戒指。


    “我才四十一岁——”那头传来拔高的、尖利的声音,“我看过《双生》,你俩之间那点东西别想骗过我,我就想看看七年时间能把当初那把刀磨得多么锋利,又能劈开多深的口子……”


    他挂断了电话。


    蒋育华,是他经纪人李木与的老哥们儿,用李哥的话来说差不多是穿一条裤子的关系。


    这些年路顷与戴维翔、发小余毅成立了顷时·Studio个人工作室,后来请了李木与这个老炮儿作为他的经纪人对接处理相关商务。在杜莉导师引荐下,也带了锦都传媒的实习生:孙宇声转正负责项目开发,陈序东则成了他的个人助理。


    经纪约在身使他非常自由,自己编写剧本,也出演过一些小众阴暗风格电影,他总是不想设限,也认为自个儿没有上限。


    只是他再不谈戏剧,进入娱乐圈是个疯狂的从未出现在他人生中的设定,不过既然进入了圈子,就做到极致。


    那股让人咬落牙齿般的阴暗之火始终在他胸口沸腾着,他挑战自我,继《双生》之后接了不少片子。《蚀》是他编写且主演的代表作品,一部**片,探讨伦理与道德,他饰演迷途少年宁时,与相差三十岁的年长女性发生背德畸恋,最终自杀。


    多么迷人而刺激啊。


    影片中宁时自杀场面的拍摄,他身上绑了威亚,底下铺设了厚厚的救生气垫。收到开拍信号之后,他闭上双眼,打开手臂,向后仰落——如同一只飞鸟,终于找到了它的归宿。


    那条后来拍了六条,即使是如此短暂的坠落,他仍感到仿若在镜头前死过无数次的酣畅淋漓。


    至于《锈春》,这真是个迷人的剧本。


    即使是他执笔的,路顷也为它深深着迷。多么精彩的构思,两男两女相互交错,双线并行的对比,人物动机的合理性,故事拥有无限的韵味,新欢与旧爱与背德,长长久久的思考。


    他如痴如醉。


    他对待艺术总是如此神圣,精密的剖析自己与作品,将两者区分。


    这简直是太棒了,他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更何况——他在脑子里闪回那个人,对方也会参演,他感到久违的热血沸腾。


    他已迫不及待,迎接这场交锋。


    ---


    “动作真快啊!”下午,位于锦都市中心边缘,工作室几人合住且办公的LOFT公寓内,戴维翔正如常处理着邮件,忽然发出了一阵惊呼。


    拿着笔在白板上写写画画的路顷被他打断思路,不爽的搁下了马克笔。


    “搞什么?”


    “孟婧学姐——不对,现在该叫孟姐了,她发邮件过来说希望联系你本人,跟你谈谈。”戴维翔一脸有瓜吃的兴奋。


    “哦——陈槐安的经纪人。”他拍了拍手,走到桌边端起水壶来倒了一杯慢慢喝着,“不谈。”


    “他咖位比你大都纡尊降贵联系你了”戴维翔挤眉弄眼一阵才恢复了神情,“Yes,Sir!我这就回绝了她。”


    余毅从外面走进来,拿着手机显然是正在通话的状态,“孟婧姐,您好,路顷这边由我代理跟您谈就可以了,或者可以直接联系他的经纪人李木与。”


    他按下了免提键,那头传来暌违许久孟婧的声音。


    “路顷之前是我的学弟,我对他也不陌生,这次联系算是我私人的关系……”


    孙宇声从埋首对接的新项目《飞鸟与花》中抬头看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右手已搭上了那本鲜红封皮的加厚旧损笔记本。


    这个笔记本是孙宇声在进入工作室后,经历过初期的兵荒马乱,默默记录下的所有“顷时??Studio生存避雷指南”,被戴维翔戏称为“**”般的存在,工作室众人称之为不愿回顾的黑历史——宇声红皮书。至于为什么选择红色?孙宇声推了推眼镜,表示因为是他的应援色。


    那股积蓄的烦躁从他的心头猛然窜起,路顷干脆开了口,“别绕圈子了,直说。”


    那头顿了顿,良久:“小顷,好久不见。”


    空气落入了沉默。


    “好吧”话筒里传来对方的一阵深呼吸,落在空气中,带着种粗粝的颗粒感,“我们都知道这次合作意味着什么,不只是七年后的项目重聚,还有舆论方面的考量……”


    路顷抠着杯子上的一个图案。


    “尽管我这些话可能很不留情,但我还是不得不说——”


    那头一扫之前的急切语气,恳切而坚定的说道:


    “小顷,希望我们都能达成‘互相尊重,保持距离,专注作品’的共识,好吗?”


