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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穿透迷雾的注视

作者:雨夜司康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就在这时,公寓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粗鲁的叫嚷声。


    “薇薇安!“黑狼”!滚下来!”


    “老大找你!别他妈躲着!”


    声音属于薇薇安熟悉的那两个手下,但语气比平时更加急促和不敬。


    薇薇安脸上的柔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恶犬”般的警觉与冰冷。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牵动了左肩,但那处传来的只有温热的舒适感,而非预想中的刺痛,这让她微微一愣,随即眼神更加锐利。


    芙蕾也放下了酒壶,但她没有起身,只是安静地看着薇薇安,眼神里带着询问。


    “待在屋里。”薇薇安简短地命令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强硬,“无论听到什么,别出来。”她不能让芙蕾卷入帮派的事务,那太危险,也太……玷污。


    她迅速套上那件缝着钢板的旧夹克,将指虎塞进口袋,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楼下站着她的两个手下,还有另外几个面孔陌生的、身材魁梧的男人,显然是帮派更高层直接派来的。


    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眼神阴鸷的中年男人,大家都叫他“裂颚”杰克,是帮派老大颇为信任的打手头目之一。


    “薇薇安,”裂颚杰克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在她似乎与平日有些不同的、更显放松的姿态上停留了一瞬,语气带着审视,“动作这么慢?屋里藏人了?”


    薇薇安的金色眼眸瞬间结冰。


    “有事说事。”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让那几个陌生男人都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裂颚杰克咧开嘴,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齿,算是笑了一下:“老大对你这几天的效率不太满意。听说你今天在码头,对那个老寡妇手软了?”


    消息传得真快。


    薇薇安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钱拿到了。”


    “但态度没到位!”裂颚杰克加重了语气,“老大要的是绝对的服从和威慑!不是他妈的同情心!“黑狼”什么时候变成心软的绵羊了?”


    他身后的一个手下,大概是仗着人多,阴阳怪气地接了一句:“就是,还以为多了不起呢,不就是条运气好的“恶犬”……”


    话音未落,薇薇安动了。


    她的动作快如闪电,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个多嘴的手下已经惨叫一声,捂着脸倒在地上,指缝间渗出鲜血。


    薇薇安站在原地,仿佛从未移动过,只是轻轻甩了甩手,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她的眼神冰冷地扫过裂颚杰克和其他人。


    “还有谁,对我的“态度”有意见?”她的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


    现场一片死寂。裂颚杰克的脸色变得难看,但他显然对薇薇安的身手极为忌惮,不敢轻易动手。他死死地盯着薇薇安,试图从她脸上找出破绽。


    “很好。”他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看来你的牙口还利着。明天晚上,血与糖有场重要的比赛,老大指名要你上。对手是‘屠夫’比利。赢了,之前的事一笔勾销,输了……”他冷笑一声,没再说下去,但威胁意味十足。


    “屠夫”比利,是最近在地下拳场声名鹊起的一个残暴家伙,以徒手撕扯对手、造成永久性伤残而闻名。


    薇薇安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知道了。”


    裂颚杰克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才带着人,搀扶着那个被打晕的手下,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薇薇安站在楼梯口,直到他们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她转过身,准备回屋,却看到芙蕾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内,漆黑的披风衬得她脸色有些苍白,但那双浅蓝色的眼眸却异常明亮,正静静地看着她。


    “你听到了?”薇薇安走进屋,关上门,语气有些生硬。


    她不希望芙蕾看到自己如此……暴戾的一面。


    “嗯。”芙蕾应了一声,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刚刚打人的那只手上。


    指关节处有些微微发红。


    ““屠夫”比利?”她重复着这个名字,眉头微蹙。


    “一个有点麻烦的对手。”薇薇安试图轻描淡写,她走到水盆边,用冷水冲洗着手,“但能解决。”


    芙蕾没有追问比赛细节,而是看着薇薇安紧绷的侧脸,忽然问道:“他们为什么叫你“恶犬”?”


    薇薇安冲洗的动作顿住了。


    水流哗哗作响,冲刷着她指关节上那点微不足道的血迹。


    为什么?因为她足够凶狠,对帮派而言足够忠诚,也因为她像一条被驯养、用来咬人的狗。


    “……因为他们需要一条咬人的狗。”


    她最终冷冷地回答,关掉了水龙头,用一块破布擦着手。


    “那“黑狼”呢?”


