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阮娴难得主动起了个大早,斗志昂扬地带上医书和田齐的调查情况进宫面圣。
此前她向阮令递出和好的橄榄枝,察觉到阮令对她态度已有所软化,可这太慢了。她等不及细水长流地修补关系,她需要一块敲门砖,一个能让她真正踏入权力视野的契机。
她不可能永远停在原地,等待谁心血来潮的施舍,她一直在寻找一个能让自己产生价值的机会,而现在,这个机会来了。
此次瘟疫一事,不仅仅关乎全城安危,更是她获得皇帝青睐,替自己正名的一步大棋。
然而此时意外却发生了。
皇帝病倒了。
听到这个消息,阮娴怔忪了一瞬,心思又迅速归位。
也罢,见皇后也是一样。
虽然与崔氏有太多牵扯对她来日翻案没有好处,但眼下解决问题才最要紧,皇帝早晚会知道的。
思及此,她向宫人询问皇后的去向,打听到人在议事堂,便立刻调转了方向。
在路上,阮娴又将准备好的说辞翻出来梳理了几遍,直到站在议事堂前,才来得及感慨皇后实在勤勉。
只是,今天才大年初四,百官休沐,她在与谁议事?
这疑问未及深想,答案已送至耳边。
“长公主殿下,不是咱家不为您通传,只是此处实在不是您肆意妄为的地方,眼下娘娘正与国公大人商议要事,若是让您打搅了,掉的可是咱家的脑袋。”刘福禄躬着身子,拖着长长的尖细尾音,话里话外都是对她的不屑一顾。
听说是崔卓在里面,阮娴眼中不由生出嫌恶之色,可事有轻重缓急,她只能耐着性子道:“我有要事禀报娘娘,此事之重,倘若延误,你们这些人的脑袋都不够掉。”
刘福禄非但不为所动,嘴角反而噙上一抹讥诮的笑:“殿下,咱家也是听命行事,您又何苦为难奴才们呢?您若实在心急,不妨去西门外候着,等国公大人离去,咱家再去为您通传。来人,请长公主下去。”
阮娴明白与他说不通,眼瞧侍卫就要上来赶人,连忙扬声高呼:“皇后娘娘!臣妹有要事启奏!事态紧急,关乎全城百姓安危!”
一门之隔的议事堂内,崔元青认出了她的声音:“长徽?她来做什么?”
崔卓吹了吹杯中漂浮的茶叶,眼皮一掀,沉声道:“胡闹。”
“她寻常不会如此。”崔元青短暂思忖后吩咐道,“春韵,将她带进来。”
这一厢,刘福禄脸色骤然变得阴郁,尖声呵斥道:“长公主失仪,速速将人带下去!”
阮娴后退两步避开来人,再次喊道:“请允臣妹觐见!”
刘福禄气急,恨不得自己动手:“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堵了殿下的嘴!”
侍卫一个两个神色为难,阮娴见状怒斥:“放肆!谁敢碰我!”
场面就要混乱起来,春韵循声匆匆赶到:“发生什么事了?”
刘福禄暗道不好,连忙赔着笑脸推卸责任:“春韵姑娘,咱家已经再三说过娘娘正与国公大人商议要事,殿下她非不听,反倒还惊扰了娘娘……”
春韵连半个眼神都没给刘福禄,走下台阶,对阮娴毕恭毕敬地福身道:“不懂事的奴才惊扰了殿下,还请殿下息怒。”
阮娴眼下已无心计较这些,抓紧机会道:“我有要事求见皇后娘娘,还请姑娘为我引见!”
春韵点点头,侧过身为她让路:“皇后娘娘有旨,宣长徽长公主进殿。殿下请随我来。”
阮娴得令,眉间一喜,连忙接过素月手中的医书,随春韵进入议事堂。
议事堂内坐着父女二人,随着脚下距离拉近,阮娴第一次看清崔卓的相貌。
他面容清瘦,眼睑半垂着遮住了大半眸光,气息沉静得犹如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此时此刻,他只是端着一盏茶闲闲坐在那儿,便有一种令人屏息的威压弥漫开来。
崔元青与他的外貌并不相像,气质却如出一辙,哪怕不知是父女,也能瞧出这两人必然关系匪浅。
阮娴不着痕迹地收敛了目光,欠身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崔元青眉间微蹙,隐有不悦:“你方才因何在殿外喧哗?可知扰乱宫闱,按律应罚?”
“臣妹自知不妥,可事关重大,不可拖延,哪怕娘娘降罪,我亦会如此。”
阮娴鼓足气息,将准备好的措辞娓娓道来:“昨日,我与太妃娘娘前去灵山寺礼佛,途经京西巷陌,瞧见数户人家生出异常病灶,心中隐隐不安。回府之后,我翻阅古籍医书,据说春寒料峭时节易生疫气,擅作主张让身边人去稍加探问,结果……我不敢妄加揣测,只是所见症状,实在与医书中记载太过相似,若按医书所载,只怕是瘟疫。”
阮娴说着,将手中的资料交给春韵,托她呈到崔元青面前:“若真是瘟疫,其害不在刀兵之下。如今正值新春,人员流动频繁,若处置不及,恐怕是会酿成大患。”
“瘟疫?”崔元青将信将疑地翻动医书,越看神色越凝重,让春韵将医书转交给崔卓,“你可叫郎中瞧过?结论如何?”
