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珩开始看淮安侯碍眼了,他反过来抓住沈闻秋的手,一副不愿松手的样子。
他又转头看向淮安侯,冷着脸说:“我想和秋秋、秋秋她娘说说话,淮安侯若是没别的事了,就先去忙吧。”
淮安侯想留下来,可姜珩这话、这神情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这便是嫌他碍眼。
他迟疑片刻,才赔着笑点头,说:“这书房中确实还有些公务未了,暂且不能陪殿下,就先告辞了。”
姜珩看都没看淮安侯一眼,只点了点头,拉着沈闻秋往屋内走去。
一旁的秦姨娘犹豫再看,还是没管淮安侯,也跟了进去。
但秦姨娘也并未久留,只是柔柔地笑着,对姜珩和沈闻秋二人说:“我叫大厨房给你们下些饺子来。”
沈闻秋点头,朝秦姨娘笑笑,答应着:“好,谢谢娘。”
姜珩也用一张笑容无害的脸面对着秦姨娘,如同平日在沈闻秋面前那般乖巧,笑着说:“麻烦姨娘了。”
秦姨娘腼腆地笑笑,知道他们怕是有什么话要说的,便也不敢久留,转身匆匆离开。
屋内只剩下沈闻秋和姜珩二人,他不知道姜珩想做什么,只看着他在屋内走来走去,一会儿摸摸这儿,一会儿瞧瞧那儿。
沈闻秋跟了一会儿,瞧姜珩停住脚步,才出声问道:“殿下,怎么了?”
姜珩打量着屋内的陈设,一寸一寸的看过去,从眼前这些死物拼凑出沈闻秋的从前。
小时候的秋秋,是什么模样的?少年时候的秋秋,又是什么模样的?
他一时间有些不高兴,不高兴沈闻秋的从前没有自己。
不过没关系,以后的一切,都会有他。
姜珩思索间,听见沈闻秋说话,转头看向他,笑着说:“我只是在想,秋秋的过去。”
他的过去?
沈闻秋一怔,他倒是没想到,姜珩竟会在意这个。
何况在这样一间破屋子里又能看到什么?
不过这样也好,就让姜珩猜去。
否则要问沈闻秋本人,他自己也不清楚原主小时候发生了什么。
这本小说对沈闻秋的描述也不过寥寥几行字,小时候的事情更是说起淮安侯那桩旧事的时候捎带提起罢了。
沈闻秋轻笑,并未正面回答,只说:“家中简陋,让殿下见笑了。”
姜珩摇头,朝沈闻秋走近,拉起他的手,笑得乖巧,说:“秋秋何必这样想,我从前住的房子,不过大了一些,其实也这般破败呢。”
提起这事,沈闻秋对姜珩难免又多了几分心疼。
他是中途穿进来的,说到底对这些过往并没有什么实感,不过在家中处境与秦姨娘的模样中窥见几分从前的影子。
但姜珩不一样,这位九皇子从小生活在这里,实打实经历了一切。
本来,不该遭受的这一切。
姜珩看着沈闻秋的眼睛,从中读出许多心疼来。
察觉这一点的他,心中竟是十分高兴,甚至想要沈闻秋更多地疼疼他。
他恍惚间忽然感觉到,他对沈闻秋的感情,可能不仅于此。
沈闻秋有许多话想说,可多说了却又不好解释为什么他知道那许多,便只憋在心里,找了由头先叫姜珩坐下。
“我其实是想,待此番会试考中,得以入朝为官之后,用我那绵薄的俸禄税一处小院,将娘亲接出去。”沈闻秋不好说过去,只好说起未来。
“这很好,若我娘还在,我定也想将她接出宫。”姜珩垂眸说着,模样可怜巴巴的。
沈闻秋看着可怜巴巴的姜珩,一时间更是心软。
他大着胆子搭住姜珩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沈闻秋安抚道:“娘娘肯定也希望你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平安顺遂一生。若能如此,她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姜珩深深看着沈闻秋,舌尖抵着牙齿,笑容渐浓,说:“嗯,我一定……好好地过这一生。”
姜珩说完之后,沈闻秋又想着是否该找些别的话题,莫要在这些旧事之上打转,说多了免不得伤心。
可不等他琢磨出个新话题,便见姜珩突然柔弱无骨一般靠着他的身体,一点点滑落,直到趴在他的大腿上。
沈闻秋微怔,他感受着膝上温热身躯,只感觉这触感实在奇怪,忍不住问:“殿下是困了吗?不然到榻上小憩一会吧?”
