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天气晴好, 气温宜人,盛思夏把卧室里暖气温度调低,独自一人坐在卧室飘窗上, 笔记本搁在膝盖上,敲敲打打, 继续还未完成的毕业论文。
她不够专心,眼睛时不时飘向窗外。
公寓位于三十九层, 其实看不太清楼下的情况。
这个时候, 楼下车来车往,她无法从那些穿梭而过的车辆中,分辨出傅亦琛的车。
盛思夏打开手机, 目光停留在她和傅亦琛的聊天对话框上, 最后一条消息是他二十分钟前发来的:预计半小时到你家。
她忍不住笑了。
说话还真是一板一眼。
盛思夏在电脑上敲下几行字,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她对傅亦琛说:到了说一声, 我下去。
一分钟后,他回消息:我上来。
盛思夏皱着眉,将笔记本放到一边,坚持着说:我下去。
怎么等, 傅亦琛都不回消息了。
她没办法一心二用,抱着手机,在房间里走了两圈,又走到客厅里,望着沙发上那个睡得只露出一个金色脑袋的人。
松软的鹅绒被盖在他身上, 人却睡得歪歪斜斜,被子是双人的,本就宽大,几乎一半都落在地上。
客厅正对阳台,窗帘没拉,阳光倾斜,照在Clint的头发上,是整个客厅里最闪耀的存在。
盛思夏被晃得眼睛疼。
太阳这么亮,他仍然睡得昏天黑地,照他这么睡下去,今天晚上都醒不了。
她走过去,蹲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快起来,回你自己家睡觉。”
Clint被吵醒,不耐烦地咕哝着,“我家太远了,回不去。”
“那你去酒店睡觉。”总之别赖在她这里。
“我失恋了……”
“你失恋了也不能赖在我家啊,傅亦琛要来了!”
“我失恋了,别烦我。”他一把将被子扯过头顶,整个人像毛毛虫一样瘫在沙发上。
盛思夏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个复读机吗?
“我现在跟你好好说话你……”她话还没说完,门铃响了。
糟糕。
她没点外卖,更没快递,这个时候过来的,只可能是傅亦琛。
说了让他在楼下等,这人怎么一点都不听话呢。
“你就这样,别动啊,也别出来,不然待会儿会有人狠狠骂你的。”盛思夏安抚地拍了拍那只毛毛虫,“你乖一点哦!”
门铃又响了两声,间隔很短,像是在催促她开门。
盛思夏快步走到卧室里,拿出早已整理好的包,鞋子是一早就换好的,然后走到门前,开门,朝傅亦琛露出一个强行惊喜的笑容。
“你来啦,我等好久了,走吧走吧,快饿死了。”她几乎是推着傅亦琛朝外走。
“等会儿。”傅亦琛冷静地看她一眼,他个子高,目光轻易地越过盛思夏身后。
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什么。
沙发在客厅的侧边,要走进玄关,才能看见,从门口的角度是安全的。
盛思夏强作镇定,“怎么了?”
傅亦琛动作自然地从她身边越过,跨进屋子里,目标明确,直奔客厅而去。
“谁让你进来了?”她跟着进去,表情无奈,却追不上他的步伐,眼睁睁看着他来到客厅。
沙发上的毛毛虫,正在蠕动着。
离沙发不远处的米色地毯上,横七扭八地甩着两只穿得发旧的马丁靴,那款式和码数,一看就是双男人的鞋子。
傅亦琛回头,静静地望着她。
眼神十分核善。
盛思夏装不下去了,她立刻卖友求和,“这是Clint的鞋子!他昨晚喝多了酒,不请自来,我们就纯聊天,聊了一晚上,不信你看我的黑眼圈!”
说完,她又觉得不对劲。
这场景怎么那么像捉-奸现场呢?
她这么一解释,更像是此地无银,明明傅亦琛还没说什么。
傅亦琛看她一眼,语气平淡地说,“嗯,黑眼圈是挺重的,整晚没睡,挺忙的吧?”
这话是没错,可听起来怎么透着诡异呢?
最要紧的是,她的黑眼圈居然真的加重了,哪个女生不爱美,这样一想,盛思夏更觉得沙发上那条毛毛虫十分可恨。
她走过去,拉住被子想要强行掀开,里头的人早已被对话吵醒。
他伸手扯住被子,露出一双疲惫又可怜的眼睛,懒洋洋地说,“hi,傅,早上好啊。”
傅亦琛不发一言。
盛思夏狠狠瞪他一眼,“我数一二三,你再不起来,我就掀被子了。”
Clint突然扯嘴笑了笑,一点不在意,“你掀啊,但我得警告你,掀完你可别后悔。”
他说迟了,盛思夏根本没把他这句软绵绵的威胁放在眼里,她动手去掀,Clint也在同时间松手,鹅绒被轻飘飘,瞬间就被掀起。
一声尖叫。
盛思夏慌慌张张地松手,被子又重新落下来,刚好盖住重点部位。
“你!你这个人——睡觉怎么不穿衣服的!”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快要赶上嘴上的颜色。
“舒服!”Clint随意地抓了抓头发,他生性自由散漫,崇尚自然,内心也没有邪念,并不在意刚才被人看光了,扶着沙发就要坐起来。
那床被子,失去支撑点,眼看又要落下。
傅亦琛刚才不发一言,此时却眼疾手快,他弯腰捞起被子扔到Clint身上。
“你给我把衣服穿好!”傅亦琛语气冷厉,“否则我立刻派人把你遣送回国!”
说完,他一把捏住盛思夏的手腕,拽着她就往房间走。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沙发上,Clint散漫慵懒地靠着,他伸出手,拎起扔在沙发后面的外套,摸出烟,点上一根,表情无辜。
“我失恋了,干嘛让我吃狗粮啊,真是……”
房间里。
一进门,傅亦琛便将盛思夏抵在房门上,一只手撑着门,投下阴影,给她造成巨大的压迫感。
“不是说家里没别人?”
盛思夏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不是人。”
傅亦琛不说话,一脸“我看你还要怎么编”的表情。
“他失恋了,”盛思夏信口胡诌,“他是单身狗……”
这种投机取巧的说法,当然不能说服他,傅亦琛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缓缓开口,“你脸怎么这么红?”
盛思夏一愣,摸了摸脸,果然很烫。
“这还问,刚才不是看到了……”说着,她感觉傅亦琛脸色更差,连忙改口,“算了算了,也没什么,就当看了部小电影,也不是没看过……”
越说越不对劲,盛思夏自行打住,尴尬地咬住嘴唇。
“别咬嘴唇。”傅亦琛忽然说。
“怎么?”
她茫然地看着他,嘴上的颜色或浓或淡,像是化不开的红色蜜糖,稠密粘腻。
“口红都吃进去了。”傅亦琛移开视线。
盛思夏说,“没事,待会儿补妆就好了。”
傅亦琛没说话,他松开她,开始环顾这间卧室。
房间仍然沿袭之前的装修风格,简约舒适,大面积的白色,配上一些暖色的点缀,十分温馨。
他走到飘窗边坐下,刚好是她刚才拍照的地方。
“他昨天什么时候来的?”
盛思夏没有走过去,依然站在门口,紧张地说,“昨天凌晨左右。”
傅亦琛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那么晚了,你还让他进屋?”
“怕什么啊,他又不是别人。”盛思夏不以为意。
事实上,她还应该感谢Clint,幸亏有他在这里,整晚絮絮叨叨,让盛思夏烦不胜烦,根本没时间思考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父亲。
“他是男人。”傅亦琛表情不悦。
“你也是男人,你也半夜进过我家啊。”
傅亦琛深吸一口气,很是无奈,“我不一样。”
“你怎么就不一样了?”盛思夏故意笑着,她点点头,恍然道,“哦,对,你是虔诚的基督徒,是不会乱来的,婚前要守禁。”
飘窗处阳光明媚。
却不如她此刻的笑意,张扬,明丽,又藏着一些不经意的小心机。
傅亦琛笑了笑,他逆着光,表情看不清楚,却很能扰乱人心。
他对她招招手,“你过来一点,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我就在这里。”
“怕我?”
他这句挑衅很管用,盛思夏大步流星地走到跟前,就像是为了证明她才不怕。
傅亦琛坐着,盛思夏站在他面前,这样看来,终于比他高了,但气势却弱,仍像是低他一头。
“圣诞节有事吗?”傅亦琛问。
太阳晃眼,加上昨晚没睡好,盛思夏反应有些慢,她摇了摇头。
“那陪我去瑞士。”
“去干嘛?”
傅亦琛说,“家里聚餐,我妈,外公外婆都在,我准备带你一起去。”
她听说,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后退一步,“我不去!”
“为什么?”他站起来,宽阔的肩遮住阳光,目光牢牢地盯住她。
盛思夏心里有些乱,就在这时,她想起许茵茵昨天的胡搅蛮缠,没想到现在却能拿来救急。
她立刻说,“我昨天答应了朋友,圣诞节要去帮忙演出,不能食言!”
看他的样子并不相信,为了证明她没说谎,盛思夏便拿出手机,给他看许茵茵昨天发给他的剧本。
“好吧。”傅亦琛没有坚持。
这让她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紧接着,傅亦琛也拿出手机,当着盛思夏对面,拨出电话。
盛思夏有些莫名地看着他,“你给谁打电话?”
“我妈,跟她说我圣诞不过去了。”
盛思夏气得不行,一跃而起,抓住他的手臂,将手机抢过来,挂断。
她恶狠狠地瞪着傅亦琛,“你要挟我?”
他神态轻松地耸耸肩,镇定自若地说,“没有,我只是打算跟你一起过圣诞。”
算你狠。
盛思夏拎着包包走出卧室,傅亦琛跟在她后面,看都没看沙发上那团毛毛虫一眼。
一路上,盛思夏都气鼓鼓的,傅亦琛跟她说话,她都只作冷淡回应,直到车开到乾宇大厦楼下,她终于主动和傅亦琛说话。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傅亦琛面不改色,“我来上班。”
“我又不上班。”
“你陪我上班。”
盛思夏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抿嘴一笑,恰好和他的眼神撞上,四目相对。
车稳稳当当地停到傅亦琛专用的停车位,他倾身过来,帮盛思夏解开安全带,短短一瞬间,脸凑得很近。
盛思夏避开他的眼神。
谁都没下车,彼此静默无言,却又在同一时间开口。
“你……”
“你……”
盛思夏噗哧一声笑出来,“你先说。”
他坚持一贯的绅士风度,“你先。”
停车场里不时有车进出,偶尔响起的喇叭声,提醒着盛思夏,这里不是长久说话的地方。
她简明扼要地问,“圣诞节对你是不是很重要?”
她不懂宗教,对这份信仰的了解也知之甚少,但她想,对傅亦琛来说,圣诞节不仅仅是一个购物节,或者情人节,而是具有实实在在的意义。
既然是西方的新年,这个时候,傅亦琛也应该和家人团聚吧。
如果因为盛思夏留在这里,这样她真的会内疚。
傅亦琛笑了笑,“如果我说是,你会不会跟我去?”
“不是我去不去,只不过……这是你的家庭聚餐,我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傅亦琛想了想,然后说,“既然你觉得不合适,那就不去了,我会和家人说明理由。”
什么??
她觉得自己听错了。
盛思夏满心以为,她都这样说了,就是主动退了一步,给他台阶下,傅亦琛一定会趁热打铁,只要再稍微劝她两句,以她这么容易动摇的性格,肯定妥协。
可他居然这么轻易地放弃了。
“那你准备怎么跟家人解释?”
傅亦琛当即回答:“我会说,我要留在这里陪你。”
盛思夏:“……”
“你就不能讲得好听一点?”还有,能不能不要把她牵扯进去,这样很容易成为黑历史的好不好?
他很诚恳地问,“怎样叫好听?”
盛思夏努力地跟他解释,“就是把话说得委婉一点,这样双方都愉快。”
“比如?”傅亦琛放下座椅,躺上去,像是准备促膝长谈。
“比如,我如果要跟一个男的分手,我绝不会说我不喜欢他了,我会扯一些其他的理由;再比如,小学生没做家庭作业,第二天会跟老师说他没带,绝不会说没做,懂吗?”
她一口气说完,好想喝水。
怎么小学生都懂的他不懂?
“我懂,就是骗人,”傅亦琛眼神忽然锐利,“就比如刚才你家明明有人,你骗我说没人,是这个意思吗?”
盛思夏:“……”
怎么有种给自己挖坑的感觉。
她又生气又心虚,音量反而拔高几分,为自己壮声势,“那又怎么样,难道你没骗过人?”
傅亦琛没有立刻回答,秉着一贯严谨的态度,他很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说,“没有。”
“我不信,你是商人。”
“商人就一定要骗人?我开的不是皮包公司,”傅亦琛笑了,伸手揉乱她的头发,“当然,做生意免不了玩些战术,那不算骗人,至于其他时候,我根本没必要骗人。”
盛思夏恍然。
是啊,以他的身份,有什么必要去骗人,谁又值得他骗呢?
傅亦琛不是她,也不是其他男人,既没有经历过与人分手的难堪场面,也不是那种懒散怠惰的小学生,他从来不做错事,又怎么会需要骗人?
盛思夏略微沉吟,然后问他,“刚才Clint告诉我,你是因为父母,才会信教?”
“是的。”
“很奇怪,你看上去像是无神论者。”
从她对他的了解,他的思维方式,生活方式,都不像是一个会把信仰寄托在宗教之上的人。
傅亦琛回答得模棱两可,“最开始是没有选择,后来我试着去理解和接受,总之,我并不排斥。”
纵然他们这么熟悉,盛思夏知道,傅亦琛对她具有极大的包容心,可她也不会随意评价他的信仰,这太不礼貌。
于是,她想到另一个,她好奇很久的问题,“傅亦琛,你是不是从来都是乖孩子,上学时不迟到不旷课,科科拿A,不抽烟不打架不撩妹,永远都循规蹈矩?”
傅亦琛对“乖孩子”三个字有些排斥。
他微微皱眉,“那又怎么样?”
盛思夏微笑着看着他。
这个人,他永远不会知道,这一身西装革履,不容冒犯的样子,有多吸引人。
盛思夏感到惭愧,又跃跃欲试,就像是最调皮捣蛋的坏孩子,却向往着班里最优秀纯情的优等生,心向往之。
怎么办,他这么虔诚,真想将他拖下神坛。
真的好坏。
可是她忍不住。
傅亦琛正看着她,目光像是辽阔温和的深海,从未有人潜入其中。
“不如……”盛思夏慢慢靠近他,一点点,不疾不徐,优秀的捕猎者,绝不会毛毛躁躁地惊动猎物。
她伸出手,微温的指尖轻轻揉着他的头发,“我教你,做一个坏孩子?”
