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前我和将军HE了》 第1章 第一章 ———“阿兄” “疼吗?” “啪——” 凌厉的鞭声,混着皮肉撕裂的闷响,从虚掩的祠堂木门里传出来。 刚跑到门口的沈妗妗被吓得愣在原地,小手一松,那只好不容易从树上砸下来的、脏兮兮的风筝飘落在地。 “啪”—— 紧接着,一声一声凌厉的破空声,以及皮肉被狠狠抽打的声音,从寂静的屋内传出来。声声刺耳,令人害怕。 强烈的好奇与不安使她屈身,沈妗妗蹑手蹑脚地一点点靠近,扒着门缝,怯生生地朝里望着。 只见她的阿兄沈阙赤着上身笔直地跪在冰冷的地上,紧实的后背上一道又一道鞭痕,交错纵横,皮开肉绽,鲜血不断渗出。 行刑的人面色严肃,又扬起鞭-- “阿兄!” 沈妗妗几乎是本能反应,在那鞭子落下地瞬间,她小小的身子猛地推开门,不顾一切地冲到沈阙背上,用自己羸弱的身体替他挡下来那一鞭。 “啪!”—— 鞭子撕裂了她单薄的衣裳,白皙的肌肤上烙下了一道刺目的血痕。 “嘶!” 她疼的双手颤抖,冷汗涔涔,她却仍不肯松开双手。 一鞭下去,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沈阙猛地睁开双眼,惊愕地回头,“妗妗?!” 沈妗妗死死抱住沈阙的背,小脸泛白,背上泛泛腥红。 “阿兄!”…… 一旁行家法的下人在看清被自己打的是小小姐时,瞬间面无血色。沈阙余光如冰针般刺向行刑者,他被吓得全身颤抖,手里的长鞭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阿兄不怕!……有妗妗在……妗妗保护阿兄” 沈妗妗气若神游,最终还是卸了力,软软的趴在沈阙的身上。 沈阙瞬间慌了神,心脏像是被狠狠刺穿了一样,痛到几乎无法呼吸,他完全不顾自己的伤势,奋力扯开束手的麻绳后,转身将身后小小的她抱在怀里,眼眶骤红,素来沉稳的脸上此刻破碎出无法掩饰的恐慌和震怒! “快去请大夫!”他低吼道,声音因极致的撕扯而颤抖。 这时,闻声赶来的阿桃刚跨进院子,就看到沈阙抱着沈妗妗大步出去,在瞥见那双冰冷的杏眼后,阿桃腿一软,当场跪在地上,后背一阵发凉。 沈阙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快步穿过庭院时,路上正在浇花的仆人见着这副情形,无不色变,纷纷垂首避让,大家心中无不为阿桃捏了一把汗。 在整个盛京城里谁人不知沈小将军有一个碰不得的心头宝贝,那便就是沈家的养女,沈妗妗! 第2章 第二章 ———“沈小将军的心头宝,是他从西域战场上偷来的。” 当小斯带着太医院的裴黛青匆匆穿过侯府前厅的回廊时,裴黛青一步并两步地朝前走! “公子您行行好,能不能走得再快一点!” “再快脚都要冒火星了!”裴黛青拎着药箱继续朝前走,“晚一会天又不会塌下来!” 小斯生无可恋的叹了口气“您是不知道啊!在我们府上要是小小姐有个好歹,比天塌了还可怕!我们公子他……”小斯哭丧着脸,没敢再继续说下去。 这话一出可把裴黛青逗笑了,“沈阙他还能扒了你的皮不是!” 见裴黛青迟迟未到,沈阙将沈妗妗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大步凌云走向屋外! “快!快进去!” 一个黑影突然出现,让裴黛青吓了一跳。“沈阙,你是鬼啊!吓死我了!” 沈阙等不及了,二话不说拉着裴黛青的手走进沈妗妗的闺房。 “你轻点!”裴黛青似乎是被沈阙拖来的,他一脸气愤的揉了揉自己的泛红的手腕。 走进沈妗妗的闺房后,沈阙遣散了所有下人,并对四处打量的裴黛青说“眼睛规矩点” 裴黛青瞧了一眼,边打开药箱边疑惑地问“好端端地,怎么挨了一鞭子!” 沈阙挨着沈妗妗的床塌,半寸不离。 裴黛青的话,沈阙恍若未闻,沉着脸心思全在沈妗妗身上。 裴黛青心中暗暗叹气,作为沈阙的多年挚友,他从未见过沈阙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更是从未见过他对任何人流露出这般几乎脆弱的紧张。 “嘶!”昏迷中的沈妗妗因药粉的刺激,疼的眉头紧蹙,直冒冷汗。 沈阙见状像是被触动了逆鳞一样,一把将裴黛青推到一边,声音压着怒火“你能不能轻点!” 他抢过瓶子,净了手,半蹲在她面前,拿起镊子小心翼翼地为她清理,轻轻的给她上药,每一个动作都极慢,极稳,全身贯注观察着她最细微的反应。那神情,是身处战场时都不曾露出的。 一年前沈阙将她带回来时,盛京城流言四起,沈阙便就用战功换来了一道圣旨,从那之后,沈妗妗便成了沈家名正言顺的女儿,而沈锦是人人都不能提的秘密。 想到这,裴黛青终于知道为何小斯要说出那番话,沈阙终究是无法放过那时的自己。 “伤口不深,但切记不能碰水,这些时日莫让她跑动扯了伤口” 裴黛青写下药方,仔细叮嘱沈阙。 沈阙接过他递过来的药方,目光依旧在她身上,摸着她的小手,沈阙的神色舒展些许,嗯了一声。 等裴黛青背着药箱离开侯府时,意外撞见前厅正跪着的阿桃,她的背上亦有一道鞭痕,不同于沈妗妗身上的,她的要更深,力道更重。 裴黛青脚步微顿,无声的叹了口气,从袖口里取出一包药粉,弯腰放在轻轻放在了她身前。 第3章 第三章 ———“沈阙你不可能一辈子都护着她,她迟早是你的累赘” 月色中天,夜色溶溶。 海棠居内只留有床头一盏昏黄的烛灯。 沈妗妗是被背上的一阵疼痛给刺醒的,然而比疼痛更刺骨的是白日里钻进耳朵的话。 --“她迟早是你沈阙的累赘!” --裴黛青尖利的声音和沈阙漫长无声的沉默,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朦胧中她下意识的伸出小手向床榻的边缘去摸,可惜指尖却触碰到了一片冰凉,耳边没有沈阙沉稳的呼吸声。 沈妗妗猛地睁大双眼,不知所措的坐在床边。 “阿兄!”她小声唤道,声音带着睡梦初醒的沙哑和不易察觉的恐慌。 可四下寂静,无人回应她。 看着昏暗的房间沈妗妗鼻头酸涩,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她强忍着背上的疼痛,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上。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猫,蹑手蹑脚地走向门外。 借着月色,沈妗妗四下寻找都没有找到沈阙。 阿兄不在,沈妗妗才反应过来。以往的每一日沈阙都会在她房里陪着她,直到后半夜才会离开。 今日没有,恐惧与害怕如丝丝细雨打在她的心头。 白日她躺在床榻上,隐约听到沈阙和裴黛青的对话。裴黛青对他说“沈阙!你不可能护她一辈子的!她这般任性妄为,你今日替她抗下了这10鞭,他日难不成你要为了她去死啊!” “你当初就不该救她,这样不明不白的,她始终会是你的累赘!” 裴黛青的话说完了,而她最亲爱的阿兄沉默了。 想到这,她害怕了,害怕从此之后沈阙就不爱她了。 就在这时,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从书房传来。。 沈妗妗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希望般,顾不得手脚的冰凉,小跑着到书房去。 书房的门虚掩着,沈妗妗轻轻推开门。 书房昏暗,沈阙正背对着她,艰难地弯下腰想要去捡起地上掉落的兵书。 仅一墙之隔的距离,沈阙怕再将沈妗妗给吵醒了。