    “因为我在拳场上,像狼一样撕咬对手。”


    薇薇安转过身,背对着芙蕾,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这些代称,是她用血和汗挣来的,是她在这个黑暗世界立足的标识,但此刻被芙蕾如此平静地问起,却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


    房间里陷入沉默。


    只有灯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然后,芙蕾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但对我来说,你只是VV。”


    薇薇安的背影猛地一僵。


    这句话,比任何安慰或鼓励都更有力量。


    它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直接撬开了她内心最坚硬的壳。那些充满蔑视与畏惧的代称,那些将她物化的标签,在“VV”这个简单到极致的音节面前,瞬间失去了所有重量。


    她依旧是“黑狼”,是“恶犬”,是帮派好用的武器。


    但在芙蕾这里,她只是VV。


    一个独立的、被看见的、被呼唤其名的个体。


    她缓缓转过身,金色的眼眸中情绪翻涌,复杂得难以解读。有震惊,有触动,还有一丝长期紧绷后骤然松弛下来的脆弱。


    她看着芙蕾,看着对方眼中那片平静而包容的湛蓝,仿佛无论她双手沾染多少血腥,背负多少污名,在那片湛蓝中,都能被洗涤,被接纳。


    “……嗯。”良久,薇薇安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沙哑的音节。她低下头,黑色微卷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她微微发烫的脸颊和有些湿润的眼角。


    芙蕾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走到木箱旁,拿起那个银质酒壶,再次递向薇薇安。


    “需要吗?”


    薇薇安抬起头,接过酒壶,这一次,她没有仰头猛灌,而是像芙蕾那样,小口地、珍惜地喝了一口。


    烈酒带来的暖流,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温柔地熨帖着她冰冷的四肢百骸。


    窗外,伦敦的夜色深沉,罪恶在浓雾中滋生。明天,还有一场残酷的战斗在等待着她。


    但此刻,在这个散发着异域食物香气和酒香的狭小房间里,因为一个独一无二的称呼,薇薇安,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或许真的可以,不仅仅是武器。


    她看着芙蕾,看着那两根在灯光下似乎又精神起来的白色呆毛,心中某个角落,悄然立下了一个誓言。


    无论未来如何,无论芙蕾停留多久,她将永远是她唯一的VV。


    -


    银质酒壶传递带来的暖意尚未完全消散,但楼下不愉快的插曲像一阵阴风,吹散了房间里刚刚积聚起的些许温馨。


    薇薇安背对着芙蕾,肩膀的线条重新绷紧,那是“恶犬”准备迎敌的姿态,而非“VV”放松时的自然弧度。


    芙蕾没有试图安慰,也没有对即将到来的、与“屠夫”比利的战斗发表任何看法。


    她只是安静地收拾起木箱上的碗勺,动作轻柔而有序,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


    她用一块稍微干净的布蘸了点水,仔细擦拭着木箱粗糙的表面,将上面溅落的些许油渍和面包屑清理干净。


    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跨越了时代的、近乎刻板的优雅,与这个肮脏、粗糙的环境形成奇异的对比。


    薇薇安就站在那里,看着她忙碌。


    冷水浸过的双手逐渐恢复了知觉,指关节那点微不足道的红肿在昏暗光线下几乎看不见,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皮肤下血液流动的加速,那是肾上腺素尚未完全褪去的余波,也是愤怒与屈辱在血管里低吼。


    裂颚杰克的话像淬毒的针,扎在她心上最敏感的部位——“心软的绵羊”、“运气好的恶犬”。


    他们畏惧她的力量,却又鄙夷她的出身,永远将她视为一件工具,一件偶尔会不听使唤、需要敲打的武器。


    “工具……”


    她在心里冷笑,牙齿无意识地磨蹭着下唇内侧柔软的肌肤,带来一丝细微的刺痛。直到今天,直到芙蕾用那双能看穿时空的眼睛注视着她,用那个独一无二的称呼呼唤她,她才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是多么厌恶这个定位。


    芙蕾将擦拭干净的碗勺放好,转过身,目光落在薇薇安依旧紧握的拳头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伸出自己的手,不是去掰开那紧握的拳,而是轻轻覆在其上,她的手掌冰凉,却奇异地带着一种镇定的力量。


    薇薇安身体微微一颤,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要抽回手,但芙蕾的触碰很轻,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和。


    那冰凉的触感像一块镇纸,压住了她心头翻涌的暴戾。


    “他们的话,是噪音。”


    芙蕾的声音很低,像夜风拂过古老的窗棂,“不要让他们定义你是谁,VV。”


    薇薇安抬起头,金色的眼眸对上那片湛蓝色。


    芙蕾的眼神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深切的懂得,仿佛看过了太多类似的故事,看穿了那些虚张声势背后的虚弱。


