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50-56

作者:予我白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51章


    换上姚展带来的西装, 将那件浴袍丢进洗衣机里,傅亦琛重新坐在书桌前,这才找到了点办公的感觉。


    他在这方面极为自律, 从来没有穿着睡衣工作的习惯,无法进入状态。


    工作和生活应该分开, 这是傅亦琛所信奉的原则。


    傅亦琛努力集中精力工作了半个小时,却发现效率比平时要低很多。


    周遭有太多事物在影响他。


    空气里飘散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是沐浴露的海盐味道, 还有盛思夏今早使用的木质香水;


    书桌上随意摆放着几本漫画和小说,还有一只毛茸茸的棕色大嘴猴玩偶歪在墙角,傅亦琛每次抬头试图思考的时候, 那只猴就咧着大嘴对他微笑。


    那笑意堪比蒙娜丽莎, 不知是在嘲讽还是冷笑。


    盛思夏的眼镜盒和眼镜分立书桌两边, 几乎成一条对角线, 傅亦琛帮她把眼镜放回原位, 过了几分钟,又忍无可忍地,把眼镜取出来,用清洁布仔细地擦拭着。


    有一处痕迹十分顽强, 怎么都擦不掉。


    傅亦琛研究半天,终于发现,那哪是什么污渍,根本是一处细小的裂痕。


    看起来,像是被摔出来的。


    傅亦琛有气无力地把那只眼镜放回眼镜盒里。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盛思夏的视力一年比一年差了。


    冬日暖阳十分柔和, 透过窗户倾斜进来,擦过窗帘复杂的镂空,形成一个个圆形光斑,打在桌面文件上。


    傅亦琛握着笔,靠在盛思夏加了一张靠垫的扶手椅上,嗅着如有若无的香气,突然生出了点懒洋洋的心思。


    昨晚睡过的床就在旁边,余光不小心看到,傅亦琛想起,抱着盛思夏睡觉时,她微弱慵懒的呓语,还有怀中温软的触感。


    他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盛思夏的床实在太软,躺在上面仿佛要陷进去一般,被子枕头都是她的味道。


    明明她不在这里,却又无处不在。


    他突然升起一个荒唐的念头:好想再去睡会儿,不,哪怕只躺一会儿都是好的。


    在将要起身前,傅亦琛幡然醒悟,察觉了这个念头有多荒谬。


    他从来没赖过床,因为精力足够旺盛,睡眠仅是为了维持基本的生理机能。


    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总算知道盛思夏的论文完成效率为什么那么低,平时工作生活为什么会那么懒散。


    傅亦琛偏头望了眼那张看起来就很柔软的床铺,看来这就是罪恶之源了。


    床上那只造型古怪的玩偶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傅亦琛暂时放下手里的工作,把床单和被罩拆下来扔进洗衣机里,被子晒在阳台上,玩偶塞进衣柜里,直到那张床露出光秃秃的样子。


    终于看起来像样子一点。


    他回到书桌前继续工作。


    洗衣机发出规律的转动声,并不扰人,如果关上房门,甚至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然而傅亦琛还是无法完全集中精力。


    这一次,他把目标转向了这张书桌。


    傅亦琛把桌上的书籍整齐地码在一边,香水放到梳妆台上,玩偶这种不该出现在书桌上的东西同样被塞进柜子;


    电脑屏幕和键盘有点脏了,也帮盛思夏擦一擦;还有书桌,也顺手擦一下吧……


    扫地、拖地,就连飘窗的角落都没有放过,不知不觉,傅亦琛已经快要完成整间卧室的打扫工作。


    烧还没完全退下去,傅亦琛却不觉得累,扁桃体的疼痛也忘记了,这样运动一下,反而觉得神清气爽。


    房间整洁如新,傅亦琛终于安心坐下来,打算在自己动手创造的环境中专注工作,却不小心踢到书桌下方的抽屉。


    虽然只被拉开一角,无法看清全貌,那熟悉的包装颜色和花纹,足够引起他的注意。


    傅亦琛拉开抽屉,将礼物取出来,放在面前,静默地看了一会儿。


    原来盛思夏还没拆开。


    放在最下方的抽屉里,多半是已经忘记了吧。


    他不觉又想起盛思夏刚才说的话。


    那天晚上,他的回应的确有失妥当,尽管他已经道过歉了,但似乎仍不足以令盛思夏原谅自己。


    也许他真的过于自我。


    不同于今天傅亦琛的三心二意,洗衣机极有效率地完成工作,发出一声机械的提示音。


    傅亦琛将衣服和洗好的床单晾好,站在阳台上,拿出手机,给盛思夏发了条微信。


    傅亦琛:【衣服和床单被罩都洗了,卧室帮你打扫了一遍,书桌也收拾了,房间太乱,你搬进来后是不是从来不整理?】


    打完字,他准备发出去,犹豫片刻,又觉得最后一句话说教意味太浓,像是在教训下属。


    这样是不是也很自我?


    盛思夏可能会生气。


    就像今早在床上,扁着嘴,气呼呼地背过身,抱也不让他抱。


    他斟酌着,删掉最后一句话,改成【还有没有其他需要我做的?】


    收到这条删删改改后,自以为很“体贴”的微信时,盛思夏正在座位上看新闻。


    是今天新鲜出炉的财经新闻。


    作为一名实习生,盛思夏每天早上的工作之一,就是把最新的各家财经报道整理起来,转载到《今日财经评论》的媒体号上。


    这条新闻,是关于徐氏集团与乾宇新一年的合作计划,除去一些专业的商业术语,还有令人咂舌的天文数字,还配了张图。


    是徐氏的董事长徐明成和傅亦琛握手的照片,向镜头传达着合作的意味。


    原本盛思夏没当回事,她三天两头都能在财经新闻里见到傅亦琛,编辑完,就发了出去。


    说起来,还得多谢徐子冉的科普。


    “大家都姓徐,同人不同命,听说徐明成正在撮合他的侄女和傅亦琛联姻,这才叫门当户对,强强联合。”


    她音量不大,却讲得办公室里每一个人都能听见。


    自从那次和徐子冉闹过不愉快后,徐子冉放低姿态求和过,但盛思夏始终淡淡的,除了工作必要的交集,并不与她交流,渐渐地,徐子冉就放弃了。


    倒也没闹过其他幺蛾子。


    只是不知今天怎么了,又开始兴风作浪,惹人讨厌。


    桌上被人扔了一块圆滚滚的巧克力球,黑巧,可可浓度百分之七十五,是盛思夏喜欢的口味。


    刘思明手肘撑在透明桌架上,懒散地说:“别搭理她,昨天被人事部叫去谈话,这是受刺激了。”


    听完,盛思夏抿了抿嘴,含着巧克力,没有说话。


    先前郑泽惠说过,会找个机会开掉徐子冉,原本盛思夏都快把这件事给忘了。


    公司在合约期内主动开人,按照惯例会赔偿N+1的补偿金,郑泽惠这么做,到底是看在盛宛文的面子,还是傅亦琛的面子,不得而知。


    盛思夏不介意沾傅亦琛的光。


    但她偶尔也会想,如果可以不用沾他的光,会不会更好?


    她的视线移到屏幕上,看着傅亦琛脸上矜冷又高高在上的微笑,不觉想起徐子冉那句“门当户对,强强联合”。


    等待刘思明离开,盛思夏才点开电脑上的微信界面。


    看着那条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她愣了片刻,又忍不住笑了。


    这语气,是在向她报备,还是求夸奖?


    盛思夏一点也不想夸他,反而有点生气。


    这个人到底有没有一点病号的自觉?


    在家休息都闲不下来,这是天生劳碌命吗,不好好歇着,还打扫房子,活像个做苦力的。


    不是有洁癖就是强迫症。


    盛思夏想不出还有什么需要他做的,而且上午还有未处理完的工作,她无心聊天,只发了一个表情包过去。


    【当初就不该在越南把你买回来.JPG】


    收到这条消息后,傅亦琛皱着眉思索半天,也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这跟越南又有什么关系?


    但肯定不是什么好意思。


    快到中午了,日光渐渐强烈,今天太阳不错,有些晃眼,傅亦琛稍稍眯着眼睛。


    他想起盛思夏高中那会儿,在他家写作业,有时候会占用他的电脑,打游戏或者和同学聊天。


    他偶尔看到,每次找盛思夏聊天的人总是很多,男女都有。


    那时候傅亦琛就知道,这是个挺受欢迎的女孩子。


    盛思夏有时候耐心,有时候敷衍,对于那些缠着她的小男孩,她很擅长用简短无意义的话语打发他们,不是“哈哈哈”,就是“嘻嘻嘻”,或者是三个句号。


    傅亦琛明白了。


    这个表情包的作用,就跟那三个句号是一样的。


    打发他而已。


    傅亦琛笑了笑,不再打扰盛思夏工作,他走进书房里,准备把这里也整理一下。


    太乱了。


    上一次进来这里,还是盛思夏以为他中文不好,准备给他上课的时候。


    把桌子上清理干净,再用吸尘器把整个书房都打扫一遍,到角落里,吸尘器撞到一只透明收纳箱。


    盖子撂在一边,收纳箱敞开,任人观赏。


    虽然傅亦琛知道盛思夏不是细致的人,从前也常常把他房子弄乱,但她在自己家里,显然更无所谓。


    事实上,这如果不是盛思夏的家,傅亦琛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待。


    把吸尘器关掉,放在一边,傅亦琛蹲下来,打算把箱子盖上,却看见箱子里装着的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


    是乐高积木。


    细碎的零件根本无法看清全貌,他心中却有种熟悉感。


    不止是这,箱子里的其他物件,傅亦琛用视线慢慢检阅,都没有陌生的。


    傅亦琛伸出手,拾起一叠照片,一张张看过去,全都是他。


    闭眼休憩时的舒展、看书时微微蹙眉的神情,还有思索时的凝重……


    当初只答应盛思夏拍一张,最后她还是偷偷拍了这么多。


    看到这些照片,傅亦琛不觉想起他不喜欢拍照的原因。


    追溯童年时期,傅亦琛其实拍过不少照片,多是单人照,一家三口只有在特殊的日子,才会凑在一起拍照。


    十岁那年,全家人一起出席慈善晚宴,正是同一天,媒体偷拍到父亲与他一个情妇的亲密照。


    在车里,父母发生了十分激烈的争吵,面红耳赤,可车子一到达现场,母亲牵着他下车,同时,挽住父亲的胳膊。


    面对镜头,父母两人如变魔术一般,在快门按下的一瞬间,露出无可挑剔,弧度完美的商业笑容。


    那时还年幼的傅亦琛,困惑于父母这惊人的转变,同时也对拍照产生了一种荒谬感。


    如果照片不是为了记录真实,而更青睐精心矫饰的伪装,那并没有什么意义。


    除了商业活动必要的摄影之外,傅亦琛几乎没拍过私人照。


    那一次,实在架不住盛思夏的哀求撒娇,同意让她拍照,但他一张都没看过。


    上次问起,盛思夏还骗他是扔掉了。


    傅亦琛不懂摄影,也能看出这些照片都是业余水平,角度光线都非上乘,但胜在意境够好,每一张,都是属于盛思夏独一无二的捕捉。


    奇怪的是,无论是什么动作,什么角度,他的表情都很少,距离感重,明明身在照片里,又游离于镜头以外。


    盛思夏在拍他,也在躲他,太远了看不清,太近了看不懂。


    让他想起生活在英国时那些多雨的季节,总是雾蒙蒙的,行人冒雨行走,带着淡漠的表情。


    这是盛思夏眼中的他吗?


