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程跟在燕怀峙身后,靴底碾过潮湿的青石板,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盯着男人的背影,黑色大衣被夜风掀起一角
“喂。”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爸的事……你从来没提过。”
燕怀峙脚步未停:“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白思程加快步子和他并肩,“我们现在查的案子可能就和你父亲有关!”
“所以?”
“所以你至少该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燕怀峙突然转身,月光下他的眼瞳像淬了冰。
“告诉你他是因为修了不该修的表被齿轮绞碎,还是告诉你他的怀表至今还在钟楼里吃灰?”
白思程呼吸一滞。
燕怀峙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平静:“……抱歉。”
白思程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算了。”
两人沉默地走到钟楼脚下。锈蚀的铁门敞开着,
钟楼内部比想象中更破败。
碎裂的齿轮散落满地,墙壁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白思程弯腰捡起半块表盘,借着月光辨认上面的数字:“这是……”
“校验仪。”燕怀峙站在一座巨大的齿轮装置前,“用来测试怀表精度。”
白思程凑过去,发现装置中央有个凹槽,形状恰好能放入他们带来的鎏金怀表。
“要试试吗?”
燕怀峙没有立即回答。
他伸手抚过凹槽边缘,指尖沾上一层薄灰:“二十年前,我父亲就是在这里出的事。”
白思程一怔。
“那天也是血月。”燕怀峙的声音很轻,“他修好了第七块表,放进这个机器……然后齿轮突然暴走。”
白思程看着月光下男人紧绷的侧脸,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亲眼看到的?”
燕怀峙的睫毛颤了颤。
白思程心里猛地一揪。他想说点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咔嗒”声打断
齿轮装置突然自己运转起来!
“退后!”
燕怀峙一把拽住白思程的衣领往后拖。巨大的齿轮擦着鼻尖掠过,带起的风刃在墙上刮出深深的刻痕。
“怎么回事?!”白思程踉跄着站稳,“我们还没放表进去!”
燕怀峙盯着疯狂旋转的装置,脸色骤变:“有人在远程操控……杜望有危险!”
“什么?”
“第七份报告!”燕怀峙已经冲向楼梯,“凶手要的不是表,是档案!”
白思程赶紧跟上,却在楼梯拐角被燕怀峙猛地按在墙上。
“嘘。”
楼下传来脚步声。
透过腐朽的木地板缝隙,白思程看到杜望正被三个黑衣人围在中央。
警长的制服已经染血,手里的档案袋却不曾松开。
“交出来。”领头的人伸出手,“时间管理局的清理行动不需要警察插手。”
杜望冷笑:“裴科长的手伸得真长。”
“最后警告。”
白思程感觉燕怀峙的肌肉绷紧了。他悄悄摸出随身的小刀,却被按住手腕。
“别动。”燕怀峙在他耳边低语,“他们有记忆消除器。”
“那怎么办?难道要看着杜望……”
话音未落,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一支弩箭破窗而入,精准钉在领头人的肩膀上!
“周谨?!”白思程瞪大眼睛。
正是他们之前遇到的女弩箭手周瑾,白思程没想到在这里又碰见她了
周瑾从阴影中走出,绿色毒烟开始弥漫:“档案归我。”
混战中,杜望趁机撞开了后门。
白思程和燕怀峙趁机冲下楼,却被周谨的弩箭拦住去路。
“又见面了。”她冷笑,“怀表交出来。”
燕怀峙将白思程护在身后:“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在拯救被时间管理局抹除的人!”周谨的弩箭对准燕怀峙的心脏,“比如你父亲……”
白思程着急的看着他,“燕怀峙……”
“别担心”
一支飞镖突然从侧面袭来,打偏了弩箭!温九推着轮椅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捏着三枚梅花镖。
“打扰各位。”她甜甜一笑,“但档案我要了。”
白思程无语,“怎么又来一个”
杜望趁机将档案袋抛向燕怀峙:“接住!”
周谨和温九同时出手!燕怀峙一个侧滚接住档案,却被爆炸的气浪掀翻。
白思程扑过去时,看到他额角渗出的鲜血。
“燕怀峙!”
“没事。”男人撑着地坐起来,却把档案袋死死护在怀里,“……先离开。”
白思程咬牙扶起他,两人跌跌撞撞地冲进夜色。
身后传来周谨愤怒的尖叫和温九轮椅的吱呀声。
他们在一条暗巷里停下。
白思程喘着粗气检查燕怀峙的伤口:“你怎么样,你他妈不要命了?!”