他想要去看看她,起身有些着急,身上单薄的外衣滑落在地,已经被暗红的血迹洇湿的里衣露了出来。 那刺眼的腥红,让沈妗妗呼吸一滞,原来白日里的那九鞭是沈阙为她挡下的,他的沉稳与冷静的模样,是怕她乱想,强撑出来的假象。 “阿兄!” 沈妗妗见到沈阙带着哭腔,不顾背上的疼痛跑向他,一脸委屈地看向他,紧紧拽着他的袖子。 沈阙身体一僵,倒抽了口凉气,却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沈妗妗冰冷的体温。 “锦儿……” 几乎是下意识沈阙脱口喊出了这个名字,接着他又立马改了口,见沈妗妗依旧未发觉才松了口气,他满心满眼都是愧疚。 “还是吵醒你了!” 沈阙握住她冰冷的手,眉头紧促了一下,然后转身弯下腰蹲在地上伸开双臂将她抱在怀里。 “嘶!”沈阙疼得轻喊一声。 她看着沈阙沾满血迹的里衣,心疼不已。 “阿兄!你的伤!” 沈妗妗的小手不敢去摸他背上的伤,只能无助的悬在半空,霎时间,眼泪掉的更凶了。 “妗妗乖不哭了,阿兄一点也不疼。” 沈阙感受到了她的冰凉,低眸见她未穿鞋子,神色微顿一把将她抱起来,拾起掉在地上的外衣裹在她身上。 “妗妗,是不是做噩梦了?” 沈阙低着头语气温柔。 反观沈妗妗,她嫩白的小脸上挂着泪,“阿兄!妗妗知错了!妗妗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给阿兄惹麻烦了……阿兄你别不要我!“” 沈阙愣了一下,原来白日里他和裴黛青的话被她听见了。 两日前沈妗妗在私塾里跟孟侍郎的女儿吵起来了,那女娃竟然指着沈妗妗的鼻子骂她是没有娘亲没有爹爹的野孩子,说她只是一个替身,沈妗妗气不过,就将她一把推进了河里。还因为这事沈妗妗还跟夫子吵起来了。 沈阙得知后就到孟侍郎的府上去了,孟侍郎的女儿高烧不退,回来后,沈阙就被老夫人叫到了祠堂,罚了他十鞭。 他独自承受了九鞭,最后一鞭打在了沈妗妗身上,更是打在了沈阙的心尖上。 听到沈妗妗的话,沈阙的心像是被扎了一下,密密匝匝地疼。 沈妗妗用小手拽了拽沈阙的衣领“我找不到阿兄了,害怕……” 沈阙低下头,用下颚轻轻蹭着沈妗妗柔软的头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傻妗妗,阿兄怎么可能会不要你呢!你可是阿兄的宝贝,阿兄保证,永远都会向着你,” “不哭了好不好!” 沈妗妗在他怀里蹭了蹭,沈阙直痒痒,笑出了声。 见沈阙笑了,沈妗妗也跟着笑了。 他将她打横抱抱起,稳稳地送回了房,轻轻地将她放在床上,细致地掖好了被子后,拍着她的胳膊,温柔哄她睡觉。 在沈阙的安抚下,沈妗妗终究抵不住困意,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确认沈妗妗熟睡后,他才轻轻吹灭烛火,他并未着急离开,而是接着月光,凝视她熟睡的侧颜,宽大的手掌隔着空气摸着她的小脸,指尖停在半空。良久,沈阙叹了口气。 黑夜中,他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眸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4章 第四章 ———“阿兄会永远护着你的” 从那日后,崔夫人便就跟私塾告了假,沈妗妗就此以养伤的缘由被禁足在海棠居中。禁足的第三日,沈妗妗觉得自己快要发霉了。 “阿桃姐姐,我就吃一块,最后一块!”她扒着锁糕点的梨花木匣子,眨着水汪汪的大眼,拽着阿桃的衣角来回摇晃。 阿桃硬着心肠摇头。 沈妗妗小嘴一瘪,眼眶说红就红,泫然欲泣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心软。 “就一块。”阿桃终究败下阵来,无奈地掏出钥匙。这小祖宗,简直是她命里的克星。 沈妗妗立刻破涕为笑,迫不及待地将桂花糕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像只偷了腥的猫儿。 “这么想吃,连阿兄回来了都不知道?” 带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沈阙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一身降紫朝服尚未换下,武弁随意拿在手中。 沈妗妗眼神一亮,像只花蝴蝶般扑进他怀里,沾着糕屑的小脸在他衣襟上乱蹭:“阿兄!妗妗最想你了!” 沈阙被她蹭得发痒,笑着将她捞起来,眼底那点因朝堂之事带来的郁气顷刻消散。他捏了捏她的鼻尖:“你这个小‘溜须’精,竟挑些我爱听的说。” 逗弄了她一会儿,沈阙才正色道:“母亲祈福回府了,要见我们。” 怀中软乎乎的小身子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沈妗妗脸色发白,放下了糕点跟着沈阙去往前厅。 或许是意识到了什么,沈阙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妗妗,不怕,阿兄在” 沈妗妗侧身看着沈阙,点了点头。 前厅里,崔夫人雍容华贵,气质典雅高坐在椅子上,下首站着两排精心挑选的女夫子。 “好孩子,到母亲这儿来。”崔夫人笑容慈爱,将规规矩矩行礼的沈妗妗揽入怀中,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前些日子你受了伤,可好些了?” 面对崔夫人的关怀,沈妗妗规矩乖巧的点头。 “谢谢母亲挂念,妗妗的伤好多了” 沈阙站在一旁替她开口说了,话音刚落,崔夫人神色微顿,看了沈阙一眼,没去接他的话。 “私塾之事委屈你了。母亲为你请了最好的女夫子,日后咱们就在家里学。” 她示意沈妗妗去选。 沈妗妗依言看去,目光从那些或严肃或和善的脸上滑过,最终停在末尾——一位穿着月白衣裙,气质清雅如梨花的女子身上。 不知为何,心口莫名一跳。 “母亲”她拉住那女子的手,仰头道,“妗妗想要这位夫子。” 崔夫人自然无有不允。 午膳时,规矩森严。直到一道清蒸鲈鱼被端上来后才打破了平静的局面。 “撤下去。”沈阙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慢着,”崔夫人却开口,亲自夹起一块最嫩的鱼肉,放到沈妗妗碟中,“妗妗,尝尝看,很鲜美。” 沈妗妗盯着那块鱼肉,小脸微微发白。 沈阙直接伸手将碟子挪开,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母亲,妗妗吃不得鱼。” 崔夫人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带着些许落寞笑道:“瞧我这记性……总把她当……” 她的话没说完,但沈阙眸色沉了沉。 回去的路上,沈阙牵着闷闷不乐的沈妗妗。 “阿兄,你说我是替身吗?” 沈妗妗的话把沈阙问住了,他顿住的脚步,神色沉重紧张,他没有回答她,而是胡乱找个话搪塞过去了。 见沈妗妗没有继续追问,他松了一口气,手掌在衣衫上蹭了蹭。 “母亲是关心你的。” 沈妗妗靠着他,把玩他腰间的玉佩,含糊地“嗯”了一声。 沈阙忽然停下,蹲下身与她平视,目光深邃如潭,一字一句道:“妗妗,你记住,在这个家里,不,在这个世上,你只需信我。” 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像是要揉进骨血里。 “阿兄永远都会护着你,无论发生什么。” 