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宫。
殿内金碧辉煌,沉香缠绕着梁栋间繁复的彩绘。
紫檀木案上,各色时新瓜果与精巧贡点,应有尽有。
世人皆道永嘉帝有孝心,但凡有新奇珍贵的,总第一时间送至太后宫中。
女官匆匆赶来,悄无声息地行至凤座旁。
“太后娘娘,摄政王入宫了,此刻正在御书房与陛下下棋。”
太后元疏月撵着碧玉佛珠的手指倏然停住,浑圆的珠子在指间绷紧。
她眼底闪过冰冷厉色,语气却平淡无波:“他倒是回京得勤。”
侍立一旁的女官深知太后心性,听出平静语调下压着的愠怒,将头埋得更低。
太后元疏月虽已年过五十,却保养得宜。她身着绛紫色绣金凤宫装,通身气度雍容华贵。
她唇角弧度天然下垂,不笑时,带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殿内沉香袅袅,甜腻得令人发闷,轻易挑开了尘封十数年的记忆。
那时,先帝骤然驾崩。
彼时贵为皇后的元疏月,所属的母族宣国公府势大,她膝下虽无子嗣,却将还是皇子的永嘉帝萧霁带在身边数年,唤她一声母后。
永嘉帝那时早已成年,且文韬武略。
唯一的不足便是对他那个一母所出的胞弟萧珩,爱护到了近乎盲目的地步。
他竟曾在先帝灵前,流露出欲效仿上古贤君,兄终弟及,将皇位让于萧珩。
这是元疏月母族绝不容许的。
忆及此,太后指尖冰凉。
她备下那杯御酒,酒中并非即刻毙命的剧毒,而是一种前朝秘药。无色无味,中毒者每半年便如万蚁噬心,痛不欲生。
她需要一个受制于他的皇帝,要一个听话的傀儡。
宫宴之上,灯火璀璨。
元疏月脸上是无可挑剔的慈蔼笑容。
“皇帝即将继承大统,你们兄弟二人如此情深,母后心中甚慰。今日我们母子三人共饮此杯,愿江山永固,骨肉同心。”
她将酒杯递向永嘉帝。
永嘉帝含笑刚要接过,一旁年仅十岁的萧珩却猛地上前一步,径直从太后手中接过了那杯酒。
身影中透出一顾不合年龄的沉稳。
他脸庞稚嫩却清隽。
“母后,兄长明日便要登基,不宜多饮。这杯酒,让儿臣代兄长,敬谢母后多年抚育之恩。”
话音未落,他已举起酒杯,在太后骤然收缩的瞳孔和永嘉帝未能反应过来的惊愕中,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
知道酒有问题,知道这是针对兄长的陷阱,可他依旧选择了喝下。
他不会死,但从此每隔半年,便要承受一次钻心蚀骨之痛。
太后从回忆中抽身。
殿内香气依旧甜腻,她却只觉得一股寒意自心底蔓开。
.
马车刚驶出宫门,周玉徽便风风火火地打马赶来,眼里闪着毫不掩饰的探究。
他不敢问萧珩,便是极其熟练的拉住旁边如冰雕的卫陵。
“卫木头,听说前两日修簧里出事那天,是那位顾学子误打误撞给皇叔喂了药,真的假的?”
卫陵面色肃穆,连眼珠都未转一下。
周玉徽见状,却越发肯定心中猜测。
“皇叔旧疾发作时那六亲不认的劲儿,我躲出八丈远都嫌近!他竟然能近身,还成功喂了药,最后还能全须全尾地走人?这简直是奇闻!”
“果然,此子非同一般呐。”
他摩挲着下巴,啧啧称奇。
更何况,还有那玉蓉膏。
那般稀罕的疗伤圣品,他之前从母亲那儿软磨硬泡才得来小小一瓶,珍藏着舍不得用。
皇叔倒是出手阔绰。
回想此前种种,皇叔对顾学子的关照,早已非比寻常。
.
云麓书院的学子们再度离院,进行课业调研。
陆泽远熟门熟路,又一次将人带到了清风楼。
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今日的清风楼比以往热闹。
陆泽远略侧过身,看向身旁的沈挽棠。
“顾兄,今日咱们来得正巧。你瞧那边临窗的雅间,”他眼神示意,“被众人簇拥在中央、摇着折扇的那位,便是当今的五皇子殿下。”
沈挽棠循着他的目光望去。
五皇子萧逸一身华贵紫色锦袍,面如冠玉。
一双桃花眼天然含笑,手中白玉折扇不紧不慢地摇着,姿态风流写意。
然而,若细看之下,那含笑的眼底偶尔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陆泽远的话匣子打开了就收不住,凑近继续嘀咕。
“说起来,当今圣上几位皇子中,就属这位五殿下性子最是洒脱风趣,爱结交朋友,不像大殿下那般严肃,心思难测。”
沈挽棠心中记挂着要事,对皇子们的秘辛并无太多兴趣。
她敷衍点点头。
“陆兄果然见识广博。”
很快,她又道:“我有些气闷,想去廊下透透气,去去就回。”
陆泽远一把抓住她衣袖。
“别急啊顾兄,这热闹才刚开始呢。再说你一个人去多无趣,等我一起啊。我跟你说道说道别的事……”
他说得起劲,丝毫没有放人的意思。
沈挽棠不好强行挣脱,只得耐着性子又敷衍了几句,最后好不容易寻了更衣的借口,方才脱身。
她快步行至侧门廊下,光线转暗。
恰在此时,对面摇摇晃晃走来一行勾肩搭背的人,酒气熏天。
为首的那个锦衣华服,步履踉跄,正是定国公纨绔贺云峥。
架势生龙活虎,之前受过的鞭刑,显然是大好了。
贺云峥醉眼迷离,模糊间瞥见一道清瘦身影立于廊下昏光之中,肤色白皙,在昏暗中别有一番韵味。
他向来荤素不忌,男女通吃,当即含糊不清地嚷道:“前、前面那个小娘子……呃不,小公子!给、给本小爷站住!”