    “我知道。”薇薇安的声音有些沙哑,她终于松开了紧握的拳,反手抓住了芙蕾覆在她手背上的那只手。这一次,她握得很紧,仿佛在确认这份短暂却真实存在的锚定。


    “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芙蕾任由她抓着,指尖轻轻回握了一下。


    “我们有的是时间。”她重复了之前的承诺,语气平和而肯定。


    两人就这样在寂静的房间里站了一会儿,手牵着手,分享着彼此的体温和无声的支持。


    窗外的伦敦依旧喧嚣,但这一刻,狭小的公寓仿佛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


    最终,是薇薇安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打破了沉默。


    她有些尴尬地别开脸。


    芙蕾的嘴角弯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看来之前的炖菜消化得差不多了。”她松开手,走向房间角落一个她带回来的、用厚麻布包裹的篮子,“我回来的时候,还买了点别的。”


    她掀开麻布,里面露出几条用油纸包好的黑麦面包,一块硬质奶酪,还有几颗看起来还算新鲜的苹果。最下面,甚至有一小罐珍贵的蜂蜜。


    “比不上美酒,”芙蕾拿起一个苹果,用随身携带的一把小巧得不可思议、刃口闪着寒光的匕首显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熟练地削着皮,“但能填饱肚子。”


    薇薇安看着芙蕾削苹果的动作,那匕首在她指尖翻飞,果皮连绵不断地垂下,厚度均匀得如同艺术。


    这画面再次提醒她,身边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隐藏着何等惊人的秘密和能力。


    芙蕾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她一半。


    薇薇安接过,咬了一口,苹果清脆多汁,酸甜的滋味在口中炸开,冲淡了之前淤积的苦涩和血腥气。


    她默默地吃着,看着芙蕾小口品尝着另一半苹果,姿态依旧优雅,仿佛在享用宫廷盛宴。


    “那个比利,”吃完苹果,薇薇安用袖子擦了擦嘴,终于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力量很大,喜欢近身缠斗,擅长折断对手的关节。他的弱点是左膝,受过旧伤,移动时会有细微的不协调。”


    她像是在汇报工作,语气冷静而客观,但芙蕾能听出其中蕴含的、经过仔细观察和分析的谨慎。VV并非只有蛮力。


    芙蕾认真听着,点了点头。


    “关节技吗……”她若有所思,浅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古罗马角斗士中流传着一些类似的锁技,但更注重瞬间的爆发和瓦解战斗力,而非……虐杀。”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对那种以制造痛苦为乐的行为的鄙夷。


    “需要我教你一些应对的技巧吗?”芙蕾看向薇薇安,眼神清澈,“一些……或许已经被这个时代遗忘的方法。”


    薇薇安愣了一下。芙蕾的强大她见识过,那是一种深不可测的、源自无数时代积累的底蕴。


    如果她能学到哪怕一点……


    但随即,她摇了摇头,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倔强。


    “不用。”


    她拒绝道,


    “这是我的战斗。我要用我的方式赢。”她需要这场胜利,不仅仅是为了平息帮派的质疑,更是为了向自己证明,她依然是那个能在泥潭中生存下来的“黑狼”,而不是依赖他人力量的弱者。


    芙蕾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回答,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好。”


    她简单地说道,不再多言。


    她尊重VV的选择,就像尊重每一个独立的灵魂。


    -


    夜色渐深。


    薇薇安从床底拖出一个破旧的木盆,倒上冷水,准备简单地擦拭身体。


    这是她每日结束后的惯例,洗去汗水、血迹和街巷的污浊。


    当她脱下缝着钢板的背心和里面已经被汗水浸透的棉布内衬时,芙蕾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背上。


    那并非少女光滑的脊背,而是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


    有深可见骨的刀疤,有粗糙缝合后留下的蜈蚣般的痕迹,有烫伤,还有更多细碎的、来源不明的淤青和划痕。这是一幅描绘着痛苦与挣扎的地图,记录着她从街巷底层爬上来的每一步艰辛。


    芙蕾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


    她能清晰地“看到”这些伤痕形成时所伴随的、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剧痛。


    她的指尖微微蜷缩,仿佛能感受到那些早已愈合的伤口曾经带来的、撕裂般的苦楚。


    薇薇安背对着她,用破布蘸着冷水,沉默地擦拭着。


    她能感觉到芙蕾的视线落在自己背上,那目光不像其他人带着好奇、怜悯或厌恶,而是一种……沉静的凝视,仿佛在阅读一本沉重的史书。


    过了一会儿,芙蕾站起身,走到水盆边。


    她拿起另一块干净的布,浸入冷水,然后轻轻覆在薇薇安背上的一处陈年旧疤上。她的动作极其轻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