是夜,沈阙负手立于窗前,望着海棠居的方向。 侍卫林樾如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出现,低声禀报:“将军,查过了。那位宋梨夫子,是西延人。” “西延?”沈阙摩挲着指尖,声音在夜色里泛着冷意,“看紧她,别让她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他顿了顿,下令: “护好小小姐,莫要让她靠近我的书房。” 第5章 第五章 ———“沈妗妗究竟是谁?” 夜深人静,烛影摇红。 “不要……不要过来!” “蛇女!别靠近妗妗!” 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叫划破了海棠居的宁静。刚掩上房门的宋梨心头一紧,立刻转身疾步走到床榻边。 “妗妗?”她轻声唤道。 榻上的沈妗妗深陷梦魇,双手在空中无助地挥舞,额发已被冷汗浸湿。 “不要……蛇女!走开!” 下一刻,沈妗妗猛地睁开眼,空洞的瞳孔在触及宋梨面容的瞬间找到了焦点。她几乎是弹起身,一头扎进宋梨怀中,小小的身子颤抖不止。 “夫子……妗妗好怕……” 怀中突如其来的重量与依赖,让宋梨的手臂微微一僵。她心下莞尔,这孩子……倒是一点也不认生。 “好妗妗,乖,不怕了。”宋梨敛下心绪,嗓音放得极柔,仿佛春日的暖风。她一手轻拍着女孩单薄的背脊,一手自袖中抽出绢帕,动作轻柔地拭去她额角、颈间沁出的冰冷汗珠。 竟是连衣衫都湿透了。宋梨蹙眉,究竟是何等恐怖的梦境,能将人惊惧至此? “夫子,”沈妗妗仰起苍白的小脸,泪珠还挂在睫毛上,“妗妗梦到一个长着长长尾巴的蛇女!她一直对着我喊……‘蒙吉’!‘蒙吉’!” “蒙吉”二字入耳,宋梨拍抚的动作骤然停顿,呼吸几不可察地一窒。 蒙吉!蛇女! 她心底翻起惊涛骇浪。沈妗妗……一个自幼长在镇北侯府的中原贵女,如何会知晓西延传说中司掌刑罚的蛇女,与那意味着“惩戒”的古语? 来此之前,她并非没有耳闻——这位沈家小小姐,乃是少将军沈阙一年前从西境战场亲手抱回的孤女。 “夫子……” 沈妗妗带着哭音的呼唤拉回了她的思绪。那双噙着水光的、清澈无比的眸子望向她,竟让宋梨恍惚了一瞬。 太像了。 这双眼睛,竟有八分像他。 她慌忙敛眸,压下心口突如其来的刺痛与酸涩。不,她不是他。那不过是久远记忆作祟下的一场错觉。 “夫子,您怎么……哭了?”沈妗妗怯生生地伸出小手,想要触碰宋梨不自觉滑下泪痕的脸颊。 “无妨,”宋梨偏头避开时注意到了她胸前的玉佩,愣了一秒后急忙抹去眼角的泪痕,强扯出一抹温柔笑意,“许是烛火晃了眼。好孩子,夫子哄你安寝,可好?” 为沈妗妗更换了干爽的里衣,掖好被角,宋梨坐在榻边,下意识地哼唱起一段悠远歌谣: “绿草坡,白云抖,银马镫,驮日头,小弓弦,挂星斗,奶桶滚成月亮舟……” 歌声低回婉转,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神奇的是,怀中原本惊惧不安的女孩,竟在这歌声中渐渐放松下来,呼吸变得绵长均匀,沉沉睡去。 宋梨反复确认她已熟睡,却并未离去。她就那样静坐在昏暗里,借着透窗而入的微弱月光,凝视着沈妗妗恬静的睡颜,眸光复杂沉凝。 被沈阙从西域战场上抱回来的沈妗妗,一年前那场席卷西延与大齐的战争,她胸前偶然出现的那枚玉佩…… 无数线索与疑团在她脑中交织盘旋。良久,她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将身影悄然挪动,以一种全然守护的姿态,为榻上的女孩挡住了漫漫长夜的微凉。 次日清晨。 沈阙自京郊大营彻夜归来,玄色大氅上还沾染着破晓的寒露。他未曾更衣,便径直踏入海棠居。 推开内室门的瞬间,他眼底那份归家的急切与温情,在瞥见坐在窗边的那道倩影时,骤然冷却,化作深潭般的审视。 “夫子?”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为何在此?” 宋梨闻声起身,敛衽一礼,姿态端庄柔婉:“回公子的话,昨夜小小姐梦魇惊起,我放心不下,在此陪伴安抚。” 两人的对话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帐中安眠的沈妗妗。 沈阙的视线掠过她,落在沈妗妗睡得红扑扑的小脸上,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些许。他踱步至榻边,垂眸凝视片刻,方再度开口,语气状似随意: “她……可又说了些什么梦话?” 又? 宋梨心念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小小姐只是受惊啼哭,并未多言。” 沈阙沉默片刻,目光扫过宋梨平静的面容,终究未再追问。 “妗妗觉浅,不惯生人在侧。”他转身,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决断,“日后诸如此类的琐事,自有阿桃照料,夫子不必亲力亲为,辰时后再来授课即可。” 宋梨知道这是沈阙明晃晃的疏远与不信任。 宋梨眼睫微垂,掩去眸中所有情绪,只温顺应道:“是,我记下了。” 回到自己僻静的厢房,掩上门扉。宋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缓缓自随身的行囊最深处,取出那幅泛黄但又保存完好的画。 宋梨指尖颤抖着将画卷一点点铺展开,望着画中人的眉眼,想起沈妗妗,宋梨的心揪了一下。 她抬眸,望向海棠居的方向,眼中尽是惊疑与不敢置信的波澜。 沈妗妗…… 究竟是谁? 第6章 第六章 “公子,宋梨今日去了交易阁” 林樾站在沈阙面前,将近期宋梨的一举一动全都告知。 昏暗的书房内,沈阙手里握住一幅画,他望向画中女子的眼神里满是愧疚与思念。 “妗妗呢?” “哦!” “小小姐近日都在跟着宋梨学习,不曾有过其他举动” 似乎是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后,沈阙眉目舒展,松了口气。 “记住,她是沈家的女儿!仅此而已” 林樾点了头,之后关上木门就出去了。 沈阙沉浸在一片冰冷寂静里,这些天的事情,裴黛青的话…… 种种都让他思绪混乱,不知道为何,提起沈妗妗,总能让他自乱阵脚。 “啪!” 一滴泪落在了那幅画上,沈阙拭了泪水,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秋夜,长空如墨,万点星光点缀。凉风掠过庭院,枯叶簌簌,平添了几分萧瑟。 海棠居内,静谧无比。他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沈阙弯着腰坐在沈妗妗的床榻旁,结实可靠的背影被月光拉长,一片盖在沈妗妗的身上。 沈妗妗陷在锦被里,呼吸均匀绵长,没了伤痛的折磨,她睡的越发安稳。 沈阙忍不住伸手,将她额前的头发拨开。 他的心被沈妗妗的微蹙猛然揪起,沈阙宠溺的笑了,他想将沈妗妗皱起的眉心抚平,但又害怕将她惊醒。 “阿兄,妗妗不是替身!不是,替身!” 沈阙将要收回的手顿时停在半空,眼神里神色复杂,凝视良久后,他缓缓起身,将烛灯吹灭后,他动作轻柔,悄无声息的离开。 房门合上的瞬间,沈阙眼底残存的柔光被尽数剥蚀,只余下深潭般的冷冽。 “看好小小姐” 他侧过身,对守门的侍卫低声命令,语气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侍卫林樾弯腰无声地将长衫递上,沈阙随手披上,转身便没入幽暗的长廊里,大步携风,直向后院的那间厢房走去。 “吱呀!——” 房门由内向外打开,女夫子宋梨披散着头发站在门内。抬头对上了沈阙那双冷得发邪的眼睛时,她的心底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少将军?!” 她嗓音依旧柔和,扶着衣衫的手却微微收紧。 厢房内只燃着一盏孤灯,灯光昏暗。 沈阙跟着宋梨走进厢房,四下打量着,目光落在了书案上半合的书卷和一幅墨迹未干的字上。 “更霜露重,夫子怎么还不安歇?” 沈阙语气平淡,径直向前端坐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拈起那张字笺,字上字迹清秀工整,柔中不失刚强……定睛一看,她所写的竟然是《兵法》 自那日之后,沈阙就对宋梨产生了极强的敌意,他不知道宋梨为何要靠近沈妗妗,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宋梨掩手合上门,垂眸敛目“初至侯府,心有揣揣,故而提笔写字静心。实是拙笔涂鸦,不堪入目” 宋梨想要伸手去将沈阙手里的字笺夺回来,却被他挡了回去。见此,宋梨只好故作镇定,坐在沈阙面前。 对于方才宋梨的话沈阙并没有回应,指尖摩挲着微凉的纸张,半晌,忽然抬眼,神色冷淡“你不是大齐之人” 那语气平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宋梨眼睫微颤,随机淡定坦然,“将军不是早已将在下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又何必在多此一问呢?” 沈阙唇角勾起一抹笑,手中的字笺被无声攥紧,边缘现出褶皱。 “宋梨”沈阙念出她的名字,带着警告的意味“记住自己的本分,侯府供你栖所,是让你好好教导小小姐,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或是人” 他话语中的寒意几乎凝结实质。 宋梨依旧镇定,甚至微微福身“将军教诲,宋梨谨记在心,定当恪尽职守,用心教导小小姐。” 她这般滴水不漏,反倒让沈阙心中那股莫名的躁意与后患愈发强烈。 他深深看了宋梨一眼,将手中的字笺放了回去。 “记住妗妗的喜好,好生教导她” “谨遵将军之命”宋梨恭敬地应下。 直到那压迫感极强的玄色身影彻底消失在月色之中,宋梨才缓缓直起身,走到门边轻轻合上木门。 她背靠着冰冷的柱子,深吸了一口气,走回室内,从妆匣的夹层里取出来一个黑色的木盒。 “啪嗒——”一声,木盒的锁被打开了。里面放着一枚半环形的白玉佩,玉质细腻,纹路古拙,在昏黄的灯光下流转着微弱的光泽。 不知为何宋梨对沈妗妗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她好像他,但……想到这,宋梨摇了摇头,心里想,他的女儿或许早就死在了那场战争中。这些天的调查,令她匪夷所思的是,连盛京城最大的交易阁都对沈妗妗的身份避之不谈。 宋梨谈了口气,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直揪心扉。她抬头望着窗外沉沉的月色,眼中翻滚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最终化为了一声几乎不可闻的低喃。 她合眼,双唇颤抖着: “她真的是你的女儿吗?” 第7章 第七章 ———“他竟然留了一个女儿给我” 自那日宋梨被安排为沈妗妗授课,已是三月有余。 这三个月里,宋梨有意无意地在调查沈妗妗的身份。她始终不敢确信,心里那个答案。 冬日少有的暖阳透过雕花木窗,斑驳的光影散在书案上,沈妗妗端坐在案前,嗓音清亮: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宋梨闭上眼睛,静静欣赏,却听见啪的一声,沈妗妗竟然将书卷放下来,扬起小脸,眼眸清亮,“夫子,这些妗妗都记住了” “哦?”宋梨有些惊讶一个不过九岁的小娃娃为何全然都习过这些,她将青玉管笔放在砚台上“是你阿兄教的吗?” “是呀!”沈妗妗用力的点头,眼睛如月牙弯弯,笑得灿烂,“阿兄入春时教我的!” 她的话里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骄傲。 宋梨愣了一下,随机莞尔“原来我们妗妗这般聪慧” 沈妗妗得了夸奖,立刻举起手中的书册,笑得眉眼弯弯,那毫无阴霾的笑容纯粹得让人心头发软。宋梨的目光掠过沈妗妗精致的眉眼,她忽然怔住——那眉梢眼角的弧度,那笑起来的神韵……像!太像了!恍惚间,故人的面容与眼前稚嫩的小脸重叠,让她心口一禁。 “夫子!”沈妗妗挥着小手唤回她的思绪,“夫子,妗妗想学点不一样的!”她扯住宋梨素白的衣袖轻轻摇晃,嘟起小嘴,模样娇憨可爱。 “那妗妗想学什么?” “兵法!”沈妗妗几乎脱口而出,小手直指书架最高处那排兵书,眸中闪着渴求的光,“妗妗要学排兵布阵,将来帮阿兄分忧!” 宋梨心头微动,这志向不似寻常闺阁女儿。她沉吟片刻,终是起身:“好,今日便读《孙子兵法》。” 就在她转身取书时,“啪”的一声,一本《诗经》从架间滑落。一张泛黄的纸笺从书页中飘然而下。沈妗妗动作伶俐,抢先将纸条拿在手里。 “柳絮风轻,梨花细雨……”沈妗妗捡起纸笺,看着上面那些曲折奇怪的符文,竟下意识地念了出来。 正要转身的宋梨猛然僵住! 那一瞬,窗外微风静止,飞雪好似化作梨花摇曳。 她的脊背僵硬,瞳孔骤然收缩,缓缓地、难以置信地回身,蹲下,双手紧紧握住沈妗妗细小的肩膀,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刚才……念了什么?再念一遍,好不好?” 沈妗妗虽不解,仍乖巧照做。 她猛地将沈妗妗搂进怀里,眼眶瞬间盈满热泪。这孩子的眉眼,分明与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想起先前,她无意看到带戴在她脖子里的那枚玉佩,还有她总是梦到的蛇女……种种迹象告诉宋梨,沈妗妗就是他的女儿,她那相爱却被迫分隔的爱人的女儿。 “我……我……”沈妗妗被她激动的模样吓住,一时语塞。 “妗妗!” 就在宋梨还想要继续追问下去时,书房门被推开,沈阙玄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声音带着惯常的沉稳。 “阿兄!” 沈妗妗高高兴兴地跑到沈阙面前,拉着沈阙的手。 沈阙一脸笑意,从怀里拿出一包桂花糕递给沈妗妗,见她那幅雀跃模样,沈阙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目光宠溺。 “将军”宋梨已慌忙拾起地上的书和纸笺,迅速拭去眼角的泪痕。 沈阙眸光冰冷扫过宋梨,没说话。 “妗妗,你先跟着阿桃到院子里玩好吗?阿兄同夫子说几句话” 沈妗妗乖巧点头,抱着桂花糕,跟着候在门外的侍女出去了。 门被轻轻掩上。 沈阙一步步走向宋梨,玄色衣袍在寂静中摩擦出细微的声响。他猛地攥住宋梨试图藏起纸条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纤细的腕骨生疼。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冰冷。 “这是我与夫君的信件。”宋梨强忍疼痛,语气竭力保持平静。 