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逝,眼就看到了最后一天,阮娴应安太妃的心愿,陪她前往城外的灵山寺烧香祈福。
自从服用过太医署的安神方后,她已少被梦魇侵扰。除却遇到燕翎的那一夜,这些天她都睡得还算安稳。
可不知是过了药效还是怎么,在前往灵山寺前的这一晚,那种极其真实,宛若身临其境的梦又来造访了。
梦中没有新场景,还是那对陌生母女的哭嚎。
不过,如今她对她们倒也不能说陌生,算是知晓个大概。
那妇人名唤孙芸,是个寡妇,平常做些针线活维持生计,她女儿叫吕穗,今年六岁。
母女二人平素住在城西的榆林巷中,那日孙芸带着吕穗出门卖绣品,孩子贪玩,一时不察跑丢了,这才撞上公主府的马车。
临出门前,阮娴找来负责盯梢孙芸母女的侍从田齐过问她们的近况,得到的答复依旧是一切如常。
虽是梦境,可她总是觉得平白无故,且不止一次地梦见陌生人并不寻常,于是再三吩咐侍从要更加留心,直到安太妃前来催促,才坐上前往灵山寺的马车。
灵山寺在郊外的灵山上,一来一回就要半日的功夫,他们出发时天还没大亮,阮娴本就没睡好,又要起这样早,被叫醒时十分不乐意,一路昏昏欲睡,直到看见挤满马车的山脚,才终于明白早起的良苦用心。
清晨露水重,阮娴搀着安太妃慢慢往山上走,石阶上香客的交谈声和钟鼓声混成一片,空气中满是浓重的香火味,越靠近寺庙越是烟雾弥漫。
灵山寺平素香火就极旺,更别说眼下正是新春时节,祈福之人更是数不胜数,功德箱前排队的人一路延伸到大门边,小沙弥们忙着给每个进门的人发放新桃枝,阮娴接过一支,微笑着对小沙弥点点头。
虽然阮娴出行向来低调,但能来灵山寺的大多非富即贵,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因此也很难与人发生冲突,孩童被拐跑更是少之又少,可她对天音楼之事实在心有余悸,吃一堑长一智,便嘱咐阮彦万不可随意跑动,让宋维带着人时时刻刻守在身边。
她从前不信神佛,经历死而复生后,才对鬼神生出敬畏之心,。
但敬畏不代表信仰,恰如眼下,殿前正大排长龙,她就不认为自己非得要随着安太妃入殿参拜。
阮娴陪在太妃身边,实在等得无聊,想起在来的路上瞧见一棵挂满红绸的祈愿树,便与太妃说想要去瞧一瞧。
安太妃对此并不强求,听她想去就由她去了。
阮娴叫来宋维安排好随行的护卫,拉着兴致勃勃的阮彦往前院走去。
祈愿树下大多是年轻人,树旁也站着几个小沙弥,见他们走来,一人发了一条红绸缎。
阮彦看看漫天飘扬的红绸缎,又看看自己那条空空如也的布条,提着笔苦思冥想,一不留神,阮娴竟已书写停当。
阮娴瞧他紧蹙的眉头,关心道:“彦儿好像很纠结,是想不到要许什么愿吗?”
“我想要娘娘健康长寿,阿姐平安开心,我自己学有所成,皇兄早日康复……我有好多好多心愿,这一条红绸写不下怎么办呢?”
阮娴看着眼前这个苦恼不已的稚嫩少年,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那彦儿就写所愿皆如愿,怎么样?”
“可是不写清楚的话,上苍怎么会知道我的心愿呢?”阮彦还是担心。
阮娴弯眉浅笑,宽慰道:“上苍从不看写了多少,上苍只看祈愿之人的诚心,只要你信念坚定躬行己志,上苍会降下福报的。
“反之,如果将心愿写下来就抛之脑后,一味守株待兔地等待上苍开恩,就算挂再多的红绸,上苍都不会眷顾你。”
“原来是这样!”阮彦听得似懂非懂,却对她坚信不疑,用力地点点头,果断放下红绸带,提笔落字。
阮娴见他不再纠结,便动身为自己的绸带寻找合适的位置。
她绕了一圈,终于确认中意的地方,踮起脚尖来,将这条红绸牢牢系在树上。
或许是用力过度,她手里的动作牵动这一簇树枝,一时不察竟将一条原本系在树上绸带抖落下来。
绸带挂在她的发髻上,随风飘落到眼前,阮娴在绸带顺着脸颊滑落时,眼疾手快地拾起了它。
这条红绸带……不对,已经不能说红绸带。
这条浅樱色的绸带,显然在树上挂了很久很久,久到缎面被风雨磨得泛白起毛,字迹被晕染成一团一团斑驳的墨痕。
阮娴心说人家不知在此寄托了多少年夙愿,本来还能再挂许多年,偏偏断送在自己手中,口中连忙念着罪过罪过,匆匆将这绸带系回那簇树枝上,而后双手合十,闭目默念请它原谅自己的无心之失,负罪感才有所缓解。
阮彦还在挑选位置,见阮娴走到身旁来,嘟囔道:“阿姐动作好快,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愿呢!”