沈挽棠转身就走。
“嘿!你忽然跑什么?”贺云峥对身边小厮骂道,“你们都瞎了吗?没看见有个俏生生的小哥儿见了本公子就跑,快去给我拦下来!”
他言语污秽,侍从早习以为常。
沈挽棠被几人围住去路。
贺云峥踉跄地凑近,几乎将脸贴到她面前,眯着眼仔细打量。
浑浊酒气混着刺鼻熏香扑面而来,沈挽棠胃里一阵翻腾。
“啧,仔细瞧瞧,这小模样真挺俊……”
“去,将人带回马车里去,本公子要与人好好叙谈叙谈。”
他嘿嘿笑着,伸手勾了下人的下巴。
清风楼外。
不远处,一辆通体玄黑的马车正缓缓驶过。
卫陵看清了车外的情形。
“王爷,是顾学子……他被贺云峥的人拦住了,看情形,是被强行带往定国公府的马车。”
车内一片沉寂。
骨节分明的大手撩开了车帘。
萧珩淡漠的凤眸扫过,恰见那道熟悉的清瘦身影,被两个侍从塞进了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里。
卫陵斟酌着用词。
“王爷,贺云峥此人常流连于风月楼与南风馆,行事荒诞,百无禁忌。”
话已点到为止。
如此看来,这位顾学子只怕是要遭殃。
另一边,贺云峥瞧着被塞进马车里的人,越看越觉得眼熟。
他甩了甩昏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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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又醉醺醺地凑近了些,几乎要贴到对面人的脸上。
“小公子,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沈挽棠偏头躲开。
“贺公子请自重!你认错人了!”
忽然,贺云峥像是被什么击中,眼睛猛地睁大。
这张清俊的容颜,渐渐与记忆中另一张明艳的脸庞重合起来。
“你、你是宁远侯的沈二姑娘?”
贺云峥猛地一拍大腿,酒都醒了几分。
“果然是你!沈挽棠!好好的侯府千金不当,竟敢穿成这副鬼样子在外招摇?”
这桩婚事,他本是十拿九稳,谁知那柳夫人竟敢反悔,推三阻四。他派人一打听,才知是这女人自己跑了。
真是天意!
跑?到头来,还不是落到了他手里!
身份被戳穿,贺云峥的言语更加不堪入耳,目光变得露骨。
他再次伸手,竟是直接朝着沈挽棠的衣领抓去。
他神色狰狞。
“既然不承认,那就让本世子亲自验明正身!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
贺云峥刚动手,一柄剑忽地刺穿车帘。
没人看清卫陵是如何动作的,只听贺云峥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整个人已被一股巨力从马车内狠狠掼出,重重摔在坚硬的石板地上。
方才欲行不轨的右手被反拧到一个诡异的角度,显然是断了。
贺云峥痛得涕泪横流。
左手尚在徒劳地挣扎挥舞,试图摆脱钳制。
紧接着,左手腕被精准钳住。
卫陵面无表情地抬脚,朝着他膝弯处狠狠踏下。
又是一阵清晰的骨裂之声。
贺云峥如同被抽去骨头的癞皮狗,彻底瘫软在地,除了发出不成调的痛苦哀嚎,再动弹不得。
其余侍从更是躺倒一片,呻吟声此起彼伏。
卫陵挥剑挑开车帘,却猛地侧开视线。
萧珩的目光随之落入车厢内。
沈挽棠的双手被粗糙绳索缚住,衣襟在挣扎中被扯得凌乱,微敞的领口下,露出一段如玉的锁骨。
肩颈肌肤胜雪,在昏暗光线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仿佛能感受到温腻的触感。
再往上,唇瓣染血般殷红,眼尾也泛着惊惶的红晕。
整个人透出惊心动魄的破碎感。
萧珩喉头滚动。
下一瞬,一只玄色披风扔来,遮盖了沈挽棠的视线。
她整个人被彻底盖住。
五皇子萧逸悠闲倚在窗前,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他收起了折扇,含笑桃花眼玩味更甚。
“有趣,真是有趣。皇叔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今日竟难得有动怒的时候。”
他低声轻笑,语调慵懒,“原来皇叔对书院中的学生,也如此关怀备至?”
.
月色如银,潺潺漫入沉寂的寝殿。
灼热气息纠缠。
雪白肩头的点点红痕,宛若绽开的红梅,细腻触感让人反复留恋。
迷离眼眸氤氲水光,眼尾泛红。一声声带着怯意的求饶在耳畔萦绕,激得那气息愈发沉重。
他如同着了魔障,被牢牢缚住。
……
凉风自窗隙灌入,吹散一室旖旎。
萧珩缓缓自榻上起身,雪白中衣松垮地垂落,勾勒出精悍的腰线,墨黑的长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身后,几缕贴上他沁出薄汗的颈侧。
方才的梦境,着实荒诞不经。
他目光掠过墙上悬挂的那幅画。
画风清逸,笔触却难掩内在的峥嵘。
萧珩似乎要把画看穿。
他垂眸,目光落在身下那片不堪的狼藉之上,俊美无俦的脸上瞬间沉郁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