    傅亦琛垂下眼,将照片放回原处,手指往箱子里面翻了翻,找出一枚装在收纳袋里的玛瑙袖扣。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天参加完晚宴,衣服送洗后回到傅亦琛这里,他把袖扣戴回衬衫袖口处,怎么又跑盛思夏这里来了?


    这是他的。


    盛思夏送给了他,就是他的。


    傅亦琛把袖口塞进自己口袋,整理好收纳箱,放回原位。


    下班后,盛思夏坐同事的车,第一时间赶回了家里。


    这次有人在家等她,就连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一些。


    一进门,就闻到饭香的香气,傅亦琛亲手做了晚饭,比上回简单,三菜一汤,有鱼有肉有青菜,像极了家的温馨。


    放下包,洗过手,按着傅亦琛量过体温,盛思夏喜滋滋地坐到饭桌前,开动吃饭。


    吃饭时,盛思夏环顾四周,发现家里陈设有些改变,少了许多杂物,那些她没来得及扔的快递纸盒以及购物袋都不见了,茶几上空无一物,沙发好像也挪了位置……


    盛思夏:“你对我的客厅做了什么?”


    “大扫除,”傅亦琛淡淡地说,“除了客厅,你的房间,书房,厨房厕所,我都打扫过了。”


    他很想问盛思夏平时都是怎么生活的。


    生生忍了下去,免得又说他自我强势,没有人情味。


    盛思夏差点没被鱼刺噎住。


    不想做厨子的家政工不是好总裁。


    “你把我那些箱子都扔了?”


    “不然呢,你还想攒着卖钱?”傅亦琛停下筷子,“还有,鞋柜里怎么有男人鞋子?还有阳台上的男人衣服,门口的猫眼怎么贴起来了?”


    盛思夏慢条斯理地解释,“猫眼贴起来是怕有人从外面偷窥,男人衣服是为了让别人以为我家有男人。”


    这还是她搬家时,同事发给她的独居女性安全法则。


    傅亦琛愣住,“这里安保严密,你不用太担心。”


    “防的是有心人。”盛思夏放下碗筷,从手机随随便便搜索了几条独居女性遇袭的新闻转发给傅亦琛。


    他看完,若有所思地问:“那昨晚呢,害怕吗?”


    盛思夏看他一眼,小声说,“还好。”


    “我知道了。”傅亦琛笑了笑,探身过来,捏了捏她柔嫩的脸颊。


    盛思夏垂下眼,也没问他知道了什么。


    吃完饭,傅亦琛收拾饭桌,盛思夏回到房间,把床铺好,再把关在衣柜里的大嘴猴和独角兽玩偶释放出来,扔在床上,用护手霜抹了抹手,顺手搁在桌子上。


    她翘着腿,歪在椅子上,抽出小说翻了两页,又想去看漫画……


    傅亦琛做完厨房的事,走到卧室门口,几乎不敢相信。


    他花了一个小时整理好的房间,盛思夏用了不到十分钟给他恢复原状。


    多亏他修养良好,才能控制住表情。


    不能骂人,不能讲重话,不能让她觉得他很自我。


    但是——


    对付这种熊孩子,傅亦琛实在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他走到盛思夏身边,捏住她的下巴,俯身重重地吻住她,强势的,占有的,想要惩罚她,夺走她的空气,不留余地地厮磨纠缠。


    感受她的惶恐,还要让她沉溺,要她颤抖着用手揪住他的衣服,无力地靠在他身上,微微喘息。


    盛思夏控制不住地朝旁边倾斜,脚不下心勾住抽屉把手,呼啦一声,惊醒两个沉迷亲吻的人。


    想起早上的对话,盛思夏忍不住偷偷地,朝某处瞄了一眼。!!!


    这也太夸张了吧!


    盛思夏不敢再看从沉睡中苏醒的凶兽,半是害羞半是惊吓,强行把傅亦琛推出房门。


    她红着脸呆坐着,伸手想把抽屉关上,却发现哪里不对。


    她把抽屉整个拉开,翻了好久,确信少了件东西。


    “傅亦琛!你把我礼物拿走了?”盛思夏气冲冲从房间里出来,向他兴师问罪。


    男人刚接过吻,眼神里绮念未褪,唇上还沾着盛思夏的口红,领口半敞,说不出的勾人,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放纵。


    他轻笑一声,“是啊,我拿走了,反正你也不拆。”


    盛思夏气红了脸:“你送给我了就是我的!你管我拆不拆?还我!”


    “行啊,你先把我的袖扣还给我,”傅亦琛自下而上打量着她,“那是我的,谁都不能拿。”


    作者有话要说:夏夏:给大家看看我从越南买回来的多功能工具人,能赚钱能暖床,做饭做菜,卖萌卖惨,还有许多功能有待解锁。


    傅总:你过来。


    夏夏(躲):干嘛?


    傅总:有个功能要你配合解锁一下。


    第52章


    袖扣?


    对, 盛思夏想起来,她的确把那只袖扣偷偷拿走了,本以为傅亦琛没有察觉, 今天他却突然提起。


    “是我拿走的。”盛思夏说。


    傅亦琛:“还给我。”


    他向上摊开手。


    盛思夏趾高气扬地抬着脸,很不服气地说, “我早就拿走了,你现在才发现, 说明你平时根本不戴, 干嘛要还给你?”


    “是吗?那照你这个逻辑,我当然要把礼物收回来,”傅亦琛抬了抬眉, “反正你也不拆。”


    “你!”被自己的逻辑反弹回来, 盛思夏吃了瘪, 小脸鼓着, 一副打了败仗的样子。


    那件礼物, 是上回小姨住院时,她从别墅里带过来的。


    本来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拆开看看,谁知道放在抽屉里就给忘记了,今天被傅亦琛翻出来, 当场被他抓个正着。


    真是倒霉。


    要说辩论,盛思夏自认绝不是傅亦琛的对手,他冷冷淡淡地,三言两语之间就能杀得她毫无还嘴之力。


    但是……


    实力不对等,就不要正面去刚, 她是傻了才会跟傅亦琛比逻辑。


    话锋一转,盛思夏问傅亦琛,“你今天按时吃药了吗?”


    她突然的转折,让傅亦琛感到些许错愕,他仍是淡然地回答:“早上,中午都吃过了。”


    “晚上还没吃?”


    “没有。”


    盛思夏对他笑了笑,不再提要他还礼物的事,她从厨房倒了杯水来,拆开药倒在手心,“来,把药吃了。”


    傅亦琛不明就里,他伸手去接,盛思夏却径直将那粒胶囊送到傅亦琛嘴边。


    他愣住。


    “张嘴,啊——”盛思夏张开嘴,对他示意,眼神坦荡无邪。


    她身上的香气冲入鼻间,傅亦琛喉咙动了动,他乖乖张嘴接住,盛思夏端起水杯让他喝一口,胶囊和水服下。


    感冒药她只喂了一粒,还有一粒,这一回,盛思夏倒在傅亦琛手心里,“快吃吧。”


    傅亦琛看了眼那粒蓝色胶囊,一声不吭。


    他眼神里有着淡淡的期许,盛思夏笑了笑,她俯下身,低头在他掌心,咬住那粒胶囊,长发垂下来,像她身上那件黑色裙子的波纹,浅浅密密地蹭着傅亦琛的手臂。


    掌心像是被灼了一下。


    盛思夏对傅亦琛笑了笑,清淡神秘,她凑过来亲吻他,顺便将胶囊渡到他口中。


    傅亦琛急切的追上来,想要加深这个吻,盛思夏像是早有防备,轻松地退出来,像一尾调皮的鱼那样溜走。


    他眼神暗下来,像是冬天的夜晚那么漆黑,深沉的,裹狭着深沉的欲.望。


    “喝水。”盛思夏端起水杯,递给他。


    这一次,他几乎是急切的饮下,水是常温,有有着非比寻常的热度,经由盛思夏的手心,她的嘴唇,传递过来。


    还剩一粒消炎药。


    同刚才一样,盛思夏挤出一粒,傅亦琛用手接住。


    盛思夏不说话,只将水杯往他面前推了推,傅亦琛毫无反应,直勾勾地盯住盛思夏。


    她好像没看见他眼底的渴求,转身便走,裙摆波澜摇曳,真像是条生动顽皮的鱼,又那么美,如烟波一般,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


    傅亦琛伸手捏住她的手臂。


    “什么意思?”他喉头发紧,声音有些干涩。


    盛思夏连头也不回,简单地说,“我去洗澡。”


    她用一只手,试图掰开傅亦琛的钳制,然而她的力气哪能跟男人抗衡,这一下,不仅没有撼动分毫,反倒把傅亦琛惹火,他更用力地拽住她,“玩我呢?”


    “让你吃药,怎么是玩你?”盛思夏露出惊讶的表情。


    她眼睛比常人大,瞳孔颜色偏浅,眼头偏圆,像幼稚的小孩,眼尾又稍稍上翘,在笑起来的时候,显得十分妩媚,尤其是下睫毛那粒圆形小痣,像是漫不经心地勾引。


    太可恶了。


    傅亦琛好半天不吭声。


    盛思夏推他一下,像猫爪子不知死活地撩拨着他,“快吃药呀,水都凉了。”


    “喂我。”短短两个字,却艰难得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她眼睛睁大,露出一丝笑意,用那只自由的手,拿起傅亦琛手心里的药,手臂一晃,将那粒药扔进垃圾桶里。


    傅亦琛眼神动了动,嘴唇紧紧抿着,看上去更不高兴了。


    “这颗药摸来摸去的,脏了,我们不吃这个。”她又不知不觉拿出哄小孩的语气。


    傅亦琛听出来,却浑不在意,小孩就小孩吧,随便她怎样,反正他得吃药了。


    没什么比吃药更重要。


    傅亦琛松开手,盛思夏又倒了一粒干净的胶囊出来,夹在手指间,送到傅亦琛嘴边。


    他看一眼,不为所动,嘴唇抿得很紧。


    “张嘴啊。”盛思夏催促着,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傅亦琛看她一眼。


    她这么有把握,成竹在胸,像是在玩游戏。


    “你故意的。”他说。


    不记得他是第几次这么说了。


    “什么故意的?”盛思夏矢口否认。


    傅亦琛闹脾气,他撇开她的手,垂眸低声说,“不是这样喂的。”


    哟,这小脾气又来了。


    盛思夏故作不懂,反问道:“那要怎么喂?”


