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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捡一只猫回家

作者:偷包子的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京城的夜,是一杯由霓虹与**调制而成的烈酒,初尝辛辣,后劲是彻骨的冰凉。


    邵青柠看着宴会上来来往往的人,只觉得苦涩。


    “青柠,笑一笑。”顾泽林不知何时走近,手臂状似亲昵地揽住她的腰,声音却低沉得只有她能听见:“赵总在看着,别总摆着你那副怨妇的样子。”


    邵青柠扯了扯嘴角,一个标准而空洞的微笑出现在她脸上。


    她端起香槟,走向自己的表叔,男人口里的赵总。


    “三叔,好久不见啊?”


    笑声清脆。


    她曾是四九城里最明艳张扬的那朵红玫瑰,如今被折枝供养在这水晶牢笼,演技早已磨炼得炉火纯青。


    “哎呦喂!小柠,叔叔正说不见你人,来你表姐上次回来给你带的设计师新款项链,拖我给你带过来。”


    秘书递了过来。


    “打开看看,这一结婚还沉稳了,哪次不是一到手就要先戴上的?”


    “顾泽林?你怎么回事?”


    顾泽林上前!:“赵叔…总。”


    是的,在京城无论是邵家,顾家,还是赵家都看不上顾泽林。


    赵荀更是看不上他,连叔都不让他喊。


    “哼!你夫人在,你还有闲工夫去跟别人攀谈?”


    “赵总,都是为了生意。”顾泽林上前接过邵青柠手里的礼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看了一眼邵青柠,才打开。


    紫水晶的项链,就论工艺而言,已经是天花板了。


    东西只是在那里放着,周围投来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


    顾泽林刚伸手,邵青柠就开口了:“三叔,跟我今天的衣服不搭,二姐的手艺这般好,我要等生日带戴。”


    “唉?”


    “这话说的,生日自然有生日该戴的,既然不搭就收起来,我让你三哥重新给你做一套衣服搭。”


    “好,还是三叔对我最好。”


    “我怕三叔对你太好,没有人敢越过三叔去哈哈哈哈哈!”男人玩笑道。


    “好了好了!你们玩,我去见见你顾四叔。”


    “好!”


    邵青柠看着一旁的男人——她当年奋不顾身、一头扎进的爱情。


    胃里一阵熟悉的翻江倒海袭来,她强压下不适。


    这感觉持续好几天了。


    一个荒谬又带着点宿命意味的猜想,让她指尖发凉。


    男人看出了她的不适,却转头离开了。


    宴会冗长得令人窒息。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坐在回家的劳斯莱斯里,车厢内死寂一片。


    顾泽林闭目养神,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


    “明天早上九点,司机会送你去医院做检查。”他突然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确认一下。如果是,打掉。”


    邵青柠猛地扭头看他,原以为他只是不关心她,没想到他猜到了。


    他甚至没有用“怀孕”这个词,轻描淡写得像是在决定丢弃一件旧物。


    “顾泽林”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也是你的孩子。”


    顾泽林睁眼看着邵青柠,眼里只有被打扰的不耐和一丝……厌恶!


    “邵青柠,别天真了。我们这种家庭,不需要意外的累赘。”


    “累赘?”她重复着这个词,几乎喘不过气。


    那个曾经对她说“嫁给我,我把全世界都给你”的男人,终究是陷入了,这名利场。


    邵青柠没再说什么。


    已经是凌晨了。


    一家隐匿在胡同深处,只在深夜营业的小面馆前停下了一辆车。


    老板走了出去“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是老样子。”


    看得出来人很疲惫,老板看着来人点了点头就进入备饭了。


    一碗最辣的牛肉面,热腾腾的蒸汽熏湿了她的眼眶,分不清是辣出来的,还是别的什么。


    邵青柠,在回到那座空旷得能听见回声的别墅后,和顾泽林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或者说,是她单方面的崩溃。


    “你当初是怎么说的?现在一句累赘就想把我的孩子打掉?顾泽林,你还是人?”


    “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撒泼打滚,毫无体面可言。”男人整理着袖口,语气刻薄“邵青柠,你除了会花钱,还会什么?这个家,有你没你,有什么区别?”


    “你爸妈都死了,你还以为你是这偌大京城的大小姐?”