听到这话,沈阙不禁冷笑“最好是这样” 他骤然松手。见他转身欲走,积压在宋梨心头多日的疑问与震惊再也抑制不住,她提高声量:“小小姐究竟是谁?” “沈家的女儿!”沈阙步履不停。 宋梨拿出那张纸条“那为何她识得西延古语”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阙停住脚步,猛然转身,目光冰冷刺骨。 “沈将军,”宋梨眼眶通红,泪水再次盈满,“你护不了她一生的!” “我说过,”沈阙逼近一步,极力压低的嗓音里的怒意“我会永远护着她!” “那你知道她究竟是谁吗?!”宋梨几乎是嘶喊出声,泪水终于决堤,所有的仪态和冷静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一瞬间,书房内空气凝滞。窗外枯树上的雪被风卷落,无声无息。 沈阙死死地盯着她,那双深邃的眼里翻涌着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有警告,有痛楚,有一闪而过的杀意,最终都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 “妗妗很喜欢你,”他最终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硬,却暗含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好好教她。” 说完,沈阙推门而出。 直至那压抑的玄色身影消失后,宋梨卸了力瘫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流出。 窗外,有风吹过,大雪簌簌落满海棠枯树。 第8章 第八章 ———“我会替你护她一生” 是夜,镇北侯府后院的海棠居里仍旧亮着灯,沈妗妗坐在书案前小脸认真的看着手里的书卷。 “夫子,为何一年前那场大战……那般惨烈?” 沈妗妗放下书卷,走在宋梨面前窝在她怀里,仰起小脸问道。 宋梨揽着她的手几不可查地一颤。 九年前…… 那个名字在她心口狠狠一撞,几乎让她喘不过气。她失去了她的好友,她的明月,她此生唯一的挚爱。 “夫子?”一只温热的小手抚上她的脸颊,揩去一滴冰凉的泪。宋梨这才发现,自己竟哭了。 她看着怀中这张与故人眉目依稀相似的小脸,一股混合着剧痛与慰藉的暖流涌上心头,忽然便笑了。 “还好,还好……”她将沈妗妗搂紧,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他终究……给我留了一个念想。” 沈妗妗听不懂这复杂的悲喜,只觉得夫子的眼神,悲伤得让她想哭。 “妗妗,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然可以!”沈妗妗用力点头,像只小兽般依赖地环住她的脖颈,“妗妗最喜欢夫子了!” 沈妗妗毫无保留的拥抱,瞬间击溃了宋梨最后的心防。她缓缓收拢手臂,将这个纤瘦的小身子紧紧圈在怀里,仿佛抱住了当年陨落在西延战场的星辰,也抱住了余生所有的寄托。 她在心底,对那个永不归来的人立下誓言:我会替你,护她长大,授她以能,让她如你所愿,翱翔于天地。 “妗妗,”宋梨压下翻涌的情绪,轻声问,“你可想习武?” “想!”沈妗妗眼眸骤亮,像落进了整条星河,她猛地站起,“妗妗想!我想像阿兄一样上阵杀敌,我想保护阿兄,保护夫子!” “好孩子。”宋梨爱怜地抚过她的发顶,眼眶温热。 沈妗妗似一阵风般的跑到书案下,吭哧吭哧地抱出一柄比她矮不了多少的木剑,气喘吁吁地递过来,小脸兴奋得通红:“夫子!我们现在就开始,好不好?” 宋梨失笑,心底那点沉郁被这蓬勃的生命力冲散。 她看着沈妗妗模仿沈阙练剑的模样,笨拙却认真地比划,心头巨震——这眉宇间的神采,这执拗的劲儿,真像他啊。 他的血脉,合该如此。 宋梨为她系好火红的斗篷,牵着她走入庭中。 夜空之下,她俯身,平视着小姑娘清澈的眼眸,一字一句,如同烙印: “妗妗,记住。女子从来不是附庸,不是玩物。我们同样能走出这深宅大院,执剑在手,做自己天地的主人。” “任何时候,都莫要将自己的性命,系于他人之身!” 沈妗妗似懂非懂,却将每一个字都刻进了心里。她只知道,夫子说的话,一定是为了她好。 “妗妗记住了!”她重重点头,又依赖地拉住宋梨的衣袖,小声道:“夫子也要一直陪着妗妗。” 宋梨心尖一酸,屈指轻轻刮过她的鼻梁:“傻丫头。” 她接过那柄小小的木剑,转身,一步步走入漫天风雪的中心。 九年了。 剑再次出鞘,寒光乍起,搅碎了落雪,也搅碎了尘封多年的往事。一招一式,依旧是他亲手所教的模样,身侧,却再无那个与她身影成双、剑器相合的人。 剑风呜咽,不是风动,是心动,是未曾说出口的承诺在泣血。 “好!夫子舞得真好!”沈妗妗披着那团火红的斗篷,在廊下用力拍手欢呼。她看不懂那剑舞里的优柔与凄凉,只觉得好看,又好看得让人想哭。 剑势终了,万籁俱寂。 只有飞雪簌簌落在宋梨的发间、肩头,不过片刻,竟已恍如白头。 她望向廊下那团小小的、炽热的火焰,在心中再次默念。 “夫子一定会拼尽所有护着你!” 这时,满天雪飞纷纷扬扬,落在沈妗妗的肩头,落在宋梨的胸前。 第9章 第八章 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请更换代理。 代理一代理二代理三代理四代理五 BE前我和将军HE了来源更新 文学城 第9章 第八章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10章 第十章 岁至十三,沈妗妗已初具倾城之姿,宛若枝头初绽的海棠,娇艳灵动,是这肃穆侯府里最明媚的一抹亮色。 上元灯节,盛京火树银花,彻夜不熄。长街人潮如织,沈阙一身玄色常服,亲手为她系上白狐毛滚边的猩红斗篷,将她纤细的手牢牢握在掌心,以身为盾,为她隔开所有拥挤。 “阿兄,我要那个兔子灯!”沈妗妗雀跃地指着高处,眼眸亮过天上星辰。 沈阙冷峻的眉眼在灯影下柔和了几分,应声抬手。就在他取灯的刹那,身侧人群猛地涌动,沈妗妗被撞得一个趔趄,发间那支素银簪子“叮”一声脆响,跌落在地,瞬间便被无数鞋履淹没。 “我的簪子!”她顿时慌了神——那是去年生辰,沈阙亲手为她戴上的。 “站着别动!”沈阙眸光一凛,迅速将她揽至身旁安全的屋檐下,语气是罕见的急促。他转身,高大挺拔的身影轻易分开汹涌人潮,俯身急切地搜寻。 不过片刻,他便直起身,掌心紧紧握着那支失而复得的簪子。 然而,就在他转身回望的那一瞬—— “轰!” 街角巨大的“鳌山”灯楼恰在此时华彩大放,万千金光骤然迸发,如同白昼降临,清晰地映亮了他刹那间剧变的神色! 回头望去没有看见沈妗妗时,沈阙顿时慌了神。他焦急的四下寻找。 隔着烟火站在不远处沈妗妗,看向沈阙。 那不是平日里的沉稳,也不是因她差点走丢而生的责备,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破碎的恐慌与痛楚。仿佛在他回头却未见她踪影的那一霎,失去了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沈妗妗心口莫名一窒,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阿兄!” 沈阙几步跨回,几乎是一把将她狠狠箍进怀里,力道大得让她骨骼微痛。他滚烫的呼吸落在她耳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妗妗不怕,阿兄在。” 