    “……像刚才那样,用嘴。”他感到难为情,他实在不擅长这样的言语表述。


    要论冰冷理智的逻辑,傅亦琛比谁都擅长,但这种近乎卑微求欢的话,实在难以启齿,他快被这种矛盾的情绪扯成两半。


    盛思夏收起笑容,面无表情的对他摊开手,意思很明确。


    没有礼物,就不喂他吃药。


    傅亦琛被她气急了,脱口而出,“你怎么这样?”


    他问得真对。


    盛思夏也好奇,她怎么这样啊,越是看他生气郁闷的样子,反而越想欺负他。


    她抬手碰了碰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那你讨厌我这样吗?”


    傅亦琛没说话,手环上她的腰,力气很大,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到底还是盛思夏赢了。


    不费一兵一卒,赢得毫无悬念。


    “书房那个收纳箱里,待会儿你自己去找。”傅亦琛叹了口气,很无奈。


    “你翻了那个箱子?”盛思夏瞪着眼睛,几乎不敢相信。


    傅亦琛:“翻了,什么都看到了。”


    珍藏多年的秘密,一朝被揭穿,尴尬之余,盛思夏却也产生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畅快感。


    看到又如何?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反正傅亦琛早就知道,她就是喜欢他喜欢得要死。


    想贴得更近,没有空隙,哪怕被吞噬或者融化。


    咬住药丸,盛思夏贴到傅亦琛身上,勾住他的脖子,忘情的接吻,连那粒药是什么时候被推入喉咙里的都不知道。


    呼吸急促,来不及出声,就在唇齿间被吞没。


    良久,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这一次,口红彻底被吃没了。


    颜色都到了傅亦琛嘴上,盛思夏又是羞涩,又是忍不住笑,伸手帮他抹去。


    “药好吃吗?”盛思夏蜷缩在他怀中,轻声问。


    傅亦琛低笑一声,“还行。”


    盛思夏拉下他的脖子,额头贴上去,探了探他的体温,感觉已经恢复正常。


    “你不烧了,明天可以不用吃药。”盛思夏说。


    谁知,傅亦琛听了,他追上来贴住盛思夏的额头,嘴里说,“还有点烧,明天还要继续吃。”


    “上瘾了?”盛思夏捏一捏傅亦琛的耳朵,并不用力,只是跟他闹着玩。


    他也不否认,“嗯,上瘾了。”


    “上瘾得戒。”


    “不想戒。”傅亦琛说着,又低下头寻她的嘴唇,盛思夏笑着躲开,他的吻便迷乱的落在各处,面颊上、嘴唇上,耳朵和脖子都没有逃过,到处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在沙发上闹了一阵,盛思夏指挥傅亦琛抱她来到书房。


    她实在是没力气了,脚都发软。


    傅亦琛却精神百倍,他手臂结实有力,平时注重锻炼,抱起她几乎是轻飘飘的,他还埋怨着,“你怎么这么轻?多长点肉才好。”


    盛思夏哼了一声,“男人就会撒谎,真长肉了,一准不喜欢。”


    她声线本就轻柔,刚亲吻过,更是带着股说不出的娇柔,每句话都带着勾子,漫不经心地撩拨。


    傅亦琛收紧手臂,心跳加快。


    “我不会撒谎。”走进书房,傅亦琛把她放在书桌上,视线刚好平行。


    他的手臂撑在两侧,是保护,也是禁锢的姿态。


    盛思夏望着他,发觉傅亦琛的眼睛是那么深邃,他说话时目光从不闪烁,专注地望着她,说什么她都会信。


    “我知道。”他的确不会撒谎。


    傅亦琛抬手捏捏她的脸,触感温柔,他声音沙哑,“肉都揪不起来,不许再瘦了。”


    “我身上肉可多着呢,都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盛思夏小声嘀咕。


    傅亦琛被这话刺激到,露出一丝窘迫的神情,捂住她的嘴训道:“不要乱说话。”


    她抬腿踢了他一脚,他才松开。


    好奇怪。


    他们刚刚亲密过,盛思夏甚至能感觉到他的亢奋,她也不是第一次用言语撩拨他,怎么今天这么禁不起逗。


    这故作正经的模样,还真是让她心痒。


    想把这副伪装都撕碎。


    “我知道了,”盛思夏调皮地转着眼珠,故意说,“到时候长成两百斤怎么办?”


    傅亦琛捏一捏她的肩膀,表情像是在说“你离两百斤还远着呢”,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那就带你去减肥。”


    盛思夏忍俊不禁,这真是属于傅亦琛的回答。


    幸好他没有拿那套“无论你变成怎样我都喜欢你”的滥俗说辞来打发她,这样很好。


    书房规整如新,归置得当,连空间都变大了,好像请专业的家政工打扫过。


    盛思夏环顾四周,自言自语地说:“弄这么干净,像是陌生人的房子,我都不习惯了。”


    傅亦琛轻刮她小巧的鼻尖,皱眉道:“不知好歹。”


    “你白费力气才是,不出三天,我一准弄乱。”


    “乱了再收,脏了再扫。”


    盛思夏笑了,捉着傅亦琛的手放在唇边咬着,不怀好意地看着他,“谁扫?”


    他呼吸乱了,看她一眼,“不是我,难道是你?”


    盛思夏睨着他,并不说话,傅亦琛又问:“可以吗?”


    “以什么身份?”她认真地反问。


    他们可以热烈地亲吻,拥抱,但盛思夏仍然想知道,如果他要留在她身边,留在这里,彼此照顾陪伴,以此为家,傅亦琛会是什么身份。


    “先把礼物拆了。”傅亦琛略微弯腰,伸手就把礼物取出来,托在手上。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盛思夏笑了笑,也不推辞,三两下解开包装盒上的缎带,她用双手打开礼盒,灯光下,钻光闪耀。


    “怎么会——”


    她几乎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会是那只皇冠?


    明明被她扔掉了啊,怎么会在傅亦琛这里?


    盛思夏当年无论如何找不到,她那时被拒绝,既沮丧又羞愤,曾想过要买一只一模一样的皇冠还给傅亦琛,从此两清。


    她到网上搜索相同款式,最后查出的结果,让她绝望。


    那是宝诗龙的限量款,曾是皇室公主的陪嫁礼物,那一年在佳士得拍卖,被傅亦琛拍下,全世界仅此一款。


    她买不到,也买不起。


    那时候,盛思夏心中复杂难名。


    她想,傅亦琛真慷慨,对自己不爱的女人,都能如此,要是被他爱上,那该有多幸运呢?


    “怎么会在你这里?”还有皇冠顶上镶嵌的蓝钻,璀璨耀眼,盛思夏认不出是不是那一颗,但她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傅亦琛笑着,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是啊,明明被你扔了,怎么会在我这里?”


    “你捡回来了!”明明事实就摆在眼前,盛思夏仍然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冲击,她抱着傅亦琛的脖子,使劲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太开心了。


    盛思夏问:“可是,那天你明明赶我出去,在哪儿捡到的?”


    “我一直跟在后面,送你回家。”


    盛思夏眼睛都睁大,不可置信。”不然呢?我在你眼里是这么没有风度的男人?那么晚了,我会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去?”何况那晚,盛思夏状态很差,眼里都是泪,他心里非常矛盾。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那个吻,让她离开,是权衡,也是软弱。


    盛思夏:“你一直跟在我后面?”


    她面颊鼓起来,眼睛圆圆的,灯光和钻石落在她眼里,像是细碎的星辰,美得像是一个梦境。


    傅亦琛忍不住捏她的脸,无可奈何地说:“我不跟着,还不知道你那么心狠,说扔就扔,无情的小东西。”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揪着傅亦琛的衣角,无声地撒娇。


    作者有话要说:2019年的最后一天啦,你萌都是怎么跨年的呢?


    2020年我们再见啦,希望大家有钱有闲,爱□□业学业三丰收,高考国考省考CPA司考雅思四六级什么的都过过过,我的驾照也要顺利过!


    本章评论发红包,跨年红包大吉大利呀~


    第53章


    盛思夏欣喜地接过那项皇冠, 左看右看。


    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无法言喻。


    皇冠是花瓣型的,精致的花边那由两边延伸到中间,那枚贝壳大小的蓝钻镶嵌在皇冠顶端, 令人见之忘俗。


    “可是,”盛思夏还是不懂, “这颗蓝钻你不是送人了吗?”


    傅亦琛不禁蹙眉,“我送谁了?”


    盛思夏摇摇头, “我哪知道, 那天听见你讲电话,你说要赶在那人生日前送过去的。”


    就在Clint回来的那天。


    盛思夏扁着嘴,明明皇冠就在她手捧着, 却不知在生什么气, 小腿一翘一翘的, 若无其事地踢在傅亦琛腿上。


    接着, 她的头发就被揉乱了, 脚踝也被捉住。


    傅亦琛笑着,“那是送给我母亲的,是其他宝石,不是这枚。”


    竟然是这样?


