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出江鹤一的那一瞬,许长宁心如擂鼓。
她没想到谢筠安排来下毒之人,竟是江鹤一。
但望着江鹤一那狼狈不堪的模样,她又否认了这个想法。
江鹤一是谢筠极为重要的棋子,若两人达成合作,谢筠绝不会让他冒险来下毒,甚至会叮嘱他今夜一定不能出现在御书房附近。
毕竟一旦许昭临驾崩,御书房这一带定会被封锁,江鹤一若有行差踏错,被人抓了去,谢筠便无法让他在接下来的大婚之日行替代之事了。
但前世的江鹤一曾在她揭穿他非谢筠之时,坦白过他与谢筠合作的时间,是在父皇去世之前……
许长宁眉梢轻挑,莫非重来一世,其中发生了什么她不知晓的变故,导致眼下江鹤一与谢筠并未达成合作?
一名卫士给许长宁呈上一小瓶药物,回禀道:“殿下,臣在他身上搜出了一瓶药物,若他便是那燕国质子,便更有毒害陛下的嫌疑了。”
许长宁以眼神示意卫迟风,卫迟风随即拿过药瓶去验毒。
“谢公子如何看?”许长宁松开江鹤一,站起来问道。
谢筠一脸肃色,背于身后的手攥得更紧,死死盯着江鹤一。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替代他的人,怎可以就这样丢了!
没用的东西!
谢筠正要设法周旋,怎知许长宁忽然身子一颤,卫迟风等一众东宫卫士纷纷拔剑!
许长宁垂眼,只见江鹤一扯住了她的裙角。
他低着头,声音虚弱如游丝,像是冷得发抖:“殿下……小人是冤枉的……”
他缓缓抬头,眼中似有泪光,“小人的师父病了,这是小人为师父求来的药,只是归途中,遭人……欺辱……”
许长宁抬手,示意卫迟风等人把剑收好,俯下身,指尖轻轻探向前去,落在江鹤一那半露的肩头,点在红肿之处上。
江鹤一,原来在她遇见他之前,是这般模样啊。
“谁,为何,如何欺辱你?”
许长宁的声音与她落在身上的指尖一样轻,江鹤一不禁颤了一颤,低声道:“小人之事,恐会污了殿下的耳。”
“是么……”许长宁抬手将江鹤一的衣裳给拉正了,“那你就不怕污了我的眼?”
江鹤一再度俯下身,头几乎触地:“小人罪该万死……”
“殿下。”卫迟风此时行至许长宁身边,附耳低语了一句。
许长宁望着江鹤一单薄的身影,眼神忽然冷了下来。
“他并非下毒之人。”许长宁将药瓶抛回给江鹤一,“走吧。”
江鹤一轻声谢恩,勉强支起身子,扶着墙,一瘸一拐地离开。
不错,这是江鹤一无疑了,他走起路来,是有一些跛脚的,许是从前伤了筋骨,未曾好好治疗。
然而许长宁并无重逢的欣喜,思绪甚是混乱。
那瓶药,确实是毒药,且是剧毒。
江鹤一,莫非你也存了杀意?
许长宁有些疲惫地阖上眼,一旁的薛竹铃忙摸了摸她的额头,眉心一下子皱成了橘子皮。
“殿下,回去歇息一下吧。”
薛竹铃的声音在冬夜中听起来格外娇甜,许长宁听得顿时有些困倦。
反正今夜她能救下父皇,便已十分幸运。既然直至现在都没有抓到人,估计也不会再有好消息了。
如此,她也懒得再与谢筠虚与委蛇。
“迟风,派人留下,等候父皇消息,并且盘问今夜在御书房的所有人。”
言罢,她看都没有看身边的谢筠一眼,离开了御书房。
但她走出不远处后,谢筠追了上来,挡在她面前。
“殿下是不是仍在怀疑臣?”谢筠的声音与神情皆含有几分委屈。
许长宁看着他半晌,微微一笑:“怎会?”