阮娴面色沉重,轻轻摇头:“江湖郎中才疏学浅,尚未确认病因,可是娘娘……”
“无稽之谈。”阮娴还没来得及补充,就被崔卓打断剩下的话语。
他此时已放下茶盏朝她看来,眸中暗藏锋芒,看得人不寒而栗:“自前朝孝武改制以来,皇都之中已百年未有疫灾,今日你既无人证,也无确凿的物证,仅凭臆测和一纸语焉不详的记录,就敢在此危言耸听?国事并非儿戏,殿下请回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阮娴听见他的声音就烦,无视他的嘲讽,继续劝说崔元青,“疫病如星火,一触即燃。现下明处既已露出苗头,暗处只怕早已蔓延。娘娘需尽早作出防范才是!”
崔元青转动手上的扳指,沉思之后看向崔卓:“父亲,长徽此言不无道理,不如先派太医去瞧瞧?”
崔卓只凝了崔元青一眼,端起茶水道:“娘娘已有决断,何必再问老臣。”
崔元青抿了抿唇,让春韵下去安排。
阮娴见状补充道:“此事不宜张扬,太医需便装前往确认病情,以免引起恐慌。”
春韵闻言看向崔元青,很快得到她肯定的答复:“照她说得去办。”
“娘娘,眼下不宜再耽搁。依我愚见,目前可用修缮道路或其他更好的由头为名,暂时限制那几条街巷的人员流动,封锁期间,也请娘娘务必要保证米粮药材供应,既显天恩,也平民怨。至于朝中,相关部门也要开始着手秘密准备防疫物资,若情况属实,第一时间就能做出部署……”
“长公主殿下。”崔卓又一次截住她的话。
阮娴正滔滔不绝输出着应对之策,再次被他打断,一口气哽在喉间不上不下:“国公大人这是何意?防患于未然难道有错?”
崔卓抿了一口茶,幽幽道:“陛下近来龙体抱恙,殿下有这个闲心,不如去长生殿瞧瞧,待太医作出定论,自会有人处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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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大人,您……”
“皇后。”
崔卓第三次打断她的话。
阮娴的耐心到了临界值。
她刮了崔卓一眼,愤愤然看向崔元青,不料崔元青却助纣为虐道:“本宫与国公还有要事商议,来人,带长公主下去。”
差点忘了,这俩人才是一条心!
“也罢,待太医回来娘娘便知分晓。”阮娴别无它法,只能强行按下气恼,拂袖离去。
“呵,杞人忧天。她只怕是连孝武改制是什么都不知道!”崔卓冷哼了声,眼中满是鄙夷,“你也不瞧瞧她那冒冒失失的样子,成何体统!”
“父亲,可万一……”崔元青却仍惴惴不安。
“万一?那也容不得她一个黄毛丫头置啄!”
崔元青默了默,垂眸应道:“是。”
-
离开议事堂,阮娴也不浪费这等待的时间,决心适当演一演兄妹情深,去瞧瞧阮令的状况。
她乘上轿辇,吩咐轿夫加快脚程,不多时就到了长生殿。
长生殿中,王锦月在阮令身侧侍疾,闻说阮娴造访,手中喂药的动作一顿,又惊又疑道:“三长公主?”
阮令亦是错愕,下意识皱起眉头:“她来做什么?别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他说着不由自嘲地淡哂,却激发喉间的痒意,偏过头无力地咳嗽起来。
王锦月赶忙放下汤勺,为他拍背顺气,劝慰道:“殿下想是知晓了陛下的病情,心中关心陛下,才会在此时前来。”
“咳咳咳……”阮令缓了口气,嘴硬道,“她若见到我这副模样,指不定要回去幸灾乐祸!”
“那、那便驳了公主吧。”王锦月见状吩咐福顺。
福顺却没有立马动身,犹豫地等着阮令的答复。
“还不快……”王锦月以为是自己吩咐不动他,心中不悦,正要催促,却察觉腕间一紧。
阮令抓着她的手腕,沉默片刻败下阵来:“让她进来时动静小点,病中人怕吵,她又聒噪。”
福顺得令,笑着应声,小跑出去答复阮娴。
王锦月一头雾水,实在是拿不准阮令的心思。
另一边,阮娴得了许可走入寝殿,一进门就闻到浓郁的药味,隔着一扇屏风,隐约可以看见王锦月和阮令的身影。
殿中格外安静,阮娴也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询问福顺:“陛下身体如何?可有什么大碍?”
福顺叹道:“陛下这是老毛病了,季节接替时常常发作。”
“每年都是如此吗?那还真是辛苦啊。”
只一扇屏风的距离,二人的交谈声尽数传入内室。
王锦月喂完最后一口药,忽然发觉阮令眉间郁色隐约消散了许多。
眼见他们越发走近,阮令制止道:“就站在那里,别进来烦朕。”
阮娴脚步一顿,不知该不该再往里走。
福顺掩唇偷笑,意有所指地提醒道:“陛下放心,您这病不会传染的。”
阮令窘然:“我可没这个意思……”
“是是是,奴才失言。”福顺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阮娴望着屏风后的人影,浅浅弯了弯眼:“陛下养病要紧,我就不多叨扰了。”
阮令无言,片刻后,屏风那头传来布料摩挲的声音:“随你。朕乏了,要歇下了。”
王锦月替他掖好被角,品味着两人的对话,暗自心惊。
他们……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