第42章
偌大的总裁办公室内, 窗明几净,关上门,几乎隔绝了外部的声音, 只听到手指在触控板上轻轻划动的声音。
傅亦琛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笔记本上的一篇文档, 目光凝重。
他转头看向盛思夏,“你所谓的教我学坏, 就是让我帮你翻译论文?”
“对呀, ”她点点头,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坐姿端正, 乍一看, 倒是挺乖巧的, “上学的时候, 好学生都会把作业给坏学生抄的。”
傅亦琛:“我没给别人抄过。”
“所以呀, 我在教你迈出第一步。”盛思夏说得振振有词,站起身,将笔记本挪得更近一些,再捉起傅亦琛的手, 握在鼠标上。
傅亦琛:“……”
他觉得好气又好笑。
不是不知道盛思夏喜欢偷懒,高中时候,她也曾可怜兮兮地,央求他帮忙解数学题,还有成摞的英文试卷。
当然, 傅亦琛从来不会纵容这种投机取巧的行为,他通通都拒绝了。
宁愿麻烦一点,给她讲解做题思路,常常需要耗费一整个下午的时间。
“傅老师,你最好了,”盛思夏特别殷勤,“我去给你冲杯咖啡。”
说着,她就急不可耐地朝外走。
傅亦琛冷冷开口,“回来。”
她停住,冲傅亦琛眨了眨眼,“怎么了?”
“不用你冲咖啡,我有秘书,”傅亦琛招手让她过来,“你过来自己写,写完我再检查。”
他目光冷静,语气果断,不像是跟她闹着玩,这表示没得商量。
盛思夏只好叹气。
傅亦琛先让盛思夏坐进里间的会客室,秘书进来送了两杯咖啡,期间,营销总监和财务总监还到办公室来报告工作。
一个小时过去,他上午的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便走进里间,检查她论文完成的情况。
盛思夏背对着他。
她手撑着下巴,两腿交叠,坐姿懒散,外套脱了放在一边,白色毛衣宽大的罩在身上,头发扎成一个松散的丸子头,两边各有碎发垂下,露出白皙小巧的耳垂。
办公室内每个角落都铺了地毯,傅亦琛动作很轻,盛思夏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她正在玩手机。
手指灵活飞快地在屏幕上点来点去,对周围一无所察。
进来一条语音消息。
盛思夏点开,立刻响起一个轻快明亮的女声:“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帮忙啦,下次来美国,一定不要忘记我们的脱衣舞俱乐部之约!我要带你去看最地道的脱衣舞!摸身材最好的肌肉男!把那什么傅亦琛都抛到九霄云外去!”
盛思夏笑嘻嘻地回复:“一定不忘,我会准备好小费的!”
“记得找傅亦琛要!”
“当然要找他要,还要多多益善!”
站在门口的傅亦琛:“……”
盛思夏聊得正欢快,想到蒋乐桐形容的脱衣舞俱乐部,莫名有点口渴。
她习惯性去摸咖啡杯,却发现已经凉了。
笔记本长时间没用,已经黑屏。
眼睛一瞟,她从笔记本的镜面中,看见斜后方门口那个笔挺的身影。
盛思夏心里一懵,浑身都僵了,鸡皮疙瘩起一身。
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不要慌,不要慌,镇定。
盛思夏忽然换上正儿八经的语气,对蒋乐桐发去一条语音:“好了,先不说了,我要写论文,待会儿老师要检查,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接着,她锁上屏幕,将手机搁到一边,唤醒电脑,努力做出思索的样子。
还装模作样地敲上两行字。
傅亦琛:“……”
他信步走到盛思夏背后,冷不丁出声,“装得还挺像,难怪要你去演舞台剧。”
盛思夏回头,一脸“惊讶”,“咦,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发现!”
“就在你说,要找我要小费,多多益善的时候。”他神情冷淡,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完了,真的被听到了。
盛思夏垂下眼,睫毛轻轻颤动,她眼皮薄薄一层,在日光下,是几近透明的粉嫩质感,更显得可怜兮兮。
都已经一个小时了,她的论文最多只写了六行,看来刚才的时间,全用来玩手机了。
傅亦琛心里有了主意,他收走她的手机,揣进口袋里,又端走她的咖啡,逼着她不得不一心一意写论文。”你干嘛?”
对盛思夏这种平时出门在外,电量低于百分之七十就开始焦虑的手机狂魔,拿走她的手机,就等于拿走她的快乐源泉。
“没收了,写完再给你。”
“怎么这样!”盛思夏生气地合上笔记本,发出“啪”的一声。
然而,想要吵架,至少得有两人参与,仅凭她一个人的怒气是不够的。
不管盛思夏如何怒目而视,傅亦琛通通视若无睹,他拿上手机,径直回到他的办公桌前,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浪费表情。
抱怨和生气是没用的。
盛思夏默默地生了几分钟闷气,没了手机,如同调皮捣蛋的熊孩子失去了使坏的工具,她只得认认真真写论文。
办公室很安静。
秘书进来准备给傅亦琛和盛思夏重新倒咖啡,刚敲门进来,就看见傅亦琛对她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让她出去。
这样的环境,再无外力搅扰,盛思夏很快进入专注的状态,效率大增,直到完成论文的英文部分,她都没刻意注意时间的流逝。
已经到吃午饭的时间,盛思夏才感觉到有些饿,她伸着懒腰,抱上笔记本,回到傅亦琛那边。
“写完了,”盛思夏脸上写满了不高兴,“检查。”
她感觉到被傅亦琛当作小孩子对待,有些不满,手机被没收,甚至有些微微的羞耻。
可再一想,傅亦琛的确懂得该怎么治她。
他的分寸拿捏得相当到位,一方面收走会让盛思夏分心的东西,强行让她专心做事;
另一方面,傅亦琛实在太了解她,清楚她的弱点和软肋,能够清楚地预见收走手机后,她必然会专心写论文。
既然结果是好的,她的气自然消了。
真的打蛇打七寸,被他捏得死死的。
盛思夏不觉想起,上回在医院,她跟着傅亦琛离开时,母亲担忧又无奈的眼神。
母亲是怕自己陷得太深,怕她遇人不淑。
从局外人的角度来看,这种担忧也不无道理。
傅亦琛看也没看,他将笔记本放到一旁,对她说,“吃过午饭我再检查。”
“那你把手机还我。”盛思夏对他摊开右手。
他摇摇头,语气坚决,“检查完我再还你。”
盛思夏睁大眼睛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
他这是真把自己当监护人了?
盛思夏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根本没在怕的,现在傅亦琛对她十分纵容,她更是有恃无恐,直接上手,傅亦琛的大衣就挂在一旁,她到上衣口袋里翻找。
他并不拦着,由着她翻来翻去。
里侧外侧的口袋都翻遍了,盛思夏不甘心地盯着傅亦琛,他一脸悠然,显然是早料到她会有这一招。
他不仅不生气,反而是温和的笑着,“手机不在那里。”
废话。
要是在,她早就翻到了。
傅亦琛指一指自己,“在我身上。”
盛思夏深深吸了一口气,她问,“你当我不敢到你身上来翻?”
他那样自信,从容,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似乎是笃定盛思夏不敢这样。
那么,要让他如愿以偿吗?
不,盛思夏最迷惑的,是他此刻真实的想法。
她忽然笑了笑,目光微微挑衅,“傅亦琛,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想让我翻,还是不想?”
她没有看错,刚刚话音刚落,她就看到傅亦琛淡然自若的笑意中,出现一丝短暂到不易察觉到崩裂。
没错,傅亦琛是很了解她。
她也不差。
彼此彼此。
盛思夏开始觉得有趣。
如果把恋爱比作一场游戏,有比分,也有输赢。
她曾经觉得,傅亦琛那么高高在上,如在云端,她只有仰望,脖子仰得酸痛难忍,也难以望其项背,这太累了,并不是她理想中的关系。
直到傅亦琛告诉她,其实他一直在等着她。
盛思夏是开心的,可这还不够。
她要的是势均力敌。
偶尔她领先一点,让傅亦琛也试试追逐她的滋味,偶尔,她也可以像刚才那样,被他吃定,彼此谁都不认输,因为彼此都输得起,他们永远都留有余地,却又永远互相拉扯……
就像现在,她会非常期待,傅亦琛会给出怎样的回应。
就连他在思考时,气氛绷紧带来短暂的凝滞感,都充满玩味。
不要让她失望,也不要让她等太久。
“手机是你的,要不要拿,你自己决定。”傅亦琛转动椅子,整个人面向盛思夏。
肩膀宽阔,手臂结实,双腿修长,他像是在漫不经心地展示着自己,盛思夏甚至怀疑,他这个人看似不在意,其实很清楚自己的魅力。
他正在向她释放信号。
这一刻,盛思夏觉得,蒋乐桐所说的那什么热辣的脱衣舞男,又哪里比得上眼前这一幕。
她脑子里甚至出现一个荒唐的念头。
还好她现在没喝酒,否则,她一定掏出了红票票,给他下一场红包雨,只要他这个私密俱乐部,只对她一人开放。
盛思夏慢慢靠近傅亦琛,她紧张着,手指刚刚触及到他的西装口袋,却猝不及防地,被拉入怀中。
傅亦琛轮廓分明的脸近在咫尺。
他的脸慢慢靠近,呼吸也靠近,盛思夏方寸大乱,“你不可以亲我!”
“为什么?”
“你——你要守戒律!”
傅亦琛笑了,“戒律里没有这条。”
“你敢!”她气急败坏。
发脾气是无能的表现。
无能,意味着丧失思考,她居然忘记了,男人是根本经不起挑衅的生物。
他真的敢。
完了。
被亲上的一瞬间,盛思夏才知道,她离势均力敌,还有很远的距离。
形容不出来的感觉,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有没有发出声响,双手要往哪放,心跳是不是已经停止了。
傅亦琛主动引导着她,将手搂在他脖子上。
他的头发很短,却有些扎手,她不断地体验那种粗糙的触感,仿佛这样可以带来些许的清醒。
直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盛思夏仍然没有回过神。
她红着脸,眼神迷茫,口红颜色都斑驳了,转头望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姚秘书。
傅亦琛面露不悦,将盛思夏的脑袋搂进怀里,似乎不想让她被人看到。
“谁让你进来的?”他声音很严厉。
姚展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傅总,我、我敲门了,您没听见……我、我才——”
他生平第一次结巴了。
“出去!”傅亦琛不耐烦地命令道。
作者有话要说:姚秘书:完了,要失业了。
第43章
姚展出去了。
他慌慌张张地带上门, 脸色苍白地拿出手机,开始琢磨是不是得跟这段时间一直联系自己,企图挖墙脚的猎头联系。
感觉在乾宇的职业生涯摇摇欲坠。
同样感到摇摇欲坠, 飘忽不定的,还有坐在傅亦琛腿上的盛思夏。
她红着脸, 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她用力推着傅亦琛的肩膀, “你让我起来!”
谁知, 却被他扣得更紧,“生气了?”
傅亦琛的眼神深沉,让她有着如坠深海的感觉。
继续下去, 要么沉迷, 要么溺毙其中。
盛思夏紧张地攥住身上的白色毛衣, 怕自己会掉下去。
“没有生气。”她这样说。
生气, 就意味着失控, 意味着被他操控情绪。
如果只是一个吻,就能令她如此方寸大乱,她又有什么立场,去嘲笑傅亦琛对信仰的坚持呢?
还说什么要势均力敌, 互相拉扯……
狗血剧里打脸也没有这么快的。
傅亦琛轻轻板过她的脸,“没有生气,为什么不看我?”
“你有什么好看的?”盛思夏口是心非地说,“又不是脱衣舞男……”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
盛思夏越发想要往后躲,她双足撑着地面, 想要站起来,腰却被傅亦琛搂住,极为强势。
“就那么想看脱衣舞?”傅亦琛表情冷冷的,“是蒋乐桐把你带坏了,还是你本来就不乖?”
一人做事一人当,盛思夏还没有胆小到,这点事还要推给蒋乐桐背锅。
她梗着脖子,理直气壮道,“是我自己想看,你不要迁怒别人。”
还挺讲义气。
傅亦琛笑了笑,他说,“好,我不迁怒别人,我只迁怒你。”
眼见他又要亲下来,盛思夏顿时偃旗息鼓,气势全无。
她有些着急,几乎是求饶地望着他,“别这样,不要在这里,会被看到……”
距离这么近,傅亦琛能从她淡淡的琥珀色瞳仁里看清自己,他的急切,他的失控,仿佛从镜子里,看见自己另一个邪恶的人格。
而盛思夏是那么乖。
粉白的脸颊,唇上颜色都被吃没了,只留下一层淡淡的樱色,她眼眸闪动着,有些慌乱。
是吗,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只是亲一下,就让她想逃了。
既然这样,傅亦琛无法想象,成年礼那天,盛思夏是以怎样复杂难测的心情,来靠近自己的。
那只是落在唇角上,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同刚才的厮磨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
仅仅那样,应该就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吧。
可他是怎么做的?
他一时失误,赶走了她,一别就是五年。
傅亦琛暗自悔恨,稍稍放松手上的力道,语气也温和许多,“抱歉,我刚才太冲动了。”
“嗯。”盛思夏垂眸。
他只要温柔下来,少一些攻击性,她也不再想要躲开了。
紧接着,傅亦琛又诚恳地向她表示,“以后再这样,我一定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
盛思夏:???
这个转折怎么有点魔鬼?
她哭笑不得,脸上出现一抹愠色,“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好不好!”
“那是什么问题?”
盛思夏想了想,然后义正严辞道:“我还没答应你,你怎么能随便亲我,太不绅士了。”
他笑了,“你也随便亲过我,忘了吗?”