谢筠柔声问道:“那为何殿下今日对我如此冷淡?”
许长宁想了想,抬手抽出薛竹铃腰间的匕首——那是卫迟风送给薛竹铃防身用的。
刀尖映着的寒光,缓缓落在了谢筠的胸口。
谢筠一怔:“殿下这是何意?”
“谢郎,孤梦见,你让人朝孤射了一箭,箭上涂了剧毒。”许长宁一用力,刀尖便挑破了谢筠胸口的衣裳,“刚好扎入这个位置,好疼啊……”
谢筠那副完美的面具,再度裂了一条缝,透出一丝慌张来:“我……我心悦殿下,怎可能会害您?梦境与现实是相反的,殿下若因此记恨我,我可太冤枉了。”
“真的吗?”许长宁放下匕首,眼中的凌厉收敛了几分,融为暖意,“谢郎心悦孤?”
“殿下还感受不到我的心意吗?”谢筠轻轻握住许长宁的手,却只带给许长宁一片冷意。
许长宁扬了扬唇,逼近一步,另一边手忽然攀上谢筠布满烧伤疤痕的脖子,将他往下一按,倏地将脸凑近,要去吻他。
然而谢筠浑身一颤,猛地闪躲,挣开了许长宁。
“殿,殿下……这……这不合适……”谢筠磕磕巴巴,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半是尴尬,半是掩饰。
莫说谢筠,一旁的薛竹铃和卫迟风,若不是见证了前不久许长宁发疯的模样,现在恐怕也会觉得自家殿下有些烧糊涂了。
他们默默对视一眼,决定沉默。
许长宁早知会是如此,心中冷笑。
前世在洞穴前,谢筠告知她江鹤一的身份时,还对她说了一件事。
他的声音很低,却字字清晰。
“陛下可知为何六年间,我一次都不曾碰过你?”
“因为你太脏了。十八年前,洛宸和宁宴事变,你彼时十岁,便已失了清白。”
“曾落入山匪之手的女子,多脏啊……怎配做昭国国君?”
然而谢筠所说之事,许长宁已记不起来了。
“谢郎花言巧语,身体却实诚,这便是心悦孤?真是扫兴。”
许长宁装作不悦,抬脚便走,谢筠忙追上去要解释,却被卫迟风冷脸抬剑拦下。
谢筠哑然,只能看着许长宁渐行渐远。
他咬紧牙关,拨开一旁的老仆人,快步走到不远处的池塘边,以帕沾水,不断用力擦拭方才被许长宁碰过的地方。
脏死了!
直至擦到皮肤发红,他的神色才舒缓了几分。
“计划提前,不能再等了。”他沉声对仆人说道。
那方手帕被攥成团扔进塘中,砸得水中谢筠的面容四分五裂。
*
许长宁回到东宫后,热病愈发严重了,喝了汤药后,整个人脱力软倒在榻上,瘫着没有再动。
薛竹铃看她这般难受,又偷偷红了眼,往她额头一遍遍敷帕子。
许长宁摸摸她的脸,轻笑道:“我的竹铃还是这么爱哭,真好……”
前世薛竹铃死前,明明被酷刑伤得体无完肤,定是疼极了,可她硬是没有掉一滴眼泪,还笑着安抚许长宁。
明明这个丫头,最爱哭了……
“殿下饿不饿?竹铃给您做好吃的好不好?”薛竹铃趴在榻边问道。
“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许长宁伸出两根手指,撑起薛竹铃下垂的嘴角,“今日是个好日子,别哭丧着脸。”
薛竹铃扁着嘴,泪眼汪汪:“怎么就是好日子了……陛下那样,您又这样……”
许长宁不再说话,直接搂住凑过来的薛竹铃,抱着她闭上了眼歇息。
她重生不过几个时辰,便已经扭转了前世的命数,已是极大的胜利了。
如今她只需等父皇醒来,与父皇商议扳倒谢家的对策即可。
虽然谢家势力并非一日可以拔除,她也不能打草惊蛇,暂时还得藏起敌意,但她知晓他们的狼子野心,便已然是更胜一筹了。
更何况,她今日既敲打了谢筠,又恶心了他一番,实在爽快。
不过令她有些头疼的,是意外出现的江鹤一。
从今夜的表现来看,江鹤一并没有前世的记忆,甚至与前世她所认识的江鹤一,几乎是不同的两个人。
前世她未曾听闻父皇之死与江鹤一有任何关系,可今夜,江鹤一虽不是下毒之人,却极为可疑,而且他似乎并未与谢筠达成合作。
也不知是否因为何处生了变故,导致江鹤一这个人变了……
他……会变吗……
若变了,是否意味着,她再也见不到以前那个他了?
