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内雾气翻涌,绘魅的嘶吼穿透阵法结界,敬峤额角渗出冷汗,指诀变换的速度越来越快。
“明明已经压制住了,怎么会突然如此?”
鸆之瞥了一眼另侧输送修为的将离,“还不是所谓的仙君修为不到家!”
“三弟,这时候就别再逞口舌之快了。”
“实话实说也不行?二哥,你这胳膊肘也太会往外拐了,要不你也教教我。”
敬峤闭嘴,暗恨自己不该多嘴一问!
突然将离输送修为的指尖猛地一颤,周身光晕顿时黯淡下去,他被逼退数步,咬牙咽下喉咙的甜腥,“阵眼被动过了。”声音中带着灵力透支的沙哑,他望向鸆之,“有谁来过?”
“谁也没来过,就算有,也不可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鸆之抬起还能动却不算灵活的左手急速结印稳住阵法裂痕。
绘魅的尖啸陡然拔高,阵法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撞上来的闷响震得三人同时气血翻涌。
将离幻出自己的神器压制,不顾被阵法反噬的风险强行灌输修为,可他还是低估了阵法的威力,硬生生的呕出一口血!
“师兄!”赶到的敏语看到这一幕,飞身到他身边,“我来助你。”
“别让他们跑出来,我需要时间修复阵法。”
“好。”
慧屿与十五也去到敬峤身边,同时出手镇压欲破阵的绘魅。
藤蔓簌簌作响,那些深绿色的脉络里正流淌着淡淡的金光,顺着它们看去,禾隹看到了熟悉面孔,他们的瞳孔都蒙着层灰翳,嘴唇无意识地翕动,像是被无形的线操控着。
怪不得新羽王试炼场上只有敬峤这一张熟脸,原来人都在这了。
这些藤蔓将他们和阵法连到一起,他们跟绘魅一样都被困住了。
“羽族禁地,谁许你擅自过来的,还不快滚!”
这声音……禾隹猛的回头,那张明朗的面容并未有多大变化,眉头紧锁中依旧带着年少的任性。
“你来得?为什么我来不得?”十五望向指责他的鸆之。
鸆之的脸色霎时沉了下去,“还敢这样跟我说话,你跟我能比吗?我让你滚就滚,这里不需要你多事!”
不同色泽的灵力在阵心交织成网,映在十五有些苍白的脸上,因心中不服,倔强的棱角绷得更紧。
“三叔,十五也是好心,你能不能不要总这么……”
“闭嘴!”鸆之打断慧屿,骂道,“就他这点修为能干什么!你要还认我是你三叔,就将他赶走!”
“十五跟我一样通过了试炼,他有资格待在这里。”
“我不是说过,不许他参加这个狗屁试炼吗?你们一个个都玩我是不是!”
鸆之愤怒的望着敬峤,“你亲口答应我的!”
“那你有问过他的想法吗?”不等敬峤回答,慧屿抢先道,“是我让十五和我一起参加的,三叔要骂就骂我!”
“你敢跟我回嘴,小王八蛋!愚蠢至极的憨货!”
鸆之的怒火像被点燃的柴火般噼啪作响,眼神里的厉色几乎要将眼前的人灼穿。
而慧屿则挺直了脊背,迎着鸆之的目光,刚要动嘴反驳,下盘就被敬峤踹了一下,他立即识相的闭上嘴。
瘴气越来越浓,灰绿色的雾气像活物般缠上众人的脚踝,阵心交织的灵力网被雾气浸得越发浑浊。
鸆之再也无法分心,他担忧的扫过十五,正在心急如焚不知该怎么继续劝退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把灵力撤了,既然他们想出来,那就让他们出来。”
他当场愣住,眼睛瞪得滚圆,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嘴里嗫嚅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片刻后,那难以置信的想法像是惊雷在他天灵盖炸开,他浑身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转过僵硬的脖颈,看到那双眼睛时,泪腺一酸,差点丢了大脸。
“不认识我了?”带着几分倨傲的眼尾微微上挑着,被卷柏纱遮住下半张脸的禾隹又揪了一下他耳朵。
疼痛传来,鸆之确定不是幻觉,他紧咬住嘴唇,委屈和狂喜涌上心头的同时,心里又急又气,这个莽夫竟然敢扯他的耳朵。
“你自己没死掉,回来就想让我死!法阵要是破了,我也活不成!”