怎么会忘……
盛思夏垂眸无言地想着。
那天安静的书房,闭眼睡着的男人,气氛恰到好处,还有她头上的皇冠,令她迷失。
人的心理真是神秘又强大。
盛思夏曾经无数次,为那天的冒失冲动而后悔,她曾觉得那么难堪,不惜决绝地避开傅亦琛,切断与他所有联系,只为了像鸵鸟一样,逃避那一天的记忆。
她曾那么痛苦。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傅亦琛的吻而消散,他那么温柔,体贴又强悍,仿佛给那天苦涩的记忆,蒙上一层玫瑰色的面纱。
“那就当扯平了吧。”盛思夏小声嘀咕着,头埋进他怀里,感到异常满足。
她听见傅亦琛的心跳声,比往常快一些,和她的频率和在一起。
他们静静地拥抱了一会儿,到了午餐时间,然而却没人敢来敲门提醒。
姚展如同一尊门神守在傅亦琛办公室门口。
脸色异常严肃。
他见人杀人见魔杀魔,连提前预约好的基金会主席来了,都被姚展找个借口挡了回去。
不知道站了多久,肚子饿了,也不敢去吃。
坚守岗位,不负使命。
忽然,姚展的右肩被人拍了拍。
姚展戴着耳机,里头放着震耳欲聋的摇滚乐,乍一下被拍肩膀,他有些被吓到,猛然回头,动作有些大。
背后站着的是盛思夏。
她也被他的动作吓得忘记该说什么。
“盛小姐,您、有什么吩咐?”姚展有些紧张。
看他的表现,盛思夏大致也猜到他在想些什么,刚才无意间撞见那一幕,盛思夏已经够尴尬的,但被傅亦琛吼了一顿的姚展,此时心态应该更加复杂。
她甚至都有些同情他了。
跟在傅亦琛这个喜怒无常的老板身边做事,一定很艰难吧?
“没事,我出来透透气,准备去吃饭了。”盛思夏小心地看他一眼。
她声音不大,姚展没听清,这才反应过来他还塞着耳机,连忙摘下来,放进口袋里。
盛思夏疑惑地看着他,随口说道,“听的是绿日吗?”
姚展尴尬地笑了笑,“对。”
“声音太大了,这样对耳朵不好,会损害听力的。”盛思夏友善地提醒一句,然后朝走廊深处走去。
未来老板娘还真是人美心善啊。
姚展低头想着,手放进裤袋里捏住耳机,无奈地笑了笑。
以为他不知道吗,他没办法啊,要守在这里,不让人进去,又怕自己听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互相尴尬,他只能伤害自己的耳朵啊!
想起刚才那一幕,姚展看到自己无比尊敬,向来冷静克制到仿佛情感缺失的顶头上司,竟然在办公室里,在上班时间,搂着女人接吻,他的灵魂和三观都要被震碎了。
他缓冲了这么久,好不容易重启完毕。
再听到什么,姚展真的可以含笑九泉了。
盛思夏当然听不到姚秘书内心接近崩溃的潜台词。
她也不是去打电话的。
只是在傅亦琛办公室闷了太久,又一直坐在他腿上,一时间,她有些承受不了这么亲密的距离,只好借口打电话逃出来。
为此,盛思夏不惜牺牲自我,又撒娇又求饶,最后不得不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才成功拿到手机。
开什么玩笑。
坐牢也要放放风好吧。
盛思夏掐算着时间,十分钟过后,她回到傅亦琛的办公室。
他已经检查好她刚才的“作业”,修改了一些语句不够通顺,语法错误的地方,还满意地跟她说,“没收手机效率很高,看来以后还得这样。”
盛思夏简直莫名其妙。
从来没见过这种吃干抹净,翻脸就不认人的男人。
收拾好东西,傅亦琛带盛思夏去楼下餐厅吃饭。
他们经由总裁专用电梯,径直到达二十八层,这里和员工食堂隔开,平时只有傅亦琛会使用。
之前在设计总裁办公室的时候,设计师曾经提议在办公室旁边设置健身区和用餐区,这样更方便,无需楼上楼下浪费时间。
但傅亦琛否决了这个提议。
他并非工作狂,也不需要把自己二十四小时关在办公室里。
许多大型企业喜欢在办公楼里建造健身区和娱乐区,看似很人性化,实则是变相把员工栓在办公室,这不符合他的理念。
把工作和生活分开,才能互相平衡。
然而,就在今天上午,这个平衡却被他自己打破了。
在办公室里,他好像被魔鬼附身,一切仅凭本能,一再冲破他自己的界限。
盛思夏要教他做坏事,她已经成功了-
午饭时间,傅亦琛吩咐姚展一起用餐。
明天上午有一场重要的会议,还有一些细节有待商榷,刚才姚展来到他的办公室,也是为了这件事。
姚展不是第一回 和老板坐在一起吃饭,但却是头一回在汇报工作的时候心不在焉。
他这些年跟着傅亦琛,也见过不少大场面了。
可他眼睁睁看着大老板将盘中牛排切成小块,递给盛思夏之后,自己才开始用餐,旁若无人,细致温柔。
有点被震撼到。
他忽然觉得,如果早点见识到傅亦琛这一面,学以致用,可能就不会被前女友甩了。
“不要分心。”傅亦琛用指节轻叩桌面,眼神威慑。
姚展汗颜。
盛思夏小口小口地吃着东西,一边听着傅亦琛和姚展讨论公事,许多细节设计到公司内部机密,她有些坐立不安。
她知道傅亦琛不在意。
可她也不想表现得,好想对他们的对话很感兴趣。
为了避嫌,盛思夏拿出手机,随意翻看着。
讲完公事,姚展仿佛跑完一次长跑,他靠在椅背上,有种虚脱感。
那一刻他忽然有些放松,竟然忘记正在傅亦琛面前。
他有饭后抽烟的习惯,随手就拿出了打火机。
傅亦琛皱着眉,“出去抽。”
“抱歉,傅总——”今天一再犯错,姚展慌忙起身,拿起打火机,因为太过紧张,手一抖,打火机掉落在地上。
盛思夏低头去看,刚好落在她的脚边。
她弯下腰,将打火机从地上拾起来。
“谢谢。”姚展朝她伸出手。
盛思夏却没有立即还给他。
她皱着眉,盯着手里这只别致的打火机,陷入了思考。
这是一只猫头鹰造型的打火机,浑身银黑色,唯有眼珠部分嵌上了绿色宝石,翅膀拢在身侧,爪子收得很紧,神秘又有几分可爱。
有些旧,看样子用了很久了。
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盛小姐?”姚展不明就里,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
盛思夏笑了笑,问他,“姚秘书,你这个打火机挺好看,在哪里买的?”
“是我前女友送的,她亲手设计的,仅此一只。”
她露出遗憾的表情,“真可惜,我还打算买一只送人呢。”
说完,她把打火机还给姚展。
并未注意到傅亦琛探究的目光。
直到姚展离开后,他发现盛思夏有些分心,跟她说话,态度极其敷衍。
傅亦琛敲了敲桌子,试图唤回她的注意力。
“干嘛?”盛思夏瞄着他仅仅吃了一半的牛排。
“刚才又在跟蒋乐桐聊天?”
“没,怎么了?”
傅亦琛表情不太自然,他说,“没事别跟她聊天,省得被带坏。”
“你太小看我了,谁带坏谁还不一定呢。”盛思夏不以为然。
他想了想,忽然说,“也是,你们一个考试挂科,一个写论文找枪手,的确很合得来。”
盛思夏明知他在讽刺自己,却生气,反而点着头说,“你说得没错,我真觉得跟她特别投缘。”
“为什么?”
“说不上来,就是种感觉,”盛思夏微笑着,“志趣相投,一见如故。”
“志趣相投……”傅亦琛重复了一遍,眼神意味不明,“你的意思是,还真要跟她一起去脱衣舞俱乐部?”
盛思夏往后缩了缩,“有、有什么不可以吗?”
她其实想说,你要是不想我去,就自己脱给我看啊。
但是生命是宝贵的,不能重来。
傅亦琛低头笑了笑,放下餐具,将餐盘推到前面,擦了擦嘴,让人来把东西收走。
穿着制服的服务生动作麻利,桌上很快焕然一新,还换上了一只新鲜的露水玫瑰,驱散了食物的味道,空气里萦绕着淡淡的玫瑰香气。
盛思夏站起来,准备从傅亦琛身后绕过去。
他拉住盛思夏的手腕,轻轻将她抱起,放在桌上。
“你干嘛?”盛思夏缩了缩脖子,身子朝后挪,簇新的白色桌布都被弄皱。
他们之间存在近二十公分的身高差,抱到桌上,视线才能齐平。
傅亦琛一手撑在桌沿,另一只手臂抵在盛思夏腰后,让她退无可退。
“我也不想这样,”他轻轻捏住她的下巴,“但你实在缺乏管教。”
他的身影挡住背后的阳光,形成一片阴影,覆盖住她。
动物的直觉,让盛思夏本能的感觉到危险。
他说得对,她就是缺乏管教,所以到了这种时候,还要嘴硬。
“我没老爸,老妈远在天边,当然缺乏管教,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傅亦琛轻轻揉着她已经泛红的耳垂,“不要紧,以后我来管你。”
不要这样子……
她感到慌张,用脚去踢,却被他用膝盖抵住,毫无招架之力。
他亲上她的耳朵,动作温柔,让她的理智溃败成军,一寸一寸失守。
“傅亦琛,你这、这样,对得起你的信仰吗?”
“我自会向神父忏悔我的罪,”傅亦琛睁开眼,对上盛思夏仓皇的眼神,唇上稍稍用力,咬在她白皙的脖颈上,“但现在,请你专心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是平安夜,大家都去哪里玩了呢?
傅总携夏夏一起祝大家平安夜快乐,2分评论发红包~
第44章
洗手间内, 盛思夏对着镜子,整理略显凌乱的头发。
她本来扎着丸子头,刚才在桌上被压坏了, 乱作一团,她只好将发绳扯掉, 披散在肩上。
嘴唇上颜色淡去,却浮起异样的红, 连同脸颊一起, 倒是没有补妆的必要了。
盛思夏决定接下来,要尽可能的远离傅亦琛。
每次和他单独相处,最后总会出点事, 刚才在餐厅桌上, 要不是她电话响了, 他几乎不肯放过她。
难怪别人说, 好孩子想要学坏, 是很容易的。
傅亦琛简直无师自通,从第一次亲吻时慢慢的试探,到第二次充满强势的掠夺,几乎让她招架不住。
刚才那通电话是母亲打来的。
她是今天夜里的飞机。
那天在医院不欢而散后, 盛思夏一直很犹豫,要不要联系母亲。
她们从来不是那种腻歪亲密的母女,平时见面时间很少,并没有太多感情牵挂,面对即将到来的离别, 盛思夏并没有太多不舍。
但她还是很想再见母亲一面。
或许心底里,盛思夏只是不想听母亲提到她不愿意听到的消息,有关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或者是母亲对傅亦琛的不满。
“我派车送你去。”傅亦琛捏了捏她的肩。
盛思夏发现,傅亦琛越来越喜欢和她亲密接触。
她有些苦恼地问:“要是再说你坏话该怎么办啊。”
傅亦琛满不在乎地说,“你可以和她一起说。”
明知道傅亦琛这样说是想逗她开心,盛思夏现在却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好了好了,不逗你,”傅亦琛扳正她的身体,让她正对着自己,认真地说,“我不介意盛教授说我什么,所以你也不要介意。”
盛思夏点了点头。
她想到什么,又问,“你真的是因为我,才会给母亲的项目投资吗?”
傅亦琛略微沉吟:“我只是支持科研事业,而且那个项目很有投资价值。”
“真的吗?”盛思夏眼睛向上,很好笑地看着他。
哼,那天在医院,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还有那天的慈善晚宴,傅亦琛也曾对小姨说,他向来支持慈善事业。
盛思夏当然知道这只是一句说辞。
当资本家到达一定的社会地位,做慈善不仅是一种面子工程,同时也是一种行之有效的经济手段。
她才没有那么单纯,真以为傅亦琛会有那么好心。
只不过,在逗他的时候,看他无奈,却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真的很有趣啊。
就连刚才,傅亦琛在动情时,微微失控的样子,都令她不能抗拒。
尽管盛思夏不想承认,可明明她也是享受的。
傅亦琛忍不住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发顶,“你不常说我是资本家?”
“那又怎么?”
“我不是冤大头,也不是人傻钱多的公子哥。”
“可你看起来很像啊。”
这一次,她早有准备,在傅亦琛要捉到她之前,她就像一只灵活的小鱼,从他身侧一溜而过。
盛思夏离开傅亦琛的办公室。
他安排了一个新的司机送盛思夏回去,从前盛思夏没见过这人。
每次和傅亦琛在一起,大部分时间都是姚展开车送她。
“姚秘书呢?”盛思夏好奇地问。
“他有工作要处理,”傅亦琛语气淡淡地,“你有事找他?”
盛思夏摇摇头:“没有。”
她只是很在意,那一只打火机。
那个造型,那种感觉,她觉得在哪里见过。
可就是想不起来。
这种努力回忆也想不起来的感觉令盛思夏有些抓狂,她在这方面有些强迫症,会一刻不停地纠结,废寝忘食,直到自己想起来为止。
在去和母亲会合的路上,盛思夏一路都在思考着。
她到网上搜索了半天,没有结果。
她搜出了网上猫头鹰造型的打火机,但都不是姚展的那一款。
或许真的如他所说,是他前女友的私人设计,没有投入商业生产,那么全世界仅此一只。
来到母亲所住的酒店门口,盛宛文正在酒店大堂等候她,盛思夏向司机道谢,让他原路返回。
母亲不喜欢傅亦琛,必然也不喜欢坐他的车。
她今晚就要离开,盛思夏不想在这个时候,再给彼此添堵。
毕竟,如果听母亲对傅亦琛的挑剔,盛思夏只会左右为难。
走进酒店大堂,见到盛宛文,她还是和寻常一样的打扮。
金丝细框眼镜,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穿着一丝不苟的职业套装,正在专心看着手机。
盛思夏走过去,接过母亲的行李箱。
“我自己来。”母亲站起来。
盛思夏坚持着,“我来帮你。”
她这时候很倔强,盛宛文嘴唇动了动,没再坚持,由着女儿拖着箱子。
她们并肩走出酒店。
母亲已经在外公外婆家吃过午餐,登机时间是晚上八点,距离现在还有不到七个小时的时间。
“我自己坐车去机场吧,你可以去忙你的事。”盛宛文说。
天气阴沉,飘着细小的雨丝,不会把人淋湿,却很恼人,像是裹狭着许多说不清的情绪。
“我今天没事。”盛思夏走到路边,伸手拦出租车。
母亲跟过来,取下丝巾,覆在盛思夏的脑袋上,为她挡雨。
盛思夏回头,看了母亲一眼,细雨如丝,并不阻人视线,能清晰地从母亲脸上分辨出,一脉相承的线索。
盛思夏没见过父亲,连照片也没有见过。
至少,她流畅的鹅蛋脸型,还有小巧挺翘的鼻尖,都是遗传自母亲。
如果没有发生基因突变,不难想象,她身上其他的特征,都是来自谁的基因。
一辆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口。
司机很热心,主动下车帮着放行李,等到上车后,才问她们要去哪里。
“国际机场T2航班楼。”盛宛文简短地说。”好嘞!”司机启动车子,朝着机场高速的方向开去。
两个人心里都装着事,一时间都有些尴尬,不知该从何提起。
“今天没有约会?”盛宛文目不斜视,好像只是随口问问。
盛思夏坦白地说:“刚约会完。”
“跟傅先生?”