许长宁想着许多事情,越想身体越沉,很快便睡着了,但却睡得不踏实,直至被噩梦惊醒。
醒来后,许长宁不想再睡,薛竹铃为她熬了桂花甜羹,冲淡了她口中的苦药味,加上听闻许昭临的情况并不严重,她的精神与心情也随之好了许多。
她正要好好复盘所遭遇的一切,思绪却被门外卫迟风的通报声打断。
“殿下,秘书郎带着几名侍从来求见。”
许长宁顿时眉心一拧,这谢筠竟然还敢来?脸皮比她想象的还要厚一些。
“让他进来。”她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招。
半晌后,谢筠轻轻推开寝殿之门,只身入内,行至屏风前,恭敬地向许长宁行了一礼。
“眼下已至亥时,谢公子为何事求见?”许长宁的声音不冷不热,毫无情绪。
谢筠未答,却先在屏风前盘腿坐下,从带来的盒子中取出一些香料,放入香炉里点燃。
“臣方才失态,让殿下扫了兴致,自知犯下大错,心中忐忑不安。”
他隔着屏风,坐姿却不似从前那般端正。
伴随着淡淡清香,他的话音,犹如夜色般轻柔。
“我已沐浴更衣,准备在此彻夜陪伴殿下。”
许长宁忽地抬眼,看向那令她厌恶的身影,甚是意外。
这倒是新奇。
不是嫌她脏吗?
许长宁沉默片刻,放下手中奏折,低笑一声:“好啊,既然谢郎如此有心,孤怎能拒绝?只是谢郎打算如何陪孤?”
“陪殿下闲聊,待殿下乏了,我……便陪伴殿下入眠。”
许长宁对谢筠所言不置可否,与他开始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话里话外都在试探,然而谢筠巧舌如簧,总能绕到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去。
袅袅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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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随夜风越过屏风,缭绕缠绵。
许长宁半倚着软枕,渐渐觉得有些迷糊,倦意直袭心头,声音弱了,回答谢筠的次数也少了。
“殿下可是乏了?”屏风对面的那道身影站起来,吹灭了寝殿中仅燃着的两盏烛火。
屋内刹那间陷入黑暗与沉寂之中。
那道身影越过屏风,伴随着极轻的脚步声,来到了许长宁的榻边,伸手挽起她的碎发,指尖有意无意地戳碰她颧骨处的肌肤,好似羽毛轻扫而过,痒得令她觉得这一瞬无限蔓延。
许长宁握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暖意如流,从掌心渗入她的血肉中。
“谢郎……”
她轻笑唤了一声,随即搂住他的脖子将他往下压,仰脸吻了上去,双手探入他的衣襟,摸索至他的后背,游离于那一道道伤疤之间。
吻过了他的唇,她又去吻他的眉眼,吻他的脖子,吻到他一度想要挣脱,她却锁住他的身体,不让他抽离。
耳鬓厮磨,缠绵缱绻,一遍又一遍,留下了越来越多的痕迹。
吻了许久,许长宁的力道逐渐变弱,她试图解开眼前人的腰带,却在成功之前,昏睡了过去。
她面前之人立于榻边,一双黑眸望着她半晌,拉起被拽掉一半的外袍,悄然转身离去。
寝殿之门打开,谢筠一边整理衣裳,一边走了出来,候在门边的老仆见状,立即为他披上外袍。
“殿下已经睡下了。”谢筠朝走过来的薛竹铃与卫迟风低声说道。
薛竹铃瞧着谢筠脖颈上的好几道红痕,侧过脸偷偷笑了笑。
殿下平日看着清心寡欲,怎么生一场病,就变得如狼似虎了呢?