    冰冷的布料触及皮肤,薇薇安身体微微一僵,但没有躲开。


    “这里,”


    芙蕾的手指隔着湿布,虚虚地点在那道从肩胛骨一直延伸到腰侧的狰狞刀疤上,“当时的伤口,几乎切断了脊椎旁的主要神经。你能活下来,并且没有瘫痪,是个奇迹。”


    薇薇安沉默着。


    那是她十五岁时,第一次参与大规模械斗留下的。她记得冰冷的刀锋切入皮肉的感觉,记得鲜血涌出时的温热,更记得那种濒死的恐惧和求生的疯狂。


    她确实差点死了,也差点废了。


    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勉强能下地走路。


    “运气好。”


    她最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芙蕾没有反驳,只是继续用湿布轻轻擦拭着她的背,动作耐心而细致,仿佛在拂去一件珍贵古董上的尘埃。


    她没有试图用她的能量去治疗这些早已愈合的伤痕,那没有意义。


    她只是在用这种方式,无声地承认VV所承受过的一切。


    这种无声的接纳,比任何语言都更具力量。


    薇薇安闭上眼,感受着背后那轻柔的、带着凉意的触碰,感受着那些伤痕被如此郑重对待时,内心涌起的、陌生而酸涩的情绪。


    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的伤痕,它们只是战斗的证明,是生存的代价,是“恶犬”的勋章。


    但在芙蕾这里,它们只是伤痕,是VV的一部分,值得被温柔触碰。


    擦拭完毕,薇薇安换上干净的芙蕾买来的柔软内衫,感觉整个人仿佛都轻了几分。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某种一直压在她灵魂上的重负,似乎被那冰冷的湿布和温柔的触碰,带走了一丝。


    两人共享了简单的面包和奶酪作为晚餐,搭配着那罐珍贵的蜂蜜,甜腻的滋味带来了最原始的满足感。


    -


    随后。


    睡觉成了一个问题。


    房间里只有一张狭窄的铁架床。


    薇薇安几乎是下意识地抱起那床不算厚的被子,准备像往常很多个夜晚一样,蜷缩在相对干净些的墙角地上。


    “你去床上。”


    芙蕾阻止了她,语气自然,“我不需要太多睡眠,坐着就可以。”


    薇薇安皱眉:“不行。”她无法想象让芙蕾这样……的人,坐一夜。而且,芙蕾虽然说不死,但身体依旧会感受到疲惫和疼痛,她知道的。


    两人僵持了片刻。


    最后,是芙蕾提出了折中的方案。


    “床不算小,我们可以分享。”


    她说着,已经自顾自地脱掉了靴子,和外层那件深灰色的奇特高领衫,只穿着里面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裙,躺到了床的内侧,靠墙的位置。


    她拍了拍身边空出的地方,动作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


    薇薇安站在床边,看着芙蕾在黑暗中模糊的轮廓,白色的发丝在仅有的微光下像一团柔软的云。


    分享一张床?


    这在她的人生中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即使是小时候,她也多是独自蜷缩在角落。


    犹豫了很久,直到夜深的寒意透过单薄的门板渗入,她才终于僵硬地、小心翼翼地躺到了床的外侧。


    床板因为多了一个人的重量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两人之间隔着一点距离,但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和呼吸。


    床铺带着芙蕾身上那种清冷的、类似古老书卷和异域香料混合的气息,很好闻。薇薇安僵硬地躺着,身体紧绷,一动不敢动。


    “放松,VV。”


    芙蕾的声音从里侧传来,带着一丝睡意朦胧的慵懒,“我不会咬人。”


    这句带着点“屑”的调侃,奇异地让薇薇安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些。


    她试着慢慢放松身体,调整呼吸。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夜巡警察的脚步声、野狗的吠叫,以及彼此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薇薇安从未与人如此亲近地同眠过。


    她能听到芙蕾轻浅规律的呼吸,能感受到她身体散发出的、不同于这个时代的洁净气息。


    这种亲密让她感到陌生、不安,却又……莫名地安心。


    仿佛在无尽的风暴海中,终于抓住了一块坚实的浮木。


    她不知道芙蕾是否真的睡着了。


    她自己则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阴影,很久很久。


    脑海中闪过白天的冲突,闪过“屠夫”比利狰狞的面孔,闪过裂颚杰克阴鸷的眼神,但最终,这些都渐渐淡去,被背后那轻柔的触碰、被那句“你只是VV”、被身边平稳的呼吸声所覆盖。


    在意识沉入睡眠的前一刻,她微微侧过头,在黑暗中看向芙蕾的方向。


    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但她知道她在那里。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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