他将她带到更僻静的角落,动作是与他此刻情绪截然相反的极致轻柔,为她重新簪好发簪,指尖流连过她的发丝,带着某种失而复得的珍重。 “砰!砰!砰!” 墨色的天幕被撕裂,万千焰火如星河倾泻,如泪如雨,将他的侧脸映照得明明灭灭。 “妗妗,前些日子,阿兄忙于军务忽略了你,别生气了好吗?”他低声解释,声音在焰火的轰鸣中有些模糊。 流光溢彩下,他近在咫尺的容颜,与记忆中无数次守护她的身影重叠。一股陌生的、滚烫的情愫,在少女心间破土而出,野蛮生长。 “如果你不是我的阿兄就好了……”她望着他被焰火照亮的深邃眼眸,无意识地呢喃。 巨大的声响完美淹没了她这惊世骇俗的低语,也掩盖了她如擂鼓般失控的心跳。 沈阙自然地伸手,将她微凉的身子更紧地搂入怀中,用斗篷为她挡住夜风。沈妗妗身体猛地一僵,脸颊瞬间烧透,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一眼。 她怕再多一眼,就会彻底沉沦,万劫不复。 回府的马车上,气氛微妙得令人窒息。 沈妗妗垂着头,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带,方才那个拥抱的触感挥之不去,唇齿间那句未被他听见的话,如同炽热的炭火,灼烧着她的理智。 沈阙亦沉默着,眸光落在车窗外流转的灯火上,却未映入半分光亮,深邃得不见底。 “阿兄,”她终是忍不住,声音细若蚊蚋,“方才……你找不到妗妗时,好像很着急。” 沈阙身形几不可查地一顿,收回目光,落在她脸上时已恢复了一贯的温和:“人多,怕你在走丢了。”语气平静,听不出波澜。 是吗?他嘴里喊的分明不是她的名字。沈妗妗心底泛起一丝疑虑。他那时的眼神,分明不只是“怕她走丢了”那么简单。那是一种……仿佛要失去全世界的绝望。 她偷偷抬眼,想从他眼中捕捉一丝残余的情绪,却只对上他平静无波的眸子,仿佛灯节上的一切惊悸与失态,都只是她的错觉。 这种若有似无的距离感,让她心头刚燃起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滋啦作响,只剩下迷茫的白烟。 这一夜,沈妗妗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灯下他破碎的眼神,和他坚实滚烫的怀抱。少女的春心,一旦萌动,便如藤蔓疯长,缠绕着那份悖德的禁忌感,带来甜蜜又痛苦的煎熬。 第11章 第十一章 ———“原来我竟然是沈锦的替身” 翌日,沈阙被急召入宫。 沈妗妗心绪不宁,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他昨日为她拾簪时,袖口被勾破的那道小口。一个念头窜出——或许,她可以为他做点什么。 沈阙的书房是侯府禁地,尤其明令禁止她踏入。但今日,那份潜滋暗长的、想要探寻他更多秘密的心思,驱使她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室内陈设简洁冷硬,一如他待外人的模样,唯有案头垒起的兵书与悬挂的舆图,昭示着主人杀伐决断的身份。 她在衣柜中找到那件玄色常服,果然在袖口内里寻到了裂口。当她笨拙地引线穿针,指尖却触到内衬里一处不寻常的硬物。 好奇心如同魔咒,让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一线缝隙。 一枚泛黄、脆旧,被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笺,悄无声息地滑落。 她俯身拾起,展开。 并非想象中的军机要函,而是一幅……画。 墨迹已有些年岁,但笔触极其精细温柔,画的是一个与她相像的八岁女童。起初沈妗妗以为是沈阙珍藏的她儿时的画卷, 可令她不解的是自己的没心并没有痣,而画中女童的眉心却有一点小小的朱砂痣,气质沉静如水,是她从未有过的娴雅温婉。 直到视线落在画右下角的一行小字上,沈妗妗的心莫名的疼了一下。 那行字是沈阙的笔迹,墨色深重,力透纸背,仿佛用尽了毕生气力: 「锦儿生辰喜乐——兄沈阙 永诀」 锦……儿? 永……诀?! 沈妗妗捏着纸笺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至头顶,四肢百骸都僵硬冰冷。 她不是独一无二的! 在她之前,有一个叫“沈锦”的女孩,拥有着与她酷似的容貌,被沈阙如此珍重地、痛苦地铭记着,却又……永诀。 那她沈妗妗,究竟算什么? 一个……精致的替代品吗? 种种想法袭击她的脑袋,沈妗妗傻傻地站在原地,眼泪毫无察觉地落了下来。 “谁在书房!” 一声冰冷彻骨的厉喝自身后响起!沈阙不知何时归来,站在门口,面沉如水,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暴怒与恐慌。 他几步上前,目光触及她手中那幅画时,瞳孔骤然收缩。 “阿兄……”沈妗妗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本想要就此质问,可她竟不知道自己凭什么质问,“阿兄,我……” 她语气冷淡,眼神空洞,没有看向沈阙。 沈阙死死盯着她,像是在审视她知道了多少。片刻后,他眼底的恐慌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沉。他没有回答,只是俯身,一把将腿软的她打横抱起,离开了这间充斥着秘密的书房。 回到海棠居后,沈妗妗没有像往日一样对他说些亲昵的话,只是走到窗前,静静地坐着。 沈阙想要开口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当晚,沈阙独自坐在书房中,指尖摩梭着袖口那歪歪扭扭的缝补痕迹,眼前浮现的,却是沈妗妗今日苍白脆弱的脸。 她缝补的手法如此拙劣,而锦儿……锦儿的女红曾是京中闺秀典范。 她性情娇憨爱哭,而锦儿自幼沉稳,素有贵女风范。 她们如此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他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趁着夜色,他将那幅画小心翼翼地、如同封印某种罪证般,锁进了书房的暗格最深处。 这一夜,书房灯火,彻夜未熄。 第12章 第十二章 ——— 自那日后,沈妗妗变得异常安静。 她不再像往常一样,在沈阙回府时像只欢快的小鸟扑上去。她开始小心翼翼地观察他,收集着所有关于“沈锦”的蛛丝马迹。 她状似无意地向老仆问起府里是否还有一位小姐。 她翻找库房旧物,试图寻找可能属于“沈锦”的遗物。 她甚至在沈阙看着她出神时,故意模仿画中的姿态。 而沈阙,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他待她依旧温柔,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纱。他看她的眼神,偶尔还是会失神,但每次当她敏锐地捕捉到时,他会更快地移开目光,那份仓促,近乎狼狈。 裂痕,无声无息,却在两人之间疯狂蔓延。曾经全然的信赖,已然崩塌,少女的心,在无声的求证中,一步步走向冰封。 次日清晨,沈妗妗一夜未眠,天未亮便清醒地坐在床榻上,眼神空洞。 婢女阿桃端着铜盆进来,强颜欢笑:“小小姐,今日怎的起这般早!” 她没应声,赤着脚走到梳妆台前,死死盯着菱花铜镜中那张脸。