    “砰——”


    杯子被他碰倒了,摔在地板上,四分五裂。


    工作室三人齐刷刷朝他看来,余毅干脆按掉了通话,向他走了过来,戴维翔则蹑手蹑脚地去了清洁间的方向,孙宇声也站了起来。


    路顷感到自己的手颤抖,勉力抬起头时,已无法维持住镇定的神情。


    右肩传来一阵暖意,是余毅和孙宇声站在他的身旁,余毅将手搭在他的身上,在那上面轻轻拍了拍,“没事的,没事了。”


    他失神地望着地上那堆瓷片,恍惚想起那天。


    那是陈槐安休学半年后了,路顷搜索对方名字时,在网上的一个视频里看到了他。


    对方穿着一套贴身的黑色时装,作为逸动传媒的新锐模特出场,黑色的头发染了亚麻灰色,打着精致的卷,半长的披散在肩膀上,气质卓然而冷峻。


    对方是那么的美,甚至更美了——路顷屏着呼吸,紧紧的盯着屏幕,蓦的产生了一股冲动,他觉得自己可以找回他。


    是啊,为什么不呢?他可以再找他,他们还可以在一起,即使对方不再是‘善良的B’了,即使没有戏剧。


    于是他迅速行动着,他通过杜导师的关系,得知了陈槐安的详细公司地址,路顷第一次逃课了,戴着个棒球帽和口罩蹲守在对方的公司楼下。


    那天的日光太好了,五月的太阳,将锦都这个繁华的城市照亮照透。他此前从未去过某个影视公司的楼下,因此也是第一次看到扛着各种摄影设备的男人和年轻时髦的女孩拥挤着,在保安的秩序维护下,排着队黑压压的挡在出入口处。


    他艰难的挤进去,像一个萝卜,插在人群之中,忍受擦碰拥挤的闷热,如同他们一般的等待着。在望眼欲穿的等待间,陆续出来了一些艺人,他不认识,只觉耳边的尖叫声一声赛过一声的敲打着他的鼓膜。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人群渐渐开始寂寥,大家都得到自己想要的,离开了。太阳已落下,只残留薄薄的一层余晖还在大理石的地砖上苟延残喘着,有风吹过,带来阵阵凉意,他踢了踢地面上散落的垃圾,忽而觉得茫然。


    他在干什么?他在等谁呢?


    手机在裤袋里疯狂的震动,他刚开始选择无视,却还是在那坚持不懈的震动中接起,那头是戴维翔,告知他晚课即将点名了,问他人在哪里,跟他说着今晚食堂的饭菜云云。


    最终他挂掉了那聒噪,他已经无法说话了,眼前糊满的泪水、胸口窒闷的情绪都让他沉默,不得不的沉默。


    他终于承认,自己完全的失去了对方。


    他甚至没有资格。


    ---


    沉默溢满了工作室,地板上的瓷片已经被戴维翔收拾清扫掉了,拖过的地板水渍未干,长长的一条拖曳着。


    孙宇声已经回到了工位上,翻开了红色封皮的‘红皮书’,顿着笔尖,在镜片中默默观察着他。


    “我说,你就不能剪剪头发还有剃掉你的胡子吗,你的粉丝已经哀嚎遍野了!”戴维翔眼睛瞅着‘红皮书’打了个冷战,试图活跃起气氛,声音却比平日里低了不少。


    “不能,”路顷闷闷出声,如同往常一般的拒绝着,但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改了口风,“我剪。”


    “哈?”戴维翔这下是真的惊讶了,与孙宇声对视一眼后,拧着眉毛盯住了他。


    路顷舒了一口气,拎起耳边垂落的一缕卷发,在那上面细细摩挲着,“电影开拍时我会剪的。”


    “你最好是……”戴维翔半信半疑。


    余毅带着忧虑的眼神飘过来,他避开,无视。


    他当然要以最无可挑剔的姿态,走入那个由他亲手搭建的、爱与恨的对决舞台。


    起码他现在有了入场券,不是吗?


    他的,背叛他的,善良的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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