“除了他,还能是谁?”
盛宛文不以为然,冷淡地说:“你不接触,怎么知道没有别人?”
盛思夏忽然抬头,语气加重了几分,“这些年,跟那个人分开后,你有接触过别人吗?”
她不知道父母当年分开的具体原因。
也不知道母亲这些年来坚持独身的理由,是与对方有关,还是仅仅只因为醉心学术。
但如果母亲自己都没有过,凭什么要求她去接触别人?
望着女儿倔强的样子,盛宛文惯常冷静严肃的表情,忽然裂出一丝笑意。
她摸了摸盛思夏的脸,年轻,柔嫩,充满了胶原蛋白。
想起自己这些年远居海外,极少有机会和女儿亲近,盛宛文不禁叹了口气。
“你现在住哪里?”她问。
“住在一间公寓里,”盛思夏想了想,没瞒着,老实说,“是傅亦琛送给我的。”
纵然盛宛文早有心理准备,却也没想到,傅亦琛追人竟真是这个路数。
富豪配美女的故事古往今来比比皆是,不是稀奇,她却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成为主角。
她吸了一口气,忍着火气问,“除了房子,他还送过你什么?”
她们的对话内容有些奇怪,引人遐想,出租车司机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们一眼。
盛思夏注意到。
她垂眸沉吟片刻,然后说,“还有很多。”
母亲不说话了。
纵然心里有诸多不满,以她的教养和素质,也不允许她在一个外人面前,谈论私事。
盛思夏看母亲板着脸,又隐忍不发的样子,忽然笑了。
再往前一个交叉路口,就要到达机场高速了。
“还有六个多小时呢,去我那里坐坐吧。”盛思夏勾住母亲的手臂,语气甜软。
“有什么好坐的?”
“没什么好坐的,也去坐坐,”盛思夏继续笑着,对出租车司机说,“师傅,麻烦掉个头,去江湾一号。”
盛思夏已经确认过,Clint在一个小时之前离开了。
下车后,母亲一言不发地跟在盛思夏身边,走进装潢阔气的公寓楼,门口穿着制服的管理员向她们客气问好,直到回到公寓,母亲的表情都没有波动。
放下行李,盛宛文简单的洗了个手,走进客厅,本想坐在沙发上,却看见上面堆着一床羽绒被。
客厅里还飘散着淡淡的烟气。
不抽烟的人,对这种味道很敏感。
她怀疑地看着盛思夏,“你抽烟?”
“啊?”盛思夏嗅了嗅,尴尬地摇摇头,“不是,昨天一个朋友住这里……”
她走过去,把沙发上的被子抱起来,暂时先放回自己房间的床上。
盛宛文就看着女儿忙进忙出,也懒得问那个朋友是男是女,她只是突然发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女儿的生活已经不是她能掌控的了。
无论是恋爱,交友,还是其他方面。
盛思夏从书房里推出一只箱子。
箱子不大,但看起来颇重,盛思夏推到一半,实在费力,又不耐烦地用脚一点点踢过来,直到箱子停在沙发面前。
“这是干嘛?”盛宛文问。
“不干嘛,就是想跟你聊聊天。“盛思夏从沙发上取下一只靠枕,垫在地毯上,一屁股坐下来,打开箱子,挑挑拣拣,从里面拿出一叠纸张,递给母亲。
盛宛文皱着眉接过来。
两本字帖,楷书和行书,其他的都是练字纸,一张张看下去,从稚嫩潦草到日臻整齐流畅,演变成赏心悦目的字体。
盛思夏低头继续翻找东西,嘴里说着,“是傅亦琛教我练字的。”
她忽然停下来,笑了笑说,“不对,应该是逼。”
盛宛文眼神动了动。
这时候,盛思夏又从箱子里拿出一只袋子,里面都是细小的零件,叮叮哐哐的。
盛思夏把袋子搁在沙发上,“这是傅亦琛送我的泰姬陵乐高积木。”
“没拼?”
“拼好了,然后被我给摔了。”盛思夏垂下眼,告诉母亲发生在那天晚上的事情。
她是如何进入他家,如何偷偷吻他,如何被他拒绝……
其中很多细节,她连姚佳婷都没有告诉,这时候说出来,感到意外的轻松。
“我那时候很难过,又很丢脸,五年都不肯见他,”盛思夏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地望着母亲,“现在他说他喜欢我,我真的很开心——”
盛宛文表情缓和,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开心就好。”
接着,盛思夏不停地从箱子里拿出东西,嘴里念叨着,“这个是高一那年,傅亦琛送我的项链……这个,这是我送他的袖扣,又被我拿回来了,他还没发现……还有这个……”
不用再说了。
盛宛文心想。
她已经明白,对女儿来说,傅亦琛并不只是一个追求者,他亦师亦长,是引路人,也是归宿。
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并不能用世俗的价值观来衡量。
傅亦琛并不是拿钱在讨好女人,他只是用自己所有的资源,在对她好。
女儿侧脸柔软干净,眼神里满是欢喜,这个沉甸甸的小箱子,是她所钟情的世界。
盛宛文叫了女儿一声。
盛思夏抬眸看她。
“你父亲的事,你自己做决定吧,”盛宛文迟疑着说,“……还有其他事情也是。”
盛思夏微微一愣,露出笑意。
母亲帮她把东西放回箱子里。
在拿起那袋乐高零件时,母亲说:“既然是重要的东西,就拿出来拼好,不要浪费。”
盛思夏答应着,从几本书的夹缝处取出一张照片。
是那天在酒吧,秦锐还给她的。
带着夹鼻眼镜的傅亦琛,英俊非常,已经好久不见。
盛思夏皱着眉,目光落在那张照片上。
照片……摄影……
纠结一路的问题,终于让她摸到线索。
她终于想起来在哪儿见过。
大四那年,盛思夏参加过一次摄影展,展出了一张照片。
学校里的摄影展只是玩乐之作,她没想到那张照片会在展出第一天被人买走。
盛思夏印象很深刻,故意将照片价格定位88888,图个喜庆,而且她还跟室友开玩笑说,谁买这张照片,不是疯就是傻。
没想到,还真有人买。
负责摄影展的学长告诉她,她的那张照片被人买了,一分钱没还。
那人只留下他的姓氏,没有全名,像是不想让人知道。
做好事不留名,雷锋啊。
盛思夏当时怎么也不相信,想要看看是哪个人傻钱多的有钱没处花。
学长为她抓拍到一张侧面。
那人一身西装,戴着眼镜,手里拿着一只打火机,正在低头点火。
那张侧脸辨识度不高,盛思夏只对那只猫头鹰造型的打火机印象深刻。
是他吗?
盛思夏从微信里找出许久不曾联系的学长,发去一条消息:学长,有件事想问问你。
作者有话要说:傅总:我是资本家,不是冤大头,也不是人傻钱多的公子哥……那什么,姚秘书,去帮我把夏夏的照片买下来!
88888,PAPAPAPAPA!
打脸的滋味,好受吗?
第45章
母亲要提前两小时去机场, 盛思夏用叫车软件叫了辆车,虽然母亲说不用送,她还是坚持跟着一起去。
雨已经停了, 天空缓缓放晴,像是一种不期然的幸运。
机场或者车站, 每天都在上演着离别和重逢,在几天前, 盛思夏曾在这里接到母亲, 现在,也要在这里和她告别。
她情绪有些低落,帮盛宛文拖着行李箱, 一路送到安检口。
“好了, 回去吧, 该吃晚饭了。”盛宛文从女儿手里接过行李箱, 又推了推眼镜。
想把女儿看得更清楚些。
每次再见, 盛思夏总是大变样,从娇憨稚气的奶娃娃,变成现在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下次再见到, 也许她手边就要挽着另一个人了。
这些年,不是没有遗憾过,但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没有退路。
只希望女儿选的是对的。
盛思夏点一点头,小声说着, “嗯,这就走。”
她伸手,为母亲整了整衣领,解开丝巾,重新帮她系好。
盛宛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条,交给盛思夏。
“这是什么?”
她打开来,是一张酒店客房里的便签纸,上面是母亲的字迹,写着一串号码,还有一个人的名字。
她匆匆掠了一眼,没细看,将纸捏在手心。
盛宛文说,“是他的姓名和电话。”
“给我这个干嘛?”她喉咙发紧,声音干涩。
“给你一个选择,”盛宛文暗暗叹口气,“想要去见他,或者想要扔掉,都随你。”
说完,母亲没有停留,拖着行李箱走进安检口。
那张纸条,被盛思夏捏成一个团,她走出机场的过程中,途径好几个垃圾桶,却不知为何,下不了决心就这么扔掉。
回到家,盛思夏把纸团扔进书桌上的笔筒里,既然扔不了,那么就眼不见为净吧。
直到吃完晚饭后,学长才回消息过来。
他说:抱歉抱歉,刚从实验室出来,你找我什么事?
盛思夏坐到沙发上,双腿盘着回消息:我大四那次参加的新视觉摄影展,你还记得买走我照片的那个人姓什么吗?
过了五分钟,学长才回:???问这干什么,我哪记得?
盛思夏:最近缺钱花,打算拍几张卖给那个人傻钱多的,看他要不要。
明显是在开玩笑,学长并不当真。
他配合盛思夏打打着哈哈:行啊,我帮你问,你卖出去了记得分我两成,苟富贵,勿相忘。
盛思夏:我现在没时间听什么浪漫爱情故事我现在只想搞钱.JPG
学长还是那个学长,不到十分钟,就给她交来答卷。
姓姚。
果然啊。
盛思夏一点也不意外。
她马上联想到,那天和蒋乐桐在Hola lounge酒吧见面,蒋乐桐跟她提到的,傅亦琛当年曾经花重金拍下一个女人的照片,挂在他曼哈顿一间公寓的墙上。
谣言果然传着传着就变味了。
88888,也能算是重金吗?必须不算。
盛思夏甚至有些后悔,当初她是不是该多写个8上去,或者两个8,相信傅亦琛也会卖她这个面子。
云城接下来几天都在下雨。
淅淅沥沥的,满城都汹涌着潮气,几天都不见太阳,流感横行,路人都戴着口罩出门,一眼望去,面色同天气一样阴沉。
这几天,除了上班,盛思夏就把自己关在家里写论文,还有一周就是deadline,她必须在这之前,将初稿交给导师。
很有默契地,在这几天,傅亦琛也没有过多的联系她。
盛思夏把他的行为理解成,冲动过后,需要点时间缓缓。
也有可能,是到教堂忏悔去了。
这天盛思夏跟着刘思明出去采访,下午结束得早,刘思明大发慈悲,让她提前下班。
谢天谢地,回到家,才三点钟。
打开电脑,继续论文大业,盛思夏这几天都学乖,做事的时候,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在枕头下面,或者客厅沙发上,总之,要是她不能伸手就拿到的地方。
这样她才能保持专注,效率极高,她一直写到天黑下来,肚子开始饿了,才停下来。
左右扭动脖子,揉了揉久坐之后酸痛的肩颈和腰,她站起来,稍微活动一下,然后从枕头下把手机抽出来。
有一通未接来电。
她平躺在沙发上,回拨过去。
房间里很安静,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声音,耳边的等待音缓慢地一声声响起,她数着,在第五声的时候,电话被接起来。
“这么久才接,是在忏悔吗?”盛思夏不禁露出笑容。
傅亦琛:“已经忏悔过了。”
“下次还敢犯吗?”她问。
他笑了笑,说:“要到下一次才知道。”
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耳边只有他的声音,好像贴着她的耳朵说话。
“过来找我。”她声音压得很低,却有些强势。
果然是近墨者黑,和傅亦琛一起待久了,也不知不觉学会了他的语气。
傅亦琛:“现在?”
“现在不行?”她看一眼手机,才七点左右,只是因为冬天天黑得早,气氛又阴沉,才显得好像很晚。
“也不是不行……”
他的语气有些迟疑,盛思夏反应过来,问:“有饭局?”
“在一个客户家里,”傅亦琛说,“你先吃饭,我尽快过来。”
盛思夏笑了笑,她说:“不用急,你慢慢吃。”
他也笑了,声音低低的,“真要我慢慢吃?”
“嗯,越慢越好。”
傅亦琛顿了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会儿才说,“好,我会很慢的。”
他应该是喝了酒,尾音比平时拖长,语气有些说不出的暧昧,每个字都是意味深长。
盛思夏不知想到什么,脸颊突然有些热。
挂上电话,盛思夏翻身,用被子裹住自己,半只脚在床边晃着,就这么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电话震动,惊醒后,才发现电话就捏在手里。
是傅亦琛。
“喂?”她语气含糊。
“睡着了?”