这张曾让她暗自欣喜、觉得能得阿兄青眼有加的脸,此刻却显得如此讽刺。 “阿桃,”她开口,声音冷得像冰,“府里从前,是不是还有一位小姐?” 阿桃手一抖,水盆里的水晃了出来。府中旧事,尤其是关于那位小姐的,是公子明令禁止提及的禁忌。 “我长得……是不是与她有七八分像?”沈妗妗转过头,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向阿桃。 “砰!”阿桃手中的锦帕彻底掉进水中,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不敢言语。 “她是什么样的人?”沈妗妗追问,眼里含着泪,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这些年,阿桃是看着她长大的,她的委屈,阿桃都懂。 几番挣扎,看着小小姐那破碎的眼神,阿桃心一横,压低声音:“在您来之前……府中确实有一位小姐。名唤……沈锦。” “锦小姐是公子的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自幼金尊玉贵,才华横溢,是侯府真正的明珠……可是后来,锦小姐却……却死在了一场意外里……” 阿桃走近,心疼地将微微颤抖的沈妗妗搂进怀里:“小小姐,您别多想,公子对您是真的好……” “阿桃,谢谢你。”沈妗妗的声音异常平静,她轻轻推开阿桃,“我没事,你下去吧。” 原来如此。 胞妹。沈锦。意外身亡。 所有线索瞬间串联成一条冰冷的锁链,将她紧紧缠绕,几乎窒息。 原来,阿兄每一次的温柔注视,每一次的纵容宠溺,每一次“心头宝”的称谓……透过她这张脸,真正看到的,是另一个早已香消玉殒的灵魂。 那些她曾窃喜的“特殊”,原来只是因为她幸运地长了一张,像他挚爱妹妹的脸。 她猛地想起裴黛青多年前那句怒吼:“她迟早是你沈阙的累赘!”以及沈阙那漫长而沉默的默认。 想起,沈阙曾有意无意的唤她锦儿,想起崔夫人总爱对着自己说“把她当成”,想起多年前孟莳说的“替身”………… 原来,从始至终,她都只是一个寄托哀思的累赘,一个活在别人影子里的替身。 “啪嗒——” 一滴滚烫的泪珠终于砸落在冰凉的铜镜上,模糊了镜中那张酷似“沈锦”的容颜。 从这一刻起,沈妗妗的世界,天翻地覆。 她缓缓抬手,用力擦去泪水,眼神一点点变得清醒、冰冷、甚至带上一丝决绝的恨意。 “原来,这些早就有迹可循” “原来我只是一个替身” “原来,大家都把我当成了沈锦” 那个被她称作“阿兄”、被她全然信赖依恋的人,从神坛跌落,露出了谎言包裹的、残酷的底色。 心中那道高高的围墙,已然筑成。她将那个曾视若性命的人,彻底地,关在了心门之外。 第13章 第 十三 章 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请更换代理。 代理一代理二代理三代理四代理五 BE前我和将军HE了来源更新 文学城 第13章 第 十三 章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14章 第十四章 ——— 又一年秋,一晃沈妗妗年满十四岁了。 她被沈阙娇养在深闺六年,由女夫子宋梨教她读书习武,如今,崔夫人却日日将她带在身边,频繁地出入各种世家名门的宴请,其意不言自明。 “站住!” 身后传来一道略显轻浮的男声。 沈妗妗脚步未停,甚至加快了几分,纤白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身边婢女阿桃地衣袖。 突然,一个男子挡住了她的去路。 此人锦衣玉冠,眉眼间夹着几分被酒色浸染的虚浮。 他正是谢自衡,永义侯的独子,当今皇后的亲侄子。 “小娘子,跑什么?” 谢自衡眼神飘忽不定,目光像是粘腻地在沈妗妗身上流转,唇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我与娘子甚是有缘,不如陪本世子玩玩?” 阿桃脸色一白,刚要开口护主,却被沈妗妗一把拦下。 她抬起眼,面色平静,甚至弯唇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好啊!世子想玩什么?” 谢自衡没想到沈妗妗会应得如此干脆,愣了一下,随即开怀大笑,言语愈发露骨,“是个知情趣的!那就……随本世子去那边的厢房,细细‘赏玩’一番?” 他伸手便要来抓沈妗妗的手腕。 “娘子!”婢女阿桃急得声音发颤,京城谁人不知,永义侯府的世子是个色迷子,仗着自家的几分权势欺负了多少良家妇女。 “嗯?” 沈妗妗却侧身避开阿桃得阻拦,向谢自衡微微颔首“还请世子带路!”。 谢自衡心花怒放,只觉得沈阙藏在金屋花儿果然与众不同,引着她便往僻静的厢房走去。 徒留阿桃在原地,跺了跺脚,慌忙去寻沈阙!。 ———— 厢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打开,“咣当”一声落栓。 谢自衡搓了搓手,转过身,看着静静坐在房内的沈妗妗! 肤如凝脂,明眉皓齿,霞姿月韵,鬓影衣香。 “美!实在是太美了!” “不愧是沈小将军娇养了六年的美人儿,今日……哈哈哈!” 他拭了口水,松松衣带,□□上前,伸手欲要解开沈妗妗的衣服。 沈妗妗突然冷了面色,方才的温顺乖巧荡然无存。 她目光如冰刃,直刺向谢自衡腰间悬挂的一枚印着西延古语的白玉:“谢世子,你身上这玉从何而来?” 谢自衡动作一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玉佩,后又抬头,恼羞成怒“关你屁事!“ 他伸手想要抓沈妗妗的胳膊,却见她身形灵巧地一闪,反手将自己扣在桌子上,脚下顺势一绊…… 谢自衡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已经被重重摔在地上,沈妗妗用他的腰带绑住他的手腕。 “哎呦!” “我问你!玉佩哪来的!” 沈妗妗的脚踩在他的胳膊上,疼的谢自衡直叫! “我说!我说!是我从如意坊赌来的!”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厢房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沈阙从门外慌忙地跑进来,一把将沈妗妗抱在怀里,他语气温柔,带着几分自责“没事吧!是阿兄来晚了!” 他的目光扫过屋内,见沈妗妗衣衫完整,神色冰冷,再看地上狼狈的谢自衡,原本紧蹙的眉微微一松,眼底一丝极淡的笑意匆忙的闪过。 他早该想到的,跟着宋梨学了六年的功夫,她岂是会被欺负的那个! 随及沈阙脱下身上的玄色长袍动作轻柔给她披上。 转身对着谢自衡狠狠踢了·一脚,看都没看他一眼,拉着沈妗妗就往门外走。 走到前厅时,沈妗妗有些不自然,她用力挣脱了沈阙的手,和他保持着距离。 回府的马车上,一路无言。 沈妗妗始终垂着眼眸,进府时刻意落后了沈阙半步。 直至进了海棠居,沈妗妗见了阿桃才露出了笑。 沈阙掌心湿热,心间沉重。 “妗妗,你看,阿兄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城南那家的还热乎着呢!” 说完沈阙从怀里掏出冒着热气的桂花糕小心翼翼地黏起一块,像从前一样,递到她嘴边,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讨好。 沈妗妗猛然偏头,避过去。 屋内的下人见状连忙退了出去,阿桃还不忘将门掩上。 