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闻秋中了。
可还不到能放松的时候。
因为他还有殿试要参加。
这殿试的时间,在会试放榜之后的几日。
要到宫中面圣,由皇上亲自出题,让他们现场作答。
沈闻秋本就因为姜珩的事不喜欢这个皇帝,更别说这里是封建社会,对方的身份是皇帝。
他多少还是有些怕的,再加上努力了这么久,到了殿试这种场合,多少有些紧张,到底能不能拿下好的名次。
一甲二甲可是不一样的,到时候是留京还是外派,是在哪个官署,那都是不同的。
沈闻秋越想越紧张,从昭明馆回来之后,便窝在昭林宫的书桌前看书。
半天过去,那桌上的书一点没有动。
一看就不是在看书。
姜珩一早就察觉沈闻秋的异样,他站在一旁观察了一会,才走上前,在他身旁坐下。
沈闻秋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抬眸看去,见是姜珩,扯了扯嘴角,问:“殿下,是有事吩咐吗?”
姜珩轻笑,拉住沈闻秋的手,又靠近一些,说:“秋秋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是有事吩咐,你还有心思去办什么事吗?”
沈闻秋脸上一红,正要辩解,却见姜珩目光瞥向他良久没翻动的书本上,顿时更是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他方才发呆的模样,竟是这般明显吗?
其实想来想去,科举这一层层考试都过来了。
一个殿试紧张成这样,实在有些丢人。
换在现代来看,也就是过五关斩六将到了终面的环节。
沈闻秋越想越觉得丢人,低下头不敢接姜珩的话。
姜珩打量着沈闻秋的神色,轻笑着摇摇头。
他太清楚他的这位伴读在想什么了。
明明那么聪明,却半点都不懂得将自己的心事藏起来,心里头无论想点什么,都放到脸上去。
不就是为了殿试紧张吗?
那也很正常。
即便是姜珩这种皇子,也甚少见到皇上。
其他人平日里更是没有什么机会面圣,又逢这样决定自己入仕第一步的紧要关头。
紧张一些,也是情有可原,没什么丢人的。
姜珩捧着沈闻秋的手,认真地看向他,喊道:“秋秋。”
沈闻秋抬眸,一下撞入姜珩眼中。
只是一个眼神,就这么一个瞬间,他竟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不知为什么,只这么一个眼神。
奇怪。
特别奇怪。
沈闻秋被姜珩牵过去的手僵硬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更想听听姜珩想说什么。
“马上便是殿试,你心中紧张,情有可原,不必觉得说这有什么。”姜珩迟疑片刻,还是选择直白地告诉沈闻秋。
“我也知道,可有时候情绪来了,便是控制不住。”沈闻秋垂眸,睫毛微颤,说。
“何谓情绪来了,控制不住?”姜珩露出好奇的神情,叫沈闻秋去解释这些话。
“就是……”沈闻秋沉默半晌,眼睛一亮,笑着解释,“就是你喜欢一个人,你瞧见他的时候,心就会突突直跳,这个就是控制不住你的情绪。”
姜珩没想到沈闻秋会说这话,他愣在原地,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喜欢一个人,瞧见他的时候,心就会突突直跳。
姜珩咀嚼着这句话,思索片刻。
他能想到的,与这话搭边的人。
或许就是沈闻秋了。
所以,他喜欢沈闻秋。
只在一瞬间,姜珩便在心底有了答案。
但姜珩也清楚,他家秋秋胆小,若还不知沈闻秋的情意如何的时候,便贸然表明心意,定然将人吓得连夜逃离。
这事儿,还得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
姜珩打量沈闻秋的时候,沈闻秋同样看着姜珩。
他总觉得姜珩听见这话的反应不大对。
难道……
他家九皇子有喜欢的人了?