燕怀峙任由他摆弄,只是安静地拆开档案袋。
泛黄的纸张上,赫然是一张钟楼设计图,图纸边缘用红笔画了个小小的怀表图案,旁边标注着:
“第十二声钟响,归途开启。”
“这是……”
“我父亲的字迹。”燕怀峙轻触那些笔迹,指尖微微发抖。
白思程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别过脸,粗声粗气道:“……伤口得包扎。”
燕怀峙“嗯”了一声。
月光透过巷子缝隙洒下来,在两人之间划出模糊的光痕。
白思程扯下自己的袖口,动作粗暴却小心地按在燕怀峙额头上。
“疼就说,别强忍”
燕怀峙看着他笨拙的动作,突然问:“为什么回来?”
“什么?”
“在仓库。你可以直接逃走。”
白思程手上一顿,耳根发烫:“……少自作多情!我是为了查案!”
燕怀峙极轻地笑了一下。
“笑屁啊!”白思程恼羞成怒,“再笑老子不管你了!”
燕怀峙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谢谢。”
这两个字太轻,几乎消散在夜风里。
白思程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白思程的手腕还被燕怀峙握着,对方的掌心很凉,却莫名烫得他心跳加速。
“你……”他张了张嘴,嗓子发干,“你脑子是不是被炸坏了?突然说什么谢……”
燕怀峙没松手,只是抬眸看他。
白思程被他盯得不自在,想抽回手,却被攥得更紧。
“疼疼疼!你他妈恩将仇报是吧?!”
燕怀峙这才松开,淡淡道:“你包扎技术太差。”
“哈?!”
白思程气得差点跳起来,“嫌差你自己来啊!”
燕怀峙还真伸手去碰额头的布条,结果刚摸到就皱起眉:“……你打的结为什么解不开?”
“废话!我生怕你血流成河,当然系得紧!”
“这是死结。”
“死结怎么了?!又没勒死你!”
燕怀峙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小刀,准备直接割开。
白思程一看,立刻扑过去抢:“等等!你干嘛?!我好不容易给你包好的!”
两人在窄巷里拉扯,白思程膝盖磕到墙砖,疼得“嘶”了一声。燕怀峙动作一顿,皱眉:“别乱动。”
“那你别割!”
“……”
燕怀峙盯着他看了两秒,最终收起刀,妥协似的闭了闭眼:“随你。”
白思程得意地哼了一声,凑过去检查他的伤口。
血已经止住了,但布条确实系得太紧,在燕怀峙苍白的皮肤上勒出一道红痕。
他有点心虚,小声嘟囔:“……谁让你突然说什么谢谢,吓我一跳。”
燕怀峙没吭声。
巷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白思程低头拆死结,手指不小心蹭到燕怀峙的额角,触到一点温热的血渍。
他下意识缩回手,却在下一秒被燕怀峙扣住手腕。
“别擦了。”燕怀峙说,“血已经干了。”
“哦。”
白思程应了一声,却没抽回手。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都没动。
夜风从巷口灌进来,吹得白思程一激灵。
他这才发现,燕怀峙的大衣不知什么时候披在了自己肩上。
“……你不冷?”
“不冷。”
“骗人,你手都是冰的。”
燕怀峙没接话,只是松开他,往后靠了靠,整个人隐在阴影里。
白思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低沉的嗓音: “你没必要回来。”
白思程一愣:“什么?”
“仓库那次,钟楼这次。”燕怀峙的声音很平静,“你可以不管我。”
白思程胸口一闷,莫名有些恼火:“你什么意思?觉得我多管闲事?”
“不是。”
“那是什么?!”
燕怀峙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危险。”
白思程怔住。
月光偏移,终于照亮了燕怀峙的半张脸。
他的眼神很淡,却莫名让白思程想起之前在地下室看到的鎏金怀表
白思程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别过脸,粗声粗气道:“……少自作多情!我是为了查案!案子没破之前,你别想甩开我!”
燕怀峙似乎笑了一下,很轻,几乎听不见。
白思程耳根发烫,猛地站起来:“走了!回去重新包扎!这次我给你系个活结!”
燕怀峙没动,只是抬头看他:“活结?”
“对!活结!保证一拉就开!”白思程咬牙切齿,“满意了吗?!”
燕怀峙站起身,拍了拍大衣上的灰:“嗯。”
白思程翻了个白眼,转身往巷子外走。
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燕怀峙的声音:
“白思程。”
“干嘛?!”
“谢谢。”
“……闭嘴!”
白思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心跳却快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