她“嗯”了一声,闭着眼睛,浑身都没力气,一点都不想起来。
“我在门口,帮我开下门。”
盛思夏勉强睁开眼,看着手机上的时间,都九点多了。
叫他不着急,居然真的不着急,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
她轻哼一声,“不想开门,你走吧。”
傅亦琛吸了口气,语气重了几分,“盛思夏——”
她有些好笑,故意不轻不重地惹他,“这么凶干嘛,你不是知道密码吗,自己进来啊。”
下一秒,电话被挂断。
她的房门开着,清楚地听见大门打开时发出的电子提示音。
傅亦琛将手里提着的打包盒放进厨房里,在客厅里扫一圈,没看见人,于是往她的卧室里走。
房间里没开灯,窗帘也没拉,外面的灯光照进来,影影绰绰,两只搁在床沿的小脚白皙到刺目。
他走到床边,看着将自己裹成球的盛思夏,脑袋都埋在被子里,只露出栗色的卷曲长发。
“起来吧,给你带了吃的。”
盛思夏声音闷闷的,从被子下面传出来,“不想吃。”
“晚上没吃饭,一点都不饿?”他坐在床边,拍了拍她的脑袋。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刚才不就是因为没吃饭,才给我打电话?”傅亦琛嘴边噙着笑,“我看过了,家里没有外卖盒,也没有食物味道,以你的性格,肯定懒得出去吃。”
说得好像很了解她一样。
盛思夏将脑袋埋得更深,自己都快喘不过气了。
她还不肯起来。
傅亦琛就算纵容她,也不是没脾气的人,他喝了些酒,情绪更被放大,只觉得她那双足在灯光下晃得刺眼,心里没来由的焦躁,便伸手捉住。
“呀……你干嘛?”盛思夏往回缩着脚,却感到他更加用力。
尽管房间里开着暖气,但她的脚还是发凉,被他的手掌包住,显得分外娇小。
她脸红着要躲,却被傅亦琛拽住,按在腿上。
“再问你一次,起来吗?”他的声音低沉醇厚,盛思夏探出脑袋,闻到一阵淡淡的酒气。
傅亦琛坐在旁边,昏暗中,看不清面容。
他温暖的指腹若有若无地抚着洁白的脚背,语气却是威胁,她闻到傅亦琛身上的酒气。
喝多了酒的人不能惹。
盛思夏见好就收,慌忙从床上爬起来,穿上鞋,腾腾跑出卧室。
她刚才动作太大,又猛又急,收脚的时候,好像无意间擦过什么。
那种突兀的感觉,令她不敢深思。
房间里只剩傅亦琛一人。
她离开了,味道却留在这里,清香而神秘,引领人进入迷雾森林,那里充满了未知,需要探索的一切。
手心还残存着那种细腻的触感,令他失神。
失控感越来越重,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傅亦琛站起来,按了按微微胀痛的太阳穴,没能缓解,他清楚,这种焦躁感不只是酒精带来的。
客厅里,盛思夏将他带来的晚饭搁在中岛台上,就这么站着,手机立在一边,播着一部美剧。
“吃饭专心一点。”傅亦琛把手机拿起来,按下暂停。
盛思夏正看到精彩处,御姐女邻居和霸道小狼狗正要在小货车里进行一次深入交流,就被打断了。
她有些生气,瞪着傅亦琛,“你好烦!”
傅亦琛不为所动,反而敲了敲她的脑袋,“吃完再看。”
像他这种不追剧的无聊男人,怎么可能知道追剧的痛苦呢?好不容易等到更新,看到正精彩处,却要被打断,太难了。
盛思夏果断放下筷子,“我吃完了,还我。”
一碗鳗鱼饭,她只吃了鳗鱼,饭才动了一点点,从前他不记得,她有挑食的习惯。
“把鱼吃完,再吃点饭。”傅亦琛喝了酒,话却比平时更简短,句句都像是命令。
好讨厌哦。
盛思夏抿了抿嘴,眼神转动,思索一番后,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她说,“傅亦琛,我刚才拍了张照片,想看吗?”
“什么照片?”他喉头微动。
“手机还我,我给你看。”她朝他伸出手,掌心朝上。
傅亦琛想了想,真把手机还她。
嘁,这个时候怎么不说吃完再看了?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又强势,又冲动,双重标准,还很好骗。
盛思夏打开相册,从网盘里进去,找了好久,终于翻出那些照片。
与那次摄影展上那张照片是同一个系列,背景、衣着都一模一样。
只是命运各不同,这些照片被她当作废片,遗忘在网盘里,而那一张,却被高价买走,挂在傅亦琛家的墙上。
她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不知该选哪一张好。
最后她停住,眼神微微闪动;
这张照片里,盛思夏趴在沙发上,墨绿色裙子,红色高跟鞋和玫瑰暗红色的沙发颜色极为接近,台灯光线幽暗,画面旖旎,眼神天真而引诱。
盛思夏还在犹豫,傅亦琛已经走至近旁,轻轻按住她的手机。
“这张照片……”
盛思夏和他几乎同时开口,“傅亦琛,你觉得这张照片,值多少钱?”
“嗯?”他的眼神充满探究。
盛思夏微微一笑,甜美又暧昧,几乎与照片上重叠。
她用手撑着脸,对傅亦琛说:“从前有个人高价买了我一张照片,啧啧,我看他不是个傻的,就是个痴汉。”
他的眸色变暗,面上表情却仍是淡淡的。
“我最近缺钱花,你说,我要是找到他,他肯不肯把我这张也买下来?”盛思夏停顿一下,眼睛弯成月牙,“88888,你觉得怎么样?”
第46章
傅亦琛嘴边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那你知道是谁了吗?”
“知道了,说起来,还多亏了姚秘书那天掉了打火机, ”盛思夏幽幽地看着傅亦琛,意味深长地说, “否则,我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
她这样笑起来, 眼睛微微弯着, 像映在水里的月牙,清澈动人,又显得很神秘。
很像那张照片上的表情。
傅亦琛买下那张照片, 实属无意之举。
事实上, 这两年来, 他只去那间公寓住过寥寥数次, 那张照片的存在, 是傅亦琛去那里的唯一理由,也是不去的理由。
只有已失去的东西,才需要通过照片来怀念。
盛思夏在照片里越是对他笑着,他越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你现在知道了, 又想怎么样?”傅亦琛问。
“不想怎么样,改天你帮我问问姚秘书,他买我照片要干什么,是不是暗恋我?”
盛思夏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收拾中岛台上的餐盒, 她不紧不慢地装进袋子里,系好,转身朝垃圾桶的方向走……
胳膊被傅亦琛拽住,他正深深地看着自己。
她故作讶异,“干什么?不想帮我问啊,行,那我自己问吧。”
傅亦琛手上力气加重,声音也沉,“别胡闹。”
“没胡闹,我很认真。”
“你就不能乖点,非得这么气我吗?”傅亦琛拽着盛思夏,面向他的方向。
酒气更重,盛思夏不知不觉松开手上的塑料袋,她抵抗着,按住傅亦琛的肩膀,拒绝朝他靠近。
“别碰我,酒味臭死了!”
傅亦琛像是没听见,眼睛也红红的,喃喃自语着,“明知道是我买的……”
看他这副酒后失态的样子,真是可爱又可怜,白皙的脸都染上醉态,眼神也不似平时清醒,是迷蒙的,恍惚的,却表现得比从前更加强势。
这就是男人喝醉了的样子吗?
原来就算理智如傅亦琛,也不能免俗。
盛思夏很想逗逗傅亦琛,又害怕真把他惹急了,她轻轻推着他,“松手,我讨厌酒味,你快松手——”
她甚至在他手背上拍了几下。
“抱歉,我今晚多喝了一点。”傅亦琛真的听话地松开手,他一只手垂着,另一只手放在鼻子前嗅嗅,好像真的在闻自己臭不臭。
“还好啊,不臭。”他自言自语着。
盛思夏觉得好笑,“你自己闻自己当然不觉得。”
说罢,她还故作嫌弃地用手扇了扇空气。
今晚在客户家吃饭,说是客户,也是父亲的老朋友,兼傅亦琛的长辈,不知不觉就多喝了些。
当然,傅亦琛并没有醉。
今晚喝得虽多,却不足以让他醉,只是意识有些发飘。
离开的时候,他仍然记得盛思夏在等他,还特意让司机开去一间盛思夏曾经提过的日料店,为她打包一份鳗鱼饭。
他没醉。
所以盛思夏的脸庞在眼前晃动,她排斥的语气,嫌弃的眼神,剧烈地搅乱着傅亦琛的情绪。
他不想被她这样拒绝。
只是喝了酒,就让她这么讨厌吗?
傅亦琛手撑着中岛台,从座位上站起来,稳了稳身子,朝玄关的方向走。
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地,还特意绕到沙发上,去拿他的外套。
盛思夏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你要去哪儿?”
“回家。”傅亦琛看也不看她,目不斜视地朝门口走。
“你这样怎么回家?”
傅亦琛说,“没事,司机在楼下等我,你休息吧,不打扰你了。”
免得把你这里熏臭了。
他默默地想。
盛思夏掩嘴偷笑,她故意快步绕到傅亦琛前方,率先帮他打开门,不仅不挽留,反而大声说着:“那你快走吧,我准备洗澡睡觉了,再见!”
走廊里空旷无人,安全通道的门没合拢,朝里灌着风,她声音太大,都能听见回声。
傅亦琛扶住门把,眼神愠怒,“就这么想我走?”
“是你自己要走的啊,”说罢,盛思夏上前一步,稍稍掂着脚,不动声色地帮傅亦琛整理衣领,手指若有若无地划过他的脖子,“天气冷,时间也不早了——你该回家了。”
风吹过来,带着冬夜特有的冷寂,盛思夏只穿着睡衣,手腕脚踝都露在外面,不禁打了个寒战。
但这都抵不过傅亦琛的眼神。
专注而酷烈,决绝而深情,冷风无法扑灭热火。
盛思夏从未见过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不仅如此,她也从未在其他男人身上见过。
仿佛只要朝他伸出手,就能触碰到他的灵魂。
这时候,傅亦琛忽然笑了,他低下头,悄悄地说,“我懂了,你在报复我。”
盛思夏愣住,抬头看他,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
来不及说话,她感到很冷,被风吹到颤抖的一瞬间,她忽然想起来。
那天晚上,在傅亦琛家里,他也是这么赶她走的……
“先进去。”傅亦琛将她抱离地面,进门,抬腿将门关上,径直抱到沙发上。
他则坐到一旁,靠着沙发,闭上眼睛,轻轻揉着太阳穴。
盛思夏乜斜着眼,“不是要回家吗?”
“这里就是我家。”
盛思夏觉得好笑,忍不住凑过去,拉下他的手,让他枕在自己腿上。
傅亦琛很自然地翻身抱住她,扁扁细细的腰,具有柔韧的力量,他却不敢太用力。
“我真的臭吗?”他的声音沉闷,酸涩。
盛思夏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
他这是在撒娇?
半是好笑,半是好玩,她软着声音说,“不臭不臭,我刚才逗你玩呢。”
“以后别这样逗我,我不喜欢。”他喝了酒,又倔又固执。
“好好好,知道了,你最香了。”盛思夏低下头,凑近他闻了闻,奇怪的是,还真的闻出了香水味。
是花香调的,混杂在酒精味道里,不太容易分辨。
她又嗅了嗅,嘴唇都要贴上去。
这种小动物一样的举动让傅亦琛无法忍受,他撇开脸,不太自然地说:“别这样,你、别碰我。”
盛思夏坐起来,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起来。”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傅亦琛看她生气,口不择言,不知该怎么解释。
盛思夏板着脸,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他叹口气,坐起来,抓住盛思夏的手,按在某处。
“你——!!!”盛思夏像被火烫到一样,她惊跳起来,向后缩了老远。
“是你惹我的。”傅亦琛好像很无辜。
“你不能用嘴说吗!”
“你肯听吗?”
盛思夏哑然,半晌,才小声地嘀咕着:“我怎么不听?”
傅亦琛轻轻笑了一声,“你不会听,你只会跑。”
他的表情好像陷入回忆里。
这样看过去,他的侧脸在昏暗光线里半隐半现,轮廓分明的脸,鼻梁笔挺,嘴唇微薄,怎么看都是薄情的样子,极具迷惑性。
可他刚才粗鲁轻率的表现,又让盛思夏明白,他多么危险。
“对不起。”傅亦琛突然说。
盛思夏看着他。
“那一次是我做错了,你要惩罚我,我认,”他停顿一下,像是深思熟虑后,艰涩地开口,“只要别说跑就跑了。”
盛思夏垂下眼眸,“你喝醉了,都是醉话。”
“你再跑五年,我就真的老了,你忍心吗?”
他这样好可怜。
三十岁的男人,正是风华正茂,不知会有多少女人为他倾倒,他却对她说,怕自己会老。
强者向人示弱,也是一种进攻手段。
即便到了今天,傅亦琛向她敞开心扉,甘愿卑微,盛思夏仍然心有戚戚。
忍不住去想,他这么温柔的样子,是指对她一个人吗?
盛思夏犹豫着,碰了碰傅亦琛的脸,像是在试探某种大型食肉动物的危险性。
他仍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很好,保持这样。
盛思夏大着胆子,更近一步,目光却不敢往下,怕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手臂放在身旁靠垫上,一动不动,这样看上去多么无害,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她动作轻柔,为他解开领带。
像墨一样深沉的蓝色,印着暗纹,曾经那么高不可攀,现在却被她捏在手里,随意摆弄。
傅亦琛蓦然睁开眼,还未有任何动作,就把她吓得退避三舍,还不忘把手上的领带扔到他头上。
他把领带扯下来。
吓到她了吗?
“别怕,我没醉,不会乱来的。”他声音轻柔,带着酒醉的哑。
虽然但是,大佬你越这样说,就越让人紧张啊。
盛思夏乖乖点头,不言不发,警惕地盯着他。
“我去洗澡,”傅亦琛撑着扶手站起来,抹了把脸,“今晚让我睡沙发,可以吗?”
沙发啊……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这沙发不够宽,那天Clint睡在这里,脚只能搁在外面,傅亦琛和他身高相当,这一晚肯定睡不好。
盛思夏低着头,拘谨地扯着袖子,小声说:“其实,你要是能保证老老实实的,我也不是不能让你睡我房间。”
“我不能保证,”傅亦琛嘲弄地笑了笑,“你要再试试吗?”
她脸涨得通红,抓起抱枕朝他用力砸过去,“你给我睡沙发!”
因为紧张,她白皙的脚趾都蜷缩着,睡衣是白色的,让她看起来就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
这个样子,让他又想疼爱,又想欺负。
让他怎么老实啊。
不能再待下去了,冲个凉水澡,或许可以冷静一下。
傅亦琛又笑了笑,步伐稳稳地朝浴室方向走,听见她大声喊着,“等等,你没换洗衣服!”
“我用浴巾裹着就好了。”
“那是我擦过的!”
“我不介意。”
盛思夏更气,“我介意!”
站在浴室门口,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半边沙发。
她在沙发上气呼呼地坐着,正在思考该如何整治傅亦琛,又听见他的声音从浴室传来,“我手机在外套口袋里,跟司机说一声,告诉他可以走了。”
接着,浴室门被关上。
要是真醉了,他哪里还会记得这件小事?盛思夏越想越不对,他今天难道是装醉?
盛思夏从他外套里拿出手机,有密码。
她随便拿自己生日试了试,成功解锁。
尽管傅亦琛对她坦承无私,但她没理由随意去翻他手机,别的都不管,她只从通讯录里翻找司机的号码。
屏幕上方推送一条短信。
盛思夏瞟了一眼,她真不是故意的。
——“傅总,谢谢你今晚为我挡酒,要是胃不舒服,记得喝点酸奶解酒哦。”
她微微怔住,明知不该,却下意识地点开那条短信。
没有显示发信人,只有一串号码。
给人挡酒才喝了这么多?
然后跑她这里来耍流.氓?
