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阙你不可能一辈子都护着她,她迟早是你的累赘”
月色中天,夜色溶溶。
海棠居内只留有床头一盏昏黄的烛灯。
沈妗妗是被背上的一阵疼痛给刺醒的,然而比疼痛更刺骨的是白日里钻进耳朵的话。
--“她迟早是你沈阙的累赘!”
--裴黛青尖利的声音和沈阙漫长无声的沉默,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朦胧中她下意识的伸出小手向床榻的边缘去摸,可惜指尖却触碰到了一片冰凉,耳边没有沈阙沉稳的呼吸声。
沈妗妗猛地睁大双眼,不知所措的坐在床边。
“阿兄!”她小声唤道,声音带着睡梦初醒的沙哑和不易察觉的恐慌。
可四下寂静,无人回应她。
看着昏暗的房间沈妗妗鼻头酸涩,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她强忍着背上的疼痛,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上。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猫,蹑手蹑脚地走向门外。
借着月色,沈妗妗四下寻找都没有找到沈阙。
阿兄不在,沈妗妗才反应过来。以往的每一日沈阙都会在她房里陪着她,直到后半夜才会离开。
今日没有,恐惧与害怕如丝丝细雨打在她的心头。
白日她躺在床榻上,隐约听到沈阙和裴黛青的对话。裴黛青对他说“沈阙!你不可能护她一辈子的!她这般任性妄为,你今日替她抗下了这10鞭,他日难不成你要为了她去死啊!”
“你当初就不该救她,这样不明不白的,她始终会是你的累赘!”
裴黛青的话说完了,而她最亲爱的阿兄沉默了。
想到这,她害怕了,害怕从此之后沈阙就不爱她了。
就在这时,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从书房传来。。
沈妗妗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希望般,顾不得手脚的冰凉,小跑着到书房去。
书房的门虚掩着,沈妗妗轻轻推开门。
书房昏暗,沈阙正背对着她,艰难地弯下腰想要去捡起地上掉落的兵书。
仅一墙之隔的距离,沈阙怕再将沈妗妗给吵醒了。他想要去看看她,起身有些着急,身上单薄的外衣滑落在地,已经被暗红的血迹洇湿的里衣露了出来。
那刺眼的腥红,让沈妗妗呼吸一滞,原来白日里的那九鞭是沈阙为她挡下的,他的沉稳与冷静的模样,是怕她乱想,强撑出来的假象。
“阿兄!”
沈妗妗见到沈阙带着哭腔,不顾背上的疼痛跑向他,一脸委屈地看向他,紧紧拽着他的袖子。
沈阙身体一僵,倒抽了口凉气,却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沈妗妗冰冷的体温。
“锦儿……”
几乎是下意识沈阙脱口喊出了这个名字,接着他又立马改了口,见沈妗妗依旧未发觉才松了口气,他满心满眼都是愧疚。
“还是吵醒你了!”
沈阙握住她冰冷的手,眉头紧促了一下,然后转身弯下腰蹲在地上伸开双臂将她抱在怀里。
“嘶!”沈阙疼得轻喊一声。
她看着沈阙沾满血迹的里衣,心疼不已。
“阿兄!你的伤!”
沈妗妗的小手不敢去摸他背上的伤,只能无助的悬在半空,霎时间,眼泪掉的更凶了。
“妗妗乖不哭了,阿兄一点也不疼。”
沈阙感受到了她的冰凉,低眸见她未穿鞋子,神色微顿一把将她抱起来,拾起掉在地上的外衣裹在她身上。
“妗妗,是不是做噩梦了?”
沈阙低着头语气温柔。
反观沈妗妗,她嫩白的小脸上挂着泪,“阿兄!妗妗知错了!妗妗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给阿兄惹麻烦了……阿兄你别不要我!“”
沈阙愣了一下,原来白日里他和裴黛青的话被她听见了。
两日前沈妗妗在私塾里跟孟侍郎的女儿吵起来了,那女娃竟然指着沈妗妗的鼻子骂她是没有娘亲没有爹爹的野孩子,说她只是一个替身,沈妗妗气不过,就将她一把推进了河里。还因为这事沈妗妗还跟夫子吵起来了。
沈阙得知后就到孟侍郎的府上去了,孟侍郎的女儿高烧不退,回来后,沈阙就被老夫人叫到了祠堂,罚了他十鞭。
他独自承受了九鞭,最后一鞭打在了沈妗妗身上,更是打在了沈阙的心尖上。
听到沈妗妗的话,沈阙的心像是被扎了一下,密密匝匝地疼。
沈妗妗用小手拽了拽沈阙的衣领“我找不到阿兄了,害怕……”
沈阙低下头,用下颚轻轻蹭着沈妗妗柔软的头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傻妗妗,阿兄怎么可能会不要你呢!你可是阿兄的宝贝,阿兄保证,永远都会向着你,”
“不哭了好不好!”
沈妗妗在他怀里蹭了蹭,沈阙直痒痒,笑出了声。
见沈阙笑了,沈妗妗也跟着笑了。
他将她打横抱抱起,稳稳地送回了房,轻轻地将她放在床上,细致地掖好了被子后,拍着她的胳膊,温柔哄她睡觉。
在沈阙的安抚下,沈妗妗终究抵不住困意,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确认沈妗妗熟睡后,他才轻轻吹灭烛火,他并未着急离开,而是接着月光,凝视她熟睡的侧颜,宽大的手掌隔着空气摸着她的小脸,指尖停在半空。良久,沈阙叹了口气。
黑夜中,他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眸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