    “顾泽林…”邵青柠眼眶瞬间红了:“我爸妈是不在了,所以呢?你就又像个野狗一样,没有人正眼瞧你。”


    “邵青柠…”顾泽林伸手掐住了邵青柠的脖子:“激我?没用!”


    “你应该庆幸,你有一个好哥哥!有时候真想弄死你。”


    眼泪落在地上,邵青柠真想死了,就这一刻。


    少年懵懂,那个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男人,六年啊?整整六年。


    “离婚吧!”


    顾泽林松开邵青柠笑着:“邵青柠,离婚?让你三叔把海外那个项目给我,我考虑考虑。”


    “你做梦!”


    “我做梦?如果你想带着孩子走你没有选择!”顾泽林说着手轻轻落到了邵青柠的小腹。


    邵青柠紧张的发抖,下意识拎起一旁的瓷器就砸上了顾泽林的额头。


    “邵青柠,你…”


    “顾泽林,我的孩子,你凭什么决定他的生死。”


    她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京城街头游荡。


    眼泪模糊了视线,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能去哪里。


    回家?她不想让哥哥看到她的狼狈!


    朋友?这些年顾泽林做的那些事,没有人应该会想见她!


    最终,车子停在了那条熟悉的胡同口。


    胃里的翻腾和心里的绞痛同时达到顶峰,她几乎是跌撞着冲进了那家亮着暖黄灯光的小面馆。


    她注意角落里安静吃面的人,径直找了个位置坐下,声音沙哑地对老板说:“来一瓶…”


    老板看着她摇了摇头:“太晚了,还是别…”


    “牛奶!”


    “那行那行!”老板急忙上楼,再下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小男孩:“爸!最后一瓶了,我要喝。”


    “别闹了,你看姐姐整难过,爸爸明天再给你买。”


    三岁多的像男孩拿着牛奶,上前:“姐姐,给你。”


    眼泪真不争气,落起来没完没了。


    角落里的人,下意识地抬头。


    她看到的是一个妆容半花,肩膀剧烈颤抖的侧影。


    女人穿着与这简陋面馆格格不入的昂贵礼服,脆弱得像极了她十年前。


    她认识她。


    住在隔壁那个总是闹出很大动静,笑起来没心没肺,似乎永远不知愁滋味的邻居。


    她曾对这种张扬又肤浅的生命形态敬而远之。


    可此刻,她不受控的拿着纸巾朝着她走了过去。


    “……谢谢。”邵青柠的声音哽咽,接过纸巾,指尖蹭过她手指冰凉。


    她没有说什么,抬腿走出了面馆。


    何芸汐站在面馆门外胡同的阴影里,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


    猩红的火点在浓稠的夜色里明明灭灭。


    夜风掠过胡同的砖墙,带起几分凉意,也吹散了些许她周身的疲惫。


    她并不常抽烟,只在思绪混乱的时候压抽一根压一压。


    就像刚才,她竟然主动给那个总是扰她补觉的女人递了纸巾。


    这不像她。


    正当她试图用尼古丁理清这片刻的异常时,面馆的门“哐当”一声被猛地推开,带着一股决绝的慌乱。


    何芸汐下意识回头,就看到那个穿着昂贵礼服的身影跌撞出来。


    邵青柠似乎完全没注意到门外还站着一个人,或许是眼泪模糊了视线,或许是心神早已溃散,她直直地、毫无缓冲地撞进了何芸汐的怀里。


    “唔……”


    很轻的一声闷哼,不知道是来自被撞的何芸汐,还是撞人的邵青柠。


    烟灰被震落一截,何芸汐手疾地抬了抬拿烟的手,才没让火星蹭到对方那看着就价值不菲的礼服上。


    怀里的触感比她想象中更单薄,带着剧烈的、无法自抑的颤抖


    一股清浅的、混合着高级香水和泪水的微咸气息萦绕过来。


    何芸汐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她不习惯与人如此贴近。


    邵青柠也愣了。


    她撞上了一个带着凉意却异常稳定的躯体,鼻尖萦绕的不再是面馆的油烟味,淡淡的青柠味,还夹杂着烟草味。


    这味道奇异地让她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瞬。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中,对上了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眸——是刚才在面馆里给她纸巾的女人。