她望着浴室的方向,冷笑一声,迅速给司机拨去电话,然后把傅亦琛的手机扔在沙发上。
走进卧室,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水声停下,盛思夏听见傅亦琛朝客厅走过来。
她突然起身,从衣柜里取出上次Clint盖过的羽绒被,大步走到客厅。
眼睛望着地板,盛思夏看也不看傅亦琛一眼,将被子发狠地朝他砸过去。
“等等——”
等你个大头鬼!
盛思夏白眼一翻,冲进房间里,“砰”一声关上门。
第47章
这天晚上, 盛思夏睡得很不安稳,翻来覆去。
一会儿嫌温度太高,起来调低暖气;一会儿又嫌太闷, 喘不过气,打开窗户吹了半天冷风, 最后成功把自己折腾得打了个喷嚏。
她害怕感冒,只好老老实实回到床上躺着。
黑暗中, 盛思夏盯着房门, 外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傅亦琛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她从床上坐起来,感到口干舌燥,便悄悄走出房门, 轻手轻脚地来到厨房, 从冰箱里取出冰果汁, 凉丝丝的, 一饮而尽。
沙发上, 傅亦琛仰面睡在那里,并未察觉她的存在。
电视墙旁边亮着两盏光线微弱的落地灯,浅浅的暖黄灯光照在傅亦琛的侧脸,他睫毛很长, 睡着的时候,表情仍然从容,面部线条利落流畅,这样看来,他的骨相生得实在完美。
盛思夏慢慢走到沙发边, 动作极轻地为他掖了掖被角。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傅亦琛的呼吸比平时粗重一些,面色也有些发红。
这个场景,跟她十八岁那年偷吻他的时候太相似了。
更相似的是,盛思夏感到自己又受到蛊惑,凝视着他那张紧闭着的薄唇,想要亲上去。
在这个比那晚还要安静的环境中,灯光,氛围,都无比融洽。
那天在傅亦琛办公室里,与他温柔亲吻的滋味,她还记得。
只是亲一下,感觉就那么强烈,她不敢想象其他的事……
盛思夏不自觉地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傅亦琛的嘴唇上。
他受到打扰,皱着眉,轻轻呢喃了句什么,好像即将醒来。
她做贼心虚一般,几乎是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盛思夏将房门关上后,沙发上的男人,蓦然睁开双眼。
他抬起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唇角,明明已经没了温度,却仿佛还残留着那种令人酥麻的触感。
“傻子。”傅亦琛无奈地笑了笑。
他用手撑着身体坐起来,掀开羽绒被,感觉背上出了一层薄汗。
头有些疼,一直在发热,从洗完澡躺在沙发上,傅亦琛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起初,他还以为是喝多酒的缘故。
但越睡身体越不舒服,头也很疼,傅亦琛知道自己多半是发烧了。
刚才盛思夏出来,蹲在沙发边看他,傅亦琛那时意识有些模糊,想要让盛思夏给自己倒杯冷水,看她谨慎局促地触碰自己,他又忍不住贪恋她这一刻的温柔。
又怕那时候突然出声,会吓到她。
只好忍耐着。
傅亦琛走到厨房,就着盛思夏刚才用过的杯子喝了点水,又重新回到沙发上睡下,迷迷糊糊地,直到天色变亮,大约是七点半的样子,他就起床。
简单的洗漱过后,他望着镜子里,面上泛着不自然的红,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这里没有刮胡刀,他只能作罢。
走到盛思夏房门前,他轻轻拧开门把,看见她正在床上安睡。
睡容恬静,呼吸清浅,模样乖极了,哪里看得出昨晚上朝他扔被子的暴躁样子。
傅亦琛笑了笑,关上房门,离开她家。
姚展接到他的电话,到公寓楼下来接他。
傅亦琛从楼里走出来。
作为他的秘书,姚展跟随傅亦琛跟随多年,只一眼就可以看出傅亦琛面色异常,重要的是,还穿着昨晚那套西装。
姚展深知顶头上司是一个自我要求极高的人,也十分注重仪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傅亦琛这么随意。
上车后,傅亦琛专注地在后座看着文件,偶尔咳嗽两声。
“傅总,您是不舒服吗?”
傅亦琛平淡地回答:“有点发热。”
“先送您去医院看看吧。”姚展建议。
“不,先去公司,我吃点药就行。”傅亦琛很坚持,说完,就继续全神贯注地翻阅文件,姚展了解他的脾气,只好作罢。
今天下午有一场重要的视频会议,公司的一笔订单出了点问题,如果不能解决,他就得亲赴美国。
来到公司,他洗过澡,换了一身新的西装,刮了胡子,吃了两颗药,开始一天的工作。
到中午的时候,傅亦琛终于闲下来,他打内线电话将姚展叫了进来。
开会的时候,他把手机放在秘书那里保管,以免漏掉重要电话或信息。
姚展站在门口,深吸了口气,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他才进去。
他控制着力道,用最小的力气扭开门把,门开了,他先踏入一条腿,谨慎而快速的观察后确认安全,才放心地走进去。
自从上回无意间撞破老总的“好事”,姚展就得了一种叫作“进傅总办公室PTSD”的病。
即便这回是傅亦作叫他进去的,即便他知道今天盛思夏不在这里。
进去后,姚展走到办公室桌前。
“有什么人找我吗?”
姚展说:“博今的赵总和青云科技的李总打电话过来约您打高尔夫,我已经根据您的日程表各自作了安排。”
“还有呢?”傅亦琛靠着椅子,放松般地闭上眼睛。
姚展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盛小姐没有打电话过来……”
话音刚落,傅亦琛就睁开眼睛,目光炯炯地看他一眼。
姚展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糟糕,他是不是话太多了,提了不该提的?
“知道了,出去吧。”傅亦琛摆了摆手。
姚展说了声好,然后把手机放在桌上,正要退出去,又忽然想起,“傅总,刚才有一位徐小姐找过您。”
“哪个徐小姐?”傅亦琛皱起眉。
“徐明成的侄女,徐颖佳。”
傅亦琛点了点头。
徐明成是父亲生前的好友,是做实业起家的,近来他们两家公司在谈一项合作,除了公事之外,私底下也有来往。
昨晚,傅亦琛就是去徐家吃饭。
到了之后才发现,徐明成叫来了自己的侄女徐颖佳,非常热情地介绍给他。
无论父亲生前还是去世以后,家人也好,其他世交长辈也好,从来不乏想要给他介绍对象的人。
昨晚在饭桌上,徐家人眼神微妙,言辞间想要撮合的意思非常明显,还特意让徐颖佳坐到他身边。
饭局中,傅亦琛并没有刻意冷言冷语,他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丢了风度。
徐颖佳和他说话,他会微笑着给出礼貌客套的回应,但绝不多问,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只维持基本的礼节。
如果她足够聪明,应该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只是最后饭局结束,徐小姐和他一起离开,她是自己开车过来,因为喝了酒,无法开车,傅亦琛便顺路送了她一程。
“她找我什么事?”傅亦琛问。
姚展说:“徐小姐说要谢谢您昨晚替她挡酒,今晚想请您吃饭。”
说完,姚展谨慎地看一眼傅亦琛的表情。
他当然不相信,傅亦琛会随便给女人挡酒。
傅亦琛纵然是个绅士,却不是那种四处留情随意撩妹的男人,否则,那天姚展撞破他的办公室play根本不会那么尴尬。
还好,姚展看见傅亦琛脸色出现一丝困惑的表情,仿佛是在思考,他什么时候给别人挡酒了。
“你怎么回答她的?”傅亦琛问。
姚展:“我说您今天身体不适,帮您推了。”
“很好,出去吧。”
说着,傅亦琛低声咳嗽着,他的面色比上午好了一些,但精神不如平时,眼睛里有血丝,明显是在强撑。
姚展犹豫着,问:“傅总,我还是请个医生过来吧,身体要紧。”
傅亦琛坐在椅子上,看了眼手表,淡声问:“下午的会什么时候gzdj开始?”
“一点半。”
“来不及了,”傅亦琛言简意赅地说,“给我冲杯咖啡。”
姚展答应了,转身出去。
身为秘书,傅亦琛的话就是圣旨,他当然知道,这种状态下,自己说什么都没用。
下午的视频会议结束后,已经是五点钟,傅亦琛又要了一杯咖啡。
姚展端着咖啡进去的时候,傅亦琛手里拿着电话,贴在耳边,但似乎没有接通。
他表情淡淡的,心中不是没有波动,只是他多少习惯了,给盛思夏打去的电话,十个有九个是打不通的。
平时手机不离手,一到他打电话就玩失踪。
他生病了,感官多少比平时迟钝,虽然心里不痛快,却还有许多工作等着他来处理。
姚展放下咖啡,“傅总,您是到楼下吃晚饭,还是现在下班?”
傅亦琛想都没想,一边签署桌上的文件,一边说,“先不急着吃饭,你通知李总到我办公室来。”
是公司的销售总监。
这次美国的订单出了问题,又刚开完视频会议,这个时候叫李总过来,今晚多半是要加班了。
会议一直进行到八点钟,中途姚展进去了一趟,听见傅亦琛在发脾气。
“你是销售总,这件事你不清楚,谁又清楚?签合同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认真审核?出了事情就推脱责任,这只能说明你根本没有准确预测市场动向,也不了解市场需求!”
他低声掩着咳嗽,语气威严。
销售总也不敢分辩。
傅亦琛甚少这么疾言厉色,今天也不知怎么了,生病加上疲惫,就像一只受了伤的老虎,分外凌厉。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就算是铁人也不能这么扛着。
今晚的乾宇集团,整个总经办不用说,自然全体都要陪着一起加班,就连集团其他几个部门,谁也不敢走。
姚展来到吸烟室,点了根烟,默默思索着。
傅亦琛的手机在他手里,他今天等了一天,也没等到盛思夏的电话。
身为总裁秘书,最要紧的不就是替上司分忧吗?
就算是他自作主张,事后被怪罪,眼下也没其他办法了。
姚展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背过身,小声说着什么。
五分钟后,他回到总裁办公室,敲了敲门,得到同意后进去。
姚展走到傅亦琛身边,低头小声地说:“傅总,您的电话。”
“现在没空。”傅亦琛双腿叠在一起,揉着太阳穴,面无表情。
“是盛小姐。”
傅亦琛这才抬头。
他低咳了一声,接过电话,全然无视面前已经要被骂出一身冷汗的销售总,淡声道,“喂?”
“傅亦琛,在干嘛?”
“加班。”
盛思夏有些不满,“加班?这都快九点了。”
“有什么事吗?”他竭力遏制着情绪,不想表现分毫。
“当然有事!我听说你病了,晚饭不吃,还在不停骂人,傅亦琛,你是想上天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生气了,却又很娇俏,傅亦琛想到她瞪着眼睛的样子,有些想笑。
“谁告诉你的?”说着,他斜了姚展一眼。
后者立刻缩着肩膀,低头玩着窗外假装看风景。
“你别管,反正你得听我的,”盛思夏放软了声音,像在哄小孩,“你现在不要再喝咖啡,喝点热水,在办公室等着,我来接你,我们回家休息好不好?”
她的声音让人放松,傅亦琛不禁问,“回哪里?”
“回我那里。”
“那我睡哪里?睡沙发会发烧,我昨晚就是这么发烧的。”
还挺会得寸进尺的。
盛思夏咬了咬牙,还要继续哄着:“……今晚不睡沙发,好不好?”
“好。”
“那你乖乖等我来接,好不好?”
傅亦琛低声笑了,“好。”
作者有话要说:傅总卖惨真的可耻,呜呜呜我还挺喜欢男人惨兮兮的样子,反差萌。
今天还有一更,应该还是晚上九点左右吧,快来表扬我的勤劳!!
第48章
销售总直到离开傅亦琛的办公室, 都有些闹不清楚情况。
从最开始的狂风骤雨,到会议结束时,傅亦琛居然又轻描淡写地让他离开, 转折点,好像就是从那通电话开始的。
难道傅总是谈恋爱了?
他不知道盛小姐是谁, 但他打心里感谢她的大恩大德。
他战战兢兢地走出办公室,正想和姚展沟通两句, 就在这时候, 楼层左边的电梯应声而开,一个穿着浅驼色大衣的女孩从里面走出来。
她径直朝总裁办公室走来,发尾有些湿, 漫不经心地走至近前, 带来一阵清凉怡人的香气。
姚展的态度立刻变得恭敬, “盛小姐。”
盛思夏“嗯”了一声, “傅亦琛人呢?”
“在办公室。”姚展快步走到盛思夏前面, 先一步为她打开办公室的门。
盛思夏正要进去,忽然想起来,回头对姚展微笑,“姚秘书, 谢谢你。”
“不客气,身为傅总的秘书,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只是这个,”盛思夏冲他眨了眨眼,“谢谢你帮他买下我的照片。”
啊, 这个啊……
姚展想起来,尴尬地摸了摸头发。
盛思夏带着傅亦琛离开乾宇集团大楼。
经过一天的工作,傅亦琛很有些疲惫,强行用咖啡吊着的精神,也在见到盛思夏的那一刻,全部松懈下来。
从电梯,到停车场,盛思夏都稍稍扶着傅亦琛。
他远远没有虚弱到走不动路的地步,却很享受她这样小心翼翼的照顾,便没有推辞。
坐上车,姚展负责开车,他一言不发地朝盛思夏的公寓开去,不由自主地从后视镜里留意着那两人的互动。
“好烫,量过体温没有?”盛思夏将手贴在傅亦琛的额头上。
“三十八点五。”
“我们先去医院吧,”盛思夏说着,想了想,又改口道,“算了,叫你的私人医生来家里,免得跑来跑去,好不好?”
傅亦琛将她贴在额头上的手拿下来,紧紧握住,按在腿上。
他闭着眼说:“你做主。”
看傅亦琛现在这难受的样子,还有他额上滚烫的温度,盛思夏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还好姚展给她打了电话,不然他还得折腾自己。
好想抱抱他,又好想狠狠骂他一顿。
算了,姚展还在前面。
在下属面前,她还是给傅亦琛留点面子吧。
傅亦琛有些难受,又很累,脑袋胀痛不止,他没有顾忌姚展,顺从自己心意,搂住身边人的腰,轻轻靠在她身上。
这样好受多了。
她的皮肤带着凉意,垂下来的头发也是湿的,贴在傅亦琛脖子里,他把头发拨开,问她是怎么回事。
“刚才在洗头,没吹干就出来了。”
“你这样会感冒。”傅亦琛坐起来,从后方抽出几张纸巾,细心地为她擦着头发。
“你这个病号没资格说我。”盛思夏扁着嘴。
傅亦琛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比平时柔软许多,又一次重复着:“我是因为昨晚睡沙发才发烧的。”
行了行了知道了。
不要一直用这种委屈巴巴的语气跟她控诉,好像她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一样。
盛思夏尴尬得很,又不好在姚展面前说什么,只好安抚了他几句,重新让傅亦琛靠着自己。
碰上红绿灯,车子停下来,姚展状若无意地碰了碰鼻子。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
开车的时候,姚展还能假装全神贯注地盯着路面情况,现在停下来,他不敢明目张胆地望后视镜,听到背后的温言软语,他感觉自己的存在多余又累赘,彻底沦为工具人。
只希望目的地能早点到。
这时候,傅亦琛忽然出声,“姚秘书,今天辛苦了,待会儿你可以直接下班。”
“好的,”姚展回答,谨慎地提醒着,“明天下午城南国际的剪彩仪式您要出席吗?”
