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昏冥,生灵涂炭。
仙魔大战战势蔓延八洲,众生鲜血流至四极之门。
那年作为魔宫少主的沈宴离方才六岁。
他已很久不去想当时的情形。
四大仙门围剿沈焕一人,搬出通天彻地的法器,合力持久作战。耗得沈焕心神交瘁后,南青风一剑刺中他心脏要害,沈焕鲜血横流,战局当即见分晓。
沈宴离在场,亲眼目睹全程。
母亲牧弦歌紧紧抓住他的手,没有犹豫,一个法阵将两人传送到沈焕面前。
然后以一己之力短暂抵挡四大仙门新一轮绞杀,却扭头冲沈宴离温柔笑笑:“阿离,快去你爹那里。”
沈焕倒在血泊之中,心脏位置正插一柄色泽青暗的长剑,艰难而满怀希冀地冲他道:“阿离……快来。”
沈宴离顺从地走过去。
那一刻他在想,魔的软肋是心脏,也许沈焕活不了多久了,那样牧弦歌应该会很伤心,她好像很爱他,总归是胜过爱自己的。
沈宴离只有六岁孩童的身高,却能俯视战败倒地的沈焕。
沈焕伸手碰不到沈宴离,语气立刻变急切,近乎恳求:“阿离,离我近些。”
沈宴离蹲下身,沈焕再次试着伸出手,不惜耗竭最后一丝力气。任不明真相的人看来,怎么都是一副虎毒尚不食子的温情画面。
但四大仙门的攻势也不会因此松懈,牧弦歌已撑不了多久。
沈宴离看见沈焕的掌心迅速催动起一团黑色气体,慢慢靠近自己左心房位置,那里也是他跳动心脏的所在。
沈宴离没有后退,只问:“爹想做什么?”
沈焕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那团黑气仿佛一只无形的手,被操纵着进入沈宴离的身体,攫住他跳动的心脏。
沈宴离想起很久以前,牧弦歌对他说:“阿离,作为魔,心是你的软肋,是你最重要的东西,而你的心头血是全身上下最干净的地方,可以抵命换命。所以千万不要让任何人有机会靠近你的心,否则他们会杀了你,取走你的心头血。”
他猜出沈焕想做什么,却感到困惑。
被攫紧的心脏如针扎般疼痛,额角冷汗淋漓。
正当这时,牧弦歌寡不敌众,被击倒在两人面前。
看见争先恐后涌上来的仙门弟子,沈焕不禁皱眉,明明只差一步之遥,可他已经再没有力气了,手掌虚弱地落下,眼皮微垂。
沈宴离心脏的抽痛瞬间撤离。
“夫君,不要!”牧弦歌忽然大吼一声,扑身向前,将沈宴离紧紧搂住。
沈宴离从未感受过拥抱的体温,此刻自然也不会愚蠢地奢求。
他知道牧弦歌想做什么,她爱沈焕胜过自己,她说的“不要”并非是想阻止沈焕,而是在让沈焕别放弃最后生还的希望……
毕竟从这场战争开始之前,他们就将沈宴离带在身边未雨绸缪了。
这种被舍弃的感受让沈宴离更觉困惑。
心脏跳动,心头血汩流。
他看不见牧弦歌背后那只手,但能猜到她在做什么。
牧弦歌半跪在地上,风华绝代的脸上沾染了鲜血,透出脆弱。天地间,她目光只有奄奄一息的沈焕一人,留意不到沈宴离已摸上了她腰间长剑。
“娘,你说过不能让别人靠近我的心。”
牧弦歌眼中流出泪水,可她没时间再等,模糊听见沈宴离的低喃。
她道:“阿离,抱歉。”
“当然,你也不行。”
两声重合在一起,谁也没听清谁。
沈宴离摸到的长剑更快一步,在牧弦歌碾碎他心脏前,从牧弦歌的后背刺了进去,血痕溅出,飞射到他脸上,流溢满他掌心,比拥抱的体温更加灼烫。
背后那只手终是垂了下去。
牧弦歌眼眸睁大,蓄满眼泪,这一剑准确果决,足以令她刹那命断,什么话都来不及留下,只能在最后定格下沈焕的脸,倒到他身边。
“弦歌!”沈焕气血攻心,悲鸣质问,“怪物,你都做了什么?!”
沈宴离丢开剑,替牧弦歌合上眼皮,没有复述曾被她教导过的话。
沈焕拔下插进他胸口的那柄清风剑,鲜血霎时喷涌如注,他想用这剑刺死沈宴离,却再没力气,浑身颤抖,清风剑“哐啷”一声掉到地面。
待仙门弟子赶上前,看清发生了什么,一时哗然纷纷。
“这这这!”
“这魔子竟杀了他娘!!”
“当真畜生!”