    盛思夏当时听到那通电话, 也没听到前因后果,只那寥寥几句,她就断定傅亦琛要把本来送给她的礼物送给别人。


    还生了好久的气。


    “我以为……”她支吾了半天,却说不出像样的话。


    又冤枉他了。


    就因为这个误会,盛思夏自觉对傅亦琛做了很多过分的事, 那时候生气,故意不接他电话,不回消息,连朋友圈都要屏蔽。


    现在想想,之所以有底气这么任性,无非是仗着傅亦琛宠爱自己罢了。


    真相就在她面前,是她自己蒙住眼不去看罢了。


    “以为什么?说下去啊。”傅亦琛看出盛思夏羞愧,故意使坏,凑近她身边,手指若有若无地刮着她的耳垂,直到染上一层粉色。


    盛思夏垂着头,眼睫毛都耷拉着,小声地说:“我以为你喜欢别人,还把我不要的东西送给别人。”


    “现在呢?”他有些强势,进一步逼问。


    盛思夏搂住傅亦琛的脖子,脸埋在他温热宽厚的胸膛之上,撒娇一般蹭着,“你只喜欢我,皇冠是我的,蓝钻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话音刚落,她感觉到自己靠着的身体震了震。


    傅亦琛更用力地将盛思夏按在怀中,轻轻抚着她一头柔顺的毛发,手指划到她纤细的后颈,不重不轻地捏着,像是主人在教训不听话的奶猫,只要捏住这块皮,再不听话的猫都会乖巧下来。


    盛思夏果然乖乖的,真像只被养刁了的猫,越发会撒娇,在他怀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别闹,说正事呢。”傅亦琛脸绷着,看上去严肃极了,可耳根的红晕却出卖了他。


    哼,假正经,明明都有反应了。


    盛思夏悄悄低头望了一眼,心如擂鼓。


    不是第一次看了,那天,傅亦琛还带着她的手摸上去过。


    可每一次,她仍然胆怯,还有越来越盛的好奇心。


    如果捏一下,像捏耳朵那样,傅亦琛会怎么样呢?


    他会生气吧?


    可是,傅亦琛那么宠她,就算生气又能把她怎么样呢?


    盛思夏这样想着,爪子跃跃欲试地,沿着他的衣襟往下划,刚落在冰冷的皮带上,就被捉住。


    傅亦琛警告地瞥着她,“不要找死。”


    她“哦”了一声,回瞪他一眼。


    真没意思。


    盛思夏想起来,他刚才说有正事?


    她轻轻踢了他一脚,“你要跟我说什么?”


    傅亦琛皱了皱眉,没去管盛思夏不安分的脚,他又一次感觉到难以启齿。


    “快说呀,不然我去洗澡了。”


    说着,盛思夏往旁边挪了挪,准备要跳下来。


    傅亦琛挡住她的去路,高大的身形几乎将盛思夏拢在阴影中,她缩了缩脖子。


    “圣诞陪我去瑞士,”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好吗?”


    这件事啊。


    盛思夏说:“跟你说过我有事情啊,都答应许茵茵了。”


    “她缺的只是一个配角演员,这件事好办,我找一个替上就行。”


    “可许茵茵找的是我!”


    “我找的演员一定比你演技好。”傅亦琛说得毫不留情。


    盛思夏瞪着眼睛,“你这个人怎么说话呢!”


    傅亦琛笑了笑,“你高二那年,我可是看过你的表演,真是过目难忘。”


    盛思夏微微张开嘴,感到十分难为情。


    那一次学校元旦汇演,班级准备的节目是一出舞台剧,盛思夏扮演剧中的女主角蕾拉公主,她还特意把傅亦琛喊来看。


    还记得那次演出结束后,傅亦琛带她去餐厅吃夜宵。


    盛思夏兴致勃勃地问他感觉如何。


    “还好,”傅亦琛顿了很久,才问,“你以后打算做演员吗?”


    “当然不,我以后要当包租婆,在家躺着数钱,演员那么辛苦,我才不要做。”盛思夏这样回答。


    傅亦琛松了口气。


    她当时只顾着吃,并没有在意他的举动。


    没想到,傅亦琛居然这么评价她的演技。


    想起那时的对话,盛思夏脸都涨红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人未免太可恶,讲话这么难听,还敢对着她笑,以为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单身行为而不自知。


    盛思夏冷哼一声,不屑地说:“知道为什么你单身三十多年吗?”


    “知道,因为你一跑就是五年,现在还不肯答应我。”傅亦琛执起盛思夏的手,轻轻吻着。


    “我没有不答应……”盛思夏扭捏着,避开他的眼神。


    “嗯?”


    “我是说!”她忽然抬头,音量都拔高几度,眼里泛着水光,“我要是不答应你,才不会让你亲,让你碰!你以为我那么随便吗?”


    傅亦琛眼底浮现笑意,“那就是答应陪我去瑞士了?”


    他的目光那么温柔,像辽阔深邃的大海那样将盛思夏全部包容,令她无法说不。


    盛思夏气焰全消,瓮声瓮气地问:“你家人都在吗?”


    傅亦琛回答:“我母亲吴绘君和她家人,还有我外公外婆。”


    “这么多人啊?”盛思夏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


    她虽然没接触过傅亦琛的母亲,可都说儿子随妈,能培养出傅亦琛这样坚韧冷清性格的女人,想必也相当厉害。


    “带你去见见他们,你要是不习惯,我们吃完饭就住酒店。”


    傅亦琛这么好声好气地同她商量,倒是叫盛思夏不好意思。


    她想起来,又问:“那我是什么身份?”


    朋友?不懂事的小家伙?还是……


    半晌,盛思夏听见他低沉的笑声,接着,他将皇冠放到一边的绒布上,轻柔地握住她的手,目光如平时一样沉稳,指尖微微的颤抖,却出卖了他此时的紧张。


    “未婚妻,可以吗?”


    “什么?”盛思夏以为自己听错。


    傅亦琛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目光微微窘迫,却十分真挚,“如果我现在向你求婚,你觉得突兀吗?”


    夜晚如斯安静,他一字一句,无从躲避,悉数钻进她耳朵里。


    不对不对。


    这顺序不对。


    盛思夏慌张地开口:“可我们今天才……是不是太快了点?”


    她的手被攥紧。


    听见傅亦琛说:“我们认识了八年多,我喜欢你,想要你,哪里快了?”


    说着,他语气稍变,带着点试探,“除非——你不想要我?”


    这句话,实在是戳中她的心窝,盛思夏不曾考虑,她急急忙忙捂住他的嘴,“你乱说,谁说我不想要你!”


    傅亦琛只露出一双眼睛,满是笑意,和浓得散不开的深情。


    这就对了。


    只要盛思夏和他心意一致,时间算什么问题?事实上,不要说早,他只嫌自己等得太久。


    他拉下盛思夏的手,取出那项珠光璀璨的皇冠,屈膝单膝跪下,像最谦卑的骑士,宣誓要忠诚于他的公主。


    皇冠上琳琅满目的钻石,真快要闪花盛思夏眼睛,这样的情景,让她有些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这是真的吗?


    曾经那个想做又不敢做的梦,要成真了,她反而近乡情怯,迟迟不敢触摸。


    潜意识里,她还是不够有安全感。


    怕像不欢而散那次一样,一碰,傅亦琛就醒了,梦也分崩离析。


    “傅亦琛……”盛思夏只是念着他的名字,就觉得心里安定许多。


    “我在。”他说。


    “现在你在,以后呢?”


    “我一直都在。”


    盛思夏:“我要是赶你走呢?”


    “五年了,我还是找到你,你赶得走我吗?”


    她好想笑,又嗔怪地瞪他一眼,“你无赖。”


    傅亦琛无所谓地耸耸肩,“从你闯进我家那天起,就该做好准备了。”


    盛思夏低下头,笑得像个得到了心爱糖果的孩子。


    傅亦琛站起来,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皇冠。


    灯光下,他眼神热烈,瞳孔里倒映出盛思夏羞怯夺目的美,一切都美好得不像真的,却又无比真实。


    盛思夏用手扶着皇冠,怕它掉下来,毕竟这太贵重了,还是失而复得的珍贵之物。


    她跳下桌子,顽皮地踩在傅亦琛的皮鞋上,双足洁白娇小,重量很轻,傅亦琛握住她的腰,防止她突然摔倒。


    “傅亦琛,跳舞吧!”她突然玩心大起,就这样踩在傅亦琛鞋子上,让他带着自己在书房里四处转动。


    真像是在跳舞。


    明明没有音乐,却感到轻飘飘的,像是喝了酒一样,没有实感,整颗心都飞扬起来,她不敢相信,自己这是已经答应了他的求婚吗?


    “第一次见到有人求婚用皇冠的,投机取巧。”盛思夏故意抱怨,却快乐地弯起嘴角。


    其实她喜欢得不得了,没有什么比这份礼物更好,没有谁能比傅亦琛更棒。


    傅亦琛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戒指我会补上。”


    他带着盛思夏旋转到落地窗边,冬天的夜晚没有星星,即便站在足以眺望城市的高层,也只能看见灰蒙蒙的天空。


    这个城市还是这样,雾霾、污染,看不见星星的夜晚,谈何浪漫。


    可是,今天晚上,一切都不一样。


    皇冠上的钻石映在玻璃窗上,晃一眼看过去,星星都落在她的眼睛里。


    怀中的盛思夏忽然发出一声惊呼:“你看!下雪了!”


    还真是。


    雪花细小,不紧不慢地从空中落下,并不急于完成这一场降落,也好让人捕捉到。


    “嗯,下雪了,喜欢吗?”


    盛思夏几乎要跳起来:“喜欢!”


    “瑞士的雪更美,你一定会喜欢。”傅亦琛轻轻吻住她,从发间到脸颊,最后落在她的唇瓣上。


    终于,如愿以偿。


    第54章


    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刷遍整个朋友圈, 云城是典型的南方城市,并不会每年下雪,风头一时无俩, 话题甚至要盖过即将到来的圣诞节。


    不同往年,盛思夏无心欣赏朋友圈里的雪景, 她自身难保,平均三分钟就收到一条新消息, 或是朋友圈的点赞, 让她烦不胜烦。


    昨天晚上,盛思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让傅亦琛给她拍了一张带着皇冠的照片。


    然后就美滋滋地发到了朋友圈上。


    她真不是要秀恩爱, 只是难得臭美一下, 顺便分享看到雪花的兴奋, 她甚至都没让傅亦琛出镜。


    这一点, 傅亦琛还有些不高兴。


    照片发上去, 她就没管,等洗完澡出来,手机就爆炸了。


    语音消息,视频请求, 还有纷沓而至的点赞和评论,盛思夏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受关注。


    同学A:【皇冠诶!这也太梦幻了吧!这上边密密麻麻的钻石都是真的吗?】


    同学B:【这款式还挺好看啊,夏夏能分享一下链接吗?在线等挺急的。】


    同学C:【我用百度识图查出来了,是宝诗龙的一款,价格……抱歉太多数字了我数不过来。】


    同学B:【……打扰了。】


    而公司同事留言, 除了皇冠,更多的是放在这张照片上。


    刘思明:【把照片放大看,后面窗户上有个男人,正在给你拍照,怎么看怎么像咱们傅总啊。】


    另一个同事:【再放大点,女主角嘴巴这么肿了?还有脖子上,一块两块三块……男主角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啧啧啧,明天记得带围巾。】