沈闻秋心中浮现这个猜测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跳。
虽说姜珩在他面前总是十分乖巧,可他仍是无法将姜珩与喜欢谁这件事联系在一起。
他总觉得……若是姜珩喜欢什么人,那实在是有些奇怪。
沈闻秋没往自己身上想,姜珩也没打算在这个时候说。
他们很快把喜欢谁这个话题轻飘飘揭过去,转而聊起了殿试的事情。
姜珩前世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但对整个朝廷如何实在过于了解,在沈闻秋有政事上的不解时,总可以说出一些沈闻秋没注意到的细枝末节,让他拓宽思路,明白此事又该如何做才好。
这段时日里,京城平静得很,倒是没出什么事。
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迎来了殿试,又平平淡淡地结束了殿试。
沈闻秋得了个状元,打马游街,胸前挂了大红花,整个京城的人都出来瞧他。
老百姓们都很高兴,他们觉得瞧见了状元郎,沾了喜气,日后说不定自己的日子也能好起来。
秦姨娘更是高兴,她知道沈闻秋读书用功,功课上从来都是拔尖的。
却也不知道自家儿子竟能考中状元。
沈闻秋却没有那么激动,在紧张过后拿到最好的成绩。
可拿到状元这样的好成绩之后,他的心底却是异常的平静,仿若一波秋水,平静无比。
也许是早就不在意殿试成绩如何,而作为现代人的沈闻秋,对状元这个字眼更是没有什么特别过分的推崇。
对沈闻秋来说,打马游街,路边都是瞧着他的人,其实更要羞耻一些。
姜珩也在看着沈闻秋的人群当中,他盯着马上的沈闻秋瞧。
那么的意气风发,那么的春风得意。
那么好,那么漂亮的一个人。
叫大家这样看着。
他好嫉妒。
姜珩压抑着心底的情绪,不叫自己那畸形的占有欲涌出来。
他一边高兴,沈闻秋能这样被人关注,沈闻秋的才华得到肯定。
他一边不高兴,他想将沈闻秋深深藏起来,最好关在家中密室,不透一丝光芒,没有人瞧见他的秋秋,只有他能瞧见。
在姜珩阴暗的目光中,沈闻秋走过了这条街。
按照规定,状元入仕之后进的是翰林院。
不过,沈闻秋还是姜珩的伴读,在上任之前,他最后再陪姜珩上一次学。
当然,姜珩在这次之后,也要入朝为国效力,这对他来说,亦是最后一次。
到了昭明馆,沈闻秋坐在姜珩身旁,兢兢业业为他收拾着桌上笔墨。
二人什么都没说,只把这次上课当做是寻常的每一次一般。
太傅走进来,看见沈闻秋宠辱不惊地坐在那儿,神情平静无波,好似考中状元的人根本不是他。
这样一副模样,太傅见了都免不得夸几句。
“听说沈公子中了状元,竟还如此宠辱不惊,并未以此事自傲,实在是令老朽欣慰。”太傅笑呵呵地看着沈闻秋,满眼都是喜欢。
“太傅谬赞了,参加科举不过是因为学生想为国效力,至于名次好坏,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沈闻秋站起身,不卑不亢地回答。
“好,好,有这样的想法非常好。坐下吧,我们也不耽误上课,先看看上回给你们留的题目。”太傅笑着答应,又将话题转移到课程上来。
众人也不再提这事,只认真上着课。
原本沈闻秋以为,在昭明馆的最后一天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
谁知道太傅前脚刚走,便见太子姜允言神色不满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沈闻秋一时间想不起来他究竟何处冒犯了这位太子,寻思难道是上回南方水灾一事?
若真是如此,太子记仇也未免太久了吧,而且有些不大聪明的样子。
“你们这主子奴婢的,也是臭味相投,脾性一模一样。”姜允言瞧着沈闻秋和姜珩,恨得咬牙切齿,“一个抢了孤的功劳,一个抢了孤看中之人的状元之位。”
不是。
状元的位置是皇上定的,这也能怪到他头上吗?
沈闻秋心中忍不住吐槽。
姜珩见状,皱起眉头,上前一步,说:“太子殿下此言差矣。殿试结果如何,都是父皇一人决定,闻秋不过是淮安侯家的公子,哪有那么大的能耐,还去左右父皇的意思呢。”
姜允言本来就不喜欢姜珩,如今见他不乖乖受着,竟还敢出来反驳,更是不满,冷笑一声,说:“你一个罪妃之子,配他这个娼妇之子倒也是般配,只希望二人日后不要学你们母亲那副做派,在外丢了皇室的脸面才是!”
姜珩神色一冷,不等他说话,便见沈闻秋站了出来。
沈闻秋正色道:“太子殿下虽贵为储君,但也没有对着宫中嫔妃胡言乱语的道理吧?到底是皇上的妃嫔,太子殿下的庶母啊。”
姜允言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即便皇上有心保他,大臣们的唾沫都能把他淹了。
一时间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对着沈闻秋干瞪着眼。
可沈闻秋明明害怕,却还是坚定不移地站在姜珩面前,为他遮风挡雨。
意识到这一点,姜允言更是不高兴。
虽然沈闻秋的出身不怎么样,但对待皇子的态度,却是昭明馆里独一份的。
为什么?
这样的人便宜了姜珩这厮!
都怪父皇,不将这样的人许到他这个太子身边。
姜允言看着沈闻秋,顿时又开始怨天怨地。
随后,姜允言朝着沈闻秋一步步走近,迎着对方明显变得恐惧,却又毫无退缩的眼神。
他说:“若是孤站在姜珩如今的位置上,孤的伴读……绝不会冒着被牵连的危险站出来为孤说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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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