沈阙举着糕点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妗妗?”他低声唤她,带着不解与一丝慌乱。自从上元节过后,他明显感觉到,他一手养大的小姑娘,在慢慢与他生分! “阿兄!”沈妗妗抬眼,目光平静,却像深潭寒冷,“男女授受不亲,你我虽是兄妹,可规矩也是要守的!” “日后,莫要如此了” “守礼!?”沈阙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眼底涌上不解,从前那个日日都要他抱着哄睡的小女娘,而今却张口跟他讲什么男女大防! “妗妗,是谢自衡碰你了?还是其他人惹你不高兴了?” 他上前一步,想如往常一般抚摸她的头发,却被她避开了。 看着沈阙眼中好不作伪的关心与急切,沈妗妗自嘲的笑了,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疼的她几乎喘不过气。 “阿兄!我究竟是谁!” “你当初为何要救我!” 她将桌子上的桂花糕狠狠摔在地上,“啪” 积攒了数月的疑惑,委屈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阿兄!” “你看清楚,我不像她,更不是她!” 沈妗妗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哽咽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滑落。 沈阙眉头紧蹙,下意识上前想要替她擦泪,可脚步顿住,而后缓缓收回。 他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糕点,慌忙地弯腰去捡桂花糕。 “沈阙!我不会成为沈锦的替身!六年的养育之恩,我无以为报,只好……” 沈阙愣住了,手指不听使唤地颤抖,一颗泪珠滴在带了泥的桂花糕上。 “桂花糕碎了,碎了!没关系!没关系!” “阿兄给妗妗,买新的!买新的!” 他语无伦次,声音越来越小,沈妗妗的沉默却震耳欲聋! “够了!“沈妗妗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出房门,”出去!” “啪”的一声房门被重重关上,沈阙盯着木门,手里拿着碎掉的桂花糕傻傻地站在那! 屋内,沈妗妗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无力地向下滑落,压抑许久的哭声终于破碎地溢出喉咙,“阿兄,我不是她!” “我不是她!” 门外,沈阙同样背靠着门,沈妗妗的哭声阵阵砸向他的心口,他不知道沈妗妗是从何得知的。 月光落在沈阙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紧握着双拳,眼底腥红。 秋风萧瑟,沈阙靠着房门缓缓闭上双眼,一滴泪滑落下来。 第16章 第十六章 自沈妗妗与周家独子订亲的消息传开,两家的走动便越发频繁。今日,她依着崔夫人的嘱咐,独自来到沈府后院的百花亭。 亭中已有一人等候。他身着月白长衫,身姿挺拔,周身的书卷气与这满园芳菲相得益彰。 “沈娘子。”他闻声回头,拱手作揖,动作如行云流水,自带风骨。 “周公子。”沈妗妗敛衽回礼。 人人都说周家独子周旋自幼饱读诗书,是恪守礼节的典范。她本以为他会如沈阙那般,带着武将世家的刚硬,或是至少有几分相似。未曾想,他竟是截然不同的——面容清俊柔和,眉眼含情,唇色绯然,其风姿竟让女子也心生羡意。 “在下周旋。” “沈妗妗。” 二人于石桌旁落座。沈妗妗虽为镇北侯府养女,多年熏陶亦令她行止端雅,不失大家风范。 “沈娘子平日喜读何书?”周旋性情温和,主动打破了沉默。 望着他那双令人心静的眉眼,沈妗妗话语微顿。在侯府,宋梨教她的多是兵法策论、礼器规制,若如实相告……她想起崔夫人的叮嘱,终是莞尔一笑:“不过是《女诫》、《论语》些寻常书本,略识几个字罢了。”她端起茶盏,指尖微紧,目光却不由落在周旋清雅的侧颜上。 “哦?”周旋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笑道,“那娘子可通画理?”说罢,他示意侍从呈上一卷画轴,在石桌上徐徐铺开。 画中山水疏朗,笔锋却遒劲洒脱,隐有金戈之气。沈妗妗眼底闪过惊艳,脱口赞道:“笔锋穷尽有力,意境开阔,真乃佳作!” 见她眉眼弯弯,真心喜爱,周旋笑容更深,“知音难觅。既然娘子如此赏识,此画便赠予娘子,聊表心意。” “她是我沈家的女儿,自不缺这一幅画。” 一道冷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周旋动作一顿,旋即起身,神色略显局促:“沈兄。” 沈阙却未看他,径直走到沈妗妗身旁,语气是罕见的温和:“你若喜欢空山大师的画,阿兄让他为你画上十幅八幅便是,何须收受外人之物?”他刻意加重了“外人”二字。 周旋面色微赧,握着画轴的手紧了紧,强笑道:“是在下唐突了,竟忘了沈兄与空山大师乃莫逆之交。” “阿兄,你怎么来了?”沈妗妗起身,轻轻拉住沈阙的衣袖,试图缓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刚从营中回来,听闻周公子在此‘指点’你的书画,特来请教。”沈阙目光如刃,直刺周旋,敌意毫不掩饰。 沈妗妗移步,巧妙隔开两人的视线,对周旋歉然道:“周公子勿怪,我阿兄他……平日并非如此。” 周旋目光在她与沈阙之间一转,了然地笑了笑:“无妨,是在下叨扰已久,也该告辞了。”恰在此时,前厅来人传话,欲留周旋用膳,却被他温言谢绝。他向沈妗妗微一颔首,又对沈阙拱手一礼,便转身离去,背影在□□中显得有些孤清。 百花亭内,气氛陡然沉寂。 “哼,这就是你未来要托付终身的人?”沈阙拂袖坐下,眼神锐利地盯住沈妗妗,“周家独子,满腹诗书?我看是惺惺作态,不堪大用!” “阿兄!”沈妗妗在他身旁坐下,手轻轻搭上他紧绷的臂膀,“纵使他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入你的眼,这桩婚事,我亦是非应不可。” “为何?我镇北侯府难道还需靠嫁女来维系荣光?” 不是为了侯府,是为了你!她在心中大喊。 沈妗妗声音微颤,眼中水光潋滟,“阿兄,我要你日后风光旖旎,一路坦途!” 沈阙是镇北侯的独子,是未及弱冠便能驰骋沙场、独当一面的少年将军。如今初回朝堂,不知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窥视,多少明枪暗箭伺机而动。他此后的路定是如履薄冰。而周旋之父是朝中元老,根基深厚,更兼周皇后深得帝心,圣眷正浓。嫁给周公子,便是沈妗妗为沈阙在波谲云诡的朝堂中,寻得一座最坚实的靠山。 这步棋,她不为自身荣辱,只为偿还沈家多年的养育之恩,偿还沈阙自幼给予她的、那份超越血脉的疼爱与庇护。 她倾身,轻轻抱住他,声音哽咽在喉:“阿兄……没有我这个‘累赘’,你此后的路,会好走许多。” 沈阙身体猛地一僵,随即用力回抱住她,臂膀收得极紧,仿佛要将她揉入骨血。一滴温热的泪,无声地没入他肩头的衣料,也烫伤了他的心。 他或许终其一生都不会知道,她此刻的决绝里,藏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法言说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