    还有人说:【黑夜给了你们黑色的眼睛,你们却用来寻找狗粮。】


    老姚:【咳咳,说话都注意点,年轻人,很正常嘛。】


    刘思明:【看窗外的雪花,就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这是在谴责你们虐狗的行为!】


    盛思夏看得哭笑不得,她怀疑傅亦琛是故意把自己的影子拍进去的。


    还有脖子上那些,她都说了要他轻一点,不要弄出印子来,傅亦琛却越来越用力。


    一定是故意的,真是用心险恶。


    就为了这张破照片,她遭遇了全方位的嘲讽调笑。


    她气得不行,差点要把傅亦琛赶到沙发上去睡觉。


    “我的病还没好。”


    一到这时候,傅亦琛又开始委委屈屈。


    盛思夏:“……”


    行吧,他是病号,他是老大,惹不起,她还躲得起。


    睡觉前,盛思夏还是让傅亦琛躺到床上,但语气严厉地禁止他靠着自己睡觉,保持至少三十公分的距离。


    开始还好好的,等到醒来,盛思夏发现自己却牢牢在他怀里,手脚并用地缠着他,把傅亦琛睡衣的纽扣都扯开了。


    不知道昨晚睡着后,傅亦琛对她做了什么,但看上去,她好像挺主动的。


    头疼。


    更头疼的还在后边。


    到了公司,免不了要遭受同事全方位的严刑拷问,一个个都化身专业的谍报人员,问的问题越来越没有下限,盛思夏不堪其扰,幸好后来老周来了,那群人才做鸟兽散。


    可是,就连日常老好人憨厚形象的老周,看她的眼神都颇为微妙。


    盛思夏开始反思今天为什么没有请假。


    光是这些,也就算了,昨晚熬夜加班,睡到今天中午才醒的姚佳婷,终于赶在盛思夏删掉朋友圈照片之前,赶上了这趟末班车。


    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姚佳婷直接约盛思夏下班后,在公司旁边一家新开的料理店见面。


    姚佳婷今天不用上班,她早早就到了,按照熟悉的口味点好单,到六点半,盛思夏才匆匆赶来。


    “我该叫你傅太太,还是傅太太?”


    盛思夏已经向姚佳婷坦白了她接受了傅亦琛求婚这件事,不止如此,出于礼貌,她也及时告知了家人。


    小姨知道后,感慨良多,倒是不怎么意外。


    她还说:“从前你那么喜欢往傅亦琛那儿跑,我就该想到,你小女孩家家的,藏得可真好。”


    盛思夏:“怕你知道了,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去找他。”


    “有用吗?”


    “没用,锁了门我会跳窗户,窗户锁了我就绝食威胁你们。”


    “小姨我可是绝食的行家,才不会上你的当!”


    两个人同时笑起来。


    母亲那边,尽管已经基本接受了傅亦琛,可陡然得知女儿这么快就订婚,语气里仍有些不满。


    但母亲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只能给出一句吝啬的祝福。


    但其他的,却一点也不吝啬。


    “我在国内的几套房产,还有美国的两套,都会转到你的名下,再给你一笔钱,就当是嫁妆吧。”盛宛文这样说。


    跟自己的母亲不必客气,盛思夏握着电话,眼眶微微发热。


    母亲是不善言辞的人,不像小姨那么会开玩笑,也没有体贴的话,但她的行动却无言地倾诉着对女儿的呵护。


    “那一边,你联系过了吗?”盛宛文迟疑着问。


    盛思夏愣了愣,然后说:“没有。”


    母亲没有再问,闲聊几句就挂了电话。


    那一位的姓名和电话号码,被捏成纸团,困在那只笔筒里,盛思夏没打算放它出来,也没打算扔掉。


    看了,就要去面对,扔了,就是承认自己无情,两个选择她都不要。


    至少盛思夏现在并不需要所谓父亲的祝福。


    她也不喜欢“傅太太”这个称呼。


    “别这样叫,听着像暴发户,”盛思夏小声抱怨着,“而且我和他还没结婚呢。”


    姚佳婷满不在乎地说:“没结婚就送这么昂贵的礼物,结了婚,你不是富太太是什么?”


    她特意加重那个“富”字,调笑意味溢于言表。


    盛思夏挑了挑眉,没有反驳。


    严格意义上来讲,的确如此。


    虽然不清楚傅亦琛资产的具体数字,但她心中有数,除了遍布全球的不动产,现金和股票以外,他还拥有家族代代累计的信托基金,那是一笔庞大的数字,要论世俗观点,他们之间的关系,旁人一定认为是她“高攀”。


    毕竟连她的亲生母亲都曾这样想。


    若是装得对此毫不知情,未免太假惺惺。


    盛思夏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所有挑剔的眼光,同时,心安理得地接受傅亦琛对她所有的付出。


    包括共享他的财富。


    根本不必解释给任何人听,因为这是她同傅亦琛之间的事。


    但她也不介意同傅亦琛签署婚前协议,这压根跟钱没关系。”先别叫得太早,说不定富太太,要变成婚前协议太太。”盛思夏面无表情地夹起盘子里的比目鱼裙边寿司。


    口感不错,食材新鲜,却不太合她的胃口。


    盛思夏不喜欢这种冰冷到没有人情味的刺身,落地窗外飘着雪花,这种天气,不就应该去涮火锅吗?


    或是在被窝里拥抱爱人,再懒洋洋地赖床,一起看雪。


    多希望冬天快些过去,夏天早早到来。


    她又想起傅亦琛了。


    “傅亦琛要跟你签婚前协议?”姚佳婷眼睛都瞪大了,“不可能吧,他想娶你都想疯了。”


    盛思夏不禁笑了,她说:“当然不是,但我圣诞节要去见他家人——”


    “哦——丑媳妇要见公婆,怕被刁难?”姚佳婷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也对,这种家庭牵连甚广,吃人都不吐骨头的,你可得小心。”


    盛思夏的笑容僵在嘴边。


    她本来就那么一说,和姚佳婷聊完,反而提心吊胆。


    吃完饭,中雪转大雪,傅亦琛的车停在料理店门口的马路边,他亲自开车过来,收到盛思夏用餐结束的微信后,下车走到店门口,举一把黑色的伞。


    盛思夏刚出门,还挽着姚佳婷,一见到侯在门口的男人,脚步轻快地扑上去。


    傅亦琛摸了摸她的脑袋,取下围巾,为她系上。


    姚佳婷独自站在商户门檐下,不自觉地望着傅亦琛,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


    当然,杂志或电视上看见的,不算。


    这个人的名字,贯穿于盛思夏的青春岁月,姚佳婷看着盛思夏一头陷进去,又抽离出来,到现在失而复得,这才真切的感觉到,她们真的已经长大了。


    有些旧爱,失去了就永远失去,姚佳婷已经想不起来初恋的名字。


    盛思夏是幸运的,一生只爱一次,恰好他也爱着自己。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姚佳婷想,傅亦琛这样的男人,有被万千人偏爱的资本,也有独宠一人的资格,是一场冒险,也是一处避风港。


    难怪盛思夏当年想都不想,都要躲进他家。


    盛思夏向姚佳婷招手,“过来呀,我们送你回去。”


    这么快就“我们”上了。


    姚佳婷忍俊不禁,她望着盛思夏那张纯白干净的脸,突然萌生出自家水灵的白菜即将被大猪蹄子拱了的心情。


    一瞬间,CP粉变亲妈粉。


    别问,问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可怎么办呢,这颗白菜就喜欢这大猪蹄子,再说了,谁先拱谁也说不准。


    她摆了摆手,“我家小陈马上来接我,傅先生,麻烦把夏夏安全送回家。”


    “一定。”傅亦琛说。


    盛思夏和姚佳婷告别,她坐到车上,隔着车窗,伸手去摸飘落在上面的雪花,一瞬间,就融化了。


    “怎么不高兴?”傅亦琛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毛茸茸的,手感好极了。


    “东西不好吃。”


    “那带你去吃好吃的?”


    盛思夏闷闷不乐地说:“不想吃。”


    傅亦琛很有耐心地问,“那想做什么?我想几个方案,你来选择?”


    盛思夏不理他,而是拿出手机,叮叮当当点了一通,这时,傅亦琛的手机响了,是消息提示音。


    他看了盛思夏一眼,她垂着头,长发披散下来,看不清表情。


    像是在偷笑。


    傅亦琛拿出手机,点开盛思夏给他发来的消息。


    夏夏:不想吃饭想吃你.JPG


    作者有话要说:数了数,还有几章就要完结啦,番外会写一些夏夏和傅总五年前的故事,也就是“小夏夏”和“傅老师”。


    今天真冷啊,我也想找人暖被窝,哭泣。


    第55章


    当盛思夏说完, 空气中有长达一分钟的静默。


    或许是因为窗外雪花飘散,车内的沉默,并不让人尴尬, 反而多了几分电影默片的浪漫效果。


    尤其是当盛思夏反应过来,她为了转移话题说了什么虎狼之词后, 倒是宁愿傅亦琛没听见,或者干脆不要回答。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网络上又开始转发锦鲤, 希望新一年愿望成真。


    盛思夏默默在心里许下愿望。


    明年一定要改掉嘴巴比脑子快这个毛病。


    她正苦恼地发着呆,突然感觉车子停下,抬头一看, 并不是红灯。


    傅亦琛把车停在路边。


    “怎么不开了?”盛思夏不明所以。


    他压抑着呼了一口气, 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他说, “可以。”


    “可以什么?”这前言不搭后语的, 盛思夏没明白。


    傅亦琛朝她看过来,眼里的黑色越发深沉,“你刚才不是说要吃我吗?”


    这个啊……


    盛思夏为难地搓了搓手指,“我只是今天新收了一套表情包, 想要发给你欣赏一下而已,没别的意思,呵呵。”


    聊天止于呵呵。


    她说完,就看见傅亦琛眼神古怪地瞥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就启动车子,往盛思夏公寓的方向开去。


    怎么说呢,虽然同样是沉默,但这一回,明显和刚才不同。


    雪花扑簌而落,飘在窗户上,盛思夏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浪漫,冰天雪地,都比不过傅亦琛的侧脸那么冰冷。


    他生气了。


    一个情绪控制能力一流的人气成这样,原因好像就是因为盛思夏。


    她不安地在座位上扭了扭,搓着手指,望着后视镜里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主动开口哄他,“亦琛,我们去吃烧烤吧~就去你给我带夜宵的那家。”


    “关门了。”傅亦琛非常吝啬的回了她三个字。


    哦对,现在已经八点多,那家店已经关门了。


    盛思夏想起来,那家店老板非常任性,每天只营业几个小时,平时爱开就开,不爱开就不开,十几年来菜单都没变过,不买营销不开分店,生意照样火爆。


    正是Clint来中国找前女友的那天,她带他们去过。


    当时在饭桌上,盛思夏跟他们提过这家店的规矩,没想到,隔了这么久,傅亦琛竟然还记得。


    “你还记得呀?”盛思夏伸出手指,撒娇般地戳了戳傅亦琛的手臂。


    好结实。


    隔着西装都能感觉到。


    难怪每次把自己抱起来都那么轻松。


    傅亦琛看也不看她,“我不像你。”


    盛思夏:“……”


    这话就说得过分了。


    “我怎么了?”