傅亦琛下意识地回答:“当然去……额,还是算了吧,让李总替我去。”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中途还卡了一下,姚展快速地瞟了一眼车后座。
盛思夏正对傅亦琛怒目而视,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手指甲还掐着傅亦琛的虎口,作威胁状。
这是被家暴了啊……
姚展有些同情,又觉得向来高高在上的老总在女朋友面前吃瘪有些好笑。
窗外冷风萧瑟,车窗隔绝了冷空气,姚展却突然觉得分外寒冷。
天冷了,连个暖手的人都没有。
他化悲愤为速度,加速开到公寓楼下。
时间很晚了,附近许多商厦办公楼的灯都灭了,只剩外部闪耀的霓虹,小区里,隔几米就有一盏路灯,照亮回家的路。
“姚秘书,很晚了,要不要上楼一起吃点东西?”盛思夏主动提议。
傅亦琛清了清嗓子,没说话,眼神探究冷淡地看着姚展。
“不了,谢谢盛小姐,我家里留了饭,”姚展礼貌而不失分寸地推辞,“我已经联系过卓医生,二十分钟后就到您家。”
不敢吃,不能吃。
托您俩的福,今晚这狗粮已经吃得饱饱的,无福消受了。
“啊,那好吧,路上小心。”
盛思夏没有挽留,她本来也只是客套一下,说完,就牵着傅亦琛的手,带他回家。
他的手宽大,掌心略微粗糙,有些烫,反手将盛思夏牢牢握住。
一路上,傅亦琛比平时更安静,面上淡淡的,眼神也不如平时锐利。
生病了真可怜。
开门,进屋,盛思夏让他坐到沙发上,盛思夏烧了壶热水,再看了一眼电饭煲。
这是她出门前煮的粥,现在已经好了,正在保温状态。
今晚她陪傅亦琛一起吃点清淡的。
说了会儿话,医生来了。
傅亦琛的私人医生姓卓,对他的身体状况很了解,稍加检查后,发现傅亦琛除了发烧,扁桃体还有些发炎,医生给开了退烧药,还有一盒消炎药。
“退烧药一天三次,一次两粒,消炎药一天两次,一次一粒,三个小时查一次体温,明天醒来体温没降就要去医院,清楚了吗?”
盛思夏点头。
这个医生,年纪跟傅亦琛差不多大,一副冷淡话不多的样子,说是傅亦琛的私人医生,却未对盛思夏的存在表现出特别的兴趣,好像对一切都无动于衷。
果然什么人就找什么医生,还真是对傅亦琛的脾气。
盛思夏礼貌地送走医生。
“你一直咳嗽,你张嘴让我看看有没有发炎,”她小跑回客厅,跪坐在沙发上,轻轻捏住傅亦琛的下巴,“啊——”
上次她拔完牙,也这么给他看过。
总算能让她看回来了。
傅亦琛比她乖多了,他顺从地张开嘴,任由盛思夏看来看去。
白皙冰凉的小手捏在他脸颊上,傅亦琛感觉比刚才更热了些,他局促地问,“看好了吗?”
“看好了,真的很严重,你一定要好好休息,明天不能上班。”
看着盛思夏严肃的样子,傅亦琛笑了笑,他答应着,“好,不上。”
“这就对了。”盛思夏看他乖乖听话的样子,心里柔软成一片,简直想给他吃颗糖。
“那你呢?”傅亦琛目光直直地看着她。
“明天工作日,我要上班啊,还要跟着老周去出采访……怎么了?”说着说着,盛思夏感觉不太对劲,傅亦琛的眼神越来越黯淡。
“没事,你去吧。”他淡淡地说,垂下目光,好像很失落。
盛思夏尴尬地咬了咬嘴唇,转移话题说:“粥熬好了,现在应该是温的,我盛一碗出来给你喝?”
没什么可反对的。
傅亦琛点头,看盛思夏离开后,他无聊地坐了会儿,忽然看见沙发上那床羽绒被。
今天早上离开,他把被子叠好,放在沙发上。
现在还在那儿,鼓鼓囊囊地,看着有些心烦。
傅亦琛果断站起来,抱起被子,将它塞进卧室最上方的衣柜里。
这里够高,没有他的帮助,单凭盛思夏的身高是取不下来的。
这样一来,他感觉神清气爽,身体都舒服了许多,平淡无味的白粥,都喝出几分甜蜜温馨的味道。
吃完饭,盛思夏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里,又把傅亦琛按回了沙发上。
她扫了一眼沙发,眉头皱起来,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好像少了点东西……
“不要站着。”傅亦琛就算病了,反应也比常人快,他转移盛思夏的注意力,将她拉到腿上坐着。
这个姿势,令盛思夏有点为难,她想要站起来,却被傅亦琛环住。
他小声说,“就让我抱一下。”
小心翼翼地,像是怕她拒绝。
算了算了,谁叫他是病人呢?
“好一点了吗?”盛思夏摸上他的额头,感觉还是挺热的。
“没感觉,就是头挺疼的。”他自己按了按,试图缓解。
盛思夏心里酸涩,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虚弱的样子,睫毛耷拉着,有气无力的样子。
真的是因为睡沙发才会生病吗?”我来吧。”她为他按着太阳穴,还有后颈那一块儿,柔声询问他有没有舒服一点。
“嗯,很舒服。”傅亦琛闭着眼,靠在她的肩膀上,呼吸很热,透过一层薄薄的针织衫,热意四下蔓延。
盛思夏按了一会儿,手稍微有些酸。
神奇的是,她只是动作稍缓,傅亦琛就感觉到,让她先停下来。
“没事,都是因为我让你睡沙发,你才会生病。”她愧疚地搓了搓手指。
傅亦琛笑了笑,“知道就对我好一点。”
盛思夏痛定思痛,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
昨晚傅亦琛喝多了酒,洗完澡没衣服换,只能裹一条浴巾,客厅温度打得不高,那床羽绒被白天盖还好,晚上就有些薄了……
都怪那条短信。
再往深了想,还得怪傅亦琛。
盛思夏在脑子里拼命给自己找补,她终于没那么愧疚了,顺便推开了傅亦琛,“谁让你随便给别人挡酒,自己喝多了,还来赖我。”
“什么?”
“昨晚有人给你发了条短信,你没看到吗?”
傅亦琛摇了摇头,拿出手机打开短信箱,往下翻了翻,才看见那个陌生的号码。
噢,是徐颖佳。
他感到很委屈,莫名其妙地说:“我没给她挡酒啊。”
傅亦琛坦坦荡荡,也没想瞒着,就把昨晚上饭局上的事情告诉了盛思夏。
讲完,他还颇为可怜地说:“她一直找我说话,我不想说,又不好拂徐总面子,只好一直跟徐总喝酒。”
是这样啊……
因为发烧,他脸红红的,耳朵也红红的,眼神显得很迷茫,与平时疏离淡漠的样子相去甚远,很是惹人心疼。
“你傻不傻呀,”盛思夏摸摸他的头,摇头叹气道,“下次饭局记得多吃点头孢……”
傅亦琛不常在网上冲浪,不懂这个梗,他意识也不太清醒,只觉得盛思夏说得都是对的,于是老实地点点头。
是该吃药了。
盛思夏倒了杯热水,把药倒在傅亦琛手里,按照医生说好的分量,让他吃下去。
好不容易把感冒药吞了下去,还有一粒消炎药,傅亦琛喝了口水,却怎么也吞不下去。
他试了几次,最后把水都喝光了,又把那粒药完完整整地吐在掌心,扔到垃圾桶里,又转过头望着她
盛思夏:“……”
这么大的个子,怎么跟个小孩似的,吃药也要哄啊。
她简直哭笑不得,今晚的角色简直掉了个。
不行,不能一味溺爱,面对熊孩子,必要的时候,得采取棍棒教育的手段。
她虎着脸,又给傅亦琛倒了一粒,警告道:“这次不许再吐出来了。”
傅亦琛垂着眼睛,哑声说:“苦。”
胶囊苦什么苦?
盛思夏忍着气,“你快吃,吃完给你糖。”
“现在就要。”傅亦琛指指嘴唇,局促又期待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夏夏:傅叔叔,咱这脸还要不?
傅总:不要,要亲亲。
夏夏:看看,这就是没吃头孢的后果!乖,咱先把药吃了~
第49章
盛思夏不好意思直视傅亦琛, 只好垂下眼眸,如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擦过一个吻。
那颗感冒药终于吃了下去, 而且这次的过程格外顺滑,傅亦琛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吞下去了。
盛思夏越发怀疑, 刚才自己是被耍了。
因为生病的缘故,傅亦琛气势大减, 不仅比平时温柔, 还第一次展现出粘人的一面。
吃完药,盛思夏端着水杯去厨房清洗,傅亦琛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就站在水槽边看着她洗杯子。
盛思夏:“你别站我旁边, 挡光。”
“哦。”
于是傅亦琛换了个位置, 直接站在盛思夏身后, 抱住她的腰, 整个人贴在她身上。
却也控制着力道,没有把全部的体重都压在盛思夏身上。
他的呼吸像是热风,弄得盛思夏脖子又痒又难受,她掬了捧水想要泼他, 却想起傅亦琛正在发烧,只得作罢。
洗完杯子,盛思夏去阳台上收衣服,傅亦琛又跟了过来。
盛思夏:“……”
她没办法,又不能强行赶他走, 傅亦琛人高马大的,她干脆废物利用,把他当成一只人形衣物收纳篮,把取下来的衣服一件件都扔到他身上。
牛仔裤、针织衫、大衣、围巾……有一件扔一件。
傅亦琛乖乖地接住,还帮忙拍一拍,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
盛思夏喜滋滋地哼着歌,顺手从最后一只衣架上取下白色的小内内。
正要向刚才那样扔出去,她连手都举起来了,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拿的是什么,急忙将手里的东西塞进口袋里。
“给我啊。”傅亦琛表情平淡,朝盛思夏伸出右手。
盛思夏瞪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地掠过他,走进客厅,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把内衣放进房间衣柜里,平静了一会儿,又若无其事地走出来。
沙发上,傅亦琛坐在那里,侧着身子,动作细致地在帮她叠衣服。
盛思夏站在房门口,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没有出声。
这一刻的感觉太奇妙。
盛思夏曾经无数次地在脑海中构建过与爱人的生活。
曾经那个男人的脸很清晰,就是傅亦琛的样子,他有时候很高傲,有时候很温柔,但无论如何,只要是他,怎么都好。
后来他的脸又变得模糊,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不再做这样的梦了。
她曾不再抱有任何幻想,放任梦境破碎。
现在,傅亦琛就在灯下,距离她这么近,修长的手指摆弄着她的衣服,神态自然,侧脸显得很温柔,整个人融入画面中。
盛思夏恍惚中感觉到,这个人,这个她以为遥不可及的人,其实一直在她生命中,从未离开过半步。
“怎么了?”傅亦琛抬头,发现她站在那里。
“没事,”盛思夏吸了吸鼻子,慢慢走过去,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柔声问,“去洗澡好吗,该睡觉了。”
“我睡哪里?”他的眼睛很亮,眼型伸展出漂亮的弧度,可以冷淡,也可以专注热烈。
盛思夏笑了笑,“睡我房间。”
“那你呢?”
她忍不住逗他,“我睡沙发呀——”
话没说完,她就看见傅亦琛眼神变了,眼中的亮光被风吹灭,变得黯淡失落。
盛思夏俯身,在他脸上啄了一口,摆出一副渣女调戏良家妇男的表情,恶意地用一根手指勾起他的下巴,“乖乖去洗澡,给我暖床。”
傅亦琛:“……”
不能怪她啊。
要怪只能怪傅亦琛生病的样子实在是太太太软萌了,尤其是想到他平时的强势,她怎么能忍住,不趁着这个机会扳回一局?
盛思夏给傅亦琛找出了一件新的浴袍,推着他进了浴室,还叮嘱他不可以洗太久,免得缺氧。
“我要是二十分钟没有出来,一定是晕倒在里面了,你记得进去救我。”傅亦琛说得一本正经,顺便亲了她一口,转身就进了浴室。
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
她怎么有一种被反调戏的感觉?
盛思夏哑然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听见浴室里水声响起,在地上溅起哗哗声,她守在门口,却听见手机铃声。
她和傅亦琛用的是同一款手机,铃声都是系统自带的,一时间分辨不出是谁的电话。
回到客厅里,盛思夏循着声音,从傅亦琛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是一串陌生号码。
再仔细看,不对,这个号码她有印象。
就是昨晚给傅亦琛发短信的号码。
盛思夏盯着看了一会儿,拿着手机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水声停了。
“什么事?”
“有人找你,”盛思夏提高音量,声音却很平静,“是昨晚跟你一起吃饭的。”
“哦,挂了吧。”他不假思索地说完,水声又响起来,代表这个话题已经结束。
盛思夏顺手就给挂了。
谁知道,还不到两分钟,电话又响起来,还是那个人。
她有些来气,又觉得莫名好笑,这一次她没再打扰傅亦琛洗澡,就站在浴室门口,无所谓里面的人会不会听见,直接把电话接了起来。
盛思夏保持耐心,安静地,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甜美的女声,“傅先生?我是徐颖佳。”
她面无表情地听着,还是不说话。
徐颖佳也觉得挺奇怪,不懂傅亦琛接了电话,但一直不讲话是怎么回事。
“听你秘书说你身体不舒服,现在好一点了没有?”