姜珩拒绝得很直接,他直接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双眼,说:“不要。”
既然姜珩这个做九皇子的坚持,沈闻秋也不好说什么。
他垂眸看向膝上沉睡的姜珩,想起方才对方可怜巴巴的模样。
罢了,睡就睡吧。
也算是在淮安侯府这样的地方,在仅有他二人的时候,能够不管那些弯弯绕绕,闭目休息一会。
这般想着,沈闻秋瞧着膝上睡得正好的姜珩,将手轻轻搭在他肩上,有一下没一下轻拍着。
姜珩本没有睡着。
可在沈闻秋这样轻柔的哄睡之下,竟是真的沉沉睡去。
仔细回想起来,他已经有许久没有这样安心地睡过一个好觉了。
秦姨娘端着饺子回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她轻轻将饺子放到桌上,行至沈闻秋身边,欲言又止。
沈闻秋怕吵醒姜珩,没有说话,只摇摇头。
只是姜珩这两辈子如履薄冰,秦姨娘又不是那般懂得如何无声走路的习武之人,自是在她刚进门的时候便已醒来。
他闭着眼睛装睡,在二人紧张之时佯装翻了个身,靠在沈闻秋怀中,嗅着他衣衫之上的香气,一时间竟真的有些吃醉了般,心都飘飘然了些。
沈闻秋和秦姨娘紧张地盯着姜珩,见他真是还睡着,这才松了口气。随后母子二人对视一眼,就要把姜珩放下。
谁知姜珩明明睡着,却力气极大,死死拽着沈闻秋的衣衫就是不放。
无奈之下,沈闻秋和秦姨娘只能在原地压着声音说话。
秦姨娘小声说:“殿下这是睡下了,那水饺……该怎么办?”
沈闻秋摇头,压低声音,“娘亲自己先吃了吧,我看殿下累极了,一时半会怕是醒不来呢。”
秦姨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瞥了一眼趴在沈闻秋膝上的姜珩,神情略有不解,“这殿下可是嫌弃咱们屋子太破了?为何放着床榻不睡,竟睡在你膝上?”
沈闻秋闻言,也是面露不解,但很快摇头解释:“方才娘亲是没瞧见,殿下累得靠在我身上就睡着了,想是已经没有力气到床榻之上了。”
秦姨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说:“要不我们把殿下挪到床榻上吧?这样睡着也不舒坦。”
沈闻秋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件事,只是他低头看了一眼比自己高大的姜珩,摇了摇头,说:“娘亲想是高估儿子了,殿下虽看着不算壮实,但块头也是不小,儿子实在是挪不动他。”
秦姨娘闻言,也打消了挪动姜珩的念头。她只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担忧地叮嘱:“只是你也记得看着点时辰,莫要晚了,叫殿下赶不上回宫。”
沈闻秋点头答应着,“娘亲放心,儿子记着的。”
装睡的姜珩提供拿到这番话,心中暗暗有了主意。
若是装作撞上宵禁,岂不是能趁机赖在秋秋从前的房中过夜?
这般想着,姜珩竟有些期待起来。
可转念又一想,如今他与沈闻秋还没有到同榻而眠的地步,若是留下来,难免要沈闻秋这个做臣下的去别的地方睡,这岂不是没达到目的,还折腾了对方一通吗?
这可不成,一起睡的机会多了去,日后再想办法吧。
于是,这夜姜珩也没留在淮安侯府。
在估摸着时辰差不多后,装睡的他从沈闻秋怀中爬了起来,满怀期待地看向对方,拉着双手麻痹无法挣扎的对方,一块儿回了宫中。
冬至过后不久,朝堂之中又生了不少事端。
多数是太子党羽犯了事,惹得皇上震怒,一下拔了不少太子种在朝中的钉子。
依照皇上的话来说,便是这帮人平日里带坏了太子,才使得姜允言这个太子屡屡犯错。
而这一切,源于姜允言在南方水患之中的所作所为。
沈闻秋还未有功名,自然还不够格去上朝,所以对这件事的了解,全靠看过原著。
依照原著之中所说,皇上为了让我们这位太子姜允言攒点成绩,俗话说叫镀金,于是派他去处理南方水患一事,在救灾上做做样子,也算弥补一下从前的负面形象。
但姜允言是什么人,原著男主,自大自私的废物,连做做样子都不肯,辜负了他爹这份良苦用心。
至于他做了什么,这位成日骄奢淫逸成习惯的太子自然也就那几件事,到了灾区之后,整一个不顾灾民死活,把赈灾银都拿来给自己用了,派去修筑工事阻拦洪水的工人也被他威逼利诱去建造太子的临时豪华住所。稍有不肯的,甚至当场斩杀,吓得不再有人敢反抗。
这换哪里都是妥妥的反派,但在原著之中,姜允言做下了这些事之后,还是在皇上的一番操作之后美美隐身。他们硬是将此事压了下去不说,凡是有对此事不满之人,都在这之后被一一清算。
而这件事,就是在今日的朝堂之上,被人捅了出来。
进京告御状的百姓抢先被人救了下来,一下给人送到御前,姜允言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
此时此刻,正吵得不可开交。
沈闻秋陪姜珩来到昭明馆上课时,正碰上其他皇子谈论此事。
“原本太子回宫后是要到昭明馆来的,都快进门了,临时被父皇跟前的太监叫走了。”五皇子说。
“听说现在还吵着呢,也不知此事会不会对太子有什么影响。”六皇子说着,若有所思。
沈闻秋坐在姜珩身旁一边收拾着笔墨用具,一边听着几人的议论,只在心中暗暗想。
哪里会有什么影响,姜允言身为原著男主,就算犯了天大的错,那也只会轻飘飘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