沈宴离被孤立在人群中央,没有人想靠近他。
沈焕狠狠盯着沈宴离,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恨意滔天。
当初……当初就不应该生下……
仙门弟子为南青风让出路来,他召回清风剑,走到沈焕面前。这一战于他而言同样耗损巨大,他疲惫道:“你输了。”
“输了?哈哈哈——”沈焕疯魔般大笑不止。
良久,他停了笑,平复呼吸道:“此一时彼一时……南青风,你的对手不是我,你们仙门百家的对手也不是我……你们真正的敌人在那!是那个怪物!”
南青风回眸,望见了一张童稚而面无表情的脸。
仙门弟子齐齐往后又退一步,戒备森严。
“他虽是我生,但却、但却——”
最后半句话随气息戛然而止,沈焕什么玄机都未道出,就已气绝而亡。
南青风紧紧握住清风剑柄,面容凝重,似乎兀自解读出了那后半句话的意思。
仙魔两届周旋如此之久,终于到了该做了断的时候。
魔神临世,待其成年彻底苏醒,以四大玄圣法器诛之,方可永生永世灭后患。
然而现在,站在面前的却只是一个六岁男孩。
杀他,四大仙门还需再等十二年。
*
“沈宴离!!!”
音音叉腰,仰头看着身前走神的人,不爽溢于言表。
片刻之前——
音音两眼一睁,像魂魄附体,对周遭环境有了真实感受。
楠木梁柱呈开轩敞厅堂,墙壁悬挂墨染山水画,中央太师椅上坐着一位富态相的中年男人,正捋着胡须喋喋不休。
“临江阁绣球招亲的事就这么定了,我说的!椿儿,你可要为全州百姓着想,收一收你那小姐脾气。”
音音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古代宅院之中,明堂四周却不见沈宴离的身影。
人生地不熟的,她心里不免有点慌。
这表现引来中年男人不满训斥:“椿儿,你摇头晃脑看什么?我说的可听清楚了?连个小姐的样子都没有,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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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被宠坏了!”
音音撇嘴,心里开始分析。
已知情况是,她被沈宴离拉入了沉孽渊中,不知进到了哪块须弥幻境的碎片,现在身份是劳什子小姐,至于面前这人——
“爹?”
中年男人一怔,勉强坚定立场:“别以为撒撒娇就能糊弄过去,这次不一样。”
“知道了。”音音才没撒娇,也没听清方才那番话。
她想到自从穿书以来,自己已经认了两个爹了。都怪她那个真便宜老爹,要是他不看这种为爽而爽的无脑网文,哪来这等破事。
中年男人摆摆手,像松了口气,揭开杯盏不紧不慢地吹了吹茶叶。
“知道了就下去,别再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再干出跳湖那档子蠢事!不然我就多派几个侍卫盯着你。”
音音走出厅堂,身边一粉衣侍婢紧随其后。
模样十七八岁,鹅蛋脸柳叶眉,神色焦躁不安又小心翼翼的。
“小姐,这下可怎么办,老爷还是不肯松口。”
音音不解:“松口什么?”
“让小姐嫁人啊!七日后临江阁,小姐抛绣球的高台都搭好了,消息也传遍大街小巷了,这下是真的没法子了。”
“嫁人?!”
音音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跤。
谁爱嫁谁嫁,反正她不嫁。
“小姐您这次可别跳湖了,很危险,何况沈侍卫也不会心软答应去抢绣球的。”
音音真是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需要通一通,她马上问那粉衣侍婢道:“你叫什么来着?”
“我是小桃啊小姐。”
音音反手指向自己:“那我是谁?好端端的又嫁什么人?”
小桃忧心忡忡地回答:“小姐是彭州太守之女,这半年来彭州怪事频发,人心惶惶。上月青城观王道士登门太守府,说彭州有邪祟入侵,小姐嫁人冲喜可解——”
“荒唐!嫁人冲喜这说法也太迷信了!那办冥婚还不得把死人给冲活了?!”
音音的怒气并不针对小桃,小桃眼中还是含了两汪泪:“小姐八字纯阴,无人敢上门议亲,老爷便想出抛绣球招亲的法子,还命彭州适婚男子届时都得参加……”
“小姐还央求沈侍卫去抢绣球,只是沈侍卫一直不肯松口答应,这才想出假意投湖让沈侍卫心软的法子……”
“沈侍卫?”音音只关注到那个称呼,“你是说沈宴离?”
小桃点点头,她知道小姐是喜欢沈侍卫的。
可这沈侍卫情感淡薄,任小姐如何撩拨也不为所动。
眼看小姐就要被逼嫁人了,沈侍卫还是木头一块冰山一座,她都快急死了。
音音放了心,好在沈宴离与她同在一块须弥碎片中。
随即便想到沈宴离心术不正,不知这幻境中会碰上多危险的恶灵邪祟。
大魔头可真是把她害惨了。
小桃跟着音音转入庭院,游廊尽头,水池环绕,一道曲折的朱栏小桥与湖心亭相连,颀长沉默的黑影抱剑立于亭中,背对来路,仿佛自在另个孤寂的世界。
“小姐你瞧,沈侍卫就站在那儿!”
小桃话音未落,却见音音已三步并做两步地提着裙子跑上前。
像去见心上人似的满心欢喜的样子,脆生生喊:“沈宴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