“此事还是莫让旁人知晓为好,劳烦二位为谢某保密。”谢筠抬手作揖道谢,并问,“我需要去一趟浴房,卫将军可否将附近的卫士暂时调走?”
卫迟风看谢筠确实得了殿下青睐,对他的态度好了一些:“秘书郎请在此处稍作等候。”
但卫迟风不知,在他调走浴房附近巡逻的卫士后,一道与谢筠甚是相似的身影,从许长宁寝殿的后窗跳出来,一路赶到浴房,与正在等候他的谢筠碰面。
“你表现得不错。”
谢筠用手帕擦掉脖子上用脂粉涂出来的假红痕,转身看向来人。
江鹤一穿着与谢筠一模一样的衣裳,站在他面前。
浴房微弱的烛光,映在江鹤一的身上,照亮了他脖子上的吻痕。
道道吻痕之中,还夹杂着一道咬痕,甚是清晰。
谢筠看清楚后,不禁蹙眉:“真是麻烦。”
吻痕容易造出假的,可这咬痕就麻烦了……
“这与我无关。”江鹤一面无表情,声音毫无波澜,“还请秘书郎遵守承诺,把药给我。”
谢筠朝身边老仆抬手,老仆马上掏出一个布囊递到他手中。
江鹤一正要伸手去接,可谢筠却忽然松手,布囊掉到了地上。
江鹤一并未在意,俯身捡起,打开看了眼,确认里面的药物正是他所需,便小心地收好了。
“把衣裳换了,出去时别给我露出破绽。”谢筠让人给江鹤一扔去一套侍从的衣裳,却没有让人回避的意思。
“正好让我看看,你身上所有的伤疤,是否与我身上的伤痕基本契合。”他眼含羞辱之意,要看着江鹤一脱干净。
江鹤一望着他片刻,一言不发,当即便开始换衣裳。
这种羞辱于他而言,如同家常便饭。
谢筠只看了一眼,便嫌弃一般转过身,问:“那能让人神志迷糊的迷香,可是你自己所制?”
那迷香倒是比他本想使用的更加有效,江鹤一比他瘦弱许多,许长宁竟然毫无察觉。
江鹤一“嗯”了一声,又听谢筠问道:“今夜的那一小块,能让许长宁睡多久?”
“至少两个时辰。”江鹤一答得迅速果断。
然而,本该至少沉睡两个时辰的许长宁,此时正睁着眼倚在榻边,摸着留有江鹤一余温的双唇,轻轻笑了笑。
没想到被自己那么一激,谢筠竟提前让江鹤一行了替代之事。
既然该来的还是来了,那她就陪他们好好玩玩。
*
江鹤一的前世日志·三
谢家的行动极快,让几位大臣于朝堂上向许长宁施压,不出五日便定下了许长宁与谢筠的婚事。国不可一日无君,为了尽快让许长宁登基,他们什么礼节都略过了,又用五日定下了大婚的诸多事宜,于今日十一月十五举行两人的大婚。
第一次行替代之事,甚是紧张……我提前调配好了迷香,试验了许多遍,确保许长宁不会认出眼前人是谁,昏睡后会毫无知觉,但即便如此,也省不了将她衣裳脱掉这一步……
我这副残躯,早已被凌辱过无数遍,只要能回家,如何都无所谓,可即便是做戏,对一个昭国人如此,我也觉得自己甚是下贱……
但许是那迷香的作用,整个过程……比起遭受毒打,也不算煎熬,忍忍便是了,与她虚与委蛇至她沉睡即可,时间不会太长……只是,她平日看着矜贵,为何……会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