    “对…对不起……”邵青柠慌忙想后退,脚下却一个趔趄。


    何芸汐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空着的那只手迅速扶住了她的胳膊。


    四目相对。


    何芸汐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


    妆容晕开,显得狼狈又脆弱,那双原本应该神采飞扬的眼睛此刻红肿着,盛满了未干的泪水和无处可去的彷徨。


    像极了一只被雨水彻底打湿,在街头迷了路,警惕又无助的布偶猫。


    真的很像,何芸汐想。


    十年前,她刚来北京,住在潮湿的地下室,因为被无良中介骗光了所有积蓄,也是在一个这样的深夜,她觉得自己像条无家可归的野狗。


    只是,那时候没有人向她伸出手。


    心底某个冷硬角落,似乎被这只“落难猫儿”的爪子,轻轻挠了一下。


    “需要帮忙吗?”何芸汐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比刚才在面馆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什么。


    是询问,但更像是一种陈述。


    她松开了扶着邵青柠的手,将烟蒂在一旁的垃圾桶上摁灭。


    邵青柠怔住了。


    帮忙?


    谁能帮她?


    她又需要什么帮忙?


    她只是……没有地方可以去。巨大的委屈和孤独再次漫上心头,比刚才在面馆里更加汹涌。


    “我…”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眼泪流得更凶了。


    邵青柠后来回想,这一刻的她太不像她了。


    何芸汐看着她这副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麻烦。


    她在心里给自己下了定义。


    捡个闹人精回家是麻烦,捡个哭哭啼啼、明显牵扯着豪门秘辛的女人回家,更是天大的麻烦。


    但……


    她的目光落在邵青柠微微颤抖的、紧紧攥着手机却屏幕漆黑的手上,落在她单薄的礼服裙摆下光裸的小腿上,在这初秋的深夜泛起寒意。


    “我住在你家隔壁。”


    汾西*12号。


    何芸汐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如果你没地方去,可以暂时落脚。”


    邵青柠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要带一个陌生女人回家?”


    这是邵青柠对何芸汐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何芸汐移开目光,不再看她,仿佛只是随口提了个无关紧要的建议。


    “也不陌生,每天都能被你吵到。”


    “你叫什么?”


    何芸汐一愣看着邵青柠。


    “我是说你的名字?邵青柠看着何芸汐。


    “何芸汐。”何芸汐看她没反应:“我叫何芸汐。”


    “要跟我走吗?”


    何芸汐说完,就侧过了头。


    她刚觉自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像极了红灯区拿着拿这钱诱拐无知少女的渣男。


    “我…”邵青柠声音不大“我可以吗?”


    何芸汐转回头:“可以,我家没有保姆,还有中午不了跟小兔子聊天。”


    “啊?”邵青柠愣住了。


    “我没有小兔子了。”


    何芸汐叹了口气,我家有只猫,你也不可以在中午我在家的时候跟它聊天。


    “嗯。”邵青柠不太相信,真的会有人把一个麻烦带回家?


    “你真的要带一个不陌生的女人回家?”


    “嗯!”


    “那我能在你家多待几天吗?”邵青柠的手轻轻蹭着小腹。


    “你除了那个那个男人没有家了?”


    问完何芸汐就后悔了,她知道的两个月前,这个经常做在院子里跟兔子聊天的女人,那天哭的很惨。


    她的父母没了。


    何芸汐没有父母,所以她无法共情她的痛苦,但是何芸汐帮她喂过几次她的兔子。


    “有,还有我哥,只是…”


    邵青柠的话没说完。因为何芸汐开口了:“多久都行。”


    “真的?”


    何芸汐没有再说什么,把风衣脱下给邵青柠穿上,有些长了,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这卡宴你的?”何芸汐看着堵着她车,停的歪七扭八的车子。


    “嗯!”


    “还来回去吗?”何芸汐问她。


    “不开了,这不是我的车。”


    何芸汐懂她的意思:“钥匙给我。”


    邵青柠看着何芸汐上车把那辆卡宴移到了一旁。


    隔着街道,何芸汐喊她:“邵青柠把我车开过来。”


    邵青柠上车,点火,歪七扭八的开了过去。


    “你开车像在爬!”何芸汐说。


    “我不会,没有驾照。”


    何芸汐把人拉了下来。


    “不要我了?”邵青柠问。


    “我开。”何芸汐说着把她塞到后坐。


    “以后你不许,碰车,想的话,我送你考驾照。”


    “嗯。”邵青柠看着何芸汐:“谢谢你!”


    何芸汐没再说话。


    算了,何芸汐想。


    捡一只猫回家,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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