为了掩饰哽咽,他特地说的快与狠。
“知道后果,还敢以身入局。”除了鸆之,被藤蔓困住的其他羽神族,早已被阵法抽干了灵力,只剩下一具空壳。
“少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鸆之低声呵斥道,“还不快想办法,没看到我快顶不住了吗?”
这么多年还是一副臭脾气!
躲在他后面的禾隹指尖捻起一缕灵力,轻轻点在他紧绷的肩颈上,那点暖意顺着血脉漫开,随后禾隹咬破另一只手的指尖,鲜红的血液凝成一颗红珠,悄无声息的融进鸆之的灵力中。
“是霖闫设的阵法?”
“嗯。”
禾隹冷笑,“他还真会挑地方。”
“谁说不是呢。”
鸆之想问他为何不早点死回来,却看到那双总是含着三分漫不经心的眸子,此刻正映着阵心的光,瞳仁深处的金芒像揉碎的星子,明明灭灭间竟让他莫名定了神,想说的话卡在喉咙,化作一声别扭的冷哼。
法阵中传来绘魅痛苦的嘶吼,那声音像是无数尖锐的金属丝绞在一起,刺得人耳膜发麻,堵在阵口的绘魅突然退开,缩到了阵底。
将离趁机踏前一步,衣袖在灵力波动中轻轻扬起,他指尖凝起柔和的银白色光晕,如同月光织成的丝线,小灵力注入的瞬间,泛起丝丝涟漪,原本黯淡的纹路重新亮起,如同被唤醒的星辰。
他想重塑阵眼困住绘魅,但禾隹并不想这么快完事,毕竟这么多的绘魅实在碍眼,非要全部烧死才心安。
正当禾隹要再次动手时,刺眼的光芒乍现,一个身影从天而降。
金色的光芒将整个法阵笼罩,在此之外设立起一道屏障,稳住封印困住绘魅的同时,也给禾隹带来了麻烦。
他抬头看向金光来源,同时也看清了来人。
“大哥!”敏语唤了一声。
珈珩微微点头,扫视一圈,目光落在禾隹脸上后微微一笑。
笑个屁!被迫收手的禾隹视若无睹看向旁边。
“龙母竟然把牧魄灯交给你了!”
珈珩刚落地,敏语小跑到他身边,眸光奕奕的盯着他手里的灯,“我之前想要,她一直推脱,还是大哥面子大。”
“牧魄灯是龙母让我带来加固封印的,不是给我的。”珈珩转头看向将离,“龙母接到了你的传音,不日便会有水族赶来支援,加固封印。”
“那就好……”将离松了口气,抬手擦掉了嘴角的血渍。
珈珩手指一动,牧魄灯升入半空,在封印四周形成重重叠嶂。
绘魅无法挣脱的同时,禾隹若想烧了他们,必须先毁了这个神器,以他现在的力量不足以支撑他做到这一点。
虽然珈珩来的不是时候,但有了牧魄灯,至少能先让鸆之松口气。
“我先带你……鸆之!”禾隹的声音透过纱层,带着点闷哑。
鸆之目无表情,双眸微合,这样安详的表情禾隹还是第一次看见,他伸手想那根束缚住的藤蔓扯断,还没碰触到,就被金光逼得往后仰去,差点跌坐在地。
刚站稳,禾隹就要硬干,却被一声呵斥打断了。
“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放肆!”
敬峤双目圆瞪,目光扫过禾隹,像在打量一件不知天高地厚的玩物,要不是认出他脸上的是水族之物,怕是早就动手了。
将离道,“他是觉树殿刚收的侍从,名叫禾隹。”又看了眼心虚的敏语,“你不该带他来这里。”
“是他自己要跟来的。”敏语小声解释。
“既然如此,这位仙侍还是离阵法远些,别误伤了自己。”敬峤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审视。
即使到现在,禾隹也想不通,当年敬峤为什么要袖手旁观,即使不存在真正的背叛,却在他死后依附仙族……
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禾隹指节泛白,眼中的暗芒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暂时动不了绘魅他可以忍,但他必须要将鸆之带出去,绝不能让他跟绘魅一起困在这里。
“咳咳咳……”
“怎么了?是不是哪受伤了?”
慧屿扶住弯腰咳嗽的十五,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急切,一只手甚至探向他的身后顺气。
青葱般的指尖摇了摇,十五轻喘着回道,“……没事。”目光看着的却是禾隹,那双眼眸丝丝缕缕缠上对方要抬起的手。
没想到他会看过来,禾隹毫无防备的正撞上那道目光,心头莫名一窒,方才血火淬炼出的戾气消了大半,才发现掌心的灵力在他咳嗽时忘了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