阮娴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彦儿决定好了吗?阿姐替你挂上去。”
“不要不要,我也要自己挂。”阮彦搬来一旁的脚凳,拒绝了阮娴的好心。
“好好好,我不插手。”阮娴笑笑,退到一旁。
阮彦费力地系上绸缎,而后才来得及委屈:“你都知道了我的心愿,我却不知你写了什么,这不公平。”
“就是寻常心愿呀,跟彦儿差不多,无非就是心想事成,家人平安。”阮娴拍拍他的头,“好啦,我们回去找娘娘吧。”
“好。”阮彦是个极好糊弄的,只要听到答案,转眼就不纠结了,跳下脚凳主动牵上阮娴的手,脚步轻快地朝大雄宝殿走去。
骤然风动,掀起二人袍角。
树叶沙沙作响,满树红绫翻飞,那簇被阳光照亮的树枝上,一深一浅两条缎带若即若离地缠绕在一起。
深色那条字迹清晰,一笔一划工整而郑重地写着:四海亲眷,俱得安康。
浅的那条字迹模糊,但若是费些心神仔细辨认,依稀还能看出端正娟秀的字形,上面仿佛是——
陆知宁岁岁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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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再回到公主府已是下午,回宫的马车等候在门口,在宫人的督促声中,阮娴再三承诺往后一定会多多回宫,才终于送别这依依不舍的一老一小。
回到大堂中,口干舌燥的她刚倒上一盏热茶,椅子还没坐热,就听人说有事要报。
阮娴瞧见是之前派去盯梢的孙芸母女的田齐,忙问发生了什么。
田齐说,孙芸今日反常地没有出门,他一番打听,才知是吕穗昨夜里突发高热。
“高热?”阮娴心中骇然,急急追问道,“她瞧过大夫了吗?大夫如何说?”
“说是夜里风大,不慎染上风寒,还误食贡果起了疹子,从昨晚就开始上吐下泻。”
风寒?误食?
阮娴骤然想起梦中满身红疹的女孩,一道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难道梦境成真了?这怎么可能呢?
可话又说回来,她都能起死回生,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
阮娴沉下心,冷静地下达命令:“你听我说,现在立刻马上,以孙芸的家为中心,秘密调查周边邻居是否有类似症状,切记,一不可打草惊蛇,二不可与人接触。”
“是。”田齐是个沉稳忠心的,不论任务如何不着边际,只管执行,绝不迟疑,这也是阮娴选择他的原因。
“素月,你去向府医借几本医书来,最好是有关时疫的。”
素月大惊:“殿下怀疑那孩子染了瘟疫?”
“只是怀疑,不要声张,以免人心惶惶。”
“奴婢明白了。”素月福了福身,也随之退下。
阮娴抿了口茶水,只觉心烦意乱,起身朝书房走去。
之前查找蛊毒的信息时,似乎也搜罗过一些医书,她要去翻一翻。
她没有亲身经历过瘟疫,可她自小遍览群书,纵观古今兴替,对瘟疫的可怕有所了解。
有些疫病,起初或许只是一个人,一个村庄,可若掉以轻心,稍有不慎,甚至会殃及整个国家。
不多时,素月抱着一打厚厚的医书回来了,阮娴一接过来便迅速开始翻找,一目十行地捕捉带有“高热”“红疹”之类词汇的记载。
就这样从午后看到夕阳西下,直到素月点起屋内最后一盏灯,田齐才回来。
“启禀殿下,属下走访得知,已有数户人家出现类似症状,但大多由于新春忙碌隐而不发,看诊的人不多。”
阮娴看书看得眼睛发疼,按着眼角疲惫道:“知道了。你用纸笔简单将那几户人家的具体症状、人数、所在街巷一一记录下来,然后请个郎中去孙芸家中替她女儿看看,接下来这几日就留在府中,不要再去盯梢了。”
“遵命。”田齐抱拳退下。
素月见状上前为她按摩太阳穴,惴惴不安道:“殿下,真的是瘟疫吗?”
“八九不离十。”阮娴叹了声气,拾起那几本做了标记的书,“这几本我留下,剩下的你先还回去。明日我入宫一趟,你吩咐下去,府上的人非必要尽量不要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