    “要听实话?”傅亦琛冷冷地说,“听了别不高兴,又跟我发脾气。”


    盛思夏咬了咬唇,“你讲,我不发脾气。”


    才怪。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要是傅亦琛讲了什么难听而且无中生有的话,她一定会记仇的。


    傅亦琛说:“出尔反尔,颠三倒四,不讲道理,不负责任。”


    说到最后那句“不负责任”时,盛思夏好像听出了一点委屈。


    这话很难听。


    但好像有点根据。


    盛思夏想冲他发脾气,却找不到理由,好像连生气都不应该。


    她郁闷地低下头,像是只犯了错被教训了的小兔子,自顾自生着闷气。


    脸颊红红的,在开着暖气的室内闷久了,加上莫名的尴尬。


    “怎么不说话了?”看盛思夏这么低落,傅亦琛又禁不住心软。


    盛思夏孩子气地揪了揪自己的衣服下摆,嘴里像含了糖,含糊地说:“说什么说,反正我出尔反尔,颠三倒四,不讲道理,还有……”


    她有些忘词,正在歪着脑袋努力回忆,傅亦琛提示道:“还有不负责任。”


    还敢说呢!


    盛思夏瞪了他一眼,嘴巴翘得老高。


    望着她孩子气的表现,傅亦琛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乱她的头发。


    “别像摸狗狗一样摸我!”盛思夏抗议道。


    傅亦琛及时纠正:“不是摸狗,是摸小猫。”


    那种傲娇又慵懒的小猫,开心时伏在人们的膝盖上,心情好了才会让人摸摸肚皮,不开心了就躲起来,要是强行去抱,她就呲牙咧嘴地给人一爪子。


    “既然我那么坏,你干嘛还要理我?”盛思夏说。


    傅亦琛嘴角上扬,“是挺坏的,刚才真的不想理你。”


    “就因为刚才那个表情包?”


    他摇了摇头,向盛思夏解释,“你说的每句话我都当真的,但你好像不是这样。”


    说着,傅亦琛牵住她的手,一下下温柔地抚.摸她的手指。


    盛思夏没有戴戒指的习惯,手上空落落的,傅亦琛觉得缺点什么。


    “我……”她张了张嘴,想说其实她也不是开玩笑。


    不是说,所有玩笑话,都是不能直说出口的试探吗?


    傅亦琛放慢车速,“你怎么?”


    盛思夏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说:“我刚才只是想转移话题,不是故意的。”


    也没有骗你。


    快听听她心底的声音啊。


    傅亦琛要是像韩剧的男主角那样,拥有超能力,能听到别人内心的声音就好了。


    那些难以启齿,羞于开口的心思,就不会被曲解。


    “为什么要转移话题?”傅亦琛想起刚上车时他们聊的话题,那时候盛思夏好像不太高兴,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在想,圣诞节去见你家人的事。”盛思夏还是说出来了。


    傅亦琛皱着眉,“不是已经答应我了?又要反悔?”


    他手上力道加重,捏着盛思夏的手指,攥得紧紧的。


    “不是不是,我没反悔,”盛思夏急忙安抚他。


    傅亦琛松了口气,语气放柔,“那是因为什么?”


    盛思夏缩在座位上,手指不安地抖了抖,却被握得更紧。


    她说:“我紧张。”


    “紧张什么?”接着,傅亦琛想了想,露出释然的表情,“你是怕我家人不好相处?”


    “那你家人好相处吗”


    盛思夏想着,傅亦琛这时候肯定会为他家人说话,让她安心,到时候一定会宾至如归诸如此类。


    谁知道傅亦琛却说:“不知道。”


    什么?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哪有人这么安慰人的?可傅亦琛的表情是一贯的认真,并不像在跟她开玩笑。


    盛思夏哑口无言,好半天,才郁闷地说:“那我不去了。”


    她可不像傅亦琛那么好的心理素质,面对盛宛文明里暗里的刁难还能若无其事,从容不迫的面对。


    “去。”傅亦琛言简意赅,语气却不容置疑。


    “不去。”盛思夏脾气上来,浑身都要炸毛了,她试图抽回手,却反被握住,朝前一拽,扑到傅亦琛身上。


    被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气味包围,像是清爽的须后水味道。


    “他们好不好相处,跟你有什么关系?”


    盛思夏望着傅亦琛,懵懂地眨了眨眼睛。


    傅亦琛抬起她的下巴,“反正你又不需要跟他们相处。”


    “嗯?”


    傅亦琛清了清嗓子,不太自然地说:“你只要学着好好跟我相处就行了,别天天气我。”


    她心里一动。


    傅亦琛从来没有花俏的情话,但他的话足够真诚质朴,就像他说的,从不撒谎。


    这就是最动人的话。


    “我们相处得已经很好了。”盛思夏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他的下巴,像被猫舌头刮过,有着男人特有的生硬,却很温柔。


    雪越下越大,盛思夏放弃了吃夜宵的想法,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家。


    现在时间还早,点上一份外卖,叫杯热奶茶,洗过澡,他们可以窝在沙发上看一场浪漫的电影。


    天算不如人算,傅亦琛把车停进车库里,牵着盛思夏走进公寓楼,却在大堂见到一位不速之客。


    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婴儿蓝羽绒服的小个子。


    她一见到他们,就腾地站起来,哭唧唧地扑到盛思夏身上。


    “夏夏姐姐!你怎么才回来呜呜呜呜……”


    还好傅亦琛扶着她,否则肯定要被这力道撞得倒在地上。


    盛思夏有些懵,“许茵茵?”


    “我等你好久了,”许茵茵像只小动物一样呜呜呜地,“他们不让我进去!”


    说着,还撇过脸,凶巴巴地瞪着那几个穿制服的管理员。


    管理员面露尴尬,哭笑不得地解释:“这……傅先生,盛小姐,这位小姐没有预约,照规矩我们不能放她进去啊。”


    “没事,不怪你们,”盛思夏对他们笑了笑,拿出纸巾给许茵茵擦眼泪,小声地问,“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手机摔了,看不清。”许茵茵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都摔花了,边上都是玻璃渣子。


    盛思夏怕她被割到,正要拿过来,谁知这位小姐,气哼哼地,毫不留恋地就把手机扔到沙发边的垃圾桶里了。


    哐啷一声。


    完了还拽上一首诗词:“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不听话的东西都扔了!”


    盛思夏摸了摸这小丫头的额头,还以为跟傅亦琛前两天生病时一样呢。


    可她温度正常着,身上也没酒味,不知道今天怎么闹出突然这么大的动静。


    许茵茵身上还挺暖和,但头发湿淋淋的,估计在外头淋了雪,盛思夏带着许茵茵回家,傅亦琛跟在后边。


    电梯里,许茵茵忍不住偷偷瞄傅亦琛,又不敢光明正大的看,她很好奇,又有些害怕他的气势。


    “夏夏姐姐,你们同居啦?”小丫头问得没心没肺,语气里竟还带着几分艳羡。


    “没有。”


    “对。”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许茵茵瞧瞧盛思夏,又看一眼傅亦琛,不知道该相信谁。


    盛思夏无奈地觑着傅亦琛,他却好像没看见,勾住盛思夏另一只手。


    算了,不辩解这个,反正现在的状态,和同居也没什么两样。


    “你怎么了?”盛思夏打开门,让许茵茵先进去。


    许茵茵看一眼傅亦琛,有些顾忌他的存在,但盛思夏没有开口让他离开,许茵茵一个客人,怎么好意思开口叫主人家走?


    她只能闷闷不乐地说:“我失恋了。”


    盛思夏一愣,然后摸了摸她的脑袋,用眼神示意傅亦琛去给她倒一杯果汁。


    傅亦琛没说什么就走开了,他对女孩子之间的话题也不感兴趣。


    “夏夏姐姐,我又失恋了。”许茵茵鼻尖红红的,眼里蓄泪,就像那天慈善晚宴,盛思夏把她从洗手间里哄出来的画面。


    这个“又”字,就很灵性了。


    盛思夏想笑,又必须憋住,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拉许茵茵坐下,一本正经地问:“怎么回事?”


    “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


    “那就不喜欢他,换一个人喜欢。”


    两杯淡粉色的果汁摆在茶几上,傅亦琛礼貌地说:“你们聊,我去书房。”


    许茵茵哭着鼻子,抽抽嗒嗒地说:“是夏夏姐姐你说的,叫我找一个有外表,有审美,有智慧,有底线的男人,说这样的才是好男人,可他再好有什么用呢,又不喜欢我——”


    原本已经朝书房走着,傅亦琛听到这话,耳朵忽然动了动。


    他不动声色地远路折返回来,坐在沙发上。


    “你不是要去书房?”盛思夏没看懂他的路数。


    傅亦琛碰了碰鼻子,面不改色地说:“我觉得沙发上舒服一点。”


    想听好话就直说吧。


    盛思夏暗自好笑,懒得揭穿他,专心安慰眼前这个小麻烦。


    “等等,你先告诉我他是谁,怎么认识的?”否则,盛思夏都不知该从何安慰。


    “晚宴那天我不是先走了吗……”


    边哭边说的人,是讲不清事情的,许茵茵抽抽嗒嗒地,说一会儿,停一会儿,再擤擤鼻涕,像个小孩子一样,听了好半天,盛思夏才提炼出中心思想。’


    那晚,许茵茵和同学去吃烧烤,遇上几个嘴巴不干净的小痞子,缠着她们不让走。


    许茵茵急得没办法,正好来了个子高大,长相凶巴巴的男人到烧烤店买宵夜。


    许茵茵那天喝了点酒,大着胆子,抱住男人的胳膊碰瓷,对那群小流氓说他是自己男朋友。


    这事,那男人还真管了。


    不仅管,还管得相当漂亮,逼得那几个小痞子低头给许茵茵和她同学道歉,才放他们走。


    “然后你就喜欢上了?”盛思夏问。


    许茵茵点点头。


    “喜欢他什么?英雄救美人?”盛思夏戳了一口果汁,看着傅亦琛起身离去。


    他能忍着听到现在,实在是难为他了。


    这些话题都与他无关,这就听不下去了吗?未免也太无情了。


    许茵茵手托着下巴,闷闷不乐地像机器人一样,一个字一个字朝外蹦,“我、馋、他、的、身、子。”


    盛思夏差点把果汁喷出来,硬生生咽下去,呛得不轻。


    “干什么?很稀奇吗?”许茵茵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馋身子,难道搞柏拉图吗?傅先生难道不馋你身子?”