盛思夏抓着手机,突然变了哑巴,一个字都说不出。
电话里,女孩儿的声音听起来柔柔怯怯,年纪肯定不大,好像有些害怕傅亦琛,又忍不住想找他。
不说假话,昨晚看到那条短信时,盛思夏是挺生气,今天听傅亦琛解释完,心里还颇有敌意。
也不知怎么的,那些情绪现在突然间就烟消云散了。
讨厌不起来。
怎么听,都觉得这女孩儿像是那时候的自己。
胆怯地、跃跃欲试地,热切仰望又不敢靠近,只为他一个眼神,一句关心,欣喜又伤感。
盛思夏开始后悔,这么草率地接了这通电话。
原本她是想要借此机会宣示主权的。
也许是她太专注于这通电话,没留意到浴室里水声停止,傅亦琛打开浴室门,穿着浴袍,头发上的水往下滴,身材挺拔有型,身后水汽弥漫,他英俊得像是从梦里走出来的。
真是个祸害。
停!现在不是看男人的时候!
盛思夏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一个热水澡,把傅亦琛本就不清醒的头脑洗得更加晕乎,他没明白,径直开口,“夏夏,这个浴袍不合身,我穿着很不舒服。”
盛思夏瞪了他一眼。
这不废话吗,她的衣服,他穿着能合身才奇怪了,唧唧歪歪,真是熊孩子,一点都不懂事。
傅亦琛不知道为什么又惹她生气了,他眨了眨眼,委委屈屈地问,“我能裹浴巾吗,不想穿这个。”
“不行!你现在生病了!只裹浴巾会感冒!”
说完,她反应过来,几乎倒吸一口气。
电话里那姑娘肯定听见了,一声不吭。
盛思夏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挂电话,那个祸害又开口了,“夏夏,我放几件换洗衣服在你这里吧,以后我过来睡觉也方便。”
她几乎要崩溃了。
谁准你随便过来睡觉了?蹬鼻子上脸的,今晚是看你生病了才收留你好不好?
那边主动把电话挂了。
盛思夏气呼呼地把手机丢给傅亦琛,拽着他来到卧室,帮他吹干头发再塞进被窝里,暖气调好,直到洗完澡回来,都没给他一个好脸色。
不过,这不重要,因为傅亦琛已经睡着了。
他的呼吸比平时重一些,仰面躺着,睡着的时候,嘴唇紧闭,五官仍然立体。
盛思夏坐在床边,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好像没之前那么烫了。
本来打算在睡前给傅亦琛量一次体温,既然他已经睡着,只好作罢。
坐在梳妆台前,她不紧不慢地做好晚上的护肤流程,时刻从镜子中留意傅亦琛。
还好,他睡得挺安稳,灯光和她偶尔弄出的细微声响,都没有影响到他。
终于把自己收拾好,盛思夏动作放轻,掀开被子慢慢睡了进去,直到躺到床上,才伸手关掉房间的灯。
平时睡觉,她总是不□□心,独居女性多少会缺乏安全感,她总会留一盏小夜灯,算是一点心理安慰。
今晚,有傅亦琛在这里,她连夜灯都省了。
安全感是有了,但第一次和男人躺在一个被子里睡觉,盛思夏不太适应。
她习惯在睡前玩会儿手机,碍于傅亦琛在旁边,她把亮度调到最低,翻了会儿微博。
忽然,盛思夏心里一动。
刚才傅亦琛说,那个女孩的名字好像是叫徐颖佳?
盛思夏打开搜索引擎,一个字母一个字母,输入她的名字,Xu-Ying……
傅亦琛翻过身,自然地抱住她,顺便把手机抽走,搁在床头柜上。
“不要关了灯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是错觉吗?盛思夏觉得他身上的气质突然变了,先前乖宝宝要哄要亲的感觉褪去,又变得格外强势。
病要好了,就恢复本性了吗?
“睡不着。”她说。
是真的睡不着。
傅亦琛贴在她背后,高大的身躯将她拢在怀中,体温很高,下巴上短而硬的胡茬蹭着她的后颈,若有若无地亲着那里。
周围都是他的男性气息,沐浴露是海盐的味道,清新怡人,让气氛更加微妙。
盛思夏朝旁边躲着,断断续续地发出微弱的声音,她咬着嘴唇,下意识地抵抗这种即将沉沦的意识。
“现在能睡着了吗?”傅亦琛声音懒懒的,带着鼻音,震慑力却不小。
“能。”盛思夏乖乖地闭上安静,一句话都不敢说。
作者有话要说:珍惜前两章那个乖宝宝傅总吧,他已经是过去时了。
晚上九点还有一更~
第50章
被子里温度高, 傅亦琛身上那件棉质浴袍贴在盛思夏身上,意外地令人心安,她渐渐睡着, 呼吸清浅,时而翻动几下, 发出细碎的睡音。
万籁俱寂,冬天的夜晚, 是一点声音都没有的, 是适合睡觉的季节。
傅亦琛几乎跟她同时睡着,中途又醒过来。
他感觉热,想把浴袍脱掉, 却觉得不妥, 勉强挨着盛思夏睡了会儿, 忍不住轻轻碰她的耳朵, 手也收紧, 轻轻蹭着,不自觉地有了反应。
脑子比先前清醒了些,身体却更热,十分折磨。
睡梦中的盛思夏不堪骚扰, 她往旁边躲了躲,轻哼了声表示不满。
他轻轻掀开被子,放慢动作离开下床,来到浴室,把刚才迷糊间扔到洗衣篮里的那件灰色平角裤拿出来, 洗干净晾到外面。
墙上的时间,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
温度计和一干药品就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他给自己量了温度。
三十七度五,降下来了,看来今天不用去医院。
那些药都散开放在桌上,有退烧的,有消炎的,傅亦琛坐下来,拿起那板消炎药,不知怎么就扬起嘴笑了笑。
客厅暖气没关,不用想,也知道是盛思夏粗心大意的结果。
她总是这样。
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昨天却那样殷切焦急地照顾他,傅亦琛活这么大,还真没试过被人哄着吃药。
或许是因为对象是她,所以感觉不错。
傅亦琛并不是在这种温情的环境中长大,他出生在英国,一直读的都是贵族式寄宿学校,常年和家人分居两处,他习惯于疏离客套,点到为止的关系。
在他中学时,父母那段因利而合,因厌倦而散的婚姻终于结束,傅亦琛心中没有波澜。
母亲曾把他叫到房间里,问他想要跟谁。
“我平时都住在学校,跟谁都可以。”他当时是这样说的。
母亲伸手,想要摸他的头发,最后又无力地放下来。
“我和你父亲离婚,你没有一句安慰,”她黯然地说:“亦琛,你真的和他一模一样,太自我,太理智了。”
傅亦琛不说话。
没话可说。
仔细分辨那种情绪,他其实是反感的。
反感这种私密对话,和越过界限的情绪宣泄。
“你是我的儿子,但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母亲挥挥手,让他出去。
自那以后,本就生疏的母子关系,更是渐行渐远。
傅亦琛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又回到房间,客厅虽暖,却不及盛思夏身上的柔软热度。
想要抱着她,把她整个人拥在怀里,也会故意使坏地亲吻她露出来的耳朵和后颈,他恢复了精神,在夜里尤其亢奋,他很少试过这样失控。
不知道这样厮磨了多久,困意袭来,他好像睡着了,身体却还醒着,仍不知疲倦。
盛思夏在睡梦中不耐烦地推他,觉得好热,好像被什么怪物缠住了,她跑也跑不掉,一下子被压住,怪物凶神恶煞的,眼睛都是红的,一会儿又变成傅亦琛的脸。
怪物想要吃掉她,她怕极了,怪兽有着坚硬的外壳,搅得她不得安宁。
一觉醒来,天还没亮,盛思夏却感觉跟打了场恶战似的。
她刚睁开眼,稍微动了动,忽然僵住。
终于知道梦里的怪兽是什么了。
还有他的外壳。
盛思夏不安地往旁边挪了挪,想要避开,可她一动,身边人也跟着动,他的大手牢牢控制住她,又贴上来。
他被弄醒,声音带着晨起的哑,“别动,再睡会儿。”
“你不要挤我,往旁边去点儿。”
傅亦琛还未完全清醒,行动全凭本能,他不仅没挪地儿,反而连腿也压上来,那触感更清晰。
他甚至还无意识地蹭了蹭,说话带着鼻音,“夏夏,我难受……”
盛思夏从脸红到脖子,她一下子坐起来,抓起枕头扔到他头上。
这下,傅亦琛彻底醒了。
他抹了把脸,在黑暗中缓缓坐起来,有些闹不清情况。
“打我干嘛?”
盛思夏委委屈屈地,缩在床边,离他特别远,小声说:“你耍流.氓。”
他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昨晚的记忆也回来了。
“抱歉。”傅亦琛有些尴尬。
盛思夏小声地“嗯”了一声。
“你过来睡,我醒了,不会乱动了。”他对她保证。
盛思夏紧张地看了被子里一眼,“那你是已经……好了?”
傅亦琛犹豫着要不要跟她说实话,最后还是不想骗她,他说,“没有。”
看盛思夏闪烁的眼神,他自己难受,还得安慰她,“没事的,不用管它,自己会好的。”
她慢慢挪过去,睡下来,傅亦琛仰面躺着,和她隔着一拳的距离。
过了一分钟。
“好了吗?”
“还没。”
又过了一分钟。
“现在呢?”盛思夏用脚踢了踢他。
傅亦琛:“……没有。”说完,他又加重语气补充道,“你不要一直和我说话,也不要碰我。”
“哦。”盛思夏安静了一会儿,可她没有手机,又睡不着,眼睛盯着床上那只□□相间的独角兽公仔,看得眼睛酸涩。
好无聊哦。
旁边那人一点声音都没有,好像老僧入定,和昨晚上那个失控的样子大相径庭。
盛思夏心里痒痒地,又害怕,又好奇,他现在安静了,她反而想要撩拨。
她又忍不住说话,“傅亦琛,你每天早上都会这样吗?”
“嗯。”
“好可怜哦,那其他时候呢?”
傅亦琛忍住想要欺负她的冲动,故作平静地说:“还有亲你的时候。”
“好吧,”她在被窝里转了转眼睛,“那再不亲了。”
盛思夏说完,等了半天,还以为傅亦琛会反对,却没想到,他跟着沉默了许久。
还以为傅亦琛生病了闹脾气,正要去哄,他却在这时开口。
“牵手也会。”
声音比刚才小一些,好像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
“啊,那不是……”盛思夏在心里默默算着,他们经常牵手,那这样的话,他该有多受罪啊。
傅亦琛吐出一口气,“嗯,反正就是这样。”
这回换盛思夏不说话了。
她把埋在被窝里的头露出来,蹭着傅亦琛的肩膀,想要哄他,又怕撩起他的火,扭扭捏捏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也不能怪他,这毕竟是人类正常的生理现象啊。
“没事,我都忍了三十一年了,不差这会儿。”傅亦琛别过头,吻在她的鬓间。
他现在清醒了,真没打算使坏,却因为这个角度,短暂的一瞥,让他看见盛思夏敞开的衣襟。
傅亦琛立刻别过脸,耳朵有点红。
看他这样难受,盛思夏心里软成一片。
她那么喜欢他,好不忍心。
盛思夏凑近他,红着脸,声音嗡嗡地,“要我帮你吗?”
说完,不止傅亦琛震惊,她自己都快崩溃了。
她在说什么啊。
“你……”傅亦琛半是不信,半是好笑,他揉了揉盛思夏的小脑袋,故意逗她,“你会吗?”
太伤人了。
盛思夏气鼓鼓地推开他,这个人,好心没好报,活该他难受!
“我不急,你还没答应我,这样不好。”傅亦琛靠过来,环住盛思夏,在耳边呢喃着。
哼,现在清醒了,又开始厉害了,忘了昨晚上是谁跟只大狼狗似的又蹭又亲,想要得不得了。
现在又开始装正人君子了。
她都把傅亦琛带回了家,睡了她的床,相拥而眠,那天明明也让傅亦琛亲了,还要她怎么才算答应呢?
盛思夏好生气,心中升起一股怒意。
不着急是吧,不要她帮忙是吧?
她转过身,攀上他的肩膀,在他的耳朵上轻吻着,最后咬了一下,留下一个浅浅的齿痕。
明显感觉到傅亦琛颤了一下,温度也逐渐攀升,呼吸急促起来。
如果接吻和牵手他都会有反应,那么,这样呢?
在他即将亲上来之前,盛思夏灵活地滚到床边,她跳下床,无视傅亦琛错愕难耐的眼神,得意地离开了卧室。
洗漱,化妆,盛思夏准备去上班。
临走前,她回到卧室里,帮傅亦琛量了次体温,降了一些,她稍微放心,还是嘱咐他今天就留在这里,不能去上班。
经过刚才的事,傅亦琛不太想理她。
他靠在床上,神态懒懒的。
盛思夏笑着跳到床上,趴在他膝盖上,一双大眼睛冲他眨着,“生气啦?”
分明是把他拿捏在手,有恃无恐的样子。
傅亦琛心中有团火无处发泄,这远比生病严重,吃药也不能解决,这时候,他突然想抽根烟。
他从没抽过烟,也不觉得这种让人上瘾的东西有什么意义。
或许意义就在于,用这种瘾,来治愈缓解另一份难耐,以此才能坚守信仰,与本能对抗。
“什么时候回来?”他试图转移话题。
“下班就回来,大概六点半。”
“不能早点?”傅亦琛皱着眉表示不满。
盛思夏瞥他一眼,“是谁昨天加班到九点来着?”
傅亦琛无奈的笑笑,盛思夏拿这件事揶揄他,他自然无话可说。
“对了,要是那个叫徐颖佳的女孩打电话给你,你态度好一点。”盛思夏忽然想起来。
“为什么?”
他自认为态度够好,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好,却不懂盛思夏为何要这么要求。
盛思夏向他解释了昨晚上那通电话,并说:“她听见了,应该挺伤心的。”
“那又怎样?”他没有能力,更没有义务令其他人开心。
盛思夏摇摇头,露出一丝伤感,“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徐小姐让我想起从前的我吧。”
那一次,就算被拒绝,多希望傅亦琛可以温柔一点啊。
不要突然翻脸,不要那么冷淡,不要赶她走。
哪怕是多分出一点点耐心,告诉她他们不能在一起的理由,当然,她还是会难过,会哭泣,但至少,那个夏天的记忆,不会那么阴暗灰白。
盛思夏离开了。
房间里还留着她的香气,清甜的,暖洋洋的木质香调,很适合冬天的味道。
傅亦琛靠了一会儿,给姚展打了通电话,让他送来一套衣服,还有需要处理的文件。
他起床,拉开窗帘,看着外面这个被冬天剥去颜色的世界。
文件堆积在书桌上,傅亦琛有些心不在焉,想起盛思夏离开时的话,又不自觉地想到母亲对他的评价。
他是不是真的太自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