    盛思夏尴尬地咳嗽两声,“还、还好吧。”


    “骗人,你脖子上的印子还在呢,昨天在照片里我都看到了。”


    盛思夏摸了摸脖子,拼命想把自己的低领针织衫往上拽。


    “不用藏啦,这是正常的嘛,你难道就不馋他身子?”许茵茵好像忘了失恋这回事,突然八卦起来。


    身子长身子短的,听着太奇怪,盛思夏绕开这个话题,又安慰了许茵茵一会儿,让傅亦琛安排他的司机,送许茵茵回家。


    到门口时,许茵茵突然问,“夏夏姐姐,圣诞节真的不能来演出吗?”


    “我临时有事要去瑞士,去不了了。”


    许茵茵又啜泣一声:“怎么你也这样对我,明明答应了我的……”


    傅亦琛适时地接话,“许小姐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别人替夏夏出演这个角色。”


    “除了夏夏姐姐我谁都不要。”许茵茵还挺坚持,看来是非常认可盛思夏的演技……


    平时没白疼。


    盛思夏甚感欣慰。


    傅亦琛语气平淡,报出一个名字。


    盛思夏听过,竟然是一位在话剧圈内口碑颇佳的演员,只因为平时太过低调,话题不多,也不怎么出名。


    “是她?天啦天啦,太好了,谢谢傅先生!”许茵茵暂时忘了失恋的阴霾,她朝盛思夏挤挤眼睛,“你放心去瑞士玩吧!不用想我!”


    盛思夏:“……”


    说好的非她不可呢?


    这个世界太残酷,太虚伪了。


    等许茵茵离开,屋子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盛思夏先去洗澡,等她出来,发现客厅里刚才被许茵茵弄出的一团狼藉,已经被傅亦琛清理干净,一个纸团都找不到。


    客厅里,却不见他的身影。


    书房还有卧室,都不在。


    最后,盛思夏在阳台上找到傅亦琛,他手里握着电话,正在向下属交代事情。


    盛思夏知道,她不该站在这里听傅亦琛讲正事,她该走的。


    脚步却挪不动。


    傅亦琛未察觉到她的到来,手肘撑在栏杆上,上身前倾,剪裁精良的西装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线条,宽肩细腰,还有一双长腿。


    他手臂绷紧,结实有力,能把她轻松抱起来。


    鬼使神差地,盛思夏想到刚才许茵茵那番话。


    那些假正经,骗谁呢?


    刚才惹得傅亦琛生气的那句话,她真的是在开玩笑吗?


    盛思夏咬了咬嘴唇,不动声色地绕到傅亦琛身旁。


    他偏头看了盛思夏一眼,对她指了指手机。


    盛思夏恍若不察,她贴上去,从背后抱住傅亦琛,手臂收紧,有意无意地,隔着一层衬衫,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圈。


    傅亦琛全身一僵,捏住她的手,不让乱动,回头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凶什么凶。


    今天就吃定你了。


    盛思夏另一只手,一路往下,撩拨着,试探着,直到停在那里。


    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她还是止不住的惊讶。


    都这样了,还装呢?


    傅亦琛随便讲了两句,挂了电话,他转身过来,强势地捏住她的下巴,“你想干嘛?”


    “想让你知道,我说到做到,”盛思夏勾起唇,“不是要我对你负责?”


    “你确定?”


    盛思夏视线往下,嘲弄地笑笑,“你好像比我更确定呢。”


    “是你先惹我的。”


    他冷漠地宣判。


    随后,傅亦琛抱起她,经过阳台,一路吻着,直到倒在沙发上,气息不匀。


    这一刻她才知道,一个吻真的能让人融化,如坠梦境。


    在紧要关头,傅亦琛忽然停下来,他凑到盛思夏耳边问:“有没有?”


    她眼神迷离,半天才反应过来,红着脸摇了摇头。


    “我也没有。”他难得露出尴尬的表情。


    盛思夏伸出手指推了推他,柔弱得不像拒绝,撒娇更多,“那就算了呀——”


    她笑得清甜妩媚,格外勾人。


    傅亦琛眼里浮现一丝狼狈,声音带着怒气,“你想都别想。”


    作者有话要说:真不是故意卡在这里的!明天再更!


    但是也别太期待了,不敢顶风作案,你萌懂的。


    第56章


    “那你要怎么样?”盛思夏又推了推他, “起来一点,压得好重。”


    傅亦琛眼神亦很苦恼,他坐起来, 将盛思夏抱到腿上坐下,一面嗅着她脖颈的香气, 压抑地说:“我下去买。”


    盛思夏立刻否决:“不行!你才刚退烧,外面这么大的雪, 你不能出去。”


    “不要紧, 我快去快回。”傅亦琛把她抱在沙发上,起身要走。


    盛思夏连忙拉住他,几乎哭笑不得, “就不能忍忍吗?我又不会跑, 不如下次再——”


    “你会跑, 你很会跑。”傅亦琛的眼神, 充分说明了他对盛思夏的不信任。


    想起那五年, 盛思夏不由得缩回了手。


    其实,除了下去买,还有很多办法,可以点便利店外卖, 也可以让秘书送来,但盛思夏始终认为这是一件私密的事,最好除了她和傅亦琛,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要不然,我下去?”盛思夏提议。


    傅亦琛有心逗她:“你知道买什么样的?”


    盛思夏摇头, 听说那玩意还分大小,跟买衣服一样,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挑选。


    她能做的,只有为傅亦琛穿好大衣,再为他戴上一条灰色围巾,确保温度足以抵抗外面世界的寒冷,才肯放他出去。


    “在家乖乖等我。”傅亦琛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出了家门。


    真的走了。


    盛思夏抓住沙发上的靠垫,贴在膝盖上,头埋进去,心跳快得好像要在胸膛里爆炸。


    家里安静得能听见厨房水龙头滴水的声音,盛思夏百无聊赖地数着,平均五秒钟一下,应该是刚才没有扭紧,她应该起身去关上的,双腿却好像失去了力气,一点也不想动弹。


    他还没回来啊。


    她说不上来,是想让傅亦琛快些回来,还是慢一点,但只要一想到,他正在便利店货架前挑选安全用品的画面,脚趾都忍不住蜷缩起来。


    门被打开了,发出一声电子提示音。


    盛思夏慌慌张张把头埋进软垫里,手环抱着腿,长发披散在肩头,耳朵通红,傅亦琛在叫她的名字,她假装没听见。


    傅亦琛轻轻笑了一声,把那盒东西扔在茶几上,发出一声脆响。


    不用问,盛思夏也知道那是什么。


    接着,她听见撕开包装的声音,傅亦琛拿出一只,俯身在她耳边,“我们去房间?”


    盛思夏红着脸摇头。


    她都没听清傅亦琛刚才说了什么,也没有余地思考,反正摇头就对了。


    傅亦琛又笑了,这次带一点狎昵,“你想就在这里也行。”


    “不要在这里!”她抬起头,眼睛雾蒙蒙的,好像被欺负过,觉得万分委屈。


    “乖,我会注意分寸。”傅亦琛不由分说,将盛思夏抱起来,一步步走向卧室。


    过程中,他一直都在温柔地亲吻她,想要安抚她此刻紧张的情绪,手上动作却慢慢加重,从尚能克制,到理智逐渐崩溃,像个横冲直撞的毛头小子。


    那个过程好像很短,又好像度过了漫长的时间。


    明明答应了要注意分寸,到最后结束时,还是免不了弄得一片狼藉。


    盛思夏个子小小的,缩在被子里,仍在平息着余韵,傅亦琛动作轻柔地安抚着她,蹭了蹭她柔软的脸颊。


    她意识有些模糊,看见那只宽大手掌在眼前晃着,手指修长,心里一惊,想起这手刚才的动作,心里又羞又气,忍不住抓过来咬了一口。


    “你属狗的啊,用完就咬。”傅亦琛这样说,却没抽回手,任盛思夏胡作非为。


    什么用啊,她用什么了……


    明明是他自己……


    “不许你乱说!”牙齿松开,盛思夏气呼呼地扑到傅亦琛身上,撞进他怀里,小手揪住他的衬衣。


    越想越来气。


    凭什么他的衣服还在啊。


    “你压着我了。”傅亦琛声音有些哑。


    盛思夏感觉到他的变化,气势全消,匆匆忙忙滚到一边,拿被子裹住自己,傅亦琛却从后面抱上来。


    “想了。”他低声呢喃着。


    “你……”盛思夏觉得自己还未恢复,抽噎着说,“你这样算不算破戒?你这样背叛你的誓言,以后上不了天堂的!”


    傅亦琛笑了笑,手上动作不停,“我已经上过天堂了,还想再上一次。”


    要不是亲耳听到,真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克制的傅亦琛会说出来的话。


    “不行……”


    “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妻,主说过这样是可以的。”


    “我不信,你把圣经拿来给我看看!”


    “我说可以就可以。”


    盛思夏小声抗议着,声音破碎,“你这个叛徒!你这个坏人!”


    她的声音伴随着低泣,被尽数吞没,上天堂下地狱,只要和她在一起就好了。


    是叛徒没错,她骂得对,傅亦琛想。


    他原本就不是虔诚的教徒,背叛了信仰,却忠于她。


    今天这次失控,是由盛思夏挑起,堕落的却是他。


    他一直谨慎克制,不让任何诱惑近身,最终还是败在了盛思夏这里。


    “被魔鬼引诱的人,与魔鬼同罪。”


    两次以后,盛思夏被抱着去洗澡,她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雪下了整晚。


    第二天,他们在床上赖了半个小时,然后出发去机场,乘坐私人飞机前往瑞士。


    飞机上,盛思夏精神不好,一直揉眼睛。


    “不要揉眼睛,会感染。”


    傅亦琛忙着看文件,还要提防盛思夏手乱动,只好强迫她坐在身边。


    盛思夏一个劲地抱怨,“我昨晚没睡好,都怪你。”


    “行,怪我。”傅亦琛叫来空乘小姐,送来一杯红酒,让盛思夏喝了之后睡一觉。


    盛思夏喝完酒,迷迷糊糊睡着,因为一次轻微的颠簸醒来,她身上盖着柔软的毛毯,整个人都歪在傅亦琛身上,脑袋缩在他颈窝处。


    她摸了摸嘴角,还好是干的,没留口水。


    接下来,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想和傅亦琛说话,他却一直忙着处理工作,根本无暇分心。


    她喜欢傅亦琛工作时的专注,却忍不住怀念他失控的样子,好像释放出另一个灵魂。


    疯狂的,沉溺的。


    到了午餐时间,空乘过来询问是否现在用餐,盛思夏摇了摇头,无精打采。


    “还难受?”傅亦琛从毛毯下找到她的手,轻轻握住。


    盛思夏点头。


    他歉意地看她一眼,“我以后会注意。”


    “以后一个月一次!”盛思夏故意这样说,想看他着急的样子。


    傅亦琛果然上当,他骤然加重手上力气,“不可能!”


    “那一个礼拜一次。”盛思夏眼神无辜,好像作出了极大的让步。


    傅亦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说:“你就是看我好欺负。”


    这话说的,别提多委屈了。


    他好像忘了,昨天晚上初次尝欢不知节制的样子,盛思夏都哭了,明明她才是受欺负的那一个。


    盛思夏瞪了他一眼,不作纠缠,又盖着毛毯睡了一觉,直到被傅亦琛喊醒,叫她用餐。


    吃完饭,她独自去了卫生间,整理仪容。


    刚才那一觉睡得,头发也乱了,奇怪的是,睡觉前口红还在嘴上,醒后就不见了,盛思夏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傅亦琛趁她睡着后偷偷亲过她。


    真是恬不知耻。


    飞机上气温适宜,皮肤维持在稳定状态,她只用纸巾压了压,薄薄的盖上一层粉底定妆,再补上口红,两腮扫上淡淡的杏色,妆面清爽干净,没有凌厉的眼妆。


    这是姚佳婷特意给她发来的见家长妆容,温和无攻击性,又不会显得不够庄重。


    出去后,傅亦琛正在看一本商业杂志,盛思夏走过去,瞄了一眼,是徐明成的一篇专访。


    盛思夏坐下来,搂住傅亦琛的胳膊,探着脑袋看那篇采访。


    傅亦琛怕她姿势不对扭了脖子,轻轻将她的脑袋推正,再将杂志放到她膝盖上,让她一个人看。


    在公司实习这三个月来,盛思夏虽然只正式采访过傅亦琛一个商业大佬,但也跟着出过几次采访,每天还负责往媒体号上转载文章,看多了就知道,这些专访都大同小异,她只看了一半,困意又来了。


    好好的休假,却像是在办公室苦熬,盛思夏不耐烦看了,把杂志合拢,放到一边。


    “徐颖佳有没有联系过你?”她问傅亦琛。


    刚才她看见专访里,徐明成提到新的一年与乾宇集团的合作计划,看来侄女婚事告吹,并不会影响两家合作。


    也对,这才符合商人本质。


    傅亦琛摇头,“她没事怎么会联系我?”


    “我要是她,我也不联系你。”


    “你做到了,五年前不告而别的那个,好像是你?”傅亦琛有些好笑地看着盛思夏,想要看她怎么回答。


    盛思夏抬起头,撞进傅亦琛坦然的目光中。


    “如果当年我不走,还住在那儿,天天见你,没事就去你家堵你,找机会偷偷亲你,你岂不是要设置二十四小时安保,严禁我靠近你家房子半步?”


    傅亦琛笑了笑,“我要是做得到,第一次就不会让你进来。”


    “说得好像你那时候对我多好似的。”盛思夏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心中却是一片柔软。


    “要是对你不好,你喜欢我什么?”他轻轻松松接下她的挑衅。


    盛思夏想了半天,发觉他这句话实在是无可辩驳,只得郁闷地说,“是挺好的,那么贵的皇冠说送就送,我要是早知道价格,说什么也不能扔了。”


    “然后第二天找买家出手?”


    她眼睛都笑得弯起来,亲昵地趴在他肩上,“傅亦琛你真了解我!”


    “有奖励吗?”傅亦琛捏着盛思夏的下巴,目光移到她玫瑰色的嘴唇上,“补妆了?”


    盛思夏有点不好意思,轻轻“嗯”了一声。


    她无缘无故想起,小姨和林树谦还未离婚的时候。


    有一回,曾失落地向盛思夏抱怨,她特地花一下午的时间烫了一个新发型,林树谦看到后,却无动于衷,对此毫无察觉。


    那时候,盛思夏还不知道林树谦在外有私情,只觉得那书上的老一套说得真对,婚姻的确是爱情的坟墓。


    时间久了,彼此麻木,互相冷淡,还要在外面面前相敬如宾,扮作琴瑟和谐,实在是无趣又辛苦。


    后来林树谦的事情曝光,还多了几分讽刺。


    那时候盛思夏就想,她以后的婚姻,绝对不要走到这步田地。


    她还天真地想,如果要,就要那个最好的,不能退而求其次,不能委曲求全。


    而那个人,那么远,又那么近,她可以自由出入他的家中,却没试过真正触碰到他的心。


    现在看来,原来天真也不是全无好处,起码实现的时候,会庆幸自己年幼爱做梦。


    或许等到二三十年后,他们还能在旅途中紧扣着手,没有厌倦彼此,傅亦琛仍能一眼看出来她补了妆,换了新的口红色号。


    或者是,能从彼此的黑发里,找出岁月催生的第一根银丝。


    飞入云端,眼前所见是无边辽阔的白云,虽然比不上流星,却也充满了圣洁安宁,让她忍不住悄悄许下心愿。


    愿能,从青春到迟暮,由乌发到白首,身边的人都是他。


    傅亦琛倾身过来,索求亲吻。


    “不许!刚涂了口红!”盛思夏小手握拳,抵住他的胸膛。


    “待会儿再补。”


    她那点小力气,哪里挡得住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他初涉禁地,尚不能平息,几乎是急切地吻下来,吞没她口中所有的反抗,只剩细碎的呜咽之声。


    机上广播响起,同时,传来一阵脚步声,盛思夏急忙推开他。


    是机组人员,礼貌地告知他们还有半小时就到目的地。


    到底是经过训练的专业人员,明明撞见他们接吻,却能面不改色,盛思夏就差远了,不好意思地低头假装看杂志,尴尬到无以复加。


    还有半小时了啊。


    盛思夏猜不到,接下来迎接她的会是什么,她对傅亦琛的家人了解不多,仅仅知道他父母早年离异,现在母亲已成立新的家庭。


    其他的,傅亦琛并未深谈,盛思夏也就没问。


    既然他不说,那就说明不重要。


    飞机到达瑞士的日内瓦机场,傅亦琛的母亲已安排司机在机场外接他们,还未来得及感受瑞士冬日的寒冷,就坐进暖气充足的车里。


    一路上,盛思夏有些沉默,傅亦琛看出她的紧张,握着她的手,再一次向她保证,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


    傅亦琛的母亲吴绘君女士,住在莱芒湖畔的一栋豪华古典建筑内。


    仅仅观其外表,就能一窥建筑内部的豪华,黑色轿车到达庄园门口,铁闸拉开,绕过一座花园,最后停在别墅门口。


    一进门,佣人便接过行李,将他们迎进去。


    傅亦琛的母亲吴绘君,从螺旋式的楼梯步下,姿态优雅,保养得宜,看不出太多岁月的痕迹。


    她从傅亦琛手里牵过盛思夏,挽着她,带她到屋子里参观。


    大大的落地窗,正好能看见莱芒湖的绝美景致,下午四点的阳光温和亲近,吴绘君说,趁这两天,一定要叫傅亦琛带她去滑雪。


    看起来,倒是挺好相处的人,盛思夏想。


    只是打一进门,傅亦琛只是和母亲淡淡地打了声招呼,并无太亲近的举动,这倒是叫她好奇。


    晚饭时,吴绘君的现任丈夫艾德安下班回来,他是瑞士的一位银行家,同盛思夏打过招呼后,便和傅亦琛用英文交流些生意上的事。


    饭桌上,免不了闲谈几句,吴绘君问起盛思夏家中的情况。


    “盛小姐,听说令堂在普林斯顿执教?”


    “是的,是数学系教授。”


    艾德安赞许地看她一眼:“书香门第。”


    盛思夏敷衍地笑了笑,并不接话。


    她心想,他要是知道她的数学成绩,一定想要撤回消息。


    吴绘君微笑着,“令尊莫非也是普林斯顿的教授?”


    既然来了,就料到避不开这个问题,就算是寻常人家,也会问清底细,盛思夏并不觉得冒犯。


    在她的成长过程中,也曾被问到过类似问题,恶意善意皆有,她早已驾轻就熟。


    盛思夏放下餐具,略微想了想,便不卑不亢地回答:“我从小由母亲养大,并不了解太多,但听说他与母亲的确相识于校园,不是普林斯顿的教授,至少是普林斯顿的学生。”


    桌上都是识趣懂分寸的人,艾德安转了个话题,谈到附近有名的滑雪场,轻松绕过这个话题。


    当他们从滑雪场,聊到最近在法国新买的一个酒庄,话题结束后,傅亦琛提起他和盛思夏订婚一事。


    傅亦琛语气平淡,好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只是顺便和他们知会一声。


    “这么快?”吴绘君眼神动了动,落在盛思夏光秃秃的中指上,“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傅亦琛用餐巾擦了擦嘴,握住盛思夏的手,和她相视一笑,“还没有计划,随时都有可能。”


    “这么大的事怎么能没计划?以你的身份,婚礼不能草率,要办得隆重体面,媒体那边要打点,还有一些经济上的问题,要让法律团队早点做准备……”


    “婚礼我们打算低调的办,只请亲朋好友,不对外公开,另外——”傅亦琛看着母亲,“我们不签婚前协议,另外我要修改一下信托基金协议。”


    吴绘君脱口而出:“你要增加盛小姐为受益人?”


    她语气里,隐隐听得出反对。


    盛思夏有些局促,傅亦琛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作安抚。


    交给他就好。


    傅亦琛点了点头,“不错,我已经决定了。”


    吴绘君张了张嘴,到底什么话也没说。


    她或许永远也看不懂这个儿子,但她看得出傅亦琛决意维护未婚妻的心情,他不是来和她打商量的,只是出于礼貌的